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吃早餐时,迟忠会碰碰刘冬青,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你看,那边桌上,坐在罗总身旁的就是牛倌.刘冬青一看,果然罗总边上坐着个四十来岁的黑汉子,满脸横肉,镶颗金牙,右手无名指上套个大方戒,刚吃完饭,正点了一支烟,在跟罗总聊天。
刘冬青故意慢慢地吃,待人都差不多走光了,这才起身来到罗总桌旁。刘冬青向罗总问了声早后,便径直对牛倌说:
“你就是后勤部的汤经理吧,我叫刘冬青,是新来的工程技术部经理。非常遗憾,我来了十多天,这才第一次跟汤经理见面,或者说我最近两天才知道,后勤部经理是你汤经理。因为没人告诉我,所以我误认为白云家是后勤部经理,以至于公司标准化委员会委员名单上是白云家的名字,真是抱歉。我可以把名单改过来,但如果汤经理不计较的话,是不是能早点把我宿舍用的桌椅配给我?”
汤文安本来正在跟罗总说什么笑话,猝不及防让刘冬青站到面前说了这么一大堆话,显得有些无措,倒是罗总听明白了个大概。罗总侧身向牛倌骂道:
“你这个死牛倌,字都不认识几个,还对当什么标准化委员这么在意!你是不是非得当这个委员?刘工来了两个星期了,宿舍里连个桌椅都没给人家配,还这么客气地对你说话。你这个后勤部经理怎么当的?换了我,不骂你几句才怪呢!”
汤文安本想说点难听话,但见罗总这样向着刘冬青说他,知道自己犯了小儿科,但在新人面前,面子上一时又下不来,黑脸顿时涨成了紫红脸:
“我哪在乎当什么鸟委员。我现在真的没有桌子,椅子倒是有一把,等会儿叫白云家给你送过去。”
罗总说:“不行!最迟下午。到下班前你不把桌椅全部搬上大客车,明天就不要来见我!”
“不好意思,那就谢了!日后还请汤经理多关照!”刘冬青不失时机地对牛倌笑笑,然后跟罗总打招呼:“罗总,我先去了!”
说完,刘冬青便转身离去。
刘冬青知道罗总对他的态度,可尽管如此,他还是有点担心牛倌会报复,因为毕竟不了解牛倌这人。他把这种担心跟柳一汇说了。
柳一汇觉得不大可能:“要是那样,这公司岂不成了黑社会?如果真有什么,我们还干啥,我第一个带头辞职!”
下午下班前,迟忠会告诉刘冬青:“牛倌已经派人用卡车给你把桌椅送到宿舍了,从我这儿拿的大门钥匙,还让我给你带个口信,要你别把这事放在心上。”
听了小迟的话,刘冬青这才把一直的担心放了下来。
第二天,罗总一早就来到刘冬青他们办公室,问桌椅搬去了没有。刘冬青如实告诉了罗总。罗总点点头,突然对刘冬青说:“你是不是没有手机?宿舍里没有电话,再没个手机,有事要找你太不方便了。你去买个手机吧!连同注册费话费,公司给你报销。”
刘冬青没想到罗总会给他配手机,连忙点头答应。罗总又对章金益说:“你也去买个吧!你和刘工一样报销。”
章金益笑笑,点头答应。
等罗总走后,西林华对刘冬青和章金益说:“你看看,公司里除了你们,还没人享受这样的待遇呢,连我的手机都是我儿子用剩下的,罗总也没说给我换个新的,赶紧去买来,不要时间一长罗总变卦,就买不成了!”
晚上回去,刘冬青在外面话亭给妻子打电话,告诉她这个星期发生的事,包括宿舍和手机的事。妻子打算下星期天过来看看。
开发区的集团公司终于不让林达公司的人在食堂搭伙了。因为食堂、招待所是罗基林妹妹承包的,兄妹之间帐难算,妹妹干脆不让哥哥公司的人免费吃住,当初硬是让西林华这群人从招待所搬出去,罗基林在电话里把妹妹骂了一顿,最终还是无奈,过年后租了两套房子当宿舍,现在连饭也不让吃了,还要给他们添置锅碗瓢盆。
刘冬青跟同宿舍的人商量怎么安排,正好计小齐爱人小黄从家乡来公司上班了,总共六人,两人一组,分成三组。每天下班,由一组人买菜,另外一组人烧饭烧菜及饭后洗碗扫地,第三组人休息,依序轮流值日。墙上挂个本子,买菜付钱的人记个帐,包括水电煤气,到月底结算,大家均摊。
大家都觉得这样做既公平又新鲜,像个大家庭,一致赞成。每人烧饭做菜手艺和口味都不一样,有时咸有时淡有时辣有时甜,每次开饭都会有些关于味道的话题和笑料,枯燥的日子平添了许多意外的乐趣。刘冬青年龄最长,做菜手艺也最受公认,渐渐地,像司建中和迟忠会这样只会清水油盐煮白菜的,只好打下手。
这样的日子,让刘冬青回想起三十多年前当知青插队落户的光景。那时,他们也是两人一组轮流值日,也是这样评价各人手艺和口味,也是这样边吃边闹。
后勤部给刘冬青他们这边送了一张大餐桌,四条长凳,惹得西林华直发脾气,说牛倌“狗眼看人低”。
妻子来的那天,刘冬青把西林华等三人全部请到,一共十人,热热闹闹地聚了一餐。西林华既是长者又是领导,自然是大家敬酒的对象。刘冬青和妻子恭恭敬敬地向西林华敬酒,对他的引荐和关照表示十分感谢。大家也纷纷向刘冬青夫妇俩敬酒表示欢迎。在随后互敬的酒官司中,晚餐的气氛非常祥和活跃。
这天,是二零零一年三月十六日——刘冬青到林达公司刚好半个月。这一切无疑是良好的开端。但这样的气氛能维系多久,刘冬青不得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