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会是在市里的财政干校举行的。
从宿舍楼里侧的楼梯上到二楼就是舞厅了。舞厅虽小却装饰得高雅豪华,四周的墙壁上挂着欧洲古典风格的人物浮雕,天花板上镶钳着五光十色的密密麻麻的各种吸顶灯,天花板的正中央,悬吊着一个旋转着的五彩球型灯。舞厅的一侧是红色地毯铺就的舞池,最里边是舞台和乐池。舞台后面正中的墙壁上,激光彩灯一会出现红色的五角星,一会出现红色的环型图案,并把这些变幻旋转着的图案投到舞池的红色地毯上。这些旋转的图案,加上天花板上那些旋转和不旋转的不同灯光,给人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在这五颜六色的灯光下,一对对一双双年轻的舞者,踩着优美的华尔兹舞曲,迈着轻快的舞步蹁蹁起舞着。
舞池内最引人注目的该是司马儒和黄维佳了。司马儒和黄维佳在大学时就是最佳的舞伴儿。那时,司马儒被称为舞蹈王子,而黄维佳被称为舞蹈皇后。此时,司马儒西装革履,轻轻揽着一头披肩长发,一身西服套装,脚登一双驼鸟长统皮靴的黄维佳旋转着,他们的舞步非常的和谐,舞姿特别的优美轻盈。
司马儒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的跳舞了。大学毕业后,黄维佳一脚踏上南国的土地,司马儒失去了最佳的舞伴,跟谁跳舞都觉得不够尽兴,不够过瘾。今天,让司马儒感觉回到久违了的大学生活,似出席学校的周末舞会。他忘记了所有烦恼和忧愁,忘情地揽着黄维佳的腰肢,轻松自如,无拘无束,全身心地投入到舞蹈的每一个动作,直跳得额头沁出汗水。
一曲终了,司马儒才和同学们停住舞步散去。
在这个舞厅的后面,摆着两张大的餐桌,正好能容纳二十几人就餐。同学们离开舞池后,就回到了餐桌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一个高个子的男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环顾一下餐桌前的人们,用低沉的嗓音说:“各位同学,今天的舞会,是家住本市的同学,为不远万里,从成都衣锦还乡的商界精英,我们的女强人黄维佳同学举行的。在座的都是关东农业大学植保糸08届毕业生,分散在祖国各地,为我们可爱的祖国做着贡献。三年时间一晃就过去了,我们这些同学变化很大,情况也各不相同,平时没机会沟通。今天,黄维佳同学给大家创造了这么一个条件。为了让大家互相有个了解,下面,请大家分别介绍一下自己的情况。首先,请本次舞会的佳宾,我们班的高材生,当今的千万富姐儿黄维佳同学介绍。”
黄维佳在同学们热烈的掌声中站了起来,她微微笑着,用清脆宏亮的嗓音说:“刚才,有的同学说我是高材生,这一点让我羞愧。大家都知道,我在学校时是个最平庸的学生。说我是当今的千万富姐儿,我敢说我问心无愧。我从一个最平庸的学生,到实实在在的千万富姐儿,这能说明什么呢?你们看,有多少人小学都没有读完就投入到了商海,可他们照样成为商界奇才,照样成为大款。而我们毕竟是大学毕业生,我们的头脑不比别人差。我感到,在商界更能发挥我们的才智。说到这里,我先向大家表示一个承诺:我们在坐的哪位同学,如果想成为百万富翁,千万富翁,想下海经商,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人力帮助,提供资金支持。并且,这种帮助和支持都是无偿的!”
黄维佳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底气十足,叫得响亮。她的话音刚落,全场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司马儒在听黄维佳介绍时,心情很是沉重,和黄维佳跳舞的那种精神头,早已荡然无存。他坐在不显眼的地方,低着头,心中的赞叹、羡慕和振奋,沮丧、嫉妒和怨恨混杂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黄维佳早就看出了司马儒的情绪不对。在自我介绍情况结束后,同学们自由联系和沟通的时候,她领着蒋曦光来到司马儒的跟前。见司马儒低着头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捂着嘴笑出了声。
司马儒抬起头,见到黄维佳和一个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自觉尴尬地站起身。
“低着头算什么豆芽儿账呢?”黄维佳闪着明亮的眼睛,满面笑容地望着司马儒问道。
司马儒不好意思地说:“没……没……”
黄维佳收敛了笑容,用温和的语气说:“刚才你来晚了,我没能有机会和你唠。来,我先给你们介绍一下。”说完转身向着身后的蒋曦光说:“曦光,这是我的同班同学司马儒。他才是真正的高材生。”然后又对司马儒说:“他是我的老公,叫蒋曦光,现在是成都市某公安分局的一名干警。”
司马儒望了一眼蒋曦光,见这人身材伟岸,气质非凡,穿一身警服,更显得干练而精明。
“怎么样?还顺心吗?”几个人落座后,黄维佳望着司马儒关心地问。
“顺心谈不上,用百无聊赖,六神无主来形容我的处境还算比较贴切。”司马儒苦笑了一下说。
“怎么回事?说说看。”黄维佳微笑着说。
司马儒叹了口气,“哎!不说了,一说眼泪哗哗的,那多让人难堪。过去的和眼前的都不提了,要说就说以后的。黄维佳,你能帮我找个能挣钱的工作吗?我想离开机关。”
黄维佳有些愕然:“你疯了?你在政府机关工作,那可是前途无量啊!别人想进机关都进不去,你怎么会有离开机关的念头?这才是胡闹!”
“我不想赖在机关,图那个挣不了几个钱儿的虚名儿了。你还不了解我的处境。我必须改变自己被人操纵被人控制的命运。”
黄维佳笑了:“吓!听这话,你好像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真的好苦大仇深啊。是谁在操纵你控制你啊?”
“咳!在机关上班,那只是名声好听,一年到头挣那么俩钱儿,实在是感到寒酸。人,没钱就当三孙子,就低人一等。我结婚时的婚房、家具都是我媳妇家给办置的,我家没掏一分钱。这可倒好,梁家人,包括梁金萍,都把我当成倒插门儿的女婿了。”
黄维佳一听笑了:“倒插门就倒插门呗!有什么不一样?你这是大男子主义,是老观念。”
“那可不是什么老观念。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不要守着老观念。这年头,在谁家结婚还不是一样?可到后来,我就感到事情有些不妙。我在这个家呆着,不要说我感到身板发畏,连我的父母到我家,也感到是到了别人家,他们梁家人反客为主,倒把我父母当成了客人。这时我才感到自己受了侮辱,是个人家给几块糖球,就让人家睡的傻B。一个男人这样活着,失去尊严了啊!不行,我非找一个能挣钱的行当,挣点儿钱,扭转我目前所处的这种局面。你就帮我找个能赚钱的事情干干吧。”
“司马儒,我给你出个坏主意,如果你真想挣钱,干脆,你就办个停薪留职,到外面做买卖去。买卖做顺手了,就做下去,做不习惯,再回机关。”
“做买卖?那可不行。不是我有意钻你的空子,实话实说,我现在连维持全家人糊口都有些犯难了,还能奢谈做买卖?要做买卖,真的没有资本啊。”司马儒苦笑了一下说。
黄维佳接过话茬,大声地说:“没有资本没关系,你说用多少,我帮助你。”
“我首先得感谢老同学对我的信任。不过,你以为你把大话说出去了,我们这些困难户就会向你借钱做买卖啊?谁还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板?我就知道我不是做买卖的料,要是做买卖,非赔个底朝天不可。老同学要是有心帮我一把,还是麻烦你多给我提供一些用人的信息吧。”
这时,司马儒腰间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忙把手机调到无音振动状态。说:“不好意思,是梁金萍在查岗。”
黄维佳忍不住笑了:“你家小梁还经常查你的岗?是不是你在外面做了什么对不起人家的事情了?”
司马儒笑笑说:“我能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那人家怎么会查你的岗?你还是接电话吧。我俩到那边跟他们再唠唠。”黄维佳说着站起身,和蒋曦光离去。
“下面大家轻松一下吧!音响师,请放一段轻松的舞曲!”这时,主持人大声地喊道,“来,大家跳起来啊!”
舞厅内顿时响起悠扬的舞曲。
司马儒的手机又振动起来了。他赶紧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你现在在哪儿?”司马儒一接起电话,就听梁金萍对他严肃的质问。
“我在财政干校。你有什么事儿?”司马儒压住心中的怒火,反问道。
“你在财政干校做什么?”
“我们同学在这里聚一下。”
“你们同学聚一下?你们同学怎么动不动就聚一下?”
“聚一下不可以吗?谁规定我们不能随时聚一下!”司马儒心中的火气顿时爆发了出来,没好气地大声问道。
“不对。”梁金萍厉声地说。“我怎么听那里有跳舞的动静?”
“聚会不允许跳舞吗?!”司马儒愤怒得有些失控。
“你肯定是在跟我撒谎。你们那些同学没几个好东西,你又在跟他们鬼混。你不是说你在财政干校吗,你就在那儿等我,我这就过去。我一定要看个究竞。我要是到那里看不到你,我就跟你没完!”
“你这人怎么随便就说人家撒谎?随便怀疑别人不正经呢?你要来你就来,你要是不来,我回去就跟你没完!”司马儒说完,将手机“叭”地一下关掉了。
司马儒越想越感到窝火,再无兴致和同学跳舞。他下决心等着梁金萍的到来。让她看个究竞,等回到家里,再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无事生非的臭婆娘。
司马儒约摸梁金萍快到的时候迎了出去。这时,梁金萍正好在财政干校的大门口下了出租车,司马儒就站在大楼的门庭等着梁金萍进来。司马儒把梁金萍领到二楼舞厅的门口,回过头冲着跟在身后的梁金萍挖苦说:“你是应该在我的那些同学面前展示一下了,不然,我的不少同学还不知你啥德性。你进去吧。进去后,我的那些同学会热烈地欢迎你。”
梁金萍本能的向里望了望,然后,极不自然地看了司马儒一眼。
“进啊!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让人看了多不好?”
“我不进去,我进去会给你丢脸。”梁金萍自觉尴尬,找了个脱身的借口“你跟他们玩儿吧,我回去了。”
司马儒那振奋的情绪早已无影无踪,哪还有心思再去玩儿,他没再理睬梁金萍,跟在梁金萍的后面,向着楼外走去。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梁金萍见司马儒跟在后面,就怯怯地问:“你跟我干啥?”
司马儒也不答话,径自从梁金萍的身边走了过去。他在马路上截了一辆出租车,进车后,出租车箭也似的向远处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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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儒在大学念书时没有主动结交女朋友,他怕处了朋友,两人毕业后工作安排不到一起成了牛郎织女,那多惨啊!等到毕业了,司马儒就只身来到了这座城市,在市农业局做了一名科员。
在别人眼里,司马儒风流倜傥,要文化有文化,要相貌有相貌,又在政府部门工作,那可是前途无量啊。可司马儒却感到茫然,认为自己无钱无房,无亲无故,不要说自己的仕途,就连迫在眉睫的婚姻都是个难题。自己是个农村孩子,父母在农村吃苦遭罪,能供自己念完大学就已经不易了,哪能再向父母伸手要钱安排自己的生活?可不向父母伸手,靠工资攒足钱再结婚,那得猴年马月啊!就在这时,有人提醒司马儒,要能找一个有根基的媳妇,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为了使自己能在城里安身立命,司马儒降低了订婚标准,这就认识了梁金萍。
找梁金萍做妻子,司马儒从心里感到不够理想。而梁金萍觉得,和司马儒从订婚到结婚,除了接受公婆微薄的改口钱外,没要司马儒一分彩礼,连结婚的新房、结婚的所有用品都是自己父母置办的。就是结婚之后,自己还能少麻烦父母吗?哪象司马儒的父母,把他供出大学,就自报有功,将来还要指望他养老送终。因此,梁金萍在司马儒面前并没有矮三分的感觉,反倒有一种优越感,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司马儒对她的父母并不领情,对自己也不够珍惜。
梁金萍发现司马儒有这种思想。是从她的弟弟梁金栋被捕认识到的。
梁金栋是一个屠夫,在城关做着屠宰生意。一次,他在夜里潜入到农村,将一农户家里的两头牛给偷出来了。那时正是晚秋季节,天气已经有些凉意。他没意识到这个季节会给他做这种事情带来什么麻烦。他从农村将牛赶到家里,仅用两个小时,就把牛杀了,并把牛肉分解,牛皮和头蹄下水也都处理得干干净净。他以为这样不留蛛丝马迹,怎么也不会犯事的。可事情的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梁金栋在处理完他的事情后,就悠哉悠哉地躺下睡觉了。就在他沉沉入睡的时候,那家养牛户和几名警察越墙而入,把他从被窝里叫起。梁金栋跟着他们来到外面,见到盖满秋霜的地上,一溜清晰的牛蹄印在自己家门前消失了。梁金栋暗暗叫苦,是这秋霜把自己推进了看守所的大门。
事情发生后,梁金萍气得咬牙切齿,愁得满嘴起泡,大骂梁金栋没出息,不道德,为了自己过好日子,害得别人不消停。气归气,骂归骂,事情还得办。梁金萍对司马儒说:“你的同学在官场的不少,你就找找他们,想办法把金栋捞出来吧。”
司马儒不高兴起来。哼!你梁金萍不是最看不上我的那些同学,肆无忌惮地阻止我与同学们来往吗?这回怎么还能让我求到人家呢?和你结婚后,我和同学的关系已经疏远了,就连你梁金萍在我同学中的名声也都臭不可闻,我怎么还能恬不知耻抬脸求人家呢?
让司马儒最难忘的一次,是他的一个同学打来电话,让他领着夫人到他家做客,说有几位同学要聚一下,并且都要带着夫人。司马儒把这事跟梁金萍说了,梁金萍轻蔑地说:“上他家去,少扯这套,要去你自己去,我才不去和那种人浪费时间呢。你去可以,但你不能把那些人领到咱们家来,你要是领来,别说我把他们哄出去卷你的面子让你下不来台。”
司马儒原以为,梁金萍说这话是不愿意理睬自己那些没职没权的同学,可后来的一件事,又让他搞不清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了。那是春节刚过,人们还都没有上班,司马儒又接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司马儒一个任区长秘书的同学要请他们过去吃饭,司马儒以为,这次梁金萍会很高兴地前去,就一口答应了。可当司马儒把这事向梁金萍说了,梁金萍却又是一脸轻蔑的表情,态度蛮横地说:“不去!我不去,你也不能去。你别看他当区长秘书,将来会出息,我还真瞧不起。你看他们,都是些什么人?自己有老婆,还要在外面寻花问柳,搞什么‘一个有证儿的,两个固定的,三个临时的,四个溜缝儿的’,他整天在官场混,不是泡小姐就是下包房,你是不是也想学坏啊?告诉你,你要是再跟这样人跑,别说我不给你好脸子。”从此,司马儒就很少和同学来往了。
当梁金萍要求为梁金栋的事找同学时,司马儒就一口回绝说:“你不是反对我和同学来往吗?我跟他们已经没有联系了。这个事儿,我没法找他们。”
梁金萍顿时大怒:“你司马儒没良心,你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你是没长心。你也没想想,你是怎么结的婚,是怎么过上今天这样的日子?我们家对你可是有恩的。求你办这点儿事儿,你就拿话堵我,你是故意和我找茬儿,故意和我过不去!哼!我倒要看看,没你,没你的那些臭同学,我能不能办了这事儿!”
自那天以后,梁金萍就起早贪黑地找关系,舍皮搭脸地求人。这样折腾了一个月,梁金栋就被放了出来。他被判了五年徒刑,保外就医,照常在外面做屠宰生意。
梁金栋是没有损失什么,司马儒却从此没再得好,整天看着梁金萍脸子不算,还常听梁金萍的小话儿。司马儒深深地体会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儿。更让司马儒不能容忍的是,梁金萍对自己父母的态度。司马儒父亲偶尔进城买东西来住一夜,走了以后,梁金萍又是洗又是涮,甚至扔掉。一次司马儒母亲得了阑尾炎在市医院住院,出院时,司马儒让母亲到家养几天,可梁金萍竟借口感冒回了娘家。母亲没住上三天就走了。临走那天,司马儒要送母亲到汽车站,母亲说,不用了,你送我得走,不送我也得走。还眼泪巴擦地说,是爸妈没能耐,让你受……司马儒脸像被人抽了。男人没有了尊严还叫男人吗?为了供我上学,爸妈劳累不说,十几年没穿过一件新衣裳。到我该报答的时候,竟报答不了,我还算个人吗?
母亲走后,司马儒冥思苦想自己为啥这样窝囊?想来想去算是想明白了:家里不平等缘于经济不平等。我住人家房,成了倒插门女婿,在这个家没地位是必然的。梁金萍依仗这种优势而表现出的控制欲,更让他的心里失去了平衡。他感到,自己要是这样跟梁金萍过下去,自己就会失去同学,失去朋友,失去亲人,失去自由。面对这种局面,司马儒下决心改变梁金萍对自己的控制,改变自己在家中的地位。他时刻都在寻找改变自己命运的突破口。
在今天的舞会上,梁金萍又一次使司马儒感到尴尬。这哪是一般的舞会啊?这是黄维佳携丈夫从千里之外衣锦还乡,本市同学特意为他们招待的欢迎舞会。这个舞会本来是十分庄重而又活泼的社交活动,你梁金萍却看成了一群乌合之众的群魔乱舞,本来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刻,却让你搅得我无地自容,你败我兴致,损我名声,让我丢尽颜面,你这臭娘们儿这般害我,我岂能饶你?司马儒在半路上就发狠心,回到家里非狠狠教训这个臭娘们儿不可。不把她打趴下了绝不罢手。
* * *
司马儒回到家里,赌气昂昂地一脚把门踢开,进屋后,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了。梁金萍从外面回来了,还没等司马儒对她怎么样,她就以攻为守,先发制人,边收拾桌子边磨叨,碗盆摔得叮当响。
“梁金萍,你把那点儿活撂下。”司马儒抑制住心中的火气,不耐烦地叫道。
“有话你就说,有屁你就放。你让我把活撂下,我撂下你干啊?”
司马儒站起身走到厨房,抓住梁金萍的一只手,硬拉着说:“走,咱们到里屋好好谈谈。”
“谈谈!有什么好谈的?”梁金萍脸色铁青,喘着粗气,边喊边向后挣着。可她没有司马儒的力气大,被司马儒拽得两脚打滑,一直被拖到了里屋,才用两手挣脱了司马儒,然后毫不畏惧地嚷着“你少拽我!有能耐你总在外面呆着别回家!”
“我在外面呆着怎么了?”司马儒说着,就端起拳头照着梁金萍的前胸杵过去。
这一拳可把梁金萍打炸了。她突然向司马儒直扑过来,两只手一齐抓向司马儒的脸,嘴里还恶狠狠地骂着:“你妈的,你还敢打我,我让你打……我让你打……”
司马儒用左臂拨开梁金萍伸过来的两手,抡起右手照着梁金萍的脸就是一巴掌,紧接着手脚并用,一阵拳脚,打得梁金萍再也没有还手的机会。
梁金萍抬起胳膊护着自己的脸,转身向门外跑去。她撞开房门刚迈出门口,就被弹回来的房门撞了一个趔趄,一只鞋也被房门挂掉。梁金萍光着一只脚,在院子里边跑,边寻找着应手的家伙。她见墙角处有一根木棍,拾起来,转身就向冲过来的司马儒砸下去。
司马儒躲闪不及,被梁金萍砸过来的棍子打在头上。司马儒顿觉头痛难忍,一阵眩晕,差点儿倾倒。当那根木棒再次向自己砸来时,他奋不顾身直冲上前,从梁金萍手里夺过木棒,并将木棒向梁金萍抡去。
梁金萍见势不妙,夺路便跑,慌乱中被一个东西绊倒。
司马儒冲过来,抡起木棒,照着梁金萍的屁股就打。那木棒雨点般落在梁金萍的身上,疼得梁金萍痛苦地哀嚎着:“饶命啊……救命啊……”
梁金萍的呼喊声惊动了后院的冯灿根和杨美芳,两个人闻风跑进院来。
冯灿根进院后见司马儒还手持木棒痛打梁金萍,一个箭步冲到司马儒的跟前,一下子夺过司马儒手中的木棒。杨美芳也冲到司马儒的面前,大声地斥责司马儒:“你这是干什么啊,怎么还动起手来了。你们都是有知识的人,怎么能动手呢?”
冯灿根来到司马儒的跟前,用劝慰的口吻说:“大哥,你们俩个多好,不愁吃不愁穿的,怎么还能打仗呢?”
“她不是要和我离婚吗?离就离。这日子我早就过够了。”司马儒下决心地吼着。
“离!我现在就给你手续!”梁金萍嘴里喊着,却又放声大哭起来。
“小冯,快把大哥领到咱家去。”杨美芳冲着冯灿根喊。
冯灿根听到杨美芳的喊声,醒悟地抓起司马儒的胳膊,“走吧,上我家坐一会儿去。”
冯灿根生拉硬扯拖着司马儒向外面走去。
从司马儒家前面的院门出去,顺着院墙绕到司马儒家的后面,也是一个对开的铁门,进了铁门,是一个不大的小院。院门的左侧,原是一块空地,现在被冯灿根搭上了棚子,上面罩上了石棉瓦,就成了冯灿根烘炒瓜子的车间了。棚子里的一侧用作堆放瓜子,另一侧,冯灿根就着院墙搭了锅灶,安放一个好大好深的大锅。这个大锅,就是冯灿根制作五香瓜子的锅。在大锅的旁边,堆着煤,放着风车,还有干炒瓜子的干炒箱。除此而外,就是装瓜子的塑料袋,、尼龙丝袋和缝口机了。院门的右侧,就着院墙盖起两间坐北朝南的砖房,原来是司马儒家的仓房,现在成了冯灿根两口子的住所。进了房门,是一间不大的屋子,放着自动打火炉灶,液化气钢瓶,电饭锅和一些厨房餐饮用具,地的中间,放着一张餐桌,桌旁放着几个方凳。从厨房一侧的房门往里走,那是冯灿根两口子的卧室。里面除了一张双人板铺,上面铺着被褥外,墙根处是一些皮箱、纸箱、旅行包之类的东西。这些就是冯灿根和杨美芳两人的全部家当了。
司马儒进到屋里,就在厨房中间的地桌前坐下了。冯灿根拿过来两个玻璃杯,还有一包绿茶放到桌上,很是随和地问:“司马大哥愿意喝绿茶吗?”
“没喝过绿茶,北方人都喝花茶、红茶。”
“好啊,今天我就请你品品我们老家产的绿茶。这种茶特别提神,要是在晚睡前喝一杯绿茶,这一夜,你就甭想睡着觉。”冯灿根边说,边把一杯沏好的茶送到了司马儒面前。
司马儒边接过茶杯边说:“这就不好,喝这种茶,就不如喝酒了。一杯酒下肚,你就飘飘欲仙,一头栽到床上过阴了。什么婚姻、家庭,前途、命运,一切烦恼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什么叫幸福?我看这就是幸福。”
冯灿根忍不住咯咯地笑了:“那就是幸福?我看你这话是带有很大的消极情绪。你呀,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应该珍惜这个幸福的家庭。”
司马儒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心情沉重地说:“居家过日子,一家不知一家,哪家都有难唱的曲儿,哪家都有难念的经。你说我怎么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你看我们,跟非洲难民似的,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生活。哪能和你们比。”
“哎!那梁金萍也太不像话了,跟她过日子,我根本不会有幸福。”
“这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舌头碰不着腮的,磕磕碰碰儿的谁家能免得了?你就不能容忍?”
司马儒有些不耐烦:“哎,你不是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吗?我在这个家,真的是呆不下去了,真想逃离这个家,逃到遥远的地方,越远越好。”
冯灿根忍住笑沉思一下后说:“大哥,要我看,说逃离这个家,这话不好听。你不是想赚钱吗?莫不如和我到外面做点儿买卖,即赚得了钱,又避免了心里的不快活。”
司马儒自嘲地冷笑一下:“我能和你做什么买卖?我又不懂买卖上的事。”
冯灿根很严肃地说:“你不要笑,我说的是认真的。我别的不会,就会做买卖,我有一肚子的买卖经。你不懂买卖上的事不要紧,只要你能出钱,买卖上的事,不用你操心。”
司马儒用轻蔑的目光望了冯灿根一眼,心想你冯灿根还吹起来了。你那么会做买卖怎么还没挣到钱,到现在,一家人还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你说你会做买卖,不就是炒点儿瓜子卖吗?那还能算做买卖?做这样的买卖,可劲挣能赚多少钱?司马儒这样想着,就是没把话说出,只是淡漠地问道:“冯老弟,你说的买卖不是指这瓜子买卖吧?”
“我说的正是这瓜子买卖。怎么,你瞧不起这瓜子买卖?我告诉你,做这瓜子买卖,挣钱无止境,做好了,你那点工资算得了啥呀!我对瓜子的市场那是再熟悉不过了,从国际市场到国内市场,就没有我不清楚的。我问你,世界上哪个国家产瓜子最多?”
“不知道。我哪能知道那些啊?”司马儒摇着头回答。
“俄罗斯啊!”冯灿根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来,“俄罗斯每年种植三百八十八万八千公顷的向日葵,第二就是阿根廷了,阿根廷是三百四十七万六千公顷。其次还有美国、乌克兰、印度。中国只能排第六,才九十五万公顷,年产量也就接近二百多万吨吧。那些国家,地域广,面积大,瓜子的产地也分散。我们国家,产瓜子的地方百分之八十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河套地区,再一个就是东北的松嫩平原。这两个地方的瓜子产得多,当地根本消化不了,都拉到南方去了。特别是贵阳,每年要消耗掉几千吨。假如我们把收上来的瓜子,从东北产地拉到贵阳去卖,一斤能挣五、六角,要是赶上好行势,一斤能纯挣一元钱。你看看,我都把这瓜子买卖琢磨透了,可琢磨透了又有什么用?无本难取利啊!你要是信着我,跟我倒瓜子准能发大财。要是在瓜子收获的时候,往贵阳贩去百八十吨的,那不一下子就发了吗?这买卖确实好干。我就是没有资金,我要是有资金,我早就不在这儿开这干炒食品厂了。”
听了冯灿根的话,司马儒真的有点儿动心了。
对司马儒来讲,眼前的困境,真是搅得自己不得安生。他相信自己还年轻,又是大学毕业,早晚会找到适合自己干的事情。只要挣到钱了,自己在这个家就会很仗义。现在,冯灿根提出了这么个主意,还真的说到司马儒的心里去了。他感觉找到了摆脱梁金萍、摆脱寄人篱下困境的出路,司马儒决定要要志气,就跟着冯灿根下海经商,在外面开辟一片天地,重新创造自己的未来。
“和你做买卖我倒挺高兴,可我也是没本钱啊!”司马儒为难地说:
冯灿根笑了:“你看你,笨了不是?你没钱,你可以借啊,你可以贷款啊!你看我,一个南方人,到这北方,人地两生,求借无门,上哪儿搞到那么多的钱?我就是差没有本钱,我要是有本钱,还跟你说这些?我早干上大买卖了,也不至于到这冰天雪地,人生地不熟的大东北谋生来了。”
司马儒觉得冯灿根的话是有道理。琢磨了一会儿说:“那我就回去想想办法,要真能搞到钱,咱俩就试巴一把。”司马儒说到这儿,停了一下又问:“哎,那得多少本钱啊?”
冯灿根笑了笑说:“多少本钱?这就看你想做多大的买卖了,本钱多就做大买卖,本钱小就做小买卖。不过要我看,从东北往贵阳贩瓜子,小倒动就没意思了,你至少也得弄它伍拾万。这样咱们才能周转开啊。”
司马儒犹豫了一下,很是谨慎地说:“这么大的数字,我可没把握。不过,咱们算有这回事儿,我回去张弄张弄,过后我给你回话。”
司马儒说完,心情有些舒畅,但也有些为难地走了。
* * *
司马儒实在是不愿见到梁金萍那张轻蔑、傲慢和盛气凌人的面孔,他从冯灿根家出来,步行着向街里走去。他来到附近的一家路边小吃,进到屋里,找了个角落坐下来,要一盘炝拌花生米、一盘凉拼,又要一杯本地高粱小烧儿,边吃边喝边想着心里的事。
司马儒想,下海要先解决两大问题,一是资金,二是项目。涉及到资金,司马儒想到黄维佳同学在今天校友会上的话,那话不会是酒桌上的“豪言壮语”,也不会是随便说说的大话吧!司马儒趁着还没喝多少酒,掏出手机,壮着胆子拨通了黄维佳的电话。
“黄维佳,我是司马儒。”待黄维佳接起电话后,司马儒直接了当说,“你今天在同学会上说的关于启动资金的话还算不算数?”
“怎么?你到底啥意思?”
“我决定停薪留职下海经商了。”
“你要下海?有什么项目吗?”
“项目目前还没有,只是下海决心已经定了。”司马儒没敢提与冯灿根贩运瓜子的事。他怕说出贩运瓜子让黄维佳笑话,更怕因此失去她借给他资金的信心。
“需要多少资金?”
司马儒壮胆说:“我没钱,不敢啃大项目……五十万吧。”
黄维佳在电话中说:“一百万以内,随时都有。超过百万元,你得提前打招呼,容我筹措的时间。”
“嚯哇!这是真的啊!”司马儒高兴得惊叹起来。
听黄维佳嗤嗤笑了,说:“凭咱俩的关系,我能说空话吗!”
无怪人家是女能人,说话办事就是痛快。“好,有你这句话,我心里有底了!”
黄维佳很谨慎地问:“你太太同意你下海吗?”
“我造反了。” 司马儒说,“我要让她认识到:我这男子汉可不是大豆腐。”
黄维佳笑了笑说:“治气是经商大敌。我希望你能把这次革命,打在创业上。用款可随时和我联系。”
司马儒听着黄维佳的话,心里都不知怎么高兴了。他端起杯,一扬脖儿,喝进了一大口酒,然后,挟了一大口凉菜放进嘴里咀嚼着。
落实了资金,司马儒就有了信心。第二天,他把自己反锁在办公室,简单地写了份停薪留职申请书,递给领导后就离开了机关。
报告很快就批下来了。没人挽留,送行还有几个要好,在小酒馆,几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他跌跌撞撞的不知道咋回的家,进了家门,搞得声音挺大,可梁金萍就像没听见,根本没理司马儒,任凭司马儒睡在客厅沙发上。
早晨,司马儒赖在沙发上懒于起来,看墙上的表,已经九点。再无人催促上班,真好。昨天是喝多了,饭吃得少,现在觉得肚子有点儿饿。翻翻碗架,里面一点剩饭剩菜都没有,司马儒猜想,梁金萍根本就没有做饭。司马儒心里不痛快,不能跟自己肚子过不去。在冰箱翻出一根香肠,切了,又拿了三个鸡蛋,炒了一大盘,从酒桶倒了一杯“小烧”,往茶几上一放,坐在沙发上又喝起来。
以往喝酒越喝越迷糊,今天越喝脑袋越清醒:没人催促上班了,可也没人给发工资了。以后得自己打食吃了,以前在这个家有工资尚无地位,以后没工资了,日子会更不好过,得快想辙。
一盘菜让司马儒喝到了中午。在梁金萍快下班的时候,司马儒撂下了碗筷,杯盘狼藉的也不拣,倒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梁金萍回来了。一进屋,看了司马儒一眼,就将挎包扔到了炕上,冲着司马儒发起火来。“你要睡死,不上班了?”
“不上班了。”司马儒闭着眼睛说。
“你病了?”梁金萍问。
司马儒霍地坐起来大声嚷:“没深仇大恨,你为啥咒我?”
“两口子,你不去上班,还不能问一问吗?”
“两口子?有把对方扔在沙发上不管的吗?”
“在外喝大酒,喝得人事不省,还让我侍候你?”
“好!这话说得好。这回我停薪留职了,用不着你侍候,咱们就谁也别侍候谁,都自己侍候自己”
梁金萍愣住了,用惊愕的目光望着司马儒,好半天才问,“你不是重茬喝酒说醉话吧?这么大的事,咋不跟我商量!”
“你办什么事跟我商量过?”
梁金萍坐在椅子上喘粗气,脸胀得发紫。
司马儒幸灾乐祸地偷眼看着她。
梁金萍噔噔噔走了出去。一会工夫,岳丈大人来了。一进屋就直言说:“这么大事,咋不通个气……”
司马儒想,自己不能说要做买卖,只能说是为了找工作。于是,他轻描谈写地说:“在一个小县城,再干下去,能有啥出息?莫不如趁年轻,找个好地方……”
老人听后半晌才继续说:“挪挪窝也不是什么坏事。应先找好地方,通过手续调转。咳!手续办完了,说什么也没用了,”说完,抬身就走。
老人走的时候,梁金萍追出大门外。司马儒听梁金萍跟父亲说:“你找找人事局,让他们把停薪留职手续收回去……”
老人说:“你当这是小孩过家家,说毁就毁!现在一盖公章,就什么都不可能了。”
梁金萍大声说:“他要是找工作找到远埸去,那我咋办?”
老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梁金萍哭腔说:“不!我跟他离婚!”
老人知道劝说无用,便摇头走了。
司马儒听梁金萍说要和自己离婚,心里虽有些酸溜溜的不是滋味,可也感到坦然,毕竟是梁金萍主动提出,而自己没有想到离婚。这样自己也免受外界的指责,“陈世美、喜新厌旧、没良心”之类的帽子也就扣不到自己的头上。司马儒想把梁金萍和他的父母为他们创造的这个家,全部还给梁金萍,自己就净身出户,什么也不要就离开这里,这样,让梁金萍在心里也找一下平衡。一纸离婚协议,自己签了名字,扔给梁金萍处理,然后就与冯灿根外出做瓜子买卖,从此就一去不再复返。
司马儒认为,与冯灿根合伙做买卖是可以的。冯灿根一家搬进自己家后院,已经住了两年。两年来,冯灿根家有什么为难遭窄的事情,自己就会找同学托关系,尽心竭力地帮忙。工商、税务、卫生,哪个部门来了,自己都当自家的事情出来斡旋,决不让他们一家吃亏。冯灿根对买卖熟,可他没有资金,他要是有资金,就不会找自己合伙了。这回有了黄维佳的支持,自己才有资格与冯灿根合伙做生意。
司马儒去找冯灿根,两人一磋商,说立马出发,也不管什么八月节、国庆节,按冯灿根的说法,过了节,瓜子产地的地盘就让一些商贩给占去了,到那时就是针扎不进,水泼不进,想夺得一块地盘,那是去找死。
司马儒是农民家庭出身,受过正统教育,为人正直、善良,对别人总是理解、同情,从不把人看得那么坏。他对社会的阴暗面,既很少亲眼目睹,更没亲身经历,对商场的互相倾轧,尔虞我诈知之甚少。他从来没想过,要跟一个差不多是萍水相逢的陌路生人合伙做买卖,会是什么结果。司马儒听了冯灿根的话,不禁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觉得那种环境令人恐怖。可想到自己要摆脱这个家,就狠了狠心,答应回家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并向冯灿根两口子交待,不能让梁金萍知道自己的行踪。梁金萍要是与杨美芳唠及这方面的事情,让杨美芳假装什么情况也不清楚。
司马儒回到家里,就不想主动和梁金萍说话。他想,事情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没有必要跟她磨牙,说多了还耽误事。司马儒这样想着,就在家默默地做好了准备,并按事先的想法,偷偷地写好了离婚协议书,在落款处写上自己的名字。
第二天清晨,司马儒早早地醒了。起床时,见梁金萍已不在身边,就穿好衣服下地,找来笔和纸,郑重地写了几个字:“金萍:你曾和你父亲说要和我离婚,我觉得你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我们两人确实生活不到一起,继续下去,你我都是痛苦。我走后,你就拿着我起草的离婚协议书,到法院起诉或到婚姻登记机关办理离婚吧。”司马儒写完,又认真地看了一遍,然后将那张纸叠好,连同昨天起草的离婚协议书一起,压在了梁金萍的枕头底下。然后出门打了一辆“倒骑驴”人力车,就奔火车站去了。
司马儒在火车站与冯灿根碰了头,两个人就一同登上了北上的火车,向着遥远的,连司马儒自己也不清楚的地方进发了。
在北上的列车上,司马儒庆幸自己用智慧摆脱了梁金萍,其不知,司马儒摆脱了家庭的陷阱,却又进入了一个更加黑暗的商海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