第七章 上升

“哈哈哈哈哈哈，卡里乌斯是想笑死我。”航展最后一天，欧洲足联冠军联赛决赛如期举行，皇家马德里对阵利物浦，皇马球迷索菲亚整个下午都霸占着电视。想起不久之前的罗马大逆转，巴萨球迷董牧之想要离开，却被埃尔维拉抓住吃零食，理由是董牧之也吃她就不会有负罪感。

“这和负罪感有什么关系。”董牧之摇摇头，抓起一块饼干，“买给你的就是送给你的了啊。”

“吃零食会发胖啊。”埃尔维拉一面说着一面大口咀嚼，嘴里塞得满满的，完全没有贵族的样子，却和邻家女孩一个模样，“但是让你一起吃我就不会想发胖的事情了。”安德雷斯哭笑不得，于是也从埃尔维拉手中的袋子里面掠夺。埃尔维拉再次低头的时候她的袋子已经空了。

翌日离开安菲尔德的时候后，机场多了一位不速之客。在大厅远远地看到他的时候安德雷斯核对了好一会的时刻表，最近一班飞往亚乌扎的航班刚刚起飞。随即他就看到那个淡金色头发的，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男人走向特殊通道，出现在了自己身前。看见安德雷斯，阿列克谢笑着行礼，乖乖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塞姆那边，真是不安定啊。”阿列克谢回到家里，帕年卡盯着电视，幽幽地说道。阿列克谢听着，终究还是把帝国理工的博士证书塞回了书包里。帕年卡没有看到这些。他看着大马士革的古朴建筑被叛军的连天炮火摧毁的极尽，一阵心疼。阿瓦隆尼亚国防部长维塞提·拉姆齐在电视上严正谴责叙利亚国民军这种打压“宗教自由”，“民主民权”的行为，歌颂叛军为“自由民主的斗士”，帕年卡看得一阵冷笑。

“阿列克谢回来啦。”克里斯汀娜下楼，望见儿子，激动地上前抱住他。阿列克谢礼节性地抱住继母，心里却满是不快。

“你爸这几天着家的时间少。”克里斯汀娜吩咐家丁给阿列克谢收拾房间，“回来也是念念有词或者打电话打个不停，安菲尔德的航展像是夺了他的魂一般。”

“他这么不喜欢阿瓦隆尼亚，干嘛还送我去安菲尔德读书。”阿列克谢放下行李，有些不快，“谁不知道安菲尔德背后就是阿瓦隆尼亚。”

“你爸自有他的想法。”母亲温和地笑了。

“什么想法。”阿列克谢只看到了成为军刀主任的安德雷斯。

夏天的夜风稍稍带来慵懒又爽快的气息，

盛夏的到来让人愉悦，毕竟乌米亚一年也没有多少夏天，而董牧之再也不用为寒冷发愁。安德雷斯联系阿穆尔，希望能给军刀配备一共六架验证机，碰壁。

“生产线只有三条可以工作，暂时没有批量生产的空间。至少要等到十月才能腾出空闲。”安德雷斯愁眉苦脸。

董牧之对此有些诧异，锦官城工厂光是烛龙一款战机的生产线就有三条。

“可以自己改造啊。”阳光透过遮阳棚洒了进来，“你的DL1型通用数据链系统不是模块化的吗？”

“你上回试飞的时候说的全自动电传翼面，我正在考虑。”安德雷斯接过董牧之的飞控平板电脑，“还有你要的三段式襟翼，我也在考虑，但这个又需要飞控来配合，得等格拉德舍夫那边改程序。”

康斯坦丁打了个喷嚏。收到安德雷斯的邮件，他立即和帕年卡打了电话，“飞控部需要一个专项组，能把你们的飞控部借我们用一下吗？”帕年卡立即又联系了梅列欣飞控部，他们正在忙着给神鹤SM战机升级。一筹莫展的帕年卡走下楼梯，阿列克谢的房门开着，正在写些什么。

“阿列克谢，写什么呢。”望着电脑上眼花缭乱的数据，帕年卡轻声问道。

“飞控。”阿列克谢头也不抬，“闲在家里没事做，我就做一下飞鹤SM的飞控分析。”说着阿列克谢的眉头升起一分皱纹，而后便只剩下了键盘敲击的声音和电脑的提示音。帕年卡望着自己的儿子，眼前再次升起了那葵花满地的院落。让安德雷斯和索菲亚修成正果终究是为了让自己那不太正大光明的孩子正大光明地成为贵族，相比起来，格拉德舍夫对此是占据话语权的。帕年卡并不希望这样。然而格拉德舍夫目前正缺少一个飞控工程师，如果梅列欣能帮上他们，这不是既能满足军刀所需，又能提高后续事项中军刀的话语权吗？

“阿列克谢，你现在做过哪些机型的飞控分析了？”刚要开口，帕年卡还是有些犯难。终究，阿列克谢才是他对军刀主任的第一人选，只是因为种种阴差阳错，安德雷斯最终当选了这个位置。在军刀的工作进行的有声有色的时候，临阵换将绝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可是就此让自己的亲生骨肉寄人篱下，帕年卡到底心生不忍。

“阵风，台风，神鹤，都做过了。”阿列克谢轻点鼠标，“有什么用呢，军刀主任你已经给安德雷斯了。”

帕年卡心里一阵酸涩，“但你总还是有过人的长处的吧。”

阿列克谢指尖的动作慢了下来，微微点头，手指在鼠标上仿佛轻微摇摆。

“格拉德舍夫需要一个飞控小组，为军刀研发复杂翼面全自动飞控，你有兴趣吗？”

“可以。”阿列克谢想都没想就同意了。脑海里划过的是昨天归家之时父亲避开他的目光和机场里安德雷斯堆砌的笑容。他自知不如安德雷斯优秀，不论怎么对军刀的官位不舍，他也不可能拗得过自己的父亲——倒不如说他连去争取的欲望也没有。不舍，也就是望洋兴叹罢了。

初夏渐渐向盛夏走去，青绿的树叶变作浓艳的墨绿，仿佛军装一般挺拔干脆。

埃尔维拉从战机上走下，董牧之前去接应。在登机梯上颤颤巍巍的埃尔维拉差点摔在地上，董牧之连忙上前扶住，安德雷斯没来得及放下平板电脑就赶了过来。紧随其后走下飞机的索菲亚同样精神欠佳。放下头盔，她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医疗队送来担架，埃尔维拉精神渐渐平静。呼吸急促的她脸上稍稍渗出汗珠，并不很疲惫，却难以睁开眼睛。

“负荷过载。”医疗队得出结论，“经历了一次10G以上的大负载机动，持续时间比较长，血氧饱和度偏低。”

安德雷斯轻轻抓着自己的头发，又一次把自己关进了办公室。索菲亚稍事休息后，拿着自己和埃尔维拉的平板电脑快步跑到安德雷斯的办公室。

“两架战机所作出的动作是相同的，机身负载也基本相同。”索菲亚屏气凝神地注视着屏幕，“但是我的过载还不到9G，埃尔维拉怎么就多出了那么多。”

“体重吧。”董牧之浏览着眼前的报告，“受力相同，质量不同，加速度就不同。”

升级了全动翼面复杂自动飞控的产品-50静不稳定性较之前大为提升，本来并不明显的体重差异如今体现出了天壤之别。薰衣草之上飞速掠过的战机仿佛冲击着一堵又一堵高墙的鹰隼，迫击狂风的同时，也在折损自己孔武有力但终究是血肉之躯的翅膀。

“你们的烛龙最大过载是13G，对吗？”索菲亚转脸向董牧之，“你们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

“烛龙战机对体重限制比较严格。”董牧之坐起身来细细思索，“但是我们有一个被动吸氧设备，可以有效地避免血氧饱和度下降的问题。”

“这个设备我们没有。”安德雷斯轻轻地在文件上输入，“全自动电传飞控，有了；数据链，有了；被动吸氧，没有；三段式襟翼，没有；语音控制，没有”话毕，安德雷斯又关闭了眼前的文档，“反正阿穆尔现在也没法生产，我先记下来吧，一点一点改进。”

望着病床上的埃尔维拉和忙碌的安德雷斯，董牧之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做些什么。他走进病房，坐在睡着的埃尔维拉身边，工作的欲望愈加强烈。来到乌米亚如此之久，他从来都没有好好审视过这个世界级强国的实际军事情况。而事实就是，乌米亚已然是强弩之末。唐丹的发展早就远远地将老大哥乌米亚甩在身后，但技术的流通本应该是大国交流活动的举办目的之一。

“阮队，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采用被动吸氧的情况下避免飞行员过载带来的负面影响吗？”

许久未和127大队通话，董牧之竟觉得阮昱的声音有几分陌生了。

“被动吸氧是解决过载问题的最优方式。”阮昱答道，“没有哪一种方式可以和被动吸氧相媲美。”

董牧之沉着脸，点点头。这项技术属于机密，不可能出口来和军刀共享。

“那在这项技术之前，体重较轻的飞行员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呢？”

“通过训练增重吧。”

“是吗，这或许是个办法。”董牧之无奈地点点头，准备挂断电话，阮昱却又叫住了他。

“快国庆了，回来一下吧。”

“不吧。”董牧之苦笑，“这边任务挺紧的，感觉他们差好多东西，全都得靠我们一个一个发现然后一个一个补上，工厂还跟不上进度。”

“团司令部给你寄了个邮件过去。”

“司令部的命令啊，那我一定按时回来。”

“不是命令你回来。”阮昱连忙解释，“有些奉锦官城制造厂的外贸配件可以给你们做下实验。”

听到“外贸配件”四个字，董牧之心里一喜。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董牧之满口答应，十一一定回国看看。

埃尔维拉醒来的时候，看到坐在床边的是刚刚放下手机的董牧之，她的心里一阵暖意。她以为安德雷斯会来看望她，董牧之的出现让她喜出望外。病床上，虚弱的埃尔维拉露出微微的笑容，湿润的眼眶一闪一闪。

喜寒的薰衣草并不太耐受夏日的炎热天气，那紫色的海浪仿佛被蒸腾出氤氲的水汽一般，粼粼地映射着颤抖着的光晕。战机掠过，掀起霎时的微风，带来少许的凉爽，可很快尾焰的高温就将风的温柔一扫而空。那紫色开始渐渐变得深邃，和那红色或是蓝色的尾焰融为一体，也开始燃烧。

“左边，二级雷达有响应。”董牧之小声说着。埃尔维拉听到了，连连点头，立即将战机向上拉起，躲进云层。薰衣草田之上是广袤无垠的云朵，仿佛薰衣草延伸到了哪里，云层便覆盖到了哪里，那兀自飞行的战机便是洁白无暇的天空与姹紫嫣红的地面之间唯一的连接。

“有你的啊。”坐在董牧之身后，丹尼尔小声说道，“用神鹤SM通过数据链指挥产品-50，真没人想过。”

“这才是相阵雷达和数据链的正确使用方式啊。”董牧之笑道，“看好。”

雷达上丝毫没有动静，天空仿佛夜一般安静。没有光电辅瞄，四代机的雷达是不可能发现五代战机的。稍稍放缓速度，减速板在空中拉出仙鹤一般的造型，蓝色的火焰深邃自己的颜色，战机依旧向前挺进。

“光电辅瞄有信号，接近中。数据链已发送。”埃尔维拉说道。董牧之立即关闭了减速板，将推力调到最大，迅速向上拉升，向云端迫近而去，仿佛掠夺食物的苍鹰。共享面板上，那缓缓接近的战机不断闪烁着，变换着目标的形态，仿佛和蔼可亲的绵偶，却时时暴露着自己凶恶的爪牙。

紧紧贴着云层，董牧之一点一点提高速度。告警器很快就鸣叫了起来，6号战机蓦地停止了勇往直前的势头，高昂的机首转瞬间指向了地面，飞速地向下抢去。平静的云层忽而被划开，尼古拉的3号机紧随其后冲了下来，仿佛奔走在草原之上紧随着羚羊的猎豹，又仿佛翱翔在灌木之上扫视着野兔的猎鹰。重力作用下，董牧之向下奔袭的速度越来越快。积攒了足够的能量，是时候逃脱了。向右侧带动操纵杆，董牧之画出一道弧形，那紧随其后的墨色战机立即跟随了上来，董牧之微微一笑，知道敌人中了自己的计。他随即大幅度地向左侧转去，那忽而响起的导弹告警仿佛孩童的尖叫。按下按钮，战机飘逸地抛洒着曳光弹避开光电辅瞄的追踪，又用箔条画出机身的形状，骗过身后的雷达。战机在空中仿佛被挥舞的拳头，又仿佛紧紧拴在铁链上的流星球，那无形的绳子分明是由发动机的尾焰组成。于是战机便划过美丽的圆弧，倒转着身子在云海之下划过，又通过两个横滚动作摆脱航线。紧随其后的3号机加快速度穿破干扰箔条，身后的云层却再一次被撕裂，又一只猎鹰从云端之上冲下。凶猛的气势仿佛猛虎下山；飞舞的气流仿佛流苏摇摆；灵巧的动作仿佛羚羊飞跃；待发的导弹仿佛银蛇出洞。尼古拉这才意识到上当，可等到他采取机动动作之时，光电辅瞄已经牢牢地锁定了他的身躯，而他的每一个机动动作都无法逃脱早已躲在远处调转了机头的董牧之的雷达。数据链连续不断地传输到埃尔维拉的面板上，尼古拉的每一个假动作都仿佛滑稽的慢动作一样。三秒时限过后，尼古拉被判定击落。

“有了数据链，果然如虎添翼。”索菲亚若有所思地说道，把平板电脑递给安德雷斯，“火力集中协作战术在数据链的辅助下，击杀效率高了不少。”

“战术更新。”丹尼尔点点头，“产品-50的集成性比神鹤SM高得多，不需要后座飞行员就能切换雷达工作模式，完成二级扫描。”

“一个火力集中点配一个突击手，这是火力集中战术的小队标配。”董牧之挠挠自己的头发，看向埃尔维拉。丹尼尔的提议他非常支持，他到底还是不愿意再承担起后座的责任，“再配一个突击手和一个后卫就是中队配置了。”

“但是产量不够啊。”说着安德雷斯又转身面向大家，“我可以尽快把一号机和二号机都加上数据链系统，但是第四架原型机，阿穆尔那边拿不出来。”

“这个时候就需要我们出马了。”妮可龇牙笑着，拿出基里尔发来的邮件。

“喀山可以临时提供一架原型机是吗？”安德雷斯几乎高兴得跳了起来，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棕色头发的女孩如此接近。

“虽然没有生产过产品-50，但是喀山那边有大约一个月的空闲时间，我想他们肯定有办法。”尼古拉说道，“但只有一架。”

“借此机会，把那些没来得及兑现的新想法全都加上去。”安德雷斯歪嘴一笑，望向董牧之。这些天来他难得的笑了一次，连索菲亚都愣了一下。

散会，埃尔维拉悄悄跟在董牧之的身后，戳了戳他的肩膀。董牧之低头，望向那娇小的身躯，问道：“今天还有黑视现象吗？”

“还好吧，今天没有什么过激的动作。”埃尔维拉歪歪脑袋，“如果还像那天那样的话，应该一样会有黑视。”想起病床前董牧之一直守着自己的样子，埃尔维拉的额头不住就低了下去。

“只能暂时先做一些非极限性测试了。”董牧之点头，“安德雷斯挺担心你的。”

“嗯。”埃尔维拉点头，可是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分明是董牧之。

“你是个很好的突击手啊。”大厅，明艳的阳光掩映明艳的薰衣草，无垢的白云衬托无垢的天空，透亮的天气扫视透亮的玻璃，微热的天气点亮微热的心绪。

“我也觉得，我们做配合挺好的。”埃尔维拉轻轻扶动头发，刚想询问原来与董牧之配合的突击手的情况，忽然想起那一块在夜幕里暗淡无光的胸牌，还是闭上了嘴。视线里也不再出现那明亮的玻璃，也就看不到千顷薰衣草了。埃尔维拉从来没有过搭档，董牧之是她的第一个搭档，她忽而感到十分幸运。这个搭档，分外的能给埃尔维拉安心的感觉。

“第一个搭档能是你，挺好的。”埃尔维拉小声说着，面色微红。

“我十一要回去一趟。”埃尔维拉的话语让董牧之的面色也微微红了，仿佛被风吹翻的薰衣草叶，“他们说有些外贸装备可以送过来，或许有你能用上的配重块。”

“诶，真的吗？”埃尔维拉转脸望向董牧之，笑容明艳起来，蓝绿色的眼睛里满是期待，“我还以为我真的要去做增重训练了呢。”

索菲亚远远望着并肩的两人，歪嘴一笑，玻璃里反射出她自己的面容，可她看到的却全是安德雷斯。

每年十月一日是唐丹人民民主共和国的国庆节。董牧之在一座座城市的上空飞过，那万岁山河仿佛都被欢腾的人群染成了红色。海边的127大队依旧静静地坐落在海边。阿瓦隆尼亚的进犯也依旧不让人安生，不过大队很快就教了他们怎样才能安生。

“几次啊。”董牧之来到机场的时候，四架战机正在排队进入机库，训练弹和副油箱全部抛掉了。

“我走之后，一共来了几次？”

“我们出动的就这一次。”阮昱卸下头盔，“隔壁133大队还出动了两次，南边的101大队还出动了一次。然后第9舰队出动了两次。阿瓦隆人是真的不老实。”

“明年就是七十年大庆。”董牧之走向阮昱，“他们肯定想趁着我们秀肌肉之前好好恶心我们一把。哪知道扶桑比我们先开始反抗他们。”

“你走之前，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这么多话。”阮昱掏出香烟，董牧之拒绝，阮昱便自己点了一根，“看到你又开朗起来了，我就放心了。”

董牧之便傻傻地笑，镜子里他的嘴歪向一边，原来他也被安德雷斯感染了。

食堂，电视上放映着塞姆战争的惨烈场面，一时让人有些吃不下饭。董牧之不看，大口咀嚼着，“还是家乡的饭菜香。”

“多吃点。”阮昱说着还给他夹菜，“你看那塞姆的士兵，多可怜，饭都吃不饱还要打仗。”

“内战，完全是咎由自取吧。”董牧之风卷残云，却已经养成了把东西全部吞下去再说话的习惯，“就算阿瓦隆尼亚在其中横插一杠，谁让那些愚蠢的人信任了阿瓦隆尼亚呢。”

“还是战争没有降临到你的头上啊。”阮昱不多说什么，又给董牧之夹菜，“虽然我也烦阿瓦隆尼亚，但是反正我是不希望有任何战争爆发的。”炮弹爆裂的声音在电视上阵阵传来，金鼓喧阗的声响仿佛是有导弹落入了食堂一般。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电视上，然后叹息，“大马士革，千年古都，就这么没了。”可董牧之却隐隐地看到那爆裂的瞬间，看见了一颗红星。

用红色五角星做涂装标识的只有唐丹和瓦尔良。

唐丹从来没有向塞姆出口过什么装备。董牧之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没有多管。

“要你带去的装备在这里，你走的时候会和你一起送去。”阮昱带董牧之走进装备库，井井有条地摆放着几样稀奇古怪的装备。

“外贸版王屋B发动机，这个是奉锦官城工厂特意要你带去的。”董牧之就对着那锃亮的发动机鸡啄米一般地点头。乍一看，这台发动机仿佛与常见的王屋B小有差异。董牧之揉了揉眼睛，定睛细看，终究是没什么差别。外贸版，即便奉锦官城宣称“性能完全一样”，方方面面有差别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董牧之没有多管，继续浏览。

“前开式襟翼，一种可以大幅增强纵向机动性能的新式气动配件。”阮昱指向地面的一对多控制面襟翼，“这是锦官城的新装备，让空之翼大队在做测试。”

“那是什么？”董牧之走马观花地望过这些机载装备，直到一件黑不溜秋的衣服映入他的眼帘。

“单兵防护服。比防弹背心防护面积更大，还能防止生化攻击。”阮昱捡起那一件紧身衣一样的东西，“就是太重了，十公斤呢，没谁用它。新一代轻量防护服装备特种部队，这个就放到外贸市场了。”

“多重？十公斤？”董牧之为这可怕的负重感到惊讶，可他眼前忽然飘过那一缕银色的长发。这个防护服刚好可以给埃尔维拉作为配重用。

站在海边，董牧之轻轻摩挲手里胸牌。那金字镶边的胸牌至今依然熠熠生辉，透过它，董牧之似乎还能看见当年贺英的模样。那熟悉的模样也像这胸牌一般闪闪发光，飞到了天上。

“中级指挥官的短剑？”

“嗯。”董牧之点点头，收起胸牌，阮昱便站在他的身边。

“好家伙，我都没有。亏我是你大队长。”

“我也有点后悔去考这个证。”

“你选择了向上攀登，就该看到更向上的东西，而不是低头俯瞰悬崖峭壁。”阮昱面向大海，絮絮地说着，“总向下看，还怎么前进呢。那只会徒增恐惧。”

拖载着满机舱的“土特产”和大队长的期待，董牧之又一次乘上飞机。万岁山河依旧一片红，但形形色色的人们都恢复了自己的工作。飞机掠过珞珈城南，那满地的薰衣草依旧。虽和克拉斯诺亚尔斯克相比，这里的薰衣草田只是小小的一块罢了，可董牧之却依旧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他远远地向那薰衣草望去，想要将它留在视野的深处，可那稍纵即逝的画面却一点一点地在向他的视野边缘跑去，最终还是成为了远方的一个灰色小点。他闭上眼睛去回味方才的画面，回味那座伴他长大的城市，可他脑海里总是隐隐地浮现出那一缕银色的长发。那分明不是董牧之最初想要去回味的事物，可董牧之却觉得她的肖像越来越清晰。明丽的面容，悠长的秀发，薰衣草的芬芳，她仿佛站在薰衣草遍地的山丘，望向董牧之，笑着。

“看到你又开朗起来了，我就放心了。”大队长的话又划过董牧之的耳畔。

“埃尔维拉吗。”董牧之嘴角渗出她的名字，靠在靠枕上小憩，手上按着报纸：“阿瓦隆尼亚第七舰队在塞姆海域宣扬‘自由航行’权力。”

“我想给埃尔维拉设计一套配重。”安德雷斯将草图展现给丹尼尔，丹尼尔连连称赞，“我希望有技术能减轻我的体重。”

“咔嚓”一声，房门被拉开。丹尼尔连忙抬头，却见时索菲亚，手上拿着酒瓶，面色微红，丹尼尔刚想要起身去扶姐姐，索菲亚却眯着眼，稍稍向门外使个眼色，丹尼尔便知趣地走开。索菲亚就拉上了房门，坐到安德雷斯身边，把酒瓶重重地放在桌上，然后把脸靠压安德雷斯的肩膀上，“休息会嘛。”

窗外，飞机的降落声音划过，可索菲亚没有去顾及这些。

“闹腾什么嘛。”安德雷斯无奈，语气却还是温柔了下来，“我不是给埃尔维拉设计配重以抵消过载吗。”

“你怎么不给我也设计一个呢。”索菲亚的话语带着酒气，酒气之中却又弥漫着向日葵的芬芳。

“因为你的体重没有明显的问题啊。”安德雷斯思索着，决定避开“重”这个形容词，可索菲亚还是不依不饶，伸出胳膊框住安德雷斯的脖子，凑到他的耳边，“你还是嫌我重啊。”说着还鼓起腮帮子，面颊稍稍蹭到安德雷斯的耳后。

“没有啦。”安德雷斯明明没有喝酒，面色还是和索菲亚一样红起来，“我把埃尔维拉的这个弄完就陪你。”

“我在你面前，你还提其他女生的名字。”趁安德雷斯转身的机会，索菲亚一下子扑在他的面前，“我要亲亲。”

“亲亲？”躲在门外偷看的埃尔维拉吓了一跳，红着脸从门缝向里面看去。埃尔维拉听说安德雷斯哥哥要给自己定制配重，一想到许久未有机会和安德雷斯哥哥促膝长谈，连忙前往办公室会见安德雷斯哥哥，可她没想到自己会目睹这么刺激的画面，娇小的脸庞立刻就红的和苹果一样。

“什么啊，为什么要亲亲啊。”安德雷斯有些无助，他顶着索菲亚的双手，可醉醺醺的索菲亚却仿佛把全身的力量都压了上来。熟识索菲亚的安德雷斯知道自己的体力根本就不是索菲亚的对手，可他还是坚持着做抵抗，“别这样索菲亚。”

酒醉的索菲亚残存着一丝意识。虽然和安德雷斯一起生活了十余年，两人互有情愫，朝夕相伴，可她从来没有和安德雷斯确认恋人的关系。一个人坐在餐厅喝闷酒，她忽而想起了中学时那一个个安德雷斯一直陪她到月明星稀时的夜晚，暖流在心底荡漾起来。

“看什么呢。”带着报告单，董牧之准备到办公室找安德雷斯，却在门口找到了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的埃尔维拉。他轻轻拍了拍埃尔维拉的背，反把埃尔维拉吓了一跳。没有蹲稳的埃尔维拉向后一沉，把董牧之撞倒在地上。躺在董牧之身上，本来就面色通红的埃尔维拉脸变得更红了。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董牧之扶起埃尔维拉，两人就坐在地上，埃尔维拉依旧脸色通红。

“乒乓”一声在屋内响起，埃尔维拉惊得差点跳起来，董牧之下意识起身就想去拉门，满脸通红的埃尔维拉却拉住了他。

董牧之回头望去，埃尔维拉紧紧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地低着自己的头，眼睛都藏在了刘海后面，他便放松了下来，脸上却也升腾了一股暖意。

“我看到了不该看的，我是坏孩子了。”吃着董牧之带的零食，埃尔维拉坐在沙发上，双腿前后摆个不停，“所以他们到底亲上没有啊。”

“我也不知道。”董牧之一阵笑，笑得埃尔维拉有些害羞。可她看见董牧之开朗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两人的笑声就像风一样抚摸着千顷薰衣草，氤氲的香味刮向那唯一还点亮着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