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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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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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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否》连载

第一十二章 给圣诞节的颂歌

亚历山大计划让所有的飞行员在甲板上列队欢迎董牧之的凯旋,可湿漉漉的董牧之从救援直升机上走下来的时候埃尔维拉却连礼都没有敬,而是径直冲到了他的面前,钻进他的怀抱。

“担心死了。”

“好啦好啦。”董牧之轻轻抚摸埃尔维拉的头发,那剩余的二十二位飞行员看得满脸通红,没有董牧之的命令又不敢礼毕,只好一直举着手。良久董牧之想起来,连忙松开埃尔维拉直起身来,拔出短剑,不好意思地说:“免礼”。

塞姆战争结束了。国民军守住了自己的阵地,叛军多半被击杀或是自杀,残部也大多被国民军俘虏,余下不成气候的三五群落流亡,再也不能兴风作浪。亚历山大挥了一把汗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决定奖赏董牧之上尉和埃尔维拉·帕年卡·梅列欣少尉纳西莫夫勋章,授予安德雷斯工程师乌米亚英雄勋章。

“贝利斯中队112号机燃油系统故障在十九日就存在了。”安德雷斯向董牧之道歉,佩戴着勋章的董牧之连忙拉他起来,拔剑敬礼,“你才是最了不起的那个。不是你,我们不可能赢下这场仗。”

“那是弥赛亚!”水兵们望见董牧之,自觉立正敬礼,一直目送董牧之离开他的视线。为了回礼,董牧之拔出短剑的手一直没有收回去过,埃尔维拉望着他又是一阵笑。

“如果我是弥赛亚,那么这位就应当是上帝。”董牧之指向安德雷斯,安德雷斯连连摆手,“受不起受不起。”安德雷斯同样是无神论者。但此刻,不论是东正教徒,基督教徒,还是无神论者,都被这重大胜利与圣诞节双喜临门的气氛所感染。厨房用剩下的食材赶制着大餐,士兵们忙着做清洁与布置花样,连大队长都加入了他们的行列。晚餐花样很丰富,天南海北的各色饮食在这里聚会,摆在正中间的是红米肠粉,烤香肠和亚乌扎奶酪饼,是为三位最为劳苦功高的功臣准备的。董牧之把烤香肠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请穿上了文职军官礼服的安德雷斯就坐,自己才又坐下。

“太棒了!”董牧之一面吃着,一面对肠粉赞不绝口,他仿佛回到了那一个个和贺英坐在茶港小憩的下午。安德雷斯对着香肠大快朵颐,许久没能好好吃上一餐饭的饥饿加上战胜的喜悦让他吃得分外欣慰。埃尔维拉优雅地切开奶酪馅饼,温婉得体的举止让那精致的馅饼变得更令人垂涎三尺。饭毕,士兵们决定为了庆祝圣诞和战胜,彻夜狂欢,董牧之便打算退场。他微微低头看向埃尔维拉,心头又是一阵暖流激荡。想起在卡拉米特购买的那一条围巾,又望向埃尔维拉的礼服大衣,两者的颜色分外相配。

“东正教的圣诞节不是一月七日吗?”在和埃尔维拉走向甲板的路上,董牧之强装着镇定。

“瓦尔良时期是那样。”埃尔维拉的面色微红,胸口却也已经激起了千层的暖流,仿佛将她融化的温泉,又仿佛有力的大手将她推向董牧之。

“乌米亚时期为了革除旧思想,就改到了十二月二十五日。”

“原来如此。”董牧之推开舰岛的大门,做出一个请的动作,让埃尔维拉先出去。他摸索着自己大衣之内的口袋,那早已准备好的生日礼物就藏在那里。

“看,那是银河。”一架神鸥战机依旧安静地躺在甲板上,舰队在宁静的地中海上安享这个温柔的良夜。温柔的海面刮起微风,轻轻吹动那银色的长发。星光漫天,月色明丽,海水温婉,却怎也不敌她那温柔的长发。月夜下,她闪耀光彩;山海间,她融化冰雪;银河里,她翩翩起舞;星空中,她超群绝伦。

“传说中的牛郎织女相会的地方。”董牧之轻轻走到埃尔维拉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分明是冬天的夜晚,埃尔维拉的肩膀却分外的温暖。董牧之一点一点地靠近埃尔维拉,埃尔维拉的轻柔的呼吸便透过浅浅流淌着的长发飘散到董牧之的胸怀之中。霎时,薰衣草的芬芳无孔不入地在董牧之的身边弥漫。

“他们一年只能会面一次吗?”埃尔维拉轻轻低头,发丝触碰到董牧之的胸膛。刘海挡住她的额头,她担忧董牧之会看到自己害羞的样子。

“对啊,所以他们分外珍惜相逢与相守。”董牧之缓缓靠近埃尔维拉的头顶,馥郁悠长的清香莹润着他的面孔。

“牛郎去会见织女,一定要经历千难万险吧。”

“对啊。”董牧之点点头,双手温柔地下移,握住埃尔维拉的手臂。埃尔维拉稍稍抖动身子,将自己融入董牧之的胸膛。

“怎样的千难万险?”

“或许需要乘坐飞机到卡拉米特,再坐船到地中海。”董牧之一面说着一面解开胸口的扣子,小心翼翼地抽出那温柔如雪的围巾,“然后再乘直升机,最后才能见到织女吧。”

月色微微向银河靠拢,相接触,相拥抱,相依偎,相交融。月色是牛郎,银河是织女,他们在这夜空中相守相伴,他们在这天地间相遇相融。

“生日快乐,埃尔维拉。”温柔的围巾萦绕在埃尔维拉的脖颈之间。轻触到那柔滑又温暖的爱恋,埃尔维拉的闪烁的蓝色眼眸低落一滴泪水。而后,她转过身来,伸出双手,扑向董牧之的胸膛,紧紧地环抱着他的脊背。她的胸口已然沸腾,紧贴着董牧之的身体,她再也止不住自己的泪水。董牧之的身躯一阵颤抖,泪水也像银河一般,汩汩地淌了出来。他缓缓移动自己的双臂,将埃尔维拉娇柔的身体完全包围在了自己的臂弯之中,不住地撩动她温柔灵动的长发,不住抚摸她绵软柔弱的脊背。银河也与月色融为一体,反射在无边无际的海面上,这宽广无涯的世界都是爱的温床。

士兵们唱起圣诞节的欢歌,某个胆大的士兵站上舞台演唱麦当娜的《Messiah》,牵着埃尔维拉的手走回宿舍的董牧之听见了,歪嘴一笑。安德雷斯被机修班围住饮酒,此刻正在游戏与音乐之间不亦乐乎,可他确实是通过餐厅虚掩着的门望见了那拥抱着月色的银河。不知是不是因为饮酒过度,他的心头又是一阵绞痛。于是他决定不再饮用,任凭士兵怎么游说。奇怪的是,停止了饮酒,越发清醒的他,心痛的越来越明显。

紧跟着董牧之走进房间,没等董牧之坐下,埃尔维拉便又钻进了董牧之的怀里。董牧之没有挣扎,而是直接倒在了床上,任凭埃尔维拉在他的身上撒娇。望向床头的柜子,董牧之想起了什么,便让埃尔维拉先起身,自己翻开柜子,拿出一个真空包装袋。是他和安德雷斯在卡拉米特的茶馆买的,尚未开动的点心。埃尔维拉望着点心,胸口的涌动已不能用沸腾形容。没等董牧之转过身来她便直接扑到董牧之的背后,将薰衣草一般的小脸凑到他的面侧。董牧之便缓缓转脸,柔软的触感在他的嘴唇之上迸发。分明是在船舱之中,可那银河一般温柔的人却释放出星光一般的熠熠光彩。董牧之闭上眼睛,眼前的世界被星河填满,而闪烁着的星星,连接成银河。甜蜜的触感与温润的舔舐伴着湿滑的呼吸,董牧之搂住埃尔维拉的腰际,愈加贪婪地夺取她。

醉酒的安德雷斯在士兵的搀扶之下返回自己的房间。他已走不稳路,眼角也扑朔迷离着,可路过董牧之的房间时,他迟疑了。他的眼角聚焦在那一块门牌上,随着士兵的拖动,那门牌很快就淡出了他的视线。他的眼角渐渐模糊,直到彻底变成一片黑暗。

战舰返回卡拉米特军港。亚历山大接到命令,要求库兹涅佐夫号航空母舰在索契靠港,战斗机全数在索契机场降落。安德雷斯刚刚睡醒便投入到紧锣密鼓的检修之间。或许是因为一向酒量不好的原因,又或许是过于疲劳的原因,奋战了许久的安德雷斯在机库倒地,不省人事。等到他醒来的时候,董牧之坐在他的床边。

“说了不要这么拼。”见安德雷斯醒来,董牧之给他倒水,“你总是把自己当超人。”

“这么说前线人人都是超人。”有气无力地说着,安德雷斯还是在顶嘴。

“哪有像你这样事必躬亲的文官啊。”董牧之微微低头,“你倒是成了英雄,可是你知道埃尔维拉有多担心你吗。”

“她怎么不进来看看?”

“她送战机上岸。”董牧之歪着脑袋,安德雷斯便长叹一声。

“不希望我来看你吗?”

“怎么会呢。”安德雷斯歪嘴一笑,眼睛却不再看董牧之。董牧之这样敢于牺牲自己保全国家大义的,熠熠生辉、光明伟大的存在,能和他成为交心的朋友,安德雷斯是无比庆幸的。董牧之来医院看护他,这更是让安德雷斯无比感动。可每当他想起那月亮与银河相依偎的场面,想起那沉醉在温暖臂弯里的银色长发,他那本身就处于心肌炎状态的心脏便愈发地疼痛。

“你就好好休息着吧。”董牧之摇了摇头,苦笑着望向安德雷斯,把水递给他,“像你这样埋头苦干,拼命硬干,为民请命的人,真可称得上是民族的脊梁。”

“这个说法是你们的共产主义精神吗?”

“这是唐丹的一个伟大作家说的话。”董牧之歪嘴笑,“和你们的贵族精神很像吧。”

“是呢。”安德雷斯躺在病床上,点点头。正是因为两国的文化相通,同样崇尚着披荆斩棘的奋斗精神、欣欣向荣的进取精神、以天下为己任的伟大信念,都秉承着集中力量办大事的集体主义精神,才能让意识形态并不相同的两个国家顺利地联合起来,在冷战期间抵抗阿瓦隆尼亚,在新时代携手共进。

安德雷斯仰头,闭上眼睛继续休息。甲板上传来直升机的声音,董牧之知道是飞行员们回来了,便转身离开病房去找埃尔维拉。

“从来没见过这个机场。”埃尔维拉连连摇头,“感觉像是临时翻修出来的,走廊里面都是灰。”

“一般战机也不会莫名其妙地被移下航母。”董牧之耸耸肩,“齐鲁号在返坞维护的时候卸载过舰载机。”

“他们大概也是想要返坞大修。”埃尔维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锅炉也是坏的,油泵也是坏的,拦阻索也是坏的,好像除了厨房这船上没有哪里是正常工作的地方。”

“服役二十多年了,难免的吧。”董牧之轻声说着,联想到军刀的种种窘境,却越发的觉得这不仅仅是返坞大修的问题。

“你们的齐鲁号不是库兹涅佐夫级二号舰改的吗。”埃尔维拉叹气,“你看看你们的船,再看看我们的。”

“嗨,我都没上去过。”

“至少不会拦阻索断裂,一次任务非战斗损失两架战机,锅炉动力不足,油泵关键时刻掉链子吧。”埃尔维拉不住摇头,那灰暗的机场仿佛太平间一般惊吓到了她。

“还有,你们满甲板的蛟龙和海狼战机,这真的很让人眼馋。”

“蛟龙和神鸥是同门师姐妹啦。”董牧之把双手架在埃尔维拉的肩膀上,“海狼现在也就钱塘号上面装备了一个大队。”

“反正我感觉不太妙。”埃尔维拉吁了一口气,把董牧之的手臂抱在胸口,“不知道海军会闹出些什么事情。本来也一直在裁军费。”

埃尔维拉从来没有像这样大张旗鼓地和董牧之聊过政治性话题,这让董牧之又一次回想起了贺英。

“准备回军刀去咯。中途可以休息几天。”领了通知单,董牧之回到房间找埃尔维拉,埃尔维拉高兴地扑到他的身边。

“终于不用回近卫军待着了。”看得出来,尽管对海军充满了不满,埃尔维拉果然还是更不喜欢近卫军。

“奥布里亚平时是什么样的啊。”

“我来我来。”埃尔维拉连忙站起身来,高昂着额头,“我来模仿一下他。”

“我们,伟大的,瓦尔良后裔嗷,是,伟大的,斯拉夫民族。近卫军呢,更是斯拉夫最荣耀的部队,嗷。我要,你们秉承伟大的贵族精神,秉承舍我其谁的意志,坚决战斗,嗷。我们近卫军,在冲锋的时候嗷,永远是,先锋!在撤退的时候,永远是,殿后!”

董牧之已是笑得喘不过气,埃尔维拉同样合不拢嘴。

“他以前在伊尔库茨克当过兵,所以带兵的时候故意带着一股伊尔库茨克强讲话。你看他来军刀截我的时候,那斯拉夫语,说的多标准。”

“感觉你待在近卫军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吧。我感觉奥布里亚也不是多坏的人。”

“他是不坏,他甚至安排了勇士表演队的队长拉姆斯戴尔上校专门对我进行一对一教学。但他们再怎么对我好,我也不可能说一点都不难过。”埃尔维拉侧脸望向董牧之,“但是不都这么过来了吗。”

“找个人倾诉一下也挺好的,总是把不良情绪憋在心里,对自己没有好处。”

“可是,打碎了牙齿,就含着血沫吞下去,这不是你教我的吗?”埃尔维拉轻轻靠在董牧之的身边,“比如你从来不和任何人说贺英的事。”

“这······”董牧之张大了嘴巴,不住低头端详自己依旧散发出薰衣草气息的衣袖。埃尔维拉早已参透了深爱之人的心腹。董牧之抬头,埃尔维拉微红的面颊正面对着他,纯洁又真实。

“他就是这块胸牌的主人吧。”埃尔维拉从董牧之的胸口搜出那块依旧闪亮的银色胸章,贺英两个大字被董牧之擦洗如新。

“嗯。是我以前的后座飞行员。”董牧之点点头,“是我曾经最好的搭档。”

“放下他一定是非常艰难的事情。”

“嗯”董牧之点点头,那无数个失眠中相遇的夜晚就像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闪烁。

“但你还是放下了。你把打碎的牙齿混合着血沫一起吞食下去,堆砌出满脸的笑容,于是你的优秀便不再被过去的愤懑惆怅遮盖,你得以永葆你的优秀。我想我也应该做到这样。人,还是应该学会和过去和解。”

“若不是遇到了你,我又何以堆砌出满脸的笑容,我又何以欣然地放下不堪的过去。”董牧之笑着望向埃尔维拉,“你是彩虹,你自便有让人心花怒放的力量,无论曾经风雨何等凶险。”

“你是那万顷薰衣草上的明亮阳光。”

“那你便是那万顷薰衣草。”

薰衣草与阳光紧紧相拥,呼唤这圣诞节的优美颂歌。

从刻赤军港乘坐火车返回亚乌扎,到达亚乌扎的时候已经是二零一九年一月中下旬了。亚乌扎晴朗了许久,汽车在宽广的康庄大道上飞驰,银装素裹的街头将胜利的首都扮得银光闪闪。卡尔平宅邸的红色大门被千层白雪掩映着,显得更加光彩夺目。

获悉前线的胜利消息与亚历山大友好的来信,帕年卡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他转手就收到了康斯坦丁的电话。帕年卡便是在这时才知道,安德雷斯亲自去了前线。他埋头仔细地翻阅文件,阅读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在士兵狂欢的酒桌上找到了安德雷斯。

“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安德雷斯·特拉普工程师去了前线?”帕年卡质问着亚历山大,亚历山大感到好奇,“无线电静默状态我怎么告诉你?战后文件汇总里面自然会有。他的劳苦功高国家自然记得。”安德雷斯的劳苦功高与自告奋勇帕年卡并不很在乎,他在乎的是他投入了全部家产的军刀就这样被安德雷斯荒废掉了一个圣诞节。

“这真是荒谬至极······”帕年卡抱头坐下。若不是康斯坦丁质问他:为何军刀的主任不在试验场,他绝对想不出安德雷斯会有这样一出。他的双手颤抖着,向军刀打通电话。接电话的是索菲亚,她声称她的领导下,军刀的各项工作正常进行着,而安德雷斯也是响应国家号召去往前线,这着实是不值得任何人为之愤慨的,帕年卡应当赞扬这种舍我其谁的高贵精神。帕年卡大怒,挂掉了电话。院子里,黑色的普通轿车碾过清扫得干净的柏油路停到门前,是在格拉德舍夫完成了工作的阿列克谢回家了。帕年卡与儿子拥抱,盛赞他守规矩,听指挥,能办事。阿列克谢低着头,不知该说些什么。晚上安德雷斯给他发来电子邮件,询问相关事宜,表示自己已经回到亚乌扎,准备带埃尔维拉归家,阿列克谢连忙提醒安德雷斯,“你若是聪明,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见父亲。”

“果然野种还是不行!”帕年卡在餐桌上不住大骂,克里斯汀娜和阿列克谢大为惊奇却又不敢言语。餐厅外的管家听见了帕年卡的怒吼,轻轻地冷笑一声,缓步离去。

国会。众部级以上高干齐聚一堂,商议新一年国家的种种事宜。帕年卡低头默不作声,康斯坦丁却早已将一纸诉状呈递上去。康斯坦丁对早就对帕年卡心生不满。如果说航展时梅列欣的风头盖过了军刀本身是媒体的风向问题,那么派遣近卫军强行劫走埃尔维拉和任由军刀主任随意调动以置军刀的工作本身于不顾,则是他帕年卡严重的渎职。康斯坦丁无意和帕年卡撕破脸皮,毕竟军刀的工作还是要继续。他只希望通过国会的压力让帕年卡敲响警钟,绝不可以再以私人之情动乱国家大计,也好让怒火冲天的帕年卡收拾情绪,在瓢泼一般的冰雨熄灭掉无明业火之后冷静冷静。基里尔赞扬康斯坦丁的想法,不过鉴于尼古拉已经向他通报过安德雷斯离去的事实,索菲亚建立的每日汇报制度也确保了军刀的工作在离开了尼古拉之后依旧正常有序,他不准备对此进行过度的干预。毕竟,国会是高度严肃的场合,任何疑难问题在国会都会上升到法律的角度。若是到最后收场不能,那便是满盘皆输。

当然,基里尔的态度也和恰洛夫新近接到的24架寒鸦SM订单有关。喜出望外的基里尔的心思全都扑在闷声发大财的机会上。

康斯坦丁也不希望军刀的构建受到动摇,可几日的忐忑之后,国会的决议却大跌眼镜。

“责成梅列欣航空器集团有限公司赔偿格拉德舍夫航空航天科技有限公司因军刀半月停摆所造成的损失,共一亿两千万卢布;另行罚金三千万卢布。格拉德舍夫航空航天科技有限公司保留上诉权力。”

白纸黑字写作的冰冷判决不仅让帕年卡虎躯一震,康斯坦丁也同样面色铁青。军刀的组建几乎掏空了两家全部的家底,如果要求梅列欣持续履行国会给出的判罚,无异于将自己手作的军刀生生撕碎。果真如此,其留下的必然是满盘皆输,遍地鸡毛的局面。作为乌米亚航空工业的顶梁柱,梅列欣一旦倒台,喀山工厂20%的股份会蒸发,阿穆尔工厂会直接粉碎,乌米亚的航空外贸订单再无人有能力付诸实践;乌米亚本国的航空部队也将遭遇灭顶之灾。忠君爱国的康斯坦丁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他放弃了诉讼的权力,留下帕年卡那远远望着他的幽怨眼神。

“老帕。”康斯坦丁拍拍他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挪开。

“我真没想到国家会这样动真格。”

“没想到,你也没想到你女儿会在那边主持工作吧?”帕年卡淡淡地说着,语气里满是抱怨。康斯坦丁赔着笑脸,轻轻拉住他的肩膀,“这不是放弃诉讼权力了吗。”

帕年卡停下了脚步,康斯坦丁连忙跟上,继续堆出满脸的笑容,装作喜洋洋的样子,帕年卡便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本来,这场闹剧,从根本上的起源,也是因为他自己强硬地将埃尔维拉从军刀劫走。理亏的其实应该是他自己。既然康斯坦丁也表了态,那么得到人处且饶人。他不由地又开始思考安德雷斯,他希望安德雷斯能快些回到军刀执行任务,可那个尘封已久的“身份洗白”计划又一次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望着渐渐远去的黑色高级轿车,帕年卡仿佛看见自己与康斯坦丁之间兀然出现的裂缝。深不见底的裂缝如同刻赤海峡一般,需要一座大桥连接。安德雷斯也许可以扮演这座大桥。

闷闷不乐的安德雷斯一行人下榻在图兰朵饭店。尽管董牧之有心去参观卡尔平宅邸,但听说过帕年卡最近陡然变化的脾气之后,他决定不要尽早会见自己的未来岳父。饭点未至,埃尔维拉决定带上董牧之在亚乌扎城里走走。安德雷斯走在他们前面,面色被冬日的暖阳照射的通红。那琉璃瓦的建筑渐渐映入自己的眼帘,金色的阳光照射着金色的房屋,金色的光彩点亮这金色的城市。

“这家咖啡馆,我们以前经常来的。”安德雷斯笑着指路,埃尔维拉高兴地跳起来。路过那浩荡的千顷葵田,分明只是被雪花掩盖的残枝,安德雷斯却对它们分外的肃然起敬。他凝视着那千顷葵花,仿佛在凝视自己过去的青春年华,仿佛在凝视自己谱写的别样历史,仿佛在凝视那向日葵一般阳光明丽的人。

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身后的两人便出现在了他的身边。为了不让自己沉思的脸色与微红的面颊被那举止亲昵的二人捕捉,安德雷斯恋恋不舍地移步。

望向价格表,董牧之愣了一愣。就算是换算成人民币,这一家咖啡馆的消费也依旧价值不菲。

“乌米亚轻工业与农业不发达,轻工业制品与精制食品价格一向高昂。”

“啊。”董牧之微微张开嘴,想到埃尔维拉的贵族身份,他觉得这也非常正常。

“其实进口食品会便宜很多。”安德雷斯端着咖啡坐下,耸耸肩,“但是埃尔维拉喜欢这里。”

“进口来源国一般是哪里呢。瓦尔良南部的索尔亚,吉尔吉斯这些国家应该还是有补觉充分地农田吧。”

“索尔亚算一个。”安德雷斯点点头,埃尔维拉却忽而愣住。

“怎么了?”

“你记不记得我们那天面对的敌机?”

“下来这么久了,少聊点战场上的事情吧。”安德雷斯连连摆手,不想回忆那过于劳苦过于血腥的场面。

“不不,我知道埃尔维拉指的是什么。”董牧之望向安德雷斯。获悉他们曾经在空中遭遇过瓦尔良涂装的战机,安德雷斯亦是十分惊讶。董牧之早已把这些东西写进战事报告,上交给了亚历山大,可突然被提起的索尔亚却让人心里一紧。董牧之想起了在电视上看到的,装备于塞姆叛军的,带有红星涂装的防空导弹。经过董牧之的描述,埃尔维拉确认那就是瓦尔良生产的S300导弹,她自己也在电视上看到过类似的画面一闪而过。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安德雷斯单手撑脸,叉子在蛋糕上划来划去,眼神飘忽的全是卡拉米特的橙色大桥和凋敝街市。西斜的阳光透过窗口的圣诞节灯饰照射进来,将屋内打扮得五颜六色,那蛋糕也让人食指大开,可安德雷斯却不再注目它们。他瞥眼不远处的文法大学,想起精通政治与历史的班主任保尔·安德·雅辛老师。保尔老师,就是那个索菲亚重病的雪夜中借出自己的汽车给安德雷斯的善良老师。他住在文法大学背后。安德雷斯决心去找找保尔老师。他安顿好埃尔维拉和董牧之便转身启程,窗外的教堂又一次唱起给圣诞节的颂歌,原来圣诞节与弥赛亚的故事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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