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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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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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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否》连载

第一十一章 架着驯鹿的弥赛亚(下)

“炸了?”安德雷斯站起身来,布满血丝的蓝色眼睛直勾勾地望向机修工,“汇报情况!”而后连包都没拿就紧跟在他的身后,大步跑走。

四号拦阻索的锅炉爆炸了。前些天断裂的三号拦阻索没能得到修缮,眼下雪上加霜的场面让安德雷斯望洋兴叹却又无能为力。医疗人员战士们拖拉出那个下半身被高温蒸汽烫伤得血肉模糊的可怜列兵,移动医院里多了一个彻夜哀嚎的残疾人。

“把四号拦阻索的绳索移植到三号拦阻索的锅炉上。”安德雷斯发布命令,望着忙碌的士兵,靠在墙壁上小憩。他感到心头一阵绞痛。或许董牧之说的是对的,他太累了。本身在军刀,他的身体就已经处于透支状态,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勇敢地奔向了前线又担任起了随舰总工程师的职务,他仿佛是一个不知疲倦的超人。来这里的目的,最初并不是为前线分担忧患,而是照顾埃尔维拉。可眼下,他却委实成了国家最为重要的一线人员。所幸,有董牧之照顾埃尔维拉。

对啊,有董牧之照顾埃尔维拉。

不知为何,他绞痛着的胸口变本加厉。

“特拉普先生,油料库发生故障!”

“什么?”眼前的蒸汽方才散去,耳畔却又一次爆发出不安的声响。安德雷斯又紧紧跟随着机修师向机库跑去,可没等他跑到机库走廊的灯光就全部变成了橙色;同时,宿舍内的灯火全部熄灭了。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舰长亲自与各个大队的队长交谈,董牧之被特许编入其中,“陆军和空军已经将战线推进到了叛军的最后一个据点。叛军现在正在这最后一个据点进行着负隅顽抗。”

“坏消息是,这个据点就是塔尔图斯。”

“我们眼前的塔尔图斯港云集了他们所有的装备和所有的人员。就在前些时候,塔尔图斯所有的寺庙都升起了红旗,你们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而我们的航空燃油储备设施出现了故障。”

“阿瓦隆尼亚的舰队就在不远的地方,现在已经进入了全面静默,很明显是在等候出手的时机。为了保护我们,太空军已经调用了卫星在对这一片海域进行全面监视。总而言之,我们的战斗目标非常明确,那就是攻破塔尔图斯。”

“但这,是整场塞姆战争的决战。”

“是辉煌地胜利,还是光荣地沉没,就看我们的战绩了。”

“你们有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天下开太平的意志吗?”

“有!”数十张嘴巴共同发出最为洪亮的呼喊,锐利的眼神坚定地集中着,仿佛把把飞刀。

董牧之当然跟随着他们一起宣誓,可宣誓之后却是长长的沉默。没有完整的战斗体系,拦阻索故障百出,油料不足,却要就此发动总攻,这个计划怎么看都不甚稳妥,甚至颇为冒险。

董牧之的畏惧,埃尔维拉全都看在眼里。她抬眼望表,十二月二十三日凌晨。明天是她的生日,可她全然没有心思,她相信董牧之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坐在董牧之的身边,她敏锐地察觉到那个对上一场胜仗做出救世主一般的判断的男人,正在微微地颤抖着。他果然还是害怕。

火光闪烁,海岸线蜿蜒得如同眼线一般,红色的火焰是那死亡的女神为自己铺洒的妆容。漫天飞舞的蓝色火焰断断续续,不一会便化作空中的碎片,照亮这昏暗的夜空。遥远的防空警报雷动着,滚滚天雷在天幕之上闪击着地面。远处海面上的瓦列里号核动力巡洋舰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导弹舱盖板,而后在海面上接连绽放出两点绚烂的烟花,拖着紫色的尾焰,转瞬之间便冲上夜空,成为星光的补充。那迅捷的速度,用眼角根本无从追赶。董牧之好不容易确认了它们前进的方向,旁侧的护卫舰忽然又一次开始如暴雨一般喷吐红色光火,而后是天空中的一次又一次爆炸。烈焰,碎片,黑烟,警报,红线,战舰,紫光,黎明。飞行甲板上传来呼啸声,两架寒鸦K率先起飞执行侦察任务,董牧之紧紧地握住了拳头。

“叛军开始采用恐怖袭击的方式对我军阵地发起突袭。”

前线的战报让人不寒而栗。以炸弹汽车的密集阵列方式对阵地进行冲击,防空炮火与重机枪根本起不到作用。就好比成千上万的蚂蚁同时对一头巨象发起进攻,最终落败的一定是那大象一般。

“塔尔图斯空军基地受到偷袭!”一波未平,又起一波。那残败的图像上,高耸的塔台变成了遍地的石砾,没来得及起飞的鞭挞者战机被打成碎片。

“驻守城外的神鹤SM能派上用场吗?”亚历山大焦头烂额地和空军联系,得到的答复却是经过了一整夜的攻击,空军的战机需要进行修整,而预备发动进攻的塔尔图斯机场刚刚遭受了灭顶之灾,希望海军提供辅助。

“阿格诺中队,斯塔林中队,八架神鸥挂载航空炸弹,对塔尔图斯港口B据点进行过饱和式打击。塞巴斯蒂安中队,准备四架寒鸦K进行护航。”

“明白!”十二名身着灰色飞行服的士兵敬礼,随即奔赴飞行甲板。六架战机已经在甲板上待命,升降机缓缓地下降,已经为下一批次的起飞做好了准备。由于调度指挥员双腿被烫伤,人员缺乏的机库中,安德雷斯自己担任起了调度员,指挥着剩下的六架战机向升降机上移动。

“特拉普先生。”满身油污的机修师又一次气喘吁吁地跑来,“他们出发之后,剩下的油料恐怕只够两架战斗机使用了。”

“什么?”安德雷斯惊愕地转脸。昨日就出现了故障的油料库,现在似乎在爆发着自己的脾气。战机有条不紊地被运上甲板,安德雷斯的心跳却快到了极点。那气流喷出的声音愈发尖锐,安德雷斯的心跳便愈发得剧烈;那喷气流尖叫着向前奔袭而去,安德雷斯的心跳便冲击到了喉头。快步跑到油料库门口,安德雷斯看到的只有见底的油箱。

“补给舰携带的只有船用重油。”亚历山大眉头紧锁,不住摇头,“只能期待他们能够一次性完成任务了。”话音刚落,右侧的巡洋舰又一次释放出两枚如花岗岩一般坚韧,如光一般迅速的导弹,拖着长长地尾焰而去。没等舰长转回自己的脸,那一枚接连着一枚向天空冲击而去的防空导弹便直指苍穹,谱写出自己的复杂阵列。随即,天空中爆发出一团又一团的黄黑色火焰,好似在天上增添的两个太阳。变成碎片的恶魔开始下坠,天空中展现的白色伞花像白旗一样摇摇欲坠。登陆舰释放出小船缓缓靠近那白色的小点,不一会航母上就多出了一个被枪械挟持着的阿瓦隆尼亚飞行员,尽管他依旧趾高气扬。

“你们这些专制主义的恶魔,迟早会为你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混账!”大队长怒骂,“我们经过了塞姆国的允许,有权在十二海里航行,是谁给了你们资格进入我们的防空识别区?”

“十二海里?你们这些专制主义的奴隶给我搞清楚!”敌军上校大骂,“塔尔图斯是自由民主的塞姆革命军的领地,你们没有资格在这里游曳,更没有资格阻碍我们的自由航行!”

“狗屁!”大队长一巴掌扇在那阿瓦隆士兵的脸上,士兵愣了一愣,假装出极度痛苦的样子躺倒在地上打滚,“你们虐待战俘,我要上阿瓦隆尼亚的军事法庭起诉你们!”

“押下去。”大队长招招手,那几个早就对这趾高气扬的蠢货不耐烦的列兵便直接把枪指到了阿瓦隆人的脑门上,他瞬间不敢再打滚了。

“哟,这还有个共产主义的肮脏下流人。”关在禁闭室,那阿瓦隆人依旧不老实,“吃过巧克力吗?”说着他便掏出一块军队包装的巧克力,“你们共产主义国家习惯于压迫人民,把人民当做牲畜,应该没有品尝过民主的味道吧。”

董牧之摇了摇头,望向身侧的司务长,“午饭给他两个鲱鱼罐头。切记把他的房门关严实。”

“明白。”

“你们想着用各种方式折磨我是没有意义的。”那不老实的阿瓦隆人撕开巧克力的包装,嘎嘣嘎嘣地咀嚼,“你们拦截下了我,却拦截不了前去塔尔图斯支援的雷电机群。马上你们就会受到民主的制裁。到时候,就统统给我讲安菲尔德语吧,奴隶。”

“吃你的。”司务长立即将两罐打开的鲱鱼罐头塞进禁闭室,关上门,不再去听那令人喷饭的言论。

“他的意思是他们现在执行的只是佯攻?”望着甲板上大获全胜的返航战机,董牧之坐在亚历山大面前,不住摇头。

“不应该啊。”亚历山大翻阅资料,“捣毁了至少150辆T55坦克,32辆T72坦克,11架寒鸦S战机。根据情报部队掌握的信息,他们的军火储备几乎殆尽。”

“如果有人在背后偷偷地支持他们呢?”

“该死的阿瓦隆人。”亚历山大破口大骂,“那就只能交给瓦列里号和阿金费耶夫号巡洋舰了。所幸他们的导弹储备充裕,可以有效地实施集群打击。”

“但愿如此。”董牧之摇摇头,“最主要的是,谁都知道他们背后有阿瓦隆支持,可我们至今没有和阿瓦隆爆发大规模正面冲突。”

“谁知道下一次是不是。”亚历山大叹气,“我们的航空燃油不太够。”话音刚刚落下,防空警报便又在海面上此起彼伏地咆哮起来。这焦急的防空警报,比往日的任何一次更加猛烈,更加紧迫,更加阴暗,更加恐怖。董牧之戴好帽子,飞一般地冲向准备室,导弹发射的震撼无所不入地弥漫到海面上的每一个角落。一枚接一枚导弹应声而下,舷侧挂起一阵又一阵的狂风,呼啸而去,将太阳渐渐西斜的天空一步一步拉入星夜。准备室里紧锣密鼓地安排着战术,由于油料不足,不可以贸然出击。窗外的导弹与炮火从未停歇过哪怕一秒钟,它们仍在一刻不停地泼洒烈焰,挥舞飓风。一刻也不停歇,一秒也不放松,炮火漫天,导弹飞逝,昏黄交错,哀鸿遍野,战机陨落,伞花绽放,鲜血淋漓,尘埃散碎。

“塔尔图斯市侦测到战斗机,空天军卫星信号。”

“是空军的支援吗?”亚历山大一喜,通讯员却依旧愁眉苦脸。那本应被夷为平地的机场上莫名其妙地多出了六架寒鸦,下一秒,那些战机便排着整齐的队列,在低矮的天空中飞逝而过,向着海岸的方向而来。亚历山大顺着卫星图像望去,那蜿蜒的海岸线上空,冲破晚霞的六点蓝色光火,正在如豺狼一般逼近。

“阿尔戈斯号,鲁塞尔号,舰队需要防空支援。”话筒那头传来的是导弹接二连三发射的呼啸,连绵不断的防空导弹向那远端海面上迅猛地袭击而来的灰色怪物奔袭而去。防空驱逐舰正在与阿瓦隆的战机缠斗,无暇顾及海面上兀然冒出的偷袭野狼。

“只能出动飞行员了。”

“机械油泵发生故障!”机库传来哽咽的大喊,亚历山大瘫坐在舰长椅上,望着那蓝色的光点越来越近。

“手动泵!”安德雷斯带头关闭那二十多年没有被切断过的油压阀,接过手动泵就和那十余个列兵一同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冰冷的冬季,满头大汗的安德雷斯直接脱掉了自己的机修外套,衬衫在他猛烈的动作下竟直接被撕扯破裂了。

“油料只能供应两架神鸥,如果是寒鸦就能供应三架半,省着点用就是一个中队。”大队长思索着,“塞巴斯蒂安中队准备出击。”

“四架面对他们的六架依然有数量劣势。”董牧之反对,“不如两架神鸥,111号和112号机在装载有光电辅瞄的情况下可以执行双边打击。配合火力集中战术,也许还有希望。”

“火力集中战术,那需要四架战机才能执行。”

“简化到只要集中点和突击手,两架就够。”

“这里没有尝试过这种战术的飞行员。”

“我们可以。”埃尔维拉站到董牧之身边,面色坚定。大队长不再说些什么

“112准备就绪,可以起飞。”接过灰色的头盔,董牧之和埃尔维拉踏着坚定的步伐,冒着漫天的炮火,穿过猛烈的冬风,在无数士兵的敬礼之中走向战机。靠近止动轮挡,推力调整至最大,挡焰板上反射出蓝色的光火。董牧之比出大拇指向起飞控制员示意,控制员单膝下蹲,右手指向舰艏方向,那轮档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战机高昂着骄傲的额头,指向天空,展翅雄鹰一般飞翔而去。

逆着太阳下落的方向,蓝色迷彩涂装的战机高傲地冲上云霄,向着黑色与黄色向结合,烟雾与血液相涂抹的海岸线而去。身后的万箭齐发如雨如雪,毫无保留地向蓝黑色的海面射击,义无反顾地向灰暗的天空扑杀。

“雷达远端有反应,六架接近中,距离一百千米。”

“收到,拉高观察。”董牧之升起眼罩,那眼前的世界却越来越黑暗。太阳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金色的海岸也就越发显得昏黑,直到董牧之能清晰地看见那昏黑的不是海岸,而是浓烟。

埃尔维拉紧紧跟在董牧之身侧,并驾齐驱着,用余光观察董牧之的行动。没有数据链,她却仿佛自然而然地和董牧之产生了连接,精准地推测了他接下来的每一点动作。雷达上的六个红点以三秒两次的速度更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庆幸的是,这应该就是塞姆叛军最后的空中力量。不幸的是,他们在数量上呈现出碾压的优势。怕什么呢。埃尔维拉用余光瞟向那和自己一起穿越云层的蓝色战机。那是有充足的实战经验的中级指挥官,那是自己最信赖的搭档,那是一己之力抢救下完全失控的战机的英雄,那是完全改写了塞姆战争格局的奇才。有他在,埃尔维拉不应该害怕。

“111,你的油量目前剩余多少?”

“95%,完全充足,怎么了?”

“我只剩下88%了,这就很奇怪。”

埃尔维拉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她稍稍放缓速度,让董牧之的战机飞升到自己的前上方天空。那机身下端细细的黄线,仿佛风筝线一般在空中放飞,却让埃尔维拉恐惧地呼喊了出来。

“你在漏油。”埃尔维拉话毕就要联系航母,董牧之连忙叫住她:“静默状态下,你现在和航母联系就是在暴露航母的位置。”

“那你怎么办?”埃尔维拉的额头渗出微微的汗水。

“速战速决。没关系的。”董牧之的语言尽可能简练,埃尔维拉却仿佛听见了背离狼群而去的老残狼王释然的笑声。

“我来做集火点,你做突击手。”

“我带的是中距弹,你带的才是格斗导弹。”董牧之连连反对。

“一样可以,距离远一点开火就行了。”埃尔维拉坚持,“你这样太冒险了。”

“随机应变吧。”董牧之松了口,“目前按照原计划进行。进入完全静默,超音速加力接近。”埃尔维拉便只能跟着董牧之继续向前飞行,眼神不时聚焦到蓝色的机身上。那远端蓝色的火焰越来越近,身后的太阳也越来越低矮。战机每向前迫近一步,那太阳便向下降落一分。那蓝色的光火近在咫尺,近到雷达可以准确识别他们的身型之时,阳光便完全地坠落下去。下降,冲破云层,拖着尾焰的六架战机映入眼帘,张牙舞爪,自以为是。

埃尔维拉的视线牢牢地锁定在那灰色的敌机身上。寒鸦基本型号,1985年生产。它们望见埃尔维拉的俯冲,向两边散开来,形成两个三机楔形编队。那微微上扬的机尾上,红色的五角星分外显眼。埃尔维拉愣了。红色五角星,寒鸦,这些标识无不指向曾经那个庞大的帝国。然而,塞姆的叛军,为什么会有瓦尔良空军涂装的战机?埃尔维拉重启了敌我识别标识,那瓦尔良时期生产的设备并没有对这些灰色的跳梁小丑做出反应。相比起友军的绿色,他们依旧显示出惨淡未知的苍白色。

既然如此,那它们就是敌人。

埃尔维拉紧紧地跟随在狼奔豕突的敌机身后,从侧方超越它们,用尾流封锁了它们前进的道路,又用一个横滚展露出机腹的武器。四枚R73导弹整装待发,如果这些寡廉鲜耻的宗教恶人不乖乖就范,这些正义的铁拳就会毫不留情地砸在它们的脸上。灰色的战机并排飞行着,末尾的那一架显然技术不甚娴熟。高度猛然下降将它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灰色的空气之中。埃尔维拉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轻声通报“FOX2[1]”,一枚R73直直地冲着敌机而去,那拼命爬升的新手没来得及扶正机身就被击碎,黄色与黑色在空中相继爆裂。

“111击落寒鸦一架。”埃尔维拉向董牧之汇报着,一面向上空飞旋,吸引那意欲为方才化作一片乌云的狐朋狗友报仇的敌人。埃尔维拉加快了速度,一点一点地向云海之下逼近。石破天惊,那云海之中钻出了两枚中距R77导弹,看似向着埃尔维拉而去,可它们却仿佛怜香惜玉一般,擦着埃尔维拉的机身两侧通过,在埃尔维拉的身后点燃腾跃而起的火球。眼看海面陷入黑夜,眼看阳光堕入黑暗,眼看阳光再度升起。那黄色的火球好像太阳的继承者,继续在空中点亮这黑夜。它们迅速向下堕去,紧贴着海面再次燃爆,仿佛海面上的烟火表演一般,是送给埃尔维拉的礼物。

“FOX3,FOX3[2]。”

“收下了。还有三架。”埃尔维拉长吁一口气,“两架我来,我刚好还有两枚格斗弹。”话音刚落,埃尔维拉的警报声就响了起来,埃尔维拉连忙拉动操纵杆向云端之上飞去,恰好跟在董牧之的身后。警报声暂且停歇,那不远处的红色光点却依旧在不住地闪烁。雷达上只剩下了两个目标,显然是通过垂直隐藏的方式将第三架藏在了自己的身下。这种计俩骗不过军刀的飞行员,可埃尔维拉的拳头却不住地握紧了。前面的三架不过是佯攻,真正的敌人在后面。董牧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回旋下降高度,蓝色的战机穿破云层,暴露在了灰色的敌机面前。

“果然是三架。我来吸引集中火力。”云层之下的橙色火焰渐渐转变成蓝色,董牧之在敌人的面前盘旋着。那打头的一架立马脱离了编队,穷追着董牧之而去。敏捷灵巧的机身很快就追上了董牧之的步伐。警报不住地响动,董牧之连忙抛洒出干扰箔条,拉起机身从敌人的身上,跳鞍马一般地跃了过去,而后又一次下降高度,紧紧追在敌人身后。那敌机便也开始盘旋着上升高度,而另外的两架敌机也跟随到了董牧之的身边。董牧之稍稍加速,与前方的敌机并驾齐驱,通过横向压迫迫使那灰色的敌机继续转动着,仿佛在空中制作了一块巨大的时钟。那狡猾的敌人看出董牧之的意图,突然拔高高度,向右上方横滚而去,想以此逼迫董牧之减速,而后那紧随其后的豺狼便有了可乘之机。可董牧之偏偏只是下压了高度,继续向前冲去,敌人愣住了。埃尔维拉没有给他这个发愣的机会,一枚R73导弹紧贴着云层向海面俯冲,将它击打成碎片。董牧之望着那导弹飞来的方向,微微露出笑容,随即他的身侧就爆发出枪林弹雨。那隐藏着的两架敌机并驾齐驱起来,向着夜空中持续喷吐烈焰,侧翼中弹。

“油箱中弹,我拉开距离。”

“明白。”埃尔维拉强装出平静的样子,嘴里却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下降高度挡在董牧之的侧面,扰乱敌方追踪目标,于是那凶猛的饿狼便像捕食一般地扑了上来,又一次开始喷吐烈焰,埃尔维拉连忙拉高机身,那没来得及撤离的董牧之又一次中弹,机舱盖上的大洞将带着血腥味的海面潮湿空气像是水流涌入大坝一样地被压入董牧之的机舱。硫磺的气味在机舱盖里弥漫开来,战机每爬升一点,那冰冷的空气就涌入的多一点,董牧之密布汗水的脸上很快就结了冰。刹那间,他的眼前又开始闪烁那个阳光灰暗的下午,那和他擦肩而过的雷电。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可呼吸越是急促,那涌入的气流就越是恣意。燃油报警腾然而起,在黑暗的夜空中大声疾呼,董牧之低头,那不住向外涌动的油箱只剩下了10%的余量。

“112,什么情况?”惊闻董牧之座舱盖里的嘈杂与警报,埃尔维拉一面与敌人周旋,一面却不得不为董牧之担心。她打出一枚导弹,切换到手动控制,在那敌机的必经之路爆裂开来,可那机尾着火的敌机竟丝毫没有减速,而是冲着董牧之的方向,自杀式地袭击了过去。反向拉动操纵杆,埃尔维拉让战机像一片落叶一般地在空中高速旋转着。过载报警昏天暗地地响动,那本来就一片漆黑的夜晚里,埃尔维拉的眼前模糊了起来,可她依旧用尽全力握住操纵杆去追击那前方的敌机。在锁定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尽管视野已是一片黑暗,埃尔维拉还是本能地按下了开火按钮,机炮像在海面上掀起红色的狂风暴雨,不一会就以一次震天裂地的爆炸结束了这一场闹剧。

“抬高!”埃尔维拉的视线恍惚着,可董牧之的吼叫却让她分外清醒。她以盲飞的方式拉高了机身,渐渐恢复的视野下方是那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焰。随即,一枚导弹擦着她的机腹飞过,向那不为人知的远方飞去。埃尔维拉立即将朦胧的视野投向雷达,那雷达上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目标,可她的导弹已经全部用尽。

“我来引导,你解决最后一个!”眼前的世界依旧在摇晃,埃尔维拉按下机头,盘旋而下,向着那视死如归的敌机冲击而去,那敌机也向埃尔维拉冲击而来。挥洒的炮火仿佛夜空中的雨点;冲击的速度仿佛奔驰的猎豹;蓝色的火焰仿佛陨落的流星。埃尔维拉按下自己的机炮,与迎面而来的敌人开始硬碰硬。那划破长空的中距导弹从身后袭来,又一次擦着埃尔维拉的机身通过。迅捷的导弹如羚羊一般在海面上飞跃,如鹰隼一般在草原上掠杀,如狼群一般与战友协作。那狡猾的敌机向右侧转动,可埃尔维拉的身后却紧紧跟上了另一枚导弹,不偏不倚,正好对着那敌机逃窜的方向而去。一阵如太阳初升一般明亮,敲锣打鼓一般响亮,狂风暴雨一般猛烈的爆炸之后,那最后的敌人也被锤击到了海平面之下。埃尔维拉的喘息久久不能平息。她望向那云端之下飞行的蓝色战机,忽而又婉转地笑了。付出与冒险是值得的。

“燃油状况紧急,剩余2%,我先返航,尽可能接近航母,你回去之后通报救援直升机来找我。”

“等下······”没等埃尔维拉说完董牧之就切断了通讯,埃尔维拉知道那是为了节约能量。

“可我担心你啊。”埃尔维拉取下耳麦,眼神里满是心疼。

日历即将翻篇,平安夜即将到来。望着那天边为了避免气流而在高空中滑行的战机,她仿佛见到了驾着驯鹿的圣诞老人。那分明不是圣诞老人,是驾着驯鹿的弥赛亚。


[1] 战术通用简码:红外制导导弹发射。

[2] 战术通用简码:主动制导导弹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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