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冬青的行装很简单——背上背个真皮双肩包,左手一提箱衣物,右手一纸箱书籍资料。临出门时,他回头望望这个熟悉、温馨而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家,那一刻,他竟然有些步履踟躇。妻子女儿坚持把刘冬青送进站台,送上火车,直到列车缓缓开动,站台上母女俩的身影渐渐远去。刘冬青感到瞬间的心酸,但这一切很快就过去了。他要在以后几个小时的旅途中,好好整理自己的思路,以积极而平静的心态,面对即将到来的未知的工作和生活,面对新的环境和人际关系,面对自己选择的艰难人生转折。
西林华奉罗总之命,再次去火车站,并把刘冬青接到自己住处,暂时安顿在他那儿。由于宿舍问题没解决,刘冬青暂时还要住客厅。对此,刘冬青深表谢意。时近傍晚,西林华提议:“晚上到集团食堂去吃饭,让你认认总部的门”。
在路上,刘冬青这才了解到林达公司的真正背景。
林达公司的前身是林河公司,而林河的前身又是轴承行业知名的双林集团。当年双林集团的总经理罗基秋,从原投资人美商柯林斯和林河镇政府手里收购了双林集团后,以美籍华人的身份,在X市组建了新的外资集团公司——斯达集团,并把总部迁至市级开发区。在开发区,董事长罗基秋建立了两个公司,一个是推进器公司,这是集团中业务最新、投资最大的公司,全部生产出口推进器产品,集团商务部和罗基秋的办公室就设在这里;另一个斯达技术公司,主要为推进器的产品和技术开发提供支持,同时集团技术中心和资料室也隶属该公司。一年后,罗基秋又把在美国洛杉矶的办事处提升注册了一个斯达贸易公司。在林河镇,罗基秋将原双林集团场地和车间的一半出让给一家服装厂,自己留下一半,成立了林河公司,两年后,又注册了一家美资企业林达公司,并把林河公司的资产逐渐转移到林达公司,林河公司实际成为一个空壳。这方面背景比较复杂,这也是罗基秋让同胞兄弟罗基林掌控林达的主要原因。
晚餐时分,刘冬青认识了他第一批新同事。对迎面走来的这一群人,西林华逐一介绍,刘冬青和他们也一一握手,并请他们今后多多关照。这是一群年轻人,充满着朝气和活力。
走在最前面的叫柳一汇,泰州人,32岁,中等身材,人很幽默,能言善谈,胖胖的面孔上戴副金边眼镜,有点像《小兵张嘎》里的胖翻译,来公司正好半年,任总经理助理,主要担任英语翻译,同时负责林达公司与集团商务部的内部联络。
和柳一汇前后脚走着的叫章金益,靖江人,26岁,中等身材,瘦长的脸上架副黑框眼镜,一副文静书生模样,性格内向,不擅言谈,四个月前刚来公司,任质控部副经理,负责产品出厂验收。
接下来的几位里,吴齐宾应该是个头儿,连云港人,30岁,大高个,长脸上架副玳色眼镜,由于来公司时间较长,大约有快两年,看什么都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此人便是刘冬青即将到任的工程技术部的副经理,目前正全面负责工程技术部工作。
而个头不高,矮胖身材的是司建中,盐城人,25岁,小方脸上戴副方框眼镜,在这群人中年龄不大,却资格最老,已经到公司三年有余,凡事总带着猜疑的口吻,问个不停,在工程技术部任工装设计工程师。
迟忠会应该算是面相最憨厚的一位,锦州人,26岁,东北大汉,肚大腰圆,满脸忠厚,笑容可掬,大学毕业后到公司实习,接着就留了下来,至今已有八个月,在工程技术部负责工艺工作。
个子最矮的是计小齐,九江人,28岁,眼睛轻度近视,平时不戴眼镜,只有看书时才戴上,给人以热情大方印象,来公司才两个月,西林华最喜欢他,因此把他留在了总师办当个小帮手。
最后一位叫罗正雨,临沂人,23岁,乍看瘦腰高个,细细长长,弱不禁风,实际上浑身结实,有把子力气,年轻气盛,不大服人,来公司半年多,一直在机加工车间实习。其身份特殊,是罗基林的亲侄子,罗基秋有意让他在基层吃苦磨练。
刘冬青的到来,大家似乎都已知道。公司在发展之中,不断进人也是极平常的事。只有吴齐宾藏在眼镜片下的眼光,让刘冬青感到笑意之中略带敌意。刘冬青能够理解吴齐宾此刻的心理,也能谅解他,而刘冬青考虑更多的是如何打消他的顾虑,与自己携手共同把工程技术部的工作抓起来。
紧张的打工生活开始了。
天刚微微亮,西林华、柳一汇、章金益一个个打开房门,开始穿戴洗漱。也许客厅里天色亮得更早,为了不影响大家用卫生间,刘冬青自觉地早早起床先用,现已等在那里,随时准备动身和大家一起上班去。
公司的大客车缓缓停靠在青祁路边。上车时,西林华把司机老张介绍给刘冬青。满口扬州话音的老张客气地招招手。前站上车的吴齐宾等五人已坐在车上,刘冬青和大家打招呼后,随便找个座位坐下。柳一汇学着赵本山的东北腔,说了句逗笑的话,车上人都乐了。随后上来的陌生面孔,尽管西林华也略作介绍,但人太多,让刘冬青一时难以分清,只好点头示意。
车在公司大门前停下。大家下车后,第一件事就是到门卫室打考勤卡,然后径直往食堂去用早餐。去办公室的路上,西林华告诉他,在新办公楼未造好前,许多部门都临时挤在一起,工程技术部、质控部和总师办就在磨加工车间西边二楼上的一个大办公室。在这个办公室里,除了一位叫赵梅的戴眼镜的小姑娘外,其余人刘冬青都已见过。
此刻的刘冬青,在别人眼里还只是一个客人,他坐在西林华的旁边,看着大家各自忙着,一点也插不上手。他只能等待着罗基林的到来,只有罗总,才能让刘冬青从客人成为主人。
这时,进来一位身材瘦小却气质不凡的年轻人,西装领带,金边眼镜,见到刘冬青,立刻上前握手问候:
“这位就是刘工吧?在行业里早就听说刘工大名,相见恨晚哪!上次你来面试时,我正好出差,错过了机会。罗总这两天一直在念叨,说公司马上就要增添一员大将,技术开发这一块就要靠你了!西总,你把刘工介绍来,真是为公司立了一大功啊!”
西林华急忙起身:“啊呦呦,俞总来了!来,刘工,这位是公司的元老,分管生产、供应和发运的副总经理俞总,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啊!”
“俞月庞。今后我可得好好跟刘工在技术上多学学,刘工可别保守啊!”俞总自报姓名后,谦虚地笑着。
“俞总,你真是太客气了!倒是我新来乍到,你应该不吝赐教,对我的工作多多指导和帮助才是呀!”
“好了,不说客气话了,大家今后就要在一起共事了,互相支持,互相帮助,共同干事业,林达的明天一定会灿烂辉煌!西总,你现在倒是兵强马壮,人才济济,比起你来,我快成孤家寡人,光杆司令了!什么时候从你手下调名干将支援我啊?”
“哎呀,俞总,你看你看,我这不是全靠你和罗总的支持吗?你俞总要调人,随要随调,调谁都行,只怕你看不中。其实,你手下个个都是公司的元老功臣,我们这里的小青年还嫩得很哩!”
“西总在说谁嫩呢?”罗基林一头闯进来,见到刘冬青,连握手说:“好,好!刘工,欢迎,欢迎你加入林达公司。来,吴齐宾,章金益,还有你们几个,我今天正式任命刘冬青刘工为公司工程技术部经理,任命书马上签发,吴齐宾,别看你来两年了,你那两下子,离刘工差远了,你不但要服从刘工的领导,还应该虚心地向刘工学习才对呦!”
吴齐宾笑着点头称是:“那当然,那当然!”
“章金益,你很有才华,但缺乏实践经验,这方面,刘工可是你最好的老师;同时你们两个部门的团结协助非常重要,从某种意义上讲,你们代表着公司未来发展的方向!西总,我说这话,你可别介意啊!”
“你看你看,罗总,我哪会有什么想法,我这老头子能给他们把把关,给罗总俞总当当参谋,就算发挥余热了!”
“西总说的对!生姜还是老的辣,你就是要帮我把好关,当好参谋,其余的,放手让他们干去!俞总,你说对不对?”
俞总眼镜片后闪过一笑:“你罗总说的话还会有错?西总,不管怎么说,刘工都是你的手下,人又是你亲自接来的,是不是你辛苦到底,帮刘工把办公的地方安排好?”
“没问题!小迟,小司,你们俩帮刘工从后勤部领套桌椅,再从仓库领点办公用品,桌子就放在吴齐宾对面。”西总指挥道:“来,刘工,我陪你到各部门和车间走一遭,认认人,熟悉熟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