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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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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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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断商海》连载

第一十五章

望着两个离去的背影,司马儒陷入无边的恐惧之中。他怎么也想不出,冯灿根和杨美芳会对他怎么着。一直到天快黑的时候,他才从床上起来做晚饭。这时,汪彩花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屋,开口就问:“你答应继续和他们做买卖了吗?”

“没有啊!我说要过春节了,得回老家过年去。”

“那么你是不是借给他们钱了?”

“他们向我借了,我也没借给他们。”

汪彩花的情绪稍有了一些缓解,站在那里不再吱声。

“怎么了?”司马儒疑惑地问。

“冯灿根已经走了,是和汤琪他们一起走的,杨美芳也跟去了。不过,杨美芳不可能走,她是送他们到车站,路上可能还要商量一些事情。他们一共是四个人,打算坐下午三点多钟的火车奔成都。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如果不抓紧离开,他们要难为你,你可就摆脱不了他们了。”

“这儿还有不少钱没收上来,我要是走了,那些钱不就瞎了吗?”

“那你就抓紧把欠款齐上来,现在就去齐。”汪彩花不容反驳地说。“你就去吧,晚上也不要回来住了,一男一女在一个屋子住,说不好他们会讹上你。我也走了。杨美芳马上就会回来,让她见到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你走吧。”司马儒把汪彩花送到门外,又心情沉重地回到屋里。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他非常感激汪彩花。此时此刻,他也没时间想这些。要紧的是抓紧把那些欠款都齐上来。

要把欠款都齐上来谈何容易?一是欠款户手里不一定能有那么恰当的现款;二是所要找的人也不一定都找得到;三是有些人总想用别人的钱做买卖,既是有钱,也不愿马上还给你。这就需要更长的时间。司马儒这样想着,就没有心思吃晚饭,更不愿做饭了,他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出门。就在这时,杨美芳开门走了进来。

“你想出去?”杨美芳看到司马儒的样子问。

我出去一趟,晚上就不回来住了。你自己在屋里,把门窗关好,别让坏人把你吓着了。”

杨美芳的脸一下子红了。她望着司马儒,微笑着说:“司马大哥,我知道了,你肯定还记着上次的事。告诉你吧,上次的事,我也是真心的,没半点儿恶意。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再也不会发生了,你还要到外面去住,你把我一个人扔到这儿,我一个女人,能不害怕吗?算了,你就不要到外面去住了,还得花钱。你就是在这里住着,外人谁能知道,就是冯灿根问起这事儿,我就说你是住在了外面,他还能不信啊?”

司马儒一听这话,心里就更有些发毛。他不想说更多,坚定地走向房门。

来到外面,司马儒的心情很烦乱。他预感到一场残酷的较量就要开始了。在这个节骨眼上,自己要保持清醒的头脑,万万不可掉以轻心。他这样想着,就离开了住处,向下面的汽车厂走去。他来到汽车厂大门又站住了。算了,今天就不收钱了,应该抓紧到街里找一个旅社住下,要账的事明天再说吧。

司马儒找了一家自认为安全的旅社住下了。其实,这一夜司马儒根本也没有睡着,头脑里翻来覆去想着和冯灿根两口子做买卖的往事。天亮之后,他起了床,洗了把脸,到服务台前结了账,就走出了旅社。来到大街上,他找了一家小吃部,要了一碗稀粥,两个馒头,就着一碟儿咸菜,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口。吃完饭,就向着汽车厂的方向走去。

在汽车厂的院里,司马儒首先来到了外号叫阿痞的苏永清家。司马儒进屋时,就苏永清自己在家干活,见司马儒来了,就笑脸相迎:“哎呀,这不是司马老弟吗?你吃饭了吗?没吃饭就在我家吃点儿。我现在正好没事,咱们俩可以消消停停地喝两盅。”苏永清那虚假的热情,真的让人感到不舒服。不论什么时候到他家,他都是以供酒表示热情。但,并不是真的要招待你喝酒。

司马儒知道这人很是虚伪,总是满口说假话,也不分场合,说出来的话让人听了觉得言过其实,可他就是要这么说。司马儒对他的话也不在意,只是应酬地说:“我吃过了。”

“那你来肯定是有要事相商吧?”

“我是来看看那货款,你今天必须给我凑齐了,我要用这钱进货。”

“用这钱进货?”苏永清沉思着。“你要是用钱,你早说啊,你现在用钱就让我马上凑齐,你这不是难为我吗?”

“我不为难你,你现在就给我准备,你说什么时候让我来取,我就什么时候来取,你看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阿痞听了高兴了:“哎,你这样做,那才对咧。我欠你的钱不假,可我不是不给你。你让我就地挖坑马上就拿出钱来,那哪行啊?我的家又不是银行。我就是有钱,也不能在家里放着,你怎么也得给我一点时间啊。行了,咱们就不多说,我这就给你准备钱去。这样,你下午来取就是了。你看行不行?”

“行,你总共欠我八千块钱,我就下午来你这儿取。”司马儒说着,就起身走了。

在门口,司马儒和阿痞告辞后,又直奔汤琪的家。

汤琪其实不需要进司马儒的货,他家里是什么货都有,什么品种的货也都不缺,可他非要进司马儒的货。进司马儒的货目的一是限制司马儒的货给市场以充足的货源,二是为了占用司马儒的资金,以掌握司马儒的把柄,同时也是为了掌握司马儒的动态。这些天,他见司马儒的货下得快了,也就抢先收购了司马儒的一批货。总共拉去了三十吨的瓜子,由于司马儒催要货款,汤琪已经结了七万六千元,还欠下司马儒五万元的资金。

司马儒来到汤琪家的时候,是汤琪家的门卫给看着狗并送进屋里的。汤琪的妻子带搭不喜理地说:“我家老汤不在家,有些账目我也不清楚,你是不是等他回来再说。”

“我现在就是等着用钱才来的,你最好查查那账,再跟汤老板沟通一下,把那钱给我结了。”

“你等等我找找那账。”汤琪的妻子说着就向里屋走去。

客厅里就剩司马儒在那里干坐着,他等了十几分钟,就听院子里的狗疯狂地咬了起来。汤琪妻子迅速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她把杨美芳领进屋里。

杨美芳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屋子,一见面就红着脸指责司马儒:“司马大哥,你这是干啥呀?你这齐钱也不跟我说一声,你要是跟我说一声,我也不能让你来齐这钱啊。哪有这个时候要账的。你还不知道我们浙江人的礼节,我们浙江人不像你们东北人,随随便便的,什么时候都可以到人家去要账。我们那里不中一早儿就登门要账,那样会让人家感到晦气的,人家的买卖会一天不兴旺。你这不是什么也不懂吗?走吧走吧,你就别在这丢人了,你识文断字的,怎么能做这种失礼的事情呢?”

司马儒并没有动弹。他想,自己走的时候,也没跟杨美芳说是要出来齐欠款啊,她怎么这么快就来了,并且一进屋就说自己是来齐欠款的?这分明是阿痞或汤琪妻子给杨美芳打了电话。什么礼节不礼节的,这都是他们事先合计好了的,就是不打算让自己收欠款,是想用这种办法来拖住自己。司马儒心想,这个时候不能跟她计较,就笑了一下说:“我又不是让他们马上把钱给我,有就给,没有,就当事先打个招呼。”

“那也没有这么个说儿啊,一大早就登门提钱,多不体面。走吧走吧。”

司马儒觉得不能再呆下去了,就起身和杨美芳走出了汤琪的家门。

***

司马儒差不多是被杨美芳押着走出汤琪家的。来到外面,司马儒向杨美芳问:“货都卖没了,欠款也该收了,你说什么时候往回收?”

“当初人家买你货,那是成全你,你把货卖没了就不容空,立马就向人家要钱?那不是拉完磨杀驴吗?要齐账也得周六,平时人家都忙买卖,你向人家要钱,人家都不愿打对你。”

“行,你说周六就周六,到时候咱俩去。”

他们边走边唠着。这时,蒲松山从对面走了过来,见到司马儒和杨美芳就说:“你们两个干啥去了?”

杨美芳不等司马儒回答,就抢先说:“他到各家要钱去了。你说哪有这个说儿,货卖没了,一大早就登门要钱,这也太不讲究了。”

蒲松山没理杨美芳的话,却接过话茬说:“我还欠你们八千块钱,我都准备好了,你们把它拿去吧。”

杨美芳一听愣了,她和汪彩花说了,不让结这笔货款,怎么不等人家要就主动给啊?她赶忙说:“现在不拿,需要时我们就去取。”

蒲松山说:“你们最好现在就拿走,省着我放在家里惦记。”

杨美芳想了想说:“那好,一会儿我们去取。”

蒲松山听了就转身离去了。

司马儒想,为什么一会儿去取?为什么不现在就跟着蒲松山把那钱拿到手?她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望着蒲松山离去的背影,司马儒生气地质问杨美芳:“为什么等一会儿取那钱,现在取还有什么说道吗?”

“那么着忙干啥?信不着人家咋的?”

司马儒不再听杨美芳说啥,转身向库房走去。来到库房,他见杨美芳没了踪影,就走出大院,乘公共汽车来到三桥市场。在那里,他先找到几户与杨美芳没有关系的客户要账。这些客户,都是正经买卖人,司马儒到摊位上,人家都很热情地和司马儒结了账。最后,他来到了那个叫陈仕礼的摊位。

陈仕礼,一个无能小贩,无赖商人,说起话来连汤水不落的,办事也没什么能水。他欠人家钱,总是不愿还,你去要账,他就不高兴,找各种理由不给。目的是想赖黄了,就是赖不了,也要拖你,实在拖不下去了,他才能还钱。大院里的人们谁也不愿意与他交往。陈仕礼欠司马儒五千多块钱,司马儒来到他的摊位,他就像不认识司马儒似的,也不看司马儒一眼,该卖货还卖他的货。

司马儒等他的顾客走了,才进到摊床的里面,向他打招呼:“陈老板买卖怎么样啊?”

“不好,从你那里拿的货,就是价格比别人便宜,客户也不买我的。你看看,你那货不是还在这里吗?”陈仕礼说着,下巴往前伸了伸。

司马儒没有在意陈仕礼说的话。因为他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这人,从外面进来的货,卖不出去他愁,卖出去又舍不得,一旦有人买他的货,他就会觉得自己的货价格低了,于是就不再肯降价,多买也不降,越是要多买,就越觉着自己的货价格低,就越是咬死价。做买卖有这样的心理,怎么会竞争过别人?

司马儒向陈仕礼的货摊扫了一眼,故意抬举他说:“陈老板怎么搞的?别人都说你做买卖非常的精明,非常老道,可这货怎么还没卖出去啊?”

陈仕礼听了司马儒的话,心里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他谦虚地说:“不行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看别人家的货,都成车往外拉,我的货就是走不动。”

“陈老板的精明我是知道的,你不是卖不出去,我猜你是在观察市场的形势,一旦观察清楚了,那货就会很快出手了。”

司马儒的几句赞扬话,说得陈仕礼顿时兴奋起来。他板着面孔,眼神里透出自命不凡的光彩,同时,也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就向司马儒问:“你是来看那货款的吧?”

这下正对司马儒的心思,司马儒赶紧接过话茬回答:“我就是为那点儿钱过来的。我这不是要进货吗,想把钱齐一齐,凑够了,好进货。其实,陈老板欠下的这点儿钱,我都不好意思来取,陈老板欠过谁的钱?你是咱们大院里最好的账主。再说了,就我这点儿钱,不值得陈老板付一回。你看我还撵到门面来要账,这不是给陈老板丢脸吗?”

“不是不是,哪能这么说呢。”陈仕礼不好意思地现出一脸苦笑,走到地桌前,从里面取出一打大面额的钞票,来到司马儒的面前数着。司马儒见他数着数着,手的动作放慢了,继而他停止了数钱,抬起头来向司马儒问:“杨美芳怎么没来?”

“她有别的事,让我到这跑一趟。”

“那不行,杨美芳跟我交待过,你们俩的买卖是她投的资,你自己来取款,我指定不能给你。除非咱们六个眼珠到一块。或者她事先跟我有交待。”

司马儒知道事情不好办了。陈仕礼这人,没理由还想赖账呢,何况杨美芳和他是老乡,跟他有过交待,此时跟他说什么都不会好使。于是,司马儒就说:“那也行,那就改日再说。”

司马儒说完,就从陈仕礼的摊床里走了出来。

离开三桥市场,司马儒想,蒲松山的那笔钱,虽然有汪彩花为自己着想,也不排除有什么变故的可能性。一旦取晚了,再发生意外,后悔就晚了。他拦住一辆出租车,坐车回到了汽车厂。

***

杨美芳时刻都在琢磨怎样才能控制住司马儒。她知道,要控制司马儒,关键是控制住司马儒的资金。司马儒那些资金,是他从同学那里借来的,做完买卖,就该把资金还给人家。要是在客户那里收不回来,他是不能走的。

今天早晨,杨美芳还没起床,汤琪的妻子就打来电话,告诉她司马儒到她家要钱的事。她不顾一切地跑到汤琪家,把司马儒的事给搅了。当然,杨美芳相信,汤琪的妻子是不会把欠款交给司马儒的。但是,通过这件事儿,她察觉到了司马儒的动向。当蒲松山说已把欠款准备好,只等他们来取时,她就百般阻止。但是她明白,这只是暂时的拖延。经过一番苦苦琢磨,她终于想出阻止司马儒拿到这笔欠款的办法。在司马儒离开汽车厂后,她向苏永清家走去。

苏永清正在车间加工瓜子,杨美芳来了,他以为是来要账的,就热情招呼道:“哎呀,这不是美芳吗?,快到屋里坐。”

苏永清说着,将杨美芳让到了屋里。杨美芳坐到地桌前的一把椅子上,望着苏永清说:“大叔,我有一件事情相求,你肯帮忙吗?”

“求我?”苏永清有些不好意思。“不就是那点儿瓜子款吗?怕我不给怎么?我晚上给你们就是了。”

“我知道大叔有钱,都存在银行里呢。这样吧,你不要到银行取了,你到蒲松山那里暂时借点儿。”

苏永清的脸一下子红了,没好气地说:“借钱?我自己有钱,你们都同意我晚上给你们了,怎么现在又急上了?”

“大叔,不是我急。蒲松山欠我们的钱,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我是怕司马儒把钱取去,才让你去借的。”

苏永清有点糊涂了:“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蒲松山欠你们的钱,还给你们是正理儿,为什么怕司马儒把钱取去?你怕他取,你去取呀!为啥非让我把那钱借出来?”

“大叔,我就跟你直说了吧。当初,司马儒答应和我们合伙做买卖,为这买卖,我和冯灿根把厂子都挑了。现在,他却要撤走资金和我们分手,这不是坑人吗?我没别的办法,就得让他继续和我们合作。蒲松山家欠我们的钱,我取来了,还不得交给他吗?所以,我让你出面把那钱借来。蒲松山家的钱让你借来了,他就没钱还我们了,包括你欠我们的钱,都拖欠着,直拖到他答应继续和我们合作。”

苏永清坐在那里想了好一阵,才抬起头来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我……还真的没有借钱的习惯。”

“什么没有借钱的习惯?你这不是帮我帮忙吗?咱们可是老乡啊。”

“蒲松山家的钱是准备还欠款的,我去借,人家能借给我吗?”

“我跟你去,他就能借给你。走,我们现在就过去。”

苏永清慢慢腾腾地站起身,跟着杨美芳出了门。

他们来到蒲松山家,杨美芳就主动地说:“老蒲大哥,永清大叔向我借钱,我这儿没钱,把你手里的钱先借给他吧!”

蒲松山一听就愣住了:“我哪有闲钱借给他啊。我这俩钱儿,不得还你们的账吗?”

苏永清不说什么,杨美芳赶忙说:“我们的账不用着忙还,永清大叔有点事着急用钱,你该借给他你就借,欠我们的钱,过两天给,我也不会找你要。”

蒲松山一听,就对杨美芳说:“要不就这样吧,我把这钱还给你,你愿意借给永清大叔,你就借给他。”

“不能那样。你要是那么做。这笔钱还没经司马儒手呢,我从二场借给了永清大叔,他不得生我气?”

蒲松山有点为难:“我都答应给他钱了,欠钱不还,还把钱借给了别人,那司马儒向我要钱怎么办?我可没处筹措啊!”

“这笔钱是我让你借给他的,到时候,我跟司马儒解释。有话让他冲我说。”

蒲松山犹豫着,坐在那里不动声色。这两天,他已经看出了汤琪和冯灿根他们在搞什么鬼,也听到了汪彩花说过,冯灿根自己没有本钱,还要到成都去进货。两个人已经猜到,冯灿根要进货是假,他们变着法儿下司马儒的钱是真。可那杨美芳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钱,拐了个弯儿借给苏永清呢?

杨美芳看出了蒲松山的多心,她有些不耐烦地说:“松山大哥是不是怕我说了不算啊?”

“不是,这事儿我得问一下你彩花姐,我要是不跟她打一声招呼,到时候她该怪罪我了。”蒲松山说着,就拿起手机,要给汪彩花挂电话。

杨美芳一见就生起气来,上前按下蒲松山拿着手机的手说:“这么一点儿事,还费这么大的操事,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我都答应你了,我们的钱你可以晚些天还。你这样不敢做主,是信不着我,还是信不着永清大叔啊。要不这样,这笔钱,永清大叔什么时候还给你,你就什么时候还给我们。司马儒要是不高兴,你就让他跟我说,没你的事儿。这样总算可以了吧?”

蒲松山还是不敢把钱借给苏永清。他坐在那里像是冥思苦想着。

正在这时,司马儒开门走了进来,蒲松山一见就像见到了救星。这回你们两个人都在场,我就好办了。

杨美芳见司马儒进来,走到蒲松山面前,从桌子上把那打钱拿到手里问蒲松山:“这些是不是整好八千元?”

“是八千元。”蒲松山两眼直直地望着杨美芳。

杨美芳把那些钱送到苏永清的面前:“永清大叔,这些钱就归你了,你拿回去吧,你也不用数了,差了由我负责。”

苏永清站在那里并不伸手接那钱,只是愣愣地望着蒲松山和司马儒。

杨美芳生气了,红着脸,没好气地冲着苏永清说:“你就拿钱走你的,这里没你的事儿。”说完硬将那钱塞进了苏永清的怀里,往出推着苏永清。

蒲松山见杨美芳也不跟司马儒说什么,只是一味地催促苏永清拿钱离去,就看了司马儒一眼,等着司马儒说话。可司马儒一时又弄不清这几个人到底演的什么戏,也只能愣愣地站在那里无法插嘴。蒲松山就说:“美芳,你先等一等,你们两个都在场,你们两个商量好,我这钱可是给你们准备好了,你们要是同意把这钱借给永清大叔我就借,你们俩要有一个人不同意,我这钱就得给你们。”

杨美芳不等司马儒反映过来,就上前解释说:“司马大哥,是这么回事。永清大叔着急办一件事情,他向我借钱,我想到了松山大哥给咱们准备的这笔钱。人哪有不用人的呢?咱们那笔钱暂时也不用,就带他到这儿来了。”

司马儒这时才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司马儒想,苏永清今天早晨都答应晚上把他欠的那笔钱还上,这还没还呢,怎么还到这儿来借钱?这肯定是杨美芳用这种办法阻止自己收账的。司马儒这样想着就说:“没听永清大叔说要办什么事情啊,他还答应今天晚上还咱们那笔货款呢,这会儿怎么又要办什么事情?”司马儒这样说着,又向苏永清问道:“永清大叔,你到底要办什么事情,你也该当我说说,让我也明白明白。”

苏永清被问住了,他感到不好意思,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大事。我的事也是可办可不办,你们要是用钱,我……就不借了,我欠你们的那笔钱,你们晚上去取就是了。”

司马儒一听苏永清的话,一股怒火就从心底燃起:“杨美芳,松山大哥还欠我们的钱,哪有闲钱往外借?永清大叔要真有急事,他宁可到别人那里去借,也不可能到松山大哥这儿借啊!再说了,永清大叔都答应还我们的钱,怎么还会到外面借钱?并且非要到松山大哥这儿来借?杨美芳啊杨美芳,你想让永清大叔把松山大哥的钱借走,阻止我收账,你的点子可是损到家了。”

杨美芳站在那里满不在乎地质问司马儒:“司马大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家里有事要借钱,借谁的钱,那是永清大叔的事,松山大哥借不借,那是他的事,与我有什么相干?你何必说这么难听的话敲打我?”

苏永清一听,觉得司马儒和杨美芳要吵起来,急忙把那钱重新放在了蒲松山的面前说:“松山,这钱我不借了,我这就回去了。”说完扭头就走了出去。

蒲松山看着那堆钱,向司马儒说:“他要是不借,我现在就把欠你们的那笔钱还给你们,司马老弟,你就数数吧。”

司马儒上前,拿起那堆钱,数了起来。

杨美芳一见,站在那里有些尴尬,就开门走了出去。

***

从蒲松山家出来,时间已是中午,司马儒想起,自己兜里带着这么多的钱,应该把这钱存到银行去。他来到街里,先到三桥工商银行把钱存了,之后,来到一家小饭店,简单地吃了一口饭。

从饭店出来,司马儒就步行着往回走。在走近汽车厂的时候,他见杨美芳在大门口向自己迎了过来。

“灿根刚才打来电话告诉我,说那边的情况很好,”没等司马儒走到跟前,杨美芳就微笑着,用十分友好的态度说。“那里的瓜子价格比贵阳低不少,发过来肯定能赚钱,他让咱把钱给他打过去。”

司马儒听了,浑身战栗了一下,感到了冯灿根和杨美芳开始强迫自己往成都打款了。至于成都方面是真的有生意还是他们设的圈套,司马儒连想都不敢想。他想了想,对杨美芳说:“美芳,我不是都跟你们说清楚了吗?要过年了,我要回老家过团圆年。成都的买卖,我不参与,挣钱是你们的,赔钱我也不负责任。我都把话说明白了,你为啥还跟我说这些?”

杨美芳放赖地说:“要是赔了钱,我们承担着,要是挣了钱,我们怎么也不能抛开你,自己挣钱自己花啊。因为咱们是合伙做买卖。”

司马儒听着杨美芳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你说别的都没有用,反正当初我都把话说清楚了,现在,我还是那句话,就是既不参与,也不想得好处。我要回老家。”

杨美芳说话语气顿时生硬了起来:“你说回老家就回去了,我们怎么办?为了和你合伙做买卖,我们把一个好端端的厂子都挑了,有些欠款我们都没要上来,现在你说不做就不做了,你这不是坑人吗?”

司马儒听出杨美芳话里的火药味儿,就现出委屈的样子说:“咱们合伙做买卖本是一件好事,可也不能没完没了啊。我当初就把话都说明白了,我要回家过年去,要做咱们来年再继续做。”

“来年再做?你说的倒容易。现在,灿根在成都,市场也考察了,路费也搭了,可明明是挣钱的好事,瞪眼就是没有本钱往回发货。你说啥时候合伙就合伙,你说啥时候散伙,就把资金给撤了,那不是坑人咋的。

司马儒站在那里,听着杨美芳强词夺理地说着。他知道,杨美芳就是为了让自己往成都打钱,自己不打钱,说一千道一万也没用,所以,他只是听着,也不反驳。甚至连哼一声都不哼。

杨美芳有些忍不住了,气冲冲地说:“你不要这样闷着,我问你,你到底给不给打钱?”

“这个钱我不能打。”司马儒斩钉截铁地说,“我早就说了,我要回老家过年,成都的买卖,要做你们自己做。”司马儒重复着说了多少遍的话。

“那好!”杨美芳气氛地说,“我问你,我们这次合伙,挣没挣着钱,挣了多少?把挣得的钱分给我们一半儿,我就拿这钱到成都去,你现在就给我。”

“挣钱是挣了点,不过挣的不多,具体是多少,我也没拢过,没法分给你。再说了,还有些欠款没有要上来,要是要不上来,那钱兴许还瞎了。那些钱要是真的瞎了,我们这买卖还可能是赔了。赔钱的买卖我怎么给你分红?”

“那你的意思,还要把欠款都要上来才能给我们分红是不是?说到底,就是不给我们钱。那好,你就等着。”杨美芳说完,红着脸一扭身走了。

司马儒看得出来,杨美芳是带着极大的不满,向院子里走的。他预感到将要出现他难以应对的局面。他站在那里,望着杨美芳离去的背影,思虑着自己的出路。正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司马儒掏出手机看了看,知道这是汪彩花打来的电话。

“喂,彩花,是我。”他打开手机接通了电话。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汽车厂的大门口。”司马儒答道。

“杨美芳现在在哪里?”

“她刚才让我往成都方面打款,我没有答应,她就到汽车厂的院里去了。”

“那好,趁此机会你就抓紧回去收拾东西,越快越好,抓紧离开吧。”

“我还有几份账没要上来。钱要不上来,我怎么走?我做买卖的钱可不是我的,回去后,我还要把那些钱还给人家,我要是这样走了,恐怕连原数都凑不上,我怎么还给人家?”

汪彩花的语气有点不耐烦:“还有多少没要上来?”

“还有汤琪的五万,阿痞的八千,陈仕礼那儿还有五千,詹永平那里还有一万五千……”

汪彩花不满意地说:“你这人怎么不知道深浅,他们的钱你还能要上来?难道你不知道他们和杨美芳的关系吗?我看你是蒙了,你这样呆头呆脑的,他们会把你毁了。”

司马儒的心中有着无限的压抑感。但还是有些不服气:“我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玩意儿,可我就不信,法律就管不了他们。他们要是不给我,我就到法院告他们。我必须把那些钱要上来,不然我不能就这样离开贵阳。”

“哎呀,我的话你怎么就不明白呢?”汪彩花很烦躁地说,“你现在的处境非常危险,弄不好,别说法律,就是谁也救不了你的命!眼前是要保护住你自己,然后才能办其他事情。”

司马儒听了汪彩花的话,心中的愤懑达到了极点,拿着手机的手也有些颤抖,他恶狠狠地说:“我不需要谁救我。他们的命也不是咸盐换来的,必要时我就和他们玩儿命!”

“你司马儒是个大傻瓜,是个十足的大笨蛋!”汪彩花愤怒地在电话的那一边喊了起来。“就凭你还是个有知识的人,我看你什么也不是!动不动就动粗鲁,那算什么能耐?大丈夫能屈能伸。这节骨眼儿只能是动心计,不能动鲁莽。算了,不能再磨叽了,你就听我的,抓紧时间离开这里,千万要抓紧时间!银行你也暂时不要去了,有关那些人欠你的钱,你只能把账目经管好,放到以后再说,到那时,总会有办法的。”汪彩花的话说得十分强硬,不容司马儒再分辨。说完就关掉了手机。

司马儒站在那里不知所措地愣着,不知怎么是好。半晌,他才收起手机,匆匆忙忙地向住处走去。

来到住处,司马儒只是将自己必要的穿戴和有关这次做买卖的全部账目,一并塞进来时带的箱子里。他拎起箱子,向着屋里扫视了一下,看看还有没有遗忘的事情。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杂踏的脚步声。司马儒感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肯定是杨美芳回来了。司马儒迅速地把那只皮箱重新放到了床底下。

房门被打开了,杨美芳站在了房门口。在她的后面,还站着两个人。这两个人,一个是阿建,一个是詹永平。几个人凶神恶煞般地向着司马儒望着。

司马儒站在床边,心里紧张得有些失态,甚至感到无限的凄凉。在这遥远的异地,在这远离故乡的他乡,司马儒此时觉得真的无助了。

杨美芳来到了司马儒的跟前,用轻蔑的口气说:“司马大哥,你说这可咋办吧?冯灿根那边把瓜子都装上车了,装了三汽车,总共是六十吨。车装上了,可钱交不上。人家说灿根是骗子,非让他立马就得把钱交上,不然就打死他。你说这可咋办吧?”

司马儒望着杨美芳那轻蔑的神态,知道根本就没有这码事。要是真的这样,那杨美芳还不得哭着喊着哀求着自己,让我救救那冯灿根?她的这种表情,分明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是一种粗暴的强迫态度。

站在杨美芳后面的那个詹永平,看司马儒站在那里不吱声,不耐烦的冲上前,揪住司马儒的衣领,大声地吼着:“你他妈的找作死,你还在打什么主意,抓紧把钱给我打到成都去!不然你就休想离开贵阳。”

司马儒毫不畏惧,用怒目看着詹永平。

杨美芳走上前来,将詹永平拦到一边,对司马儒说:“司马大哥,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家灿根可是为了咱们两家的买卖到成都去的啊。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这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吧?”

司马儒知道,杨美芳是采取无赖的招法讹自己,可他不敢揭杨美芳的老底,也不敢硬性顶撞,还是抱着侥幸心里与杨美芳讲理。

“成都的买卖不是你们自己要做的吗?与我有什么关系?当初我都把话说清楚了,我不参与你们成都的买卖,我也不想获得这方面的好处,我要回老家。”

“算了,跟他没什么好说的。”詹永平不耐烦了,也不顾杨美芳的态度,来到司马儒的面前,恶狠狠地说:“你抓紧把钱打到成都去,不然,我就对你不客气。”

司马儒怯懦地说:“你对我不客气?你对我不客气又能把我怎样?”

詹永平轻蔑地冷笑了一下,慢慢地走到了司马儒的面前:“我看你小子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你要是不服气,我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话音未落,詹永平就一个直拳照着司马儒的脸面冲了过来。

司马儒早就对这几个人的到来有着十分的警惕,不过,他望着这两个浙江男人,个子都不高,长得黑黑的,瘦得颧骨凸出,心里就有几分的蔑视。詹永平的拳头冲过来,司马儒稍一歪头,就躲了过去。紧接着,詹永平又飞起一脚,直向司马儒的胯下踢来。司马儒知道那小子是向自己的致命处下手,心说你小子下手可够狠的。也不慌忙,后撤一步,在詹永平的腿还没收回的时候,也飞起一脚,踢向詹永平的腿。詹永平的腿被挡得悬空了,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四仰八岔地摔在了地上。

站在后面的阿建一看,一个箭步冲到司马儒的面前,举拳就向司马儒砸了过来。司马儒招架着。詹永平从地上爬起来,与阿建形成合力,如同发疯了的野兽,一齐扑向司马儒。司马儒见在这个小屋子里施展不开,就冲着那两个人左一拳打向詹永平,右一拳打向阿建,就在两人向后躲闪之际,一个箭步破门冲到了门外。

詹永平和阿建也追出门外。詹永平在门后找到了一根木棒,直冲到司马儒的面前,木棒也呼啸着从司马儒头顶劈下来。司马儒一见,只有躲闪的份,没有招架的余地。这时,阿建也冲了上来。就在司马儒躲闪木棒之际,阿建一下子将司马儒拦腰抱住。见此,詹永平也弃棒冲上前,两人将司马儒按倒在地。

“打他!把他打服了!”杨美芳站在门口的台阶上大喊。

阿建骑在司马儒的背上,左手揪住司马儒的头发,右手击打司马儒的头。詹永平又重新拣起那根木棒,照着司马儒的背部、屁股一顿乱棍,直打得司马儒瘫软在地上,连叫苦的力气都没有了。

“先不要打了,问问他,到底能不能往成都打款?”

詹永平和阿建停住了手,阿建仍骑在司马儒的身上不起,詹永平来到司马儒的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说!到底能不能往成都打款?”

“你们打死我吧,你们要是不打死我,我一定要把你们告到法院!”

杨美芳顿时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喊:“打!他要是不服,你们就给我打!”

詹永平和阿建顿时又来了精神,挥拳的挥拳,抡棒的抡棒,拼尽全身的力气打击着司马儒。

司马儒扒在地上,咬紧牙关,一声也不吭,任凭拳头和木棒雨点般地落到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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