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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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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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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商海》连载

第十章

司马儒和杨美芳回到汽车跟前,让司机们把车开到汤琪的库房。

汤琪租给他们的库房,就在汽车厂大门里侧的北趟房。这栋坐北朝南的库房,总共是十间,中间开门。对开的大门正对着汽车厂的院心。司马儒来到库房,汽车也在后面跟着开了过来。

这时候,库门大开着。汤琪的一个销售员坐在一把折叠椅子上,背靠着一侧的大门闭目养神,听到有人走来,就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站起来。这人个子不高,挺黑,穿着一件干活时穿的灰色大褂,大约有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很稳重,但是能让人感觉出这人的精明。

“师傅贵姓啊?”司马儒走到那人跟前问道。

“免贵姓白。”那人走近司马儒,很客气地回答。

“汤老板把这库房租给了我们三间。”

“你也装瓜子吗?”

“是装瓜子。”司马儒边回答,边向库房的里面走去。白师傅也跟着司马儒进了库房。

库门的左侧,堆满了瓜子,而右侧是空着的。司马儒有意想用右侧门旁的三间,不想把货卸到最里面。

白师傅看出了司马儒的意思,就赶忙说道:“你不用里面的,你把货堵在了门口,那不是把里面的两间堵死了吗?那样汤老板会不高兴的。你只能租用右侧最里面的三间。车来了,你就把货卸在里面吧。”

“那可不行,汤老板要是再把这两间租出去装满货,那不把我的货堵到里边了吗,我还怎么往出卖啊?”

“这你不用担心,汤老板不会那么做,怎么也不能耽误你卖货。”

“那好,你要是能保证这一点,我就卸在里面。”司马儒无奈地答应着。

“没问题,这一点我能保证。货什么时候到?”白师傅问道。

“货已经到了,这不,车这就开过来了。”司马儒指着开过来的汽车说。

“好啊,那就卸吧。”白师傅走到门口,向着司马儒手指的方向望去。

这时,那三辆汽车已经挑过头,向着这边开过来。

白师傅接着问:“你找卸车的人了吗?”

“卸车的人?到哪儿找?”

“哎呀,这你都不知道?你就到里边儿打听,说找装卸工,就有人告诉你了。”

司马儒一听,就往院子里边跑。可刚跑出没多远,就见汪彩花向这边跑着,她的后面跟着一帮身穿劳动服的人。司马儒猜想,这肯定是汪彩花找来的装卸工。

司马儒停住脚步,回转身重新来到白师傅的身边:“他们已经过来了。”

“对,就是他们。”白师傅见到那伙人,心里有些激动,说,“这些人,可能干了,都是四川和重庆那边过来的人。他们有两伙呢,整天就是装车卸货,成年在这儿干。”

说话间,头车已经开到了库房的门前停下。后面的车也都跟上来,停在了头车的后面。司机们下车后,司马儒走到他们跟前说:“你们留下一个人点包,其他人可以先吃饭去了。”

那位车主说:“那好,我留下,让他们去吃饭。”说完,他就打发那些司机去吃饭。

司机们走后,装卸工就开始卸车。司马儒一见,心里就有点儿慌,走到汪彩花的面前问道:“你跟他们讲价了吗?”

汪彩花认真地说:“不用讲价,老规矩,装卸一包都是两角钱。”

司马儒听了,才放心地站到了一边看那些人卸车。

这些装卸工,一个个真是干活的料。来到车前,二话不说就开始解绳索,揭苫布,之后,就开始搭肩的搭肩,扛的扛,三车瓜子,两个多小时的功夫就卸完了。卸完车,司马儒和车主再加上装卸工的工队长对了一下包数,总共是1320包,是一包不多一包不少。司马儒再到屋里看了看,瓜子垛摞得齐刷刷刀切的一般,非常的规整。一看就让人满意。

汪彩花说:“这些人干活,你一点也不用操心,就是以后什么时间倒垛了,你找他们,他们也会给你重新弄好的,并且,再不用交费用。”

那位工队长说:“这帮人成年干这活,包您满意。有事您就叫一声,我们听信儿就到。好了,我们走了。”说完扭身就走。

“哎!我得给你们工钱。”司马儒急忙喊道。

汪彩花笑了:“他们的工钱到了晚上专门有人收。”

工队长也笑了:“到时候我们会找您的。”说完就和那些工人离去了。

司马儒望着那些装卸工离去的背影,感激地大声说:“谢谢你们!”

送走了装卸工,司马儒回过头来,见车主就站在自己的后面。

“老板,把车费给我们结了,我们好找个地方歇息去。”车主边说边把一份运输合同递给司马儒。

这时,司马儒才想起来,运费还没有给人家准备好。可自己已经没有钱了,这下可怎么办啊?

就在司马儒心急如焚的时候。汪彩花走到司马儒的跟前,从兜儿里掏出一打钱交给了司马儒:“给你,你把车费跟他们算了吧。”

司马儒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看了一眼汪彩花,感激地从她手里接过钱,转身来到了车主的跟前,和车主算结了车费。

汽车驶离汽车厂的大院,已时值中午。司马儒对杨美芳和汪彩花说:“该吃午饭了,走,咱们到外面啜一顿。”

“当然得啜一顿。”杨美芳赞成地说,“忙活这样,完事了还不啜一顿!”

汪彩花也不吱声,和杨美芳牵着手,跟在司马儒的后面,向着大门外走去。

***

自从在火车站见司马儒第一面开始,汪彩花的脑海里就总丢不掉司马儒的影子。她总想着能有机会和司马儒接近。但是,这种接近,又没有相应的理由,不好意思贸然。她知道,她要是在司马儒的心中失去尊严,也就失去了与司马儒接触的意义。

汪彩花长得漂亮,又聪明伶俐,穿着打扮也干净利落,内心世界的精神光彩,也是其他农村姑娘媳妇无与伦比的。她想走出祖祖辈辈都赖以生存的山野,她要进入外面多彩的世界,要和城里姑娘一样的生活。这种理想和追求,使她在学习上有奔头,很上进。可是,改革的大潮,改变了人们的思想观念,也改变了她的命运。她的学业让家里给中止了。对此,她十分怨恨自己的父母。更让她失望的是,父母竟然给她找了蒲松山做为生活的伴侣。蒲松山虽说有那么一点小聪明,可他的小聪明都用在了摆弄那些死物上,这就使他的头脑也成了死木头疙瘩。他不懂得爱情,也不知道疼爱人、体贴人。汪彩花和他一起干活,他总是象个木头人似的听她吆喝,任她摆布。她跟蒲松山枯燥的生活,早使她感到精疲力竭。为此,她在暗地里哭了不知多少次。

这个汽车厂的院子里,大多数是汪彩花的老乡。汪彩花的漂亮,曾让老乡中自我感觉良好的男人垂涎三尺。可汪彩花对那些人的轻蔑态度,又使那些人对她敬而远之,谁也不敢在汪彩花的面前表现出轻佻的举动。那些蒲阳老乡,有的腰缠百万,有的相貌堂堂。可在汪彩花的眼里,他们外表风流倜傥,内心世界却是一片空白。他们招摇过市,寻花问柳,是一群无所作为的混世魔王。汪彩花对他们根本不屑一顾。可司马儒的到来,真的使汪彩花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那天司马儒讲述夜里泻肚和被人劫财的事情,别人就像听着一个很可笑的故事,汪彩花这个心细的女人,不声不响地离开家,走出汽车厂的大门,到一家卖水的专业户,为司马儒花了三十多元钱买了一桶水。由于这家送水的人都出门送水去了,家里就一个年迈的老太太看家,她就扛着装有三十斤水的塑料桶,亲自送到了司马儒的住所。司马儒和杨美芳当然都没在住处,房门还上着锁,她就把这桶水交给了房东保管。她希望司马儒在喝这桶水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她的细心,在心里想到她。当然,她不仅仅是为了这些,她是用这一行动表达她的心意。但是,汪彩花的行动并没有使司马儒免除那场不该发生的灾难。房东老太太并没有及时把那桶水交给司马儒,司马儒还是贸然地进山取水,以至于发生了使她后怕的事情。

在司马儒遭到那两次劫难之后,汪彩花知道司马儒的身上几近翻兜,她也担心那个心口不一的汤琪会给司马儒出什么难题,就默默地为他准备了一笔钱,以应对不测之用。今天早晨的事情,真的让她给预料到了。当杨美芳找到她的时候,她在痛恨汤琪的同时,也庆幸事先为司马儒准备的钱派上了用场,她毕竟没有白费心思。她跑前跑后,圆全了司马儒的事情,她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当司马儒主张到饭店吃午饭的时候,她一点都没有谦让,她从心里庆幸有这么个机会和司马儒正面交往。

“想吃什么?你们点。”他们来到厂区大门外的一家饭店,司马儒望着汪彩花和杨美芳很绅士地说。

汪彩花抿嘴笑了:“随便你点什么菜好了。凡是你们东北人能吃的,我都能吃。”

“还是你点吧,对这地方的饭菜我都不了解,是不是吃得惯,我也不知道。如果是我点,有可能我自己都不愿意吃。”司马儒自嘲地说。

汪彩花无所谓地说:“你就随便点两个菜算了,咱们又不是到这来讲排场,对付吃一口,不饿肚子就行呗。”

司马儒很是为难,就让杨美芳点。

“你这才叫胡扯呢,你要是让我们吃你就点,不让我们吃,你就不点,那我们就在这等着。”杨美芳板着面孔,幽默地说。

司马儒感到无奈,从桌子上掠过菜谱,自嘲地说:“好了,我点。来到贵阳,就该品尝贵阳风味。”说着,就打开食谱认真看着。司马儒一看那食谱就感到困惑。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啊,副食有兰花鱼米映红椒、倒汗锅甲鱼、鸡纵鸡、椒麻鸭下巴、怪噜鸡丝、施秉狗肉汤锅、魔芋锅巴炒肉丝类的菜,主食有鸡肠旺、肠旺面、软哨面、沓哨馄饨、红油脆哨糯米耙、刷把头、怪鲁饭什么的。这些吃食,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当地特色,可却让他无所适从。到底点什么啊?后来一想,还是吃一点自己熟悉的东西吧,这些所谓的地方特色,真的要是端上来,大家都吃不惯,白花钱不算,那多不好?司马儒这样想着,就点了一个红烧鲤鱼,一个水煮肉片,一个黔驴板肠、一个芋头里几。点完这四道菜,司马儒又要一杯当地白酒和两瓶啤酒。

汪彩花看着司马儒点菜的认真劲儿,忍不住地笑着说:“随便吃点什么就算了,何必那么认真呢?”

杨美芳说:“彩花姐,你管他认真不认真,他点啥你就只管吃,用不着跟他客气。”

司马儒接过杨美芳的话说:“彩花姐不必客气。”

听了司马儒的话,汪彩花的脸顿时有点儿红了:“你叫我什么?”

司马儒有些愣了,“我叫彩花姐不对吗?”

汪彩花不再吱声。这时杨美芳醒过神来:“啊!我叫彩花姐,你也叫?你想在谁的面前装孙子啊?”

司马儒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忙把话题转开说:“说真的,我们到这儿来确实给松山嫂子添了不少……”

“不许叫我松山嫂子。他是他,我是我。非把我往他的身上贴干什么?咱们都是同辈人,往后就直呼其名算了。如果你非要以兄弟姐妹相称,你还大我两岁呢,我应该叫你司马大哥。”

司马儒高兴地说:“行……行……往后我什么也不叫,就叫你彩花,行了吧?”

说话间,服务员将他们点的酒菜都端了上来。司马儒就往杯子里倒酒,汪彩花和杨美芳喝黄酒是老手,却都不喝白酒,司马儒就给他们每人倒了啤酒,司马儒自己喝白酒。倒完了酒,司马儒就向汪彩花和杨美芳说:“都先吃几口菜,吃吧。”

当大家拿起筷子的时候,司马儒才发现,所说自己熟悉的菜,其实也让他陌生了。他伸出筷子尝了一口红烧鲤鱼,顿时被呛得喘不过气来。在东北,红烧鲤鱼是不能放很多辣椒和麻椒的,可这里做的红烧鲤鱼,却是放了不少辣椒和麻椒。再看一眼那水煮肉片,汤里是一层红红的辣椒油,尝了一口,更是让司马儒难以接受。又辣又麻,呛得司马儒根本上不来气,又是打喷嚏又是流眼泪。司马儒冲到外面换了一下空气,才缓了过来。司马儒回来时,见杨美芳笑得前仰后合。而汪彩花却是掩着嘴轻轻地笑着。司马儒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样的水煮肉片,可坑死我了。”

司马儒又看了看另外的两道菜,那颜色,也是让他望而生畏。“这菜你们两个能吃惯吗?要是吃不惯,我们再换别的菜?”

汪彩花说:“你换什么也都是这样。这地方的人,就是喜欢吃这样的菜,什么菜都要加些麻椒和辣椒的。司马大哥,你把这鱼外面的东西剥去,就吃里面的肉。”

司马儒小心翼翼地剥去红烧鲤鱼外面的左料,再扯掉鱼皮,让汪彩花和杨美芳吃。待汪彩花和杨美芳吃了几口菜后,司马儒举起酒杯说:“刚才我要说的话,一直也没有说明白,这回你们两个可得让我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今天,我盼望的货,终于顺利地运到了,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这个良好开端来之不易。一是得益于你和松山大哥的帮助,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二来,今天的事,要是没有你出面圆全,我们就在这里窝扁到底了。来,为了感谢你们的帮助,也为了咱们的友谊干杯!”

汪彩花一听就有些不好意思。她望着司马儒,红着脸说:“你这话都说哪儿去了,我听着怎么有点婆婆妈妈的啊?你我本不是一个地方的人,素不相识的能在这大西南见面,这都是缘份。我们之间互相能有个照应,做为我,那是很难得的。以后可不能说这种外外道道的话啊。”说到这里,汪彩花看了一眼杨美芳,很爽快地说:“来,干杯!”说着,大家都举起杯,尽情地碰了一下,然后,就都一饮而尽。

三个人放下酒杯后,司马儒就把话转到了正题上:“彩花,我们的瓜子是卸下来了,下一步该怎么办,我和美芳还都没有谱。”

汪彩花听司马儒说到下一步的事,思忖片刻说:“下一步就看能不能租到摊位了。如果不能很快租到摊位,那就暂时在库房里面卖。我在门面再联系联系我的客户,咱们争取在下一批货到来之前,把现有的货卖出去。”

“那就太谢谢你了!”司马儒一听,从心里感受到汪彩花的无私和善良,“在这个地方,我和美芳人地两生,你能帮我们联系,就让你费心了。”

“你们文化人总是这样客气,说出的话,总让人听着不舒服。什么费心不费心的,你要还是这么外道,我就不再理你了。”汪彩花不满地说。

“好,我不再这样说话。”

他们就这样边说边笑,边吃边唠,气氛很宽松。这时,杨美芳说:“我得出去一下。”

杨美芳走后,司马儒和汪彩花两人都不再说笑了。他们这样沉默了一会儿,汪彩花抬起头来,红着脸说:“司马大哥一个人出门在外,远离家乡,你就不想家吗?”

“要是那样恋家,我还能出来做买卖吗?”司马儒微笑着反问一句。

“你出门在外,一个人难免孤独和苦闷,可以找个要好的朋友相处。”汪彩花说完,用大胆的目光望着司马儒。

司马儒没有正眼看汪彩花,低着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出来是为了做买卖,一心扑到买卖上,孤独和苦闷算得了啥?”

汪彩花听了司马儒的话,把头慢慢地低了下来。她沉默稍顷,继续说:“象司马大哥这样的人,我从心里佩服。”说着她又抬起头,望着司马儒说:“司马大哥,我真的对你很敬重。我……我给你一件东西你肯接受吗?”

司马儒沉思了一下,谨慎地问:“什么东西?”

“一件小东西,不值钱,是我这几天亲自做的。你要是能接受,也说明你瞧得起我,我希望你能接受。”

司马儒还没来得及想好怎么回答汪彩花,这时,杨美芳从外面走了回来。司马儒和汪彩花就不再说啥。两个人都低头吃菜。

杨美芳回来后,三个人又喝了一会儿酒,司马儒感到都喝好了,就向服务员要了三碗米饭。

吃完饭,三个人就高兴地走出了饭店。

***

离开饭店,司马儒就说:“这白酒有点儿上头,你们两个回去吧,我回住处休息。”说完就和汪彩花、杨美芳在马路上分了手。

其实,司马儒头疼是假,而真正的原因,是不再敢面对汪彩花。司马儒没有忘记,汪彩花说过要给他一件东西。那东西是件何物他还不清楚。但是,司马儒早就知道汪彩花的心思。司马儒不是愚笨的人,有几件事情,早就提醒了他,这个女人,将来是要对自己的情感产生影响。第一件事,就是司马儒刚到贵阳时,那刚照面的第一眼,司马儒就看到了一张秀气的脸庞和一段苗条的身躯,汪彩花那双非同寻常的眼神和表情,给了司马儒极其深刻的不可磨灭的印象。第二件事情,听杨美芳说,那天汪彩花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说是要为他们接风洗尘,自己却到旅社去住了。第三件事情,是他吃不惯这里的水,汪彩花给他买了一塑料桶的矿泉水,并且在他还没有上山之前,就已经交给了房东。特别是今天,她用自己的行动,使他摆脱了没有库房卸货和没有资金付运费的困难。汪彩花的这些表现,使司马儒都感到了这个女子对自己的温情,司马儒从心里敬重这位精明的女子。可是,敬重归敬重,自己是来做买卖来的,不是寻找感情归宿来的。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自己要是不顾深浅地一脚插进去,中了人家的圈套,或是陷入情感的泥潭不能自拔,造成不良后果,那可是后悔莫及。再说了,自己对汪彩花也不了解,自己要是中了人家的美人计,再让她的丈夫蒲松山出面讹诈自己,自己丢了人不说,到那时,人家要多少钱,自己不就得给人家多少钱吗。要是不给,自己在这里是孤家寡人,人家怎么整治,自己也是束手无策。那些钱可不是自己的啊,是一个要好的同学给提供的。到时候,钱让人家给下去了,自己拿什么还给人家?想到这里,司马儒越发感到害怕。可眼下怎么办呢?那个汪彩花说是要给自己一件东西,这东西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你说接受了吧,那就可能掉进人家设下的感情旋涡,拒绝了吧,那就意味着往后和人家一刀两断,谁也不理谁。司马儒躺在床上简直是精神错乱六神无主了。想来想去,还是拿定主意,不接受汪彩花的东西。在这个问题上耍点滑头,淡出汪彩花的感情是非之中。

司马儒这样想着,心里就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他闭上眼睛睡着了。一觉醒来,见杨美芳已经在屋里,默默地坐在床边。

“詹永平刚才到彩花姐家了,他说要买咱们的瓜子,找你商量瓜子的价格。”杨美芳毫无表情地说。

“要买咱的瓜子好啊,那你就卖给他呗。”

“他非要和你商量。一会他还要到彩花姐家等你。”

司马儒犯难地不再吱声了。

两个人边说边一齐动手,很快做完了饭菜,端到饭桌上吃了起来。

吃完晚饭,天已经黑了,杨美芳就说:“走吧,詹永平可能已经在彩花姐家等你了。”

司马儒有些犹豫。尽管司马儒已经想好了怎样面对汪彩花的事情,可事到临头,他还是有些不情愿。司马儒迟疑了一下说:“你就告诉詹永平,让他明天到咱们库房拉货,也不用商量。市面儿都有价的,有什么好商量的。”

杨美芳表现出不满:“人家要买你的货,你还不主动点儿,你这样对待人家,人家能满意吗?反正我已经告诉你了,去不去由你。”杨美芳说完,扭身就走了。

司马儒站在门口,望着杨美芳离去的背影,心里犯了寻思。是啊,用户就是上帝,不对人家主动一点,会失去客户的。整个大院又不是自己一家卖瓜子的,不主动一点儿,人家会到别处买的。特别是现在还欠汪彩花不少钱,自己连生活费的支出都有些困难了。自己的手机丢了以后,与梁金栋联系也中断了,到现在也不了解那边的情况。要是能早出手一批货,解决一部分资金问题,自己的精神压力不就缓解了吗?想到这些,司马儒就锁上房门,跟在杨美芳的后面,到汪彩花家去了。

进到汪彩花的家里,见汪彩花正在洗脸。杨美芳就说:“你这是才回来?”

“我这不刚进屋。”汪彩花说。

“你都忙活一天了,上午帮我们忙,下午又到门面去卖货,肯定又累又饿。你就抓紧吃饭吧。”

“我不忙。”汪彩花见杨美芳坐到了床沿上,司马儒却拘谨地站在那里,就搬来一个凳子给司马儒:“你们那里下午有没有拉货的?”

“没有。刚刚卸货,肯定不会有人来拉货的。”杨美芳回答着,想起了詹永平的事,就问:“詹永平没来过吗?”

“我刚回来,没见到詹永平过来啊。他说有事要来我家吗?”

杨美芳骂着:“这小子说话也不算数啊。他说要过来和司马大哥商量买瓜子的事,怎么又不来了呢?”

“他说了,你们就等一会儿,说不定很快就来了。”

杨美芳望着司马儒说:“司马大哥,你就在这等着吧,我到前院和他们打麻将去。”说着就起身要出门。

汪彩花就说:“要玩儿你就玩儿去。”

司马儒怕自己和汪彩花在这屋子里尴尬,就跟在杨美芳的后面打算离去。汪彩花在送他们的时候,从后面抓住司马儒的衣后襟,使劲往回拽了一下,并跨前一步,挡住司马儒的出路,司马儒被汪彩花拦在了屋里。杨美芳出门后,汪彩花扶着门框向杨美芳说:“不许玩儿得很晚,要早一点回来。”说完就将房门关上,转身对司马儒说:“她走她的,你就在屋里等着詹永平。快进屋里坐。”说着就将司马儒让进屋里。

回到屋里,司马儒就觉得很不自然,拘谨地站在屋中间。汪彩花红着脸微笑着说:“你别站着啊,快坐下。我拿一样东西给你。”说完就去翻她家的小柜。她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包,然后站到司马儒的面前,将那个小布包背到身后说:“这是我给你的,你可不能嫌弃啊。”

司马儒不好意思地说:“什么东西那么神秘?”

“很不值钱。不过,这是我亲手给你做的,是我自己的手艺,你一定要收下。”

司马儒木讷地没有吱声。

汪彩花边将那小包拿到司马儒的面前打开,边轻言细语地说:“贵阳这地方空气非常潮湿,不穿拖鞋,脚就会捂坏了。”

一双拖鞋展现在司马儒的面前。这双拖鞋,洁白的鞋底厚厚的,鞋面是用毛线钩成的,但并不软性,非常的挺实。蓝色的鞋面上,还镶嵌着红色的棱形的图案。看得出汪彩花既手巧,做得又非常精细。

司马儒刚来时,汪彩花就冥思苦想着司马儒这个人。经过几件事情,汪彩花感觉司马儒是个不好接近的人。

但是,不好接近,是互相之间还没能达到信任。汪彩花这样想着,信心就又增加了几分。在门面没事的时候,她就买了一些毛线,坐在那里用钩针为司马儒钩拖鞋。在钩拖鞋的时候,她的心很急,白天又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又想把那拖鞋钩得让人看了就能断定是一个巧人干的活,她就挤时间,免去了一些可做可不做的事情,那些可拖延到以后做的事情,她就放在以后去做,能让蒲松山做的事情,就让蒲松山去做。钩拖鞋并不难,难的是要把那鞋钩成艺术品,这就如同绣花,甚至比绣花还要难。绣花仅仅是靠手巧,而钩拖鞋,还要费手,没有三天时间,她的手就钩出了血泡。破碎的血泡,使她感到如针扎一样的疼痛。她擦着冒出的血水,心里在说:司马儒啊司马儒,你能知道这双掺着我的心血钩成的拖鞋,到底有多大的份量吗?

司马儒从汪彩花的手里接过拖鞋,拿在手里仔细地看着,嘴里不住地夸奖着:“啊!这么好的一双拖鞋。这鞋面还是毛线钩的,这上面还有这么好看的图案嘿,钩这么硬棒,手都得让钩针磨坏了。这得花多大的功夫钩它呀!”

汪彩花有些腼腆的微笑着。

司马儒又比量一下大小,嘴里说:“这拖鞋,我穿是正合适。可我这人,从来都不穿拖鞋。”

汪彩花顿时收敛了笑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用生硬的口气问:“你不要光夸它好赖的,你就直说要不要吧?”

司马儒一下子为难起来,脸上现出无所适从的表情。他在那里无所措手足地愣了良久,才壮着胆子说:“彩花,你费了这么大的劲为我钩了这么好的一双拖鞋,这份情意我领了。可我真的没有穿拖鞋的习惯,你就留给松山大哥穿吧。”

汪彩花上前一把从司马儒手里夺过拖鞋:“你不要就算了,你还管我给谁干什么,我把它剁了你还管得着吗?”说着,将那双拖鞋高高地举起来,又使劲摔在了地上。然后,用泪眼向司马儒望了一下,一头扑到床上哭了起来。哭得司马儒站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外屋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动静。司马儒迎了出去,见是蒲松山回来了,忙说:“松山大哥,你们还没吃饭呢,快张弄吃饭吧。”

蒲松山进到了屋里,看了一眼干净的饭桌子,就问:“怎么还没张弄吃饭啊?”

听到蒲松山的问话,汪彩花唿地一下子从床上起来,愤怒地质问道:“你干什么去了?”

蒲松山一下子愣住了。半晌,他才怯懦地说:“我和他们下两盘棋。”

“下棋下棋,整天就知道下棋。你在家不做饭,还得我回来给你做饭?”

“那饭我都闷在锅里了,该炒的菜我也都切好,你回来炒一下不就行了吗,还都得我给你弄好了?”

“你可以不弄,连这个家你都可以不管。你就在外面下棋好了!去吧,你再和他们下棋去。”说着就往外推蒲松山。

蒲松山被推得在屋里转着,就是不出门。气得汪彩花用拳头打他。蒲松山招架着也不还手。最后打得蒲松山有些不耐烦了,用力使劲推了一下汪彩花,汪彩花经不住蒲松山这一推,一时站立不稳,连连后退。最后跌倒在床上。

这一下,可惹怒了汪彩花,她从床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墙上撞去。一下,两下……直撞得咚咚震响。

“彩花,你怎么能这样呢。”司马儒怜惜地喊道。

汪彩花又要往墙上撞,司马儒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把抱住了汪彩花,她再也没撞到墙上。

汪彩花有气无力地跌坐到地上,挥着泪手指蒲松山说:“就你这没疼没热的,我跟你过得有什么意思。”

蒲松山也没让步,他不服软地说:“你说我没疼没热,我就是没疼没热。你要是看不惯我,你愿意找谁找谁去。”

司马儒上前阻拦道:“松山大哥,你还是少说两句吧,快到外屋弄饭去。”

蒲松山一脸怒气地说:“要吃她就自己弄,我不吃了,我也不伺候她这个猴儿。”说完,气急败坏地一摔门走了。

司马儒站在屋子里不知如何是好。最后,冲出门去,气喘吁吁地跑到前院找杨美芳,把事情交待给了杨美芳,自己就仓皇逃出大院,回到住处看蒲松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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