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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雨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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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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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否》连载

第一十四章 青出于蓝胜于蓝

唐丹人民民主共和国朱日和空军基地。“金头盔”飞行技术大赛如火如荼。

交战双方是唐丹空一师十二团二十四大队空之翼大队下辖的破阵子中队和乌米亚国民军军刀试飞中队。产品-50对阵鹘鹰,双方上演了一场精彩的五代机对抗。

“红外雷达数据明显,对方有埋伏。”

“五代机的红外数据不可能这么大,应该是电子战。避让,近战准备。”两架鹘鹰在空中交叉,向两侧的天空飞去。奇怪的是,他们愈是向上拉升,雷达的信号便愈加薄弱。这着实是让破阵子中队吃了一惊。另一方面,两架产品-50正在高速向前迫近着。由于雷达上没有信号,他们早早地开启了光电辅瞄,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屏幕的董牧之不愿漏过任何一点微小的扰动。

“气流上升增速。是他们在爬升。数据链发给你了。”话毕,董牧之便向云端之上拉升,埃尔维拉紧随其后,贴近云层飞行着。大迎角飞行之下,发动机快速吸入空气。高速运转的发动机仿佛太阳一般炽热,红外数据全都传达到了敌机的相控阵雷达上。

“这是什么东西,忽有忽无的。”鹘鹰飞行员不由地胸口一紧。紧握操纵杆,他放慢了速度,一点一点地向那飘忽不定的红外目标靠近。而后,光电辅瞄发出了警报。

“敌机,接近中。”话毕埃尔维拉便向前推进,那黑色的中型战机在云海之下好像一叶扁舟一般。望见了来袭的敌人,他们分散开来,飞速地向上拉升,准备盘旋下降。埃尔维拉看透了他们的想法,数据链传送给董牧之,藏匿在云海之上的战机便像上帝之杖一般腾跃而下。那黑色的敌机还在缓缓地调转机头,灰色的猎鹰却已如芭蕾舞一般地飞旋而下,在原地就完成了方向调转,破阵子的飞行员看得目瞪口呆。没来得及从转身对埃尔维拉形成有效的攻击,它们便同时被董牧之瞄准。三秒过后,双双告负。

“你们战机的机动性真是强。”拔剑敬礼,空之翼队长,高级指挥官上官天翔上校主动会见中级指挥官董牧之上尉。

“过奖过奖。”董牧之连连辞谢。

“如此狭窄的空间之内就能完成调向,这简直是奇迹。”上官望向那灰色的战机,啧啧称奇,“加上你们独特的电子战设备,这款战机可谓中距空战之王。”

“电子战设备?”董牧之疑惑地问道,“我们并没有电子战设备啊。”

“我们的雷达在一百公里就探测到了明显的红外数据。”

“啊,我一会去问问机修师。”董牧之尴尬地挠挠头发,一滴汗顺着额头淌下来,一阵颤抖。那哪里是电子战数据。那是因为产品-50采用直通式进气道,正面RCS[1]系数明显大于鹘鹰这一类采用S型进气道的五代机。紧张的董牧之连忙转移话题,望向那黑色的战机:“鹘鹰终于服役了吗?”

“我们这边是第一批。”上官点点头,“不如海军的海狼,和烛龙更是没有可比性。主打多用途的。”

“前开式襟翼很特别。”

“前些时候锦官城送过来做测试的。”上官摇摇头,“用了它之后战机性能确实提升了,只是苦了飞行员。”

“阮昱之前和我说过。”董牧之点点头,“载荷太大吗?”

“是的。不过那些上头坚持要我们完成所有测试。”说着上官叹了一口气,“有时候装备最新型的战机,就得忍受做试验品的痛苦。”说着他又瞥眼不远处正在休息的飞行员,“扶桑来我们这里交流的飞行员。受不了载荷,让他穿了个十公斤重的防护服才解决了问题。”

“我们这边其实也一样。”董牧之笑着挠头,望向不远处正在休息的埃尔维拉。披上外套正在休息的埃尔维拉望见董牧之,不住向他招手,满眼都是笑。

拜别上官天翔,董牧之和安德雷斯说起RCS系数的事情。安德雷斯听罢,也是一阵颤抖。数据链,全动翼面,这些东西都可以通过配件补齐。然而直通式设计本身造成的问题,无从弥补。安德雷斯又一次感受到深深的无力,这意味着乌米亚的战机设计理论已经整整落后唐丹和阿瓦隆一代。安德雷斯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第二轮对战的飞行员尼古拉和妮可,而他们因为红外信号过早被识别,还没能接近敌机展开近战就被击落。尽管第三轮对决中,结合了前两轮经验的索菲亚和丹尼尔及早地扰乱了气流,引诱敌人向设好的埋伏飞去,而后以侧身的方式接近敌机,打了个平手,可是军刀终究因为总击落数少于破阵子而被淘汰,无缘金头盔的荣誉。

“青出于蓝胜于蓝啊。”飞机上,安德雷斯苦笑。妮可和尼古拉自责,自认为是自己的错误害的军刀输了比赛,索菲亚则安慰他们,检测出不足才是令人庆幸的事情。一想到军刀之中恰洛夫做出的贡献最少,好不容易生产了一架原型机却故障百出,差点谋害了董牧之的性命,两人便愈发觉得自己与军刀的距离遥远,仿佛自己和自己的家庭成为了大家的累赘。祸不单行,回到军刀,望见电视上燃起熊熊大火的库兹涅佐夫号,原海军飞行员尼古拉更不愿意在大厅待上一秒钟,匆匆回到自己的宿舍。丹尼尔追了上去,试图继续安抚两人,于是大厅又只剩下了四个人。

“怎么还能起火了呢。”面对画面上的惨状,安德雷斯捂脸,不忍直视。索菲亚同样连连摇头,“雪上加霜,真不知道它2021年能不能返回战斗序列。”而后,两人皆是一声长叹。果然,乌米亚的落后是全方面的。

“这样下去可不行。”董牧之小声地和埃尔维拉讨论,埃尔维拉点点头,“如果大家都这样消沉下去,在士气上就低了头,那才是真正的落后。”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董牧之喃喃说着,埃尔维拉支持他的想法。就在这时,董牧之的电话响起。放下电话后,董牧之乐了。

“冰雨的老战友们要来了。”许久未见,董牧之甚是想念当年并肩奋战的战友们。那是他和贺英一起度过的葱茏岁月,那也是一群能给人带来欢欣与快乐的老战友。在失去了贺英后,他们看到董牧之郁郁寡欢的神情,主动为董牧之更换了单座的蟠龙B战机。这群团结的人,能不能重振军刀的士气?

没过多久阮昱就来到了军刀。愁眉苦脸的阮昱走下飞机,见到董牧之,连忙堆出满脸的微笑。董牧之简单和阮昱讲过了军刀的事情,阮昱立即就明白了,并开玩笑地嘲讽他:“你小子有段时间还不是谁都不理。”董牧之便尴尬地笑。

“我看克拉斯诺亚尔斯克城里有个足球场。”阮昱微微转脸,“你不最喜欢踢足球吗,组织一场足球赛好了。这不是最需要士气的运动吗。”

“我觉得可以!”索菲亚举双手赞成,蹦蹦跳跳很是开心,反把阮昱吓了一跳,小声在董牧之耳边问:“这是格拉德舍夫家的大小姐?”董牧之又是一阵笑。董牧之笑得开心,阮昱心里的石头便也落了地。董牧之终于放下了那些困扰他的事情,继续着他优秀的人生轨迹。又因为他参与过战争,阮昱更加对他肃然起敬。起身上场。四月的高加索山下,虽依旧寒风簌簌,却早已没有了雪花的位置。董牧之便也想起,自己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一年了。

董牧之笑着轻拭衣角,尽管是巴萨球迷,但他决定为了索菲亚和安德雷斯,为了军刀的大家,牺牲一次,穿上了皇马球衣。索菲亚向董牧之竖起大拇指,那手指指向的方向正是尼古拉走来的方向。阳光照耀在他的头顶,他仿佛金光熠熠的使者,大家纷纷对他展露笑脸。站在球门里的安德雷斯欣慰地望着前场侧身而立的索菲亚,那刻意写上特拉普的名字的球衣也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望着她,安德雷斯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学生时代。跳着笑着的索菲亚在前场组织进攻,他则把守最后的大门。

“军刀必胜!军刀必胜!”埃尔维拉举着董牧之买的围巾助威,在场边又跳。妮可望着埃尔维拉欢快的样子,便也不自然地扭动起来,跟着埃尔维拉一起呐喊“军刀必胜!军刀必胜!”埃尔维拉瞥眼看她,笑得更加灿烂。

比赛的进程一波三折。军刀排出433的阵型:安德雷斯守门,丹尼尔领衔担任后卫,索菲亚和董牧之分居左右中场,尼古拉担任支点中锋,进攻来势汹汹;冰雨则相对保守地拿出了352防守反击阵型。这真是像极了双方在空战中的风格。比赛开始,董牧之先发制人,左路送出精准直塞到尼古拉的脚下,尼古拉起脚射门,可惜微微偏出。尼古拉有些沮丧,董牧之连忙给他打气,左右边锋也连忙迎上前,为他加油鼓劲。

冰雨发起一阵冲击,不停球的传球将刚刚经历过一个冬天的球场搅动得风起云涌,热火朝天。眼看着皮球已经到达了军刀半场,进攻球员们纷纷回撤,可那速度飞快的边锋却直指着球门冲了去。皮球腾跃向空中,直指着球门前接应的中锋,丹尼尔抢在了中锋之前,凭借自己192厘米的身高强行将皮球顶出了危险区域。接下皮球,索菲亚开始组织反击。通过和董牧之的传控配合,索菲亚撕裂了冰雨的中场防线,又将皮球塞到了董牧之的脚下。董牧之再一次精准定位,过顶直塞球飞跃了后卫球员的脑袋,找到尼古拉的脚下。尼古拉轻轻起脚垫射,皮球应声入网,军刀先下一城。

“太棒了尼古拉!”董牧之冲上前去和尼古拉拥抱,尼古拉愣愣地不知如何接受,可董牧之的体温却仿佛可以温暖这寒风簌簌的世界,融化尼古拉呆滞的表情一般。尼古拉的脸上微微露出笑容,轻拍董牧之的背,“好直塞!”

“好球!好球!”场边的埃尔维拉和妮可都高兴地蹦了起来,欢快地相互击掌。安德雷斯看见了,欣慰地笑着。春日的阳光显得愈加温柔。之后的比赛中,董牧之单刀突入禁区妙传索菲亚,后者被犯规造点,尼古拉轻巧命中,梅开二度。下半场阮昱依靠一轮快速反击扳回一球,但终究无力回天,军刀以2:1战胜了冰雨。尼古拉笑得格外开心,妮可也在场边乐得合不拢嘴。四月的阳光之下,士气高涨的人们显得分外愉悦,这城市也仿佛回到了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一般。

趁着大家回到军刀洗澡的时间,阮昱叫住董牧之。打量四下没人,一把关上房门。董牧之不解,可阮昱却收起了那僵硬的笑容,严肃地望向董牧之,董牧之立刻就明白了。上次阮昱露出这样的表情还是贺英的葬礼。

“最近国内不是很太平。”阮昱望向窗外,握紧拳头,组织着语言,“眼看着七十年大庆要来了。阿瓦隆稍微消停了一点,可是国内却出问题了。”

“多半还是阿瓦隆煽动的吧。”董牧之撇嘴,“和他们煽动瓦尔良人分裂如出一辙。”

“这个,我想真的和阿瓦隆扯不上关系。”阮昱不住地摇头,轻轻摩擦手掌,“你记得应龙D的事情吗?”

“啊,15年试飞出了事故,然后项目被下马了。和瓦尔良89年的军刀事故如出一辙。”董牧之点点头。试飞出事故是正常的事情,稍有不慎就会有英雄牺牲。奉锦官城设计的应龙D在试飞间的事故并没有在军中引发太大的风波,就像1989年维克托上校的事故和不久之前董牧之的事故都没有在军队掀起云雨一样,可阮昱忧伤的眼神却让董牧之愣住了。

“当年出事故的是我的兄弟。他和我的关系就和贺英和你的关系一样。”阮昱絮絮地说着,“岁月静好的背后是兵荒马乱。”

“这个国家之中,有蛀虫。”

“蛀虫?”董牧之念叨着,微微低头。方才艳阳高照的天空忽而被云层掩盖,窗框之外的世界一片阴霾。昏暗之中,一点光芒显得格外令人神往;可光明之中,骤然晕染的一点污墨同样让人厌弃。事故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事到如今,也许那蛀虫已经咬破了大树的树皮,开始呼唤翱翔的秃鹫。因而,阮昱才会这样焦急。

“涉及的单位非常众多,包括我们冰雨大队。”阮昱轻轻用手拂脸,“应龙D技术下放,可是下放的过程,除了正常的LKF601E雷达直接运用到应龙B和潜龙之外。”阮昱顿了顿,那云层的间隙透露出一丝阳光,顺着窗户照射进来。金色的阳光从董牧之的身上划过,在董牧之与阮昱面前的空间释放,又从阮昱的身侧溜走,于是房间里又一次暗淡了下来。

“还混杂了不少肮脏黑暗的事情。”

“比如?”

“比如下放到空之翼做实验的前开式襟翼。”

董牧之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装备同样被他带到了乌米亚,所幸因为飞控不匹配,安德雷斯没有运用它。那前些天和军刀交手的空之翼队长上官也曾抱怨,前开襟翼让飞行员们怨声载道,上级却不允许进行更换。

“比如邵洵庭事故后漂流在小岛上,救援队却被阻止。”说着,阮昱一阵抖动,老成的眼神里全是十几年前那个曾经和董牧之一样书生意气的小伙子。欢送邵洵庭前往试飞基地的时候,阮昱一定也是怀着激动与期许的。谁知道阮昱会等到老战友的死讯。而如今,随着窗户纸的捅破,阮昱又怎能不为那丧尽天良的蛀虫所愤怒。深深吸气,阮昱望着董牧之的眼睛,“还有最重要的一条,这直接和你相关。”

“什么事情?”

“有一批原本为应龙D的量产准备的王屋C发动机不见了踪影。”阮昱瞪大了眼睛望向董牧之,“我们高度怀疑这一批王屋C被冠以外贸版王屋B的名号送到了各个参与交流计划的部队。”

双目圆睁的董牧之紧握着自己的双拳,不敢相信阮昱所说的可怕事实。董牧之的视线不住向机库移动,窗户的边框拦住了他的视线。

“当年的音痕中队成员现在重新联合了起来。”阮昱别过脸,不看董牧之。董牧之看到他眼眸中微微闪耀的点点光明,点了点头。

“他们正在着手调查这件事情。我想他们很快就能有结果。”

“但是事情的不良影响已经造成,之后只会有越来越多的国内单位发现问题,然后汇报问题。”阮昱不住地摇头,唉声叹气。

“所以我此行来还有一个目的。”

“嗯?”董牧之抬头倾听。

“烛龙U,锦官城为乌米亚设计的外贸产品。”听到外贸产品三个字,董牧之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仿佛外贸产品这四个字已经不可信了一般。阮昱知道他的想法,伸手示意他停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烛龙U是锦官城的上官逸工程师改造的,而上官逸,恰好是当年音痕中队的成员。”

“烛龙U所采用的发动机是正规的王屋B。烛龙U本身是大国交流计划的一部分,国家希望你们借烛龙U探讨五代机低成本化的方案;我们则希望你们通过比对的方法检测去年带过来的发动机,并且测量它相关的数据。我认为你们的发动机有很大的概率会是那传说中的王屋C。得到数据之后请务必汇报给我,我们会在各个可能的部队进行排查。毕竟,奉锦官城不可能供出相关的数据。”

“明白了。”董牧之点点头,“我马上就去和主任汇报。”

“没那么快。”阮昱拉住董牧之,“至少十月之后。现在全国都在为七十年大庆做准备,去捅这个娄子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我们联系不上中央,只能一级一级向上汇报。直属上级听说了这件事情只会想尽一切办法封锁消息,在这之中你我都会吃不了兜着走。不如等到十一之后再汇报。大约两个月后,烛龙U会给你们送过来,你们尽早组织测试。”

“纸包不住火吧。”董牧之摇摇头,“瞒天过海可不像你的作风。”

“蛀虫冲破了树皮之后会引来飞鸟。”阮昱起身,“你不知道外面就有一只飞鸟在盯着我们吗?”

“他们在国内养了好一批走狗。”阮昱咬牙切齿,“记不记得当年你驱离了敌机之后反而被社论辱骂的事情?这桶炸药一旦在公众面前引爆,造成的结果是不可估量的。军队内部同理。我们的方针就是低调行事,尽快得出科研结果,然后在内部无声无息地将这一切平息,待到秋后再由中央亲自算账。”

“千万低调,那蛀虫相当险恶,从他弄死邵洵庭就能看出来。”阮昱特意强调,“一旦被他发现,他多半会想办法弄死告密人。”

董牧之轻轻点头。阳光再一次绽放出明丽的容颜。那宽广的世界终究是被阳光笼罩着的,可是一丝黑暗的斑点都会让它被晕染得无比丑陋。因而,在阳光的世界里,人们多半喜欢对黑暗的瞬间依依不饶。董牧之不知这是盛世的万幸,还是盛世的不幸。

安德雷斯同意了烛龙U计划。在五代机开发的艰难路途中,每一项参照都有充足的战略意义。他当面重谢阮昱,并邀请他参观机库,向阮昱介绍了运用王屋B作为替代动力源的四号验证机。看见王屋B发动机的那一刻,阮昱的眼神好像山崩一般地沉下来。愣了一愣,他依旧堆出满脸的笑容,盛赞军刀的工作能力。期待着烛龙U的到来,董牧之和安德雷斯欢送阮昱走上飞机。踏上登机梯,阮昱不忘回头望向董牧之,轻轻点了点头,董牧之便也远远地望向他,点了点头。而后,沉甸甸的运输机在新发薰衣草的旁侧乘风而起。

相比那个遍地冰雪的冬天,眼下这个薰衣草与向日葵都在崭露头角的美好季节,更显得让人充满干劲与激情。望着窗外的薰衣草,帕年卡对基里尔舍小顾大的格局动容。他派遣阿列克谢前往喀山工厂,为寒鸦SM的飞控提供支持;寒鸦SM的RD93发动机和帕年卡订购的AL41F发动机则移交到卡拉米特工厂。生产线全面开工,经济凋敝的卡拉米特拥有了全新的活力,仿佛焕发了第二春。若不是屋顶飘扬的蓝色国旗,人们真会以为那个伟大的国家已经回来了。五月的亚乌扎航展即将到来,基里尔预备趁热打铁,在航展上展出寒鸦SM战机,充分打消客户因场地变迁而产生的疑虑。也许恰洛夫的家风多少有一些老派,多少有一些铺张,可一旦需要他们出面,他们绝对义不容辞。

接到基里尔关于亚乌扎航展的提案,帕年卡点了点头,将这件事情交给康斯坦丁处理。帕年卡面前的文件是锦官城设计局发来的,锦官城有意和军刀就烛龙U的运用与改进达成一系列协议。安德雷斯大为支持这个项目,帕年卡同样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同时,因为卡拉米特工厂分担了AL41F的产能,一向繁忙的阿穆尔工厂有了喘气的闲暇。帕年卡打算借此机会,再生产两架产品-50验证机。康斯坦丁明白帕年卡的辛苦,亲自起早贪黑地撰写航展相关事宜。节目单很快就确定下来,军刀将派出一架产品-50和一架寒鸦SM进行飞行表演。

唐丹作为友好国家,在航展中展出了空军战斗机蟠龙C。虽然是2016年就开始量产的四代战机,但它还是引来了观众们赞许的目光。驾驶着产品-50在空中盘旋等待进场的尼古拉突发奇想,悄悄开机了无源相阵雷达。面板上的数据若隐若现。四代半战机的隐身性能便是如此,照这个数据看来,相比起五代机,倒不如说产品-50是一款强大的四代半战机。尼古拉叹了一口气,跟随着音乐进场。妮可的寒鸦SM伴飞在一侧。

尽管红外隐身性能不佳,但产品-50的机动性依旧独步天下。在空中盘旋的战机向目瞪口呆的观众表演了原地调头的精湛技术,又在低速启动的情况下上演垂直爬升,战机如烟花一般直冲云端,如仙女一般飘飘升空。不一会,猎鹰便从云海之上俯冲下来,一面下降一面旋转着机身,如同飞天的舞女一般美妙,又如同缠斗的猎豹一样迅捷。战机的下降为阳光普照的大地增添了一份阴凉,不由地让观者倒吸一口凉气——这样快速地下降,战机岂不要触碰到地面?那影子的身型愈加庞大,观众的心跳便随着那战机的下降而敲打的愈加迅速。可随着橙色的火焰变作蓝色,飞旋的气流在机翼上绽放,战机高昂着骄傲的额头,又一次向天空进发。还未从恐惧的余韵中缓解过来的观众纷纷被这高超的技艺与先进的战机折服了,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观众席上的基里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两架战机在空中如凤求凰一般地旋绕,追逐,盘旋,飞升,舞蹈。那灰色的机身表演出的动作愈是惊险,观众的呼声便愈是高涨。空中飞行的尼古拉和妮可看在眼里,欣慰地笑了出来。收兵回营,妮可在空中做出一个眼镜蛇机动,尼古拉则顺着妮可翼尖拉烟器释放出的蓝色烟雾飞过。妮可缓缓降下机头,仿佛在演员在空中鞠躬谢幕一般。

跟随在尼古拉的身后,妮可稍稍向前推进,打算并驾齐驱到尼古拉的身侧。忽而,战机的空速检测器发出警报。未待妮可低头去查看,战机便发出了一阵抖动,如同地震一般猛烈,又如同风浪一般迅速。战机猛然向下坠落了一阵,又以缓慢的速度向前滑行,地面的景色一点一点向妮可靠近。战机正在下坠。发动机的报警腾跃而起,耳机里传来丹尼尔焦急的声音:“吸入气流了吗?”

“是,正在重启。”扭动按钮,发动机恢复工作,可仅仅10%的推力不能支持着下坠的战机回到机场。颤颤巍巍的战机就像病虎一样持续下降着,眼看它向下堕落,眼看它无力回天。

“关闭所有次要控件,只留发动机和无线电。”丹尼尔紧握着眼前的话筒,那跳水一般变动的数字只让他满头大汗。望着画面上震颤着下坠的失控战机与橙色的火焰,董牧之的视线变得朦胧了起来。仿佛那眼前的画面不是实时视频,而是由他驾驶着的产品-50战机;那正在面对险情无能为力的不是妮可,而是他自己。

薰衣草地在燃烧;柏油跑道在迫近;失速警报接二连三;失控机身摇摆不定。

“高度下降速度太快,准备跳伞!”丹尼尔压低语气说着,妮可却尖锐地反驳了。舱外的世界仍在飞升,失控的战机仍在下落,那眼前远去的云层也越来越远。可这灰黑色的战机,是恰洛夫家最后的荣耀了。沙特的用户情愿购买已是令人喜出望外的飞来横财,妮可不允许这最后的复兴契机因为她的手上葬送。就算眼下的事故并不是因她的错误而产生,她也一定要拯救这灰暗不堪的希望。

更何况,类似的情况不是在军刀发生过吗?

董牧之眼前的视线渐渐变得明亮。那闪亮的屏幕回来了,那遍地的雪花回来了,那粗粝的警报回来了,那成功的喜悦回来了。董牧之拔腿冲上前去,拿起话筒,“04,关闭自动电传飞控。”

“已完成。”妮可屏住呼吸,凝神聚气地操作。未待她的动作完成,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腾然响起:“Terrain, terrain, pull up! Pull up!”妮可一拳捶打在不堪入目的屏幕上,大声吼道:“然后呢?”

“尾翼面上扬,全推力前进!”妮可的大脑仍在思索着此举的后果,可那背水一战的双手却已经向操纵杆伸去。转瞬之间,堕落的雄鹰仿佛变作扬起羽翼的野鸡。相貌滑稽,速度缓慢,可它终究能够成功地飞升。那猛然增加的纵向加速度冲击着妮可的头颅,妮可的脑海中一片黑暗,眼前的世界也恍恍惚惚。她咬紧牙关,用颤抖不住的双手拼尽全力去握住那同样抖动不止的方向杆。紧紧陷入手掌之中的手指将掌心划伤,淋漓的鲜血汩汩地渗出,与汗水一同泼洒出手套。黑色的跑道缓缓浮现,消防车与救护车早已在跑道上等候。一闪一闪的黄色灯火像夜空中指引方向的北极星,向前挺近的箭头一点一点拖拽着精疲力竭的妮可盲降。指挥室的人们屏住呼吸,那灰色的战机每距离地面近一步,他们的心跳便会急促一些。当那粗糙的后轮抓住了平整地面,高昂的前轮撞击了柏油跑道之后,丹尼尔的心跳便也达到了顶点。而后,是长长的释然。战机稳稳地停靠在跑道上,地勤扶着棕色头发的飞行员颤颤巍巍地走下登机梯。尼古拉冲到她的身前,虚弱的妮可却微微一笑,又微微瞥眼身后的战机,长叹一声。

基里尔派人接收了这一架战机,嘱咐千万不要向外透露出现的问题。安德雷斯点点头。重启后推力不足也属于正常情况,不过恰洛夫发动机的质量问题却不得不让安德雷斯提心吊胆。不论如何,为了国家的荣耀与未来而选择赌上自己的性命,这是第三个人了。这个世界不缺少有理想有信念的有为青年。安德雷斯夸赞妮可,可妮可却说安德雷斯自己也是一个为生民立命,为天下开太平的人。安德雷斯挠挠头发,傻傻笑着,索菲亚也笑了。

两架新造的产品-50战机运送到了军刀,它们和国防部的文件同时抵达。塞姆战火再燃,国防部希望借调两架产品-50进行实战检测。国防部的配属,安德雷斯没有拒绝的理由。1号和2号验证机被空军的飞行员接走,董牧之一直望着那两位上校的秃头憋笑。

“没办法,因为乌米亚没有服役的五代机,所有拥有五代机驾驶证的飞行员都是飞行时长足够的四代机飞行员自动升职的。”索菲亚解释道,“他们的服役时长普遍在二十五年以上。”

“某五代机飞行员是不是担心以后自己也会变成那个样子。”埃尔维拉摸摸董牧之的黑色头发,跟着董牧之一起笑。

“我在思考塞姆的问题。”安德雷斯凝视着文件,向索菲亚招手,“你们过来看看。”大马士革的叛军展开了新一轮的恐怖袭击,这不是重点。残枝败叶的负隅顽抗总是不可避免,问题在于有人拍摄到身着瓦尔良帝国军装的军人与恐怖分子存在密切的联系。

埃尔维拉张大了嘴巴。这和她在空战中所遇到的敌人特征相符。瓦尔良帝国不可能复活,距离塞姆最近的,拥有寒鸦、S300防空导弹等大型设备的原瓦尔良国家,只有那个日日不得安生的黑海对面的邻居——索尔亚。

“但是也不能定论。”索菲亚摇摇头,“瓦尔良的军火远销世界各地,你不能肯定那不是大型军火商家倒卖的。”

“不过我想,国家借用我们的产品-50,一定别有用意。”安德雷斯放下文件,索菲亚点头。除了实战性能检测之外,五代战机的威慑能力同样不容小觑。

卡拉米特的上空,两架产品-50战机飞跃。战机一路穿越索尔亚的国土。静悄悄的夜晚之中,竟没有人发现那暴徒的强行闯入。当夜,战机便对睡梦中的叛军实施了精准打击。翌日早晨人们醒来之时,在大马士革机场短暂修整的产品-50已经启程返回乌米亚本土,而那城外聚集的乌合之众已经变成了碎片与焦土。政府军搜集着他们的资料,一个个合金制成的箱子映入他们的眼帘。打开箱子,是一沓又一沓文件。收复塔尔图斯之时,政府军并没有搜集到这些东西。喜出望外的政府军将文件带回指挥部研究,那一箱箱肮脏的文字却抖露出一段段无法言表的罪证。塞姆政府军双手颤抖着拨通电话与乌米亚国防部联系,语气激烈的马克西姆愤怒地敲打桌面,通讯员都不敢发出声响。翌日,卡拉米特的街头滚滚地驶过一排又一排步兵战车和自行火炮。一条一条街道被警察临时封锁,钢铁洪流通过卡拉米特大桥,向乌米亚与索尔亚的边境挺进。边境线对面的城市里,瓦尔良时期生产的,还没有涂抹掉红色五角星的坦克与火炮同样在聚集着,静候这座城市的阳光凋落下去。战士皆持枪挺立,尽管语言相通,却没有谁多说一句话。没有人开枪,亦没有人突袭,可是这边境的城市就是这样被长达五公里的战线排布的水泄不通。

“吃里扒外,不得好死!”马克西姆压低帽檐,亚乌扎的千顷葵花怯懦得不敢作声。葵花冒出细小的骨朵,春天已然来临,可马克西姆却仿佛还停留在冬日里。如果不是一条一条令人发指的证据,马克西姆永远都想不到,那个曾经与乌米亚亲如兄弟的原瓦尔良国家,竟会拿起自己兄弟赠与自己的武器,与兄弟的敌人一道,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兄弟。

“数典忘宗的人,我们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国防部知道索尔亚的背后倚靠着阿瓦隆尼亚合众国,那依旧游弋在地中海西侧,随时准备发起第二次进攻的阿瓦隆尼亚舰队让他们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卡拉米特西侧叶夫帕托里亚边境聚集的军队是乌米亚送给北约军队与索尔亚敌人的见面礼。他们胆敢做出任何侵犯乌米亚的行为,炮火就会锤击在他们的鼻子上。有议员对此提出异议,认为上世纪八十年代,阿瓦隆尼亚就是通过搅动战争的方式转移了瓦尔良的注意力,最终将瓦尔良瓦解,种种迹象表明阿瓦隆有故技重施的打算。马克西姆不否认这种说法,但是料敌从宽,决不能打无准备之仗。因此,战略动员是必要的。

在卡拉米特集结过军队之后,国防部将视野转移到军刀。空军对产品-50的应用总体满意。面对着未来的种种不确定情况,尤其是北约对卡拉米特问题和塞姆问题的介入,马克西姆决定先行以中队为单位量产产品-50型战机,国防部给予产品编号雷泽。至此,军刀的研发产品正式加入了乌米亚空军序列。军刀的一号和二号验证机被空军征用。首批八架订单投送到阿穆尔工厂,这既让安德雷斯喜出望外,又让他分外担心。夕阳渐渐落下,天空被染作红色。安德雷斯当然希望自己的工作能得到承认。他抿抿嘴唇,又一次转脸望向机库里的灰色战鹰。

四架战机凝结着军刀一位位开拓者们的灵光与汗水。经过了信息化战场升级,它们着实能够担当起技术爆炸的信息时代之中国土防空与精确打击的制空任务。然而,相比起国际先进水平,雷泽的单机作战能力,不可避免的存在相当的差距。

罢了,即便如此,雷泽也已然是这坚强地凭借着威武不能屈的脊梁屹立在狂风之中的旗帜之下最为先进的利刃。如果雷泽不被认可,如果军刀为人轻视,依然没有人可以替代他们的存在。既然如此,军刀与雷泽,便也只能是这古旧大厦之中最后一面承重墙。


[1] Radar Cross Section,雷达散射截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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