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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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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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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商海》连载

第二章

冯灿根和杨美芳老家住在浙江省浦阳市向阳乡竹岭村一个偏远的山岙里。

冯灿根十岁那年,他的父亲就经常到外面寻花问柳,有时甚至把他的相好领到家里寻欢作乐。这不仅使家里的经济更加拮据,还给冯灿根母亲的精神造成了刺激。她患了精神病,经常披头散发,一身邋塌地在村路上走着、唱着、骂着。一次在她清醒过来后明白了这一切,她对生活失去了信心,在身边没人的时候,她走出村子,跳进村外的火霞河淹死了。这使冯灿根的父亲受到了致命的打击,他一改以往的习性,带着小冯灿根开始了新的生活。

冯灿根从十六岁就开始跟着杨美芳的父亲学瓦匠活。他是个聪明勤快的小伙子,到了十八岁的时候,冯灿根已长成结实强壮的汉子。他的前额稍有些秃顶,额头有点突出,浓眉下,一双深陷的眼睛十分有神,方正的脸,颧骨有点高,周正的鼻下,嘴唇有点薄,说起话来,就像放机枪,口齿的伶俐非一般人可比。宽宽的肩膀有些瘦削,虽显得单薄,却也一身的力气,什么活都能拿得起来。杨美芳的父亲感到收这么个徒弟特别可心,在老伴的面前没少夸冯灿根的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杨美芳小的时候,听着这些倒没有在意,等她大了,听到这些夸奖的话就为冯灿根高兴。她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这个没妈的小伙子。杨美芳虽长得娇小,却是村里出名的水灵,两只眼睛突出的有神。她个子不高,常把一头长发梳到后头挽成一个髻,这就更加突出了她那圆润而周正的面部,让人看了,从心里就想多看一眼。冯灿根没妈,穿戴不像穿戴,补钉不像补钉,让杨美芳看了着实心疼。当她确定自己要嫁给冯灿根后,隔长不短的给冯灿根买衣服、鞋什么的。冯灿根对杨美芳的这些体贴,心里也都明白。

九月的下旬,正是仲秋时节,南方的暑气,仍然令人难耐。冯灿根在他的师傅——杨美芳的父亲带领下,顶着炎炎的烈日,在脚手架上不停地砌着墙。正在建设中的房子那空荡荡的躯壳,像燃烧着的炼钢炉,向外散发着阵阵热气。冯灿根觉得自己似一个被放进烤炉里的白薯,上边晒,旁边烤,下边蒸,多咱把身体里的水份烤干了,生命也就结束了。

“妈的,该死的太阳,真的要把人烤成木乃伊啊。”冯灿根光着的臂膀,被太阳晒得黝黑,嘴里骂着,将手中的瓦刀放在砖上,随手拽下搭在肩上的毛巾。此时,那盖满灰尘的背上,汗水象一条条小河一样不停地流淌着。脸上的汗水,带着盐味,常常流进他的眼睛里,杀得他无法睁着眼睛干活。他将毛巾叠了叠,用双手使劲拧着,将毛巾里所含的汗水拧出去,然后,认真地擦着脸,擦着他那虽有些瘦削,但很结实的胸背。擦完之后,又将毛巾叠起来,使劲拧去毛巾里的汗水。那汗水,如同泉水一样汩汩地往外流着。拧完了,他把毛巾重新搭在肩头,拿起瓦刀,继续砌他的墙。

南方和北方不同,北方的瓦匠们在冰天雪地的十一月份就无法施工了。可这南方,一年四季,都是建筑的施工季节,只要不刮台风,不下大雨,冯灿根就得和他的同伴们不顾风吹雨打,日晒雨淋,站在高高的脚手架上不停地砌着砖。四季轮回,暑去寒来,日出日落,斗转星移,冯灿根就是这样的辛勤劳作着。其实,他早就干够了这种长年累月在阳光下劳作的行当。要不是杨美芳对他一往情深,他肯定不会这样不顾劳苦地拼命干。有了杨美芳给予他的情谊,他要拼命干,努力挣钱,将来让杨美芳过上幸福的日子。可尽管这样,年头到年尾,冯灿根摸摸自己的腰包,还是觉得不鼓溜,细想起来,冯灿根就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悲哀。自己是在给人家打工,是在干着苦力的活。这年头,给人家打工,能挣几个钱,特别是出苦力的打工仔,一年到头更是剩不了多少钱。近些天来,冯灿根一直在心里憋着一股劲儿,他也想当老板,想不吃这样的苦就能挣上大钱。今天,他要找到杨美芳,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杨美芳。

太阳象一只挣扎了一天的野兽,由赤白变得昏黄,疲惫不堪地向山谷滑落下去。收工前,冯灿根第一个走下脚手架。他来到水池旁,痛快淋漓地冲了一个凉水澡,然后,将衣服搭在肩上,他边向着回家的路上走着,边掏出手机给杨美芳打电话。他约杨美芳跟他到外面走走。

落日被村外起伏的群山吞没了,晚霞在西天泛着红晕。那沉寂的傍晚,天空真叫人喜爱。它将那鲜红的颜色洒向大地,洒向竹岭村外那片翠绿秀美的竹林,洒向竹岭下那条宽阔的火霞河,使苍天与大地一色,使云霞与河水难分。竹岭啊,你秋日的傍晚和黄昏,在你那披着火红颜色的火霞河畔,不知有多少美丽动人的传说和令人惊叹的故事。

冯灿根和杨美芳并肩来到火霞河边那片平坦的砂地上,背靠着竹岭山下那片翠绿的竹林坐下了。微风吹着河边的芦苇婆娑作响,火霞河水在他们的眼前悠悠地流着。冯灿根望着眼下的河水,触景生情。当年,他的母亲就是跳到这条河里自尽的。冯灿根看了一眼身边的杨美芳说:“美芳,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领到这里吗?”

杨美芳微笑着说:“我还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眼儿?”

“那你说吧,为啥?”

“你不就是领我到这里来,向你妈炫耀你有媳妇了吗?”

冯灿根深情地望着杨美芳,郑重其事地说:“这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你商量,让你跟我走,如果你同意,我们就在这里和我母亲告别。”

杨美芳不理解地现出惊诧的表情:“跟你走?到什么地方去?”

“跟我到外面闯世界。”冯灿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又深情地望着杨美芳说:“你看我和你的父亲在外面风吹日晒雨淋的,能挣多少钱?咱们祖祖辈辈这样干,多数都是过着穷日子。可咱们村上出外做买卖的,听说都发了财。我不想让你跟我过穷日子,我一定领你出去闯一闯,不混出个模样,我也没脸回来见你的爹娘,更没资格做你的丈夫。”

杨美芳心里热乎乎的。她一头扑进冯灿根的怀里,喃喃地说:“有了你的这番话,我也豁出吃苦遭罪了。和你一起到外面闯。不过,我们就是吃了苦,遭了罪,也未必能得到好的结果,你也要做好失败的准备。”接着,她问了冯灿根的具体打算,冯灿根就把他早就计划好了的想法跟杨美芳说了。杨美芳听了感觉冯灿根说的也是经过了一番思考的,也是可行的,当时就同意了。

浙江的农村有一种习惯,儿女大了,自愿处了对象,在老人不反对的情况下,他们可以成双成对地走南闯北,可以在一起居住,等到两个人都同意成为正式的夫妻时,他们再举行定婚仪式和结婚仪式。杨美芳和冯灿根这样决定远走,双方老人也没有意见,他们就选择一个合适的时间,乘上火车出发了。

* * *

火车咯噔噔、咯噔噔地行进着,一直把他们带到了湖南湘西的一个小城。在小城的边缘地带,他们租了一个仓库,并在库外搭建了简易工作棚,办起了一个小型的干炒食品厂。厂房收拾好了,又购进了一车生瓜子。这天早饭后,冯灿根正在准备点火开炉,就听到有人敲门。冯灿根忙着点火,就叫杨美芳出门看看。杨美芳开门一看,见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理着短茬平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他着一身黑色西装,白净的衬衣扎着一条樱桃红底蓝花领带,脚蹬一双尖头皮鞋。看上去给人一种很文净的感觉,也透出一种买卖人的气质。

“你有什么事?”杨美芳开门探出头去问。

“你家有生瓜子出卖吗?”那人反问道。

“没有。”杨美芳不容怀疑地回答,并欲关门回屋。

“哎,您先别走啊。”那人忙叫住杨美芳,用恳求的口吻说:“我是瑶山植物油厂的,现在市面豆油和菜油价格都太贵,有一家食品厂向我们厂子订购一批瓜子油,厂里让我出来收购生瓜子加工。你们如果有就卖给我们,我们可是高价收购啊!”

杨美芳拿不准主意,跑回屋里找冯灿根说了情况。冯灿根果断地说:“卖给他!”

“卖给他们,咱自己咋办?”

“外面有的是瓜子,咱们可以再进啊!”

杨美芳一听,忙跑出去,把那人让进屋里。

“你看看我这瓜子,都是从内蒙土默特购进的,都是一等瓜子,你能给多少钱一斤?”冯灿根问。

那人抓了一把瓜子看了看:“这瓜子你有多少?”

“我这是刚进的十吨瓜子,总共就这些。”

“我给你一元八一斤,你要是同意,我就全包了。”

“一元八一斤?那不笑话吗?我这还是一元八角五买来的,再加上运费和损失,一元八卖给你,我不是亏大了吗?”

“那就两元一斤,现在就点钱交货。”

冯灿根在心里核计着,自己的瓜子是两元钱进的货,除了搭点儿电话费,什么事也没费就送货上门了。要是两块一一斤卖出去,每斤那不是挣一角钱吗,这十吨可是挣两千元啊。算到这里,冯灿根就果断地说:“两块一一斤卖给你,同意就热门货,不同意就拉倒。”

“行!那——咱们就成交。”那人说着,和冯灿根称了几包瓜子的份量,又数了数瓜子包数,算好了钱数,然后,打开他的皮包,取出钱数了数递给了冯灿根:“给你,这是整好四万二,你数数。”

就在冯灿根数钱的时候,那人就叫来了一辆汽车,将冯灿根家里的瓜子全拉走了。杨美芳从冯灿根手里接过那打钱,高兴得跳了起来:“真是该着咱们挣钱,还没开张呢,就挣两千块,太好了。”杨美芳说着又收敛了笑,很是郑重地对冯灿根说:“这里不会有什么骗局吧?外面有的是瓜子,为什么不到外面去进,非要咱们的瓜子?”

“骗局?怎么骗?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不是把钱给咱了吗?他还怎么能骗了咱?”

杨美芳复又现出笑容。

冯灿根看着空空如野的仓库,心里真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到了下午,一辆汽车停在了家门口,车上装满了瓜子包。冯灿根以为是自己联系的货到了。出门一看,见上午拉货的那个小伙子从车上跳了下来。紧接着又跳下来几个年轻人,个个气势汹汹,一齐拥到冯灿根的面前。

“退货!你痛快儿把我的钱还我!”那个穿西装的年轻人毫不客气地大声说。

“为什么要退货呀?”冯灿根疑惑地问。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你给我的货,是你样品那样的货吗?你小子可够花花的了,给我看的样品那么好,可付给我的,是些次货,你小子想骗我,你还嫩了点儿。”说着向后面的人喊:“把他的那些破瓜子都给我卸下来!”

那几个人就上车,搬的搬扛的扛,就往冯灿根的库里卸。

冯灿根忙打开卸下来的一包瓜子看,哎呀,这哪里是他原来的瓜子啊,这里面有土、有石块,那瓜子也大多是瘪子,冯灿根一看就顿时头顶窜火,上前阻拦着:“你们先不要卸,这不是我的瓜子!”

那些人根本不听冯灿根的劝阻,他们该卸还是卸。等卸完了,那个年轻人来到冯灿根的面前:“你的货我都退给你了,快把钱还给我吧。”

“我不能给你退钱,那货你都拉走了,又来找后账,哪有这么做买卖的?再说,那货也不是我给你的货,你这是骗人,我绝不能给你钱。”

“你小子敢在这儿说大话,你是不是先打听一下我是谁,告诉你,老子在这个城市说一不二,还没有人看不起我。你小子不还我钱,跟我玩儿邪的,我让你残废了那是便宜你了,把我惹烦了我把你灭了,我让你跑这儿开黑工厂。你说痛快话,那钱你到底是给还是不给?”

买卖刚搭头,就碰这么个茬儿,这要是把那钱退还给他们,自己剩了些破烂瓜子,往下还怎么做买卖?冯灿根心里叫苦。这钱可是自己多年辛辛苦苦挣来的,是自己和杨美芳的命根子,就是豁出命来,也不能交给他们。

“我不能给,你这纯属骗人,你这样欺负我,我现在就报告公安局。”

“那好啊,你现在就报告,我正想尝尝蹲笆篱子的滋味呢。”那人说着,从兜里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后送到冯灿根的面前:“给你,你不是要报告公安局吗,电话我已替你拨通,你说吧,说我骗了你的瓜子。”

冯灿根信不过他拨的电话号,从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我这有手机,我不用你的。”说着就拨号。

那人一见,轻蔑地说:“你小子还真是个滚刀肉。”一挥手,向着站在一旁的人喊道:“给我揍,不揍他告饶不罢手!”

站在一旁虎视眈眈的几个年轻人蜂拥而上,将冯灿根按倒就拳打脚踢。杨美芳早就吓得浑身筛了糠,此时,她捂上自己的脸,不忍心正眼看那些人是怎样痛打冯灿根。可冯灿根一声声的惨叫,逼着她来到那年轻人的跟前。

“你们别打了,我求你们了。”杨美芳哭着哀求道。

那人笑着上下打量杨美芳一番,伸出手来,上前捏了一下杨美芳的脸说:“小娘们儿,长得不赖。我相中你了。要不打死他咱俩过?”

“我求你了,我们出门在外不容易,你们就别打了。”

“不打可以,我还了你的货,你退了我的钱,然后,你痛痛快快把厂子搬了,咱们就相安无事。不然……”他又转过脸看了看被打得翻滚的冯灿根,咬牙切齿地吼道:“给我狠狠地打!”

冯灿根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如钢刀捅进杨美芳的心。她摒住哭泣,跑进屋里将钱取了出来,送到了那人的手中:“。快!你马上让他们住手!”

那人接过钱数了数,将钱放进包里,向那几个人喊道:“走!”

那几个人满脸的幸灾乐祸,晃着身子走出院子,蹬上汽车扬长而去。

冯灿根还躺在地上痛苦地叫着。杨美芳冲上前去,见冯灿根被打得鼻青脸肿,遍体鳞伤,一下子扑到冯灿根的身上大哭起来。

冯灿根推开杨美芳,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生气地吼道:“别哭了,哭什么哭,我又没死!”

杨美芳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问:“灿根,咱们到医院检查一下吧?”

“少费话,扶我进屋!”冯灿根不耐烦地说道。

杨美芳吃力地扶起冯灿根,将他搀进屋里,安顿到床上,脸上现出一副愁苦:“咱们搬家离开这里吧,这儿不是咱们呆的地方啊!”

“你说的倒容易,搬家?往哪儿搬?”冯灿根气恼地反驳,“这是在这里建了厂,就算安了家,怎么能说搬就搬啊?”

“我看那小子不是好惹的茬儿,他不是骗了咱们的瓜子就拉倒,他真正的目的是想把咱们撵走,咱们要是不走,麻烦事儿肯定还会有。”

“他敢把咱们怎样?我在这里开厂子,该交税交税,该交费交费,违法的事我不干,再也不上别人的圈套。谁敢找我麻烦,我就报警,我就找法院!”

杨美芳沉默了。

第二天,杨美芳按照冯灿根的吩咐,把那些瓜子包打开,用风车风出瘪瓜子,用筛子过出砂土,希望能从那些劣质的瓜子中,选出一点儿能用的瓜子。她的头上和身上落满了灰尘,脸上挂着一道道的汗迹。整个屋子飘浮着浓浓的飞尘,呛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时,房门被打开了,一缕阳光射进屋里,并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喊:“喂!屋里有没有人啊,出来一下。”

杨美芳没加思索就迎了出去,见两个穿深蓝色制服的人站在门口。一阵略微的惊慌从她心底漫过,因为她知道这两个人是工商部门的,却不知怎样对待人家。她发愣地望着这两个人,久久不能说话。

“你们怎么不登记就开厂子啊?”还是那两个人先发了话。

“我们还没生产呢。等我们安排好了会登记的。”杨美芳语无伦次地说。

“还没生产?看这屋子让你搞的,都让人透不过气来,还说没生产?”

冯灿根跛着腿从屋里出来。他来到那两人面前,谦卑地说:“同志,我们不是不想登记。现在,什么手续我都办不了。你们看我这样子,厂子还没开张就让人欺负了,把我打成这个样子,钱也让人家讹去了。登记的事就缓一段时间吧。到时,我自然就到你们那里把手续办了。不光是工商,其他手续也都一起办了。”

那两个人打量一眼冯灿根,马马虎虎地说:“马上登记,不然不准生产!”说完转身走了。

冯灿根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一阵高兴,心说:他们同意暂缓登记了。

随后的几天,税务部门、卫生部门、环保部门、消防部门,一个个接踵而来,气得冯灿根浑身发抖,恨不得一顿棍棒把这些要账的都打个半死。可冯灿根不敢来硬的,人家都是正常执行公务,只能耐着性子搪塞了这些人。

* * *

这天,冯灿根生产出第一批货,杨美芳带了点儿样品外出走市场。时近中午,一辆面包车在门口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屋里。冯灿根听到动静,一瘸一拐地赶忙迎了出来。

“我们是技术监督局的。”一个戴着眼镜,长得精瘦的人冲着冯灿根问,“你们的产品包装呢?”。

冯灿根从屋里拿出产品包装袋递向那人。

那人接过包装袋,又从簸箩里抓了一把炒熟的瓜子看了看,问:“你这产品就用这个包装袋包装吗?”

“对,这就是我们产品的包装袋。”冯灿根谨慎地回答。“我们就准备拿着这个产品和包装,到有关部门办理相关手续。”

“你这包装上,只印了你们的生产地址和联系方式,也没有产品质量标准,没有合格证,谁批准你用这样的包装?再说,你的产品没有执行标准,你怎么生产,谁批准你生产了?你必须停产整顿,立即交一千元罚款,”那人望着冯灿根,态度生硬地说,“不然就把你们的生产工具和产品没收,通过媒体曝光!”

冯灿根上前苦苦地哀求:“同志,你们就别难为我了。我好多老乡都是做这种生意的,现在炒瓜子,哪有什么执行标准啊!你们这不是难为我吗?这罚款我不能交。我现在也没这笔钱。”

“嘿呀!我还没听老太太这么哼哼呢。你这是抗拒执法!那就没别的说的了,没收你的生产工具和产品!”说着,就去搬屋里的东西。

冯灿根冲到那人的面前:“你们要是动我的东西,我就跟你们玩儿命!”

“好啊,你敢妨碍公务!暴力抗法,那就连你一快带走。先装他的东西。”两个人说着就进屋搬东西。

“你们要搬我的东西,我就不客气了。”

那两个人并不听冯灿根的话,仍往屋里冲。冯灿根从墙角处掠过一根木棒,阻止那两个人进屋。

那两人以为冯灿根只是吓唬他们,并不能真的伤害着他们,就硬是冲将过来。就在这时,冯灿根的大棒实实在在地抡了过来,打在了一个人的头上,当时就把那个人打倒在地。

冯灿根一见傻了眼,端着那根大棒呆呆地站在那里良久。最后缓过神来,扔掉大棒,冲出了屋子。

冯灿根一直跑离很远,当他觉得安全了才停住脚步。他害怕杨美芳送完货回到家里,就赶紧掏出手机给杨美芳挂电话。

“美芳,你现在在哪儿呢?”冯灿根拨通了杨美芳的手机,急不可耐地问。

“我还在街里啊。”杨美芳还没有感觉到冯灿根话里的急躁情绪。

“你赶快去火车站。”

“怎么了?”

“你什么也不要问了,咱们见面再说。”冯灿根说完收起手机,打了一辆出租车,就直奔火车站。

在火车站,他找到杨美芳后,简单地向杨美芳说了一下情况,两个人一合计,就到售票处买了车票,乘上了北上的列车。

冯灿根和杨美芳在列车的终点站下了车,又乘上汽车,来到了内蒙古毛乌素沙漠的深处,在那里,他们找到了一个落脚处。

把一些事情安排好了后,他们给家里打了电话,让家里寄来了一笔钱,做了点小生意,就这样苦苦地熬着日子,维持着生计,度着一种非常人能忍受的生活。

春节过后,春天就来了。风沙又开始光顾这浩瀚的毛乌素沙漠。经过一个冬天的相对平静,当沙丘阴坡处的积雪还没有融化,从北方吹来的强劲的狂风,呼啸着卷起沙丘阳坡的砂砾,肆虐着向南方更广阔的地域推进。此时,毛乌素沙漠深处的村庄,就笼罩在这昏黄迷茫的风沙中了。

昏暗的落日早早的在西天渐渐地消失之后,黑夜就像凶猛的野兽,露出狰狞的面目向村庄扑来。

在一顶破旧的蒙古包里,一盏如豆的煤油灯光,忽明忽暗地闪动着,冯灿根和杨美芳搂着他们已满两岁的小宝宝,各个瞪着恐怖的眼睛,倾听着外面一阵紧似一阵的狂风,倾听着狂风夹着砂砾尖叫着扑打蒙古包的声音。整个蒙古包内,显得那么恐怖和凄凉。

“妈妈,我害怕。”小宝宝紧紧地偎在杨美芳的怀里,瞪着惊恐的双眼,望着杨美芳喃喃地说。

“不要怕,有爸爸在,我们什么也不怕。”杨美芳紧紧地搂了一下小宝宝,用自己早已失去光泽和弹性的干瘪的面皮蹭了蹭孩子的小脸,然后向着躺在孩子另一侧的丈夫望去。

冯灿根两眼望着棚顶,象在苦苦地思索着什么。孩子的话,他象没有听到,妻子的话也象没有听到。此时的冯灿根,神情有些呆滞,他的脸憔悴瘦削,原本有角有棱的面部,现在更是眼窝深陷,颧骨凸出了。

“灿根,咱们离开这里吧,咱们不能再继续生活在这里了。”杨美芳望着神情恍惚,瘦弱可怜的冯灿根,两眼默默地流出了泪水。

“是啊,那场恶梦已经过去了,是该摆脱这种恶劣的环境,找一处更能适合生活居住的地方了。我也曾想过这个问题,可咱们应该到什么地方去呢?”冯灿根眨了眨无神的双眼,有气无力地说。

咆哮的风声几乎淹没了他的语声。

“你看咱们应该到哪里去?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到哪儿去。”

“我们到哪儿也不能回老家。要不咱到东北去吧。那里冬天虽然冷,不过,生活好维持,也有不少老乡在那里发了。”

“那就到东北去。”杨美芳赞同地说。

一个晴朗的天气,他们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就踏上了去往东北的远征途。

冯灿根和杨美芳来到东北,租下了司马儒家的后院,凭着他那熟练的瓦工技术,重新建起了厂房,又办起了他们的干炒食品厂。瓜子厂建起来了,由于司马儒的大力帮助,各种手续也都顺利地办了下来。他们没有多少周转资金,也无法形成规模生产,只能是小打小闹地维持性经营。

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块富裕的土地,并没有使他们的生活有什么起色,冯灿根从心里感到实在是对不起杨美芳,也对不起杨美芳的父母。当冯灿根向司马儒提出合伙做买卖,司马儒同意考虑考虑的时候,冯灿根可真的乐坏了。那天,杨美芳从司马儒家回来,一进到屋里,冯灿根就满脸兴奋,跳着脚冲到杨美芳的面前,一下子抱住杨美芳,迫不急待地向杨美芳说:“美芳,这下可有买卖了。”

杨美芳看了一眼冯灿根,有点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瞎扎乎什么啊!”

冯灿根把刚才与司马儒的一番谈话说了一遍,最后说:“你看,这个伙伴要是搞定了,不愁日后不发财。”

杨美芳也高兴得涨红了脸。可她又有些犯疑惑,用担心的口吻问:“人家是个大学生,能干这种买卖吗?”

“那你怕什么啊,就他家那点事不是在咱们的心里吗,咱们俩就给他猛串联。只要他拿出资金,那他就是想撤也晚了。咱们就套住他的资金,想发财就发财,他要是不听摆弄,他不仁,也就别怪咱不义。”

冯灿根和杨美芳,是走南闯北过来的,社会上的事什么没见过?他们有的是办法降住一个刚出校门不久的白面书生。这一夜,冯灿根和杨美芳没有合眼。一夜时间,他们已经想好了利用司马儒提供的资金,使他们摆脱苦海的万全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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