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八时,列车到达北京站。罗总一行四人乘坐出租车来到京西宾馆。登记入住后,他们又匆匆赶往国际机床博览会会场。
上午刚刚开幕的博览会,整个披上了节日的盛装。会场外围彩旗飘扬,鲜花开放,硕大的氢气球载着各种会展信息的飘带,在微风中轻轻荡漾,多种造型的充气物体五颜六色,身挎红色锦带的迎宾女孩,分列主会场进口两旁,向参观者分发博览会的广告。
在主会场进口外,罗基林并未直接带大家进去,而是在场外等候。他打了个电话,一会儿,过来两位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一位稍胖的显然是个头儿,理着平头,穿着西服,打着领带,走来就和罗基林握握手。从他分发的名片上,刘冬青得知此人是X市某机床贸易公司的总经理王海,另外一人姓何,是他的销售经理。
通过他们谈话的只言片语,刘冬青了解到,罗基林是从王海那儿获得国际机床博览会门票的。无疑,罗基林此行就是为了给即将上马的F产品项目考察CNC机床。他一旦选定了机床,便可通过王海的公司购买,不但占用王海一部分资金,还能通过王海公司与机床商家的特殊关系,将价格下压百分之十左右;而王海赚的则是商家给他的佣金。这是一种双赢的合作。
从巨大的导览图上,可以看出博览会共有一个主会场和八个分会场。王海把大家直接带进S市第一机床厂所在的第四分会场。这次S市一机参展的机床,主要是近两年开发的各种规格的CNC车床,大大小小共十六台,占地二百多平米,显示了老国企的实力。见到王海带人到来,营销处的高工孔女士笑面相迎,互相交换名片,并给来者每人一份资料。
罗基林提出,如果按照F样品的车坯图纸,S市一机能否介绍一种最适用的机型;如果以其中最简单的1号样品为例,工程师们能否计算出它的单件加工时间或效率。刘冬青把准备好的图纸交给孔女士。孔女士立刻安排,同时请王海、罗基林等人就座喝茶。
在大家聊天的机会,刘冬青在展区四周转了转。这是他第一次参加这样规模的机床博览会。各式各样的数控机床和加工中心,让刘冬青耳目一新,目不暇接,大开眼界。许多参展商家还现场演示加工技巧,并赠送精巧的加工产品和产品样本甚至切削手册、刀具手册。
已过中午,王海问孔女士怎么样,结果出来没有?孔女士让手下把刚买的汉堡快餐分给大家,说结果马上出来,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结果终于出来,1号样品的经济加工时间为13分30秒,机型为2XC60Z数控车,厂价36万元。罗基林和陈达光相对一笑。刘冬青知道,如果真是如此,也就意味着一小时只能加工4件多,这样粗略计算,对于M32每年百万件的订单,岂不要上百台数控车床才能完成?仅买车床一项的资金,就需要三千多万!简直开国际玩笑。刘冬青再仔细看了看S市一机的展品,分析下来发现,其性价比远不如一些新兴的机床厂家的展品。
王海又带大家来到另外一家K市机床厂展区。对于同样的产品,这家的工程师经过半个多小时的估算,结果比前一家少用2分钟左右,数控车床的价格大约在30万以下。对于价格,王海表示可以再谈,但罗基林最不能容忍的还是加工效率。对此,王海觉得无能为力。在离开前,大家想再到别的分会场看看。
在一家德国人的展区里,正在演示着一种双主轴多功能数控机床的加工。不锈钢圆棒料从一端进入,外形酷似保龄球的成品,便从另一端送出。刘冬青不由地拿了一件,用餐巾纸擦去切削液,仔细观察。这零件看起来简直无可挑剔,曲线自然,光亮无比,几乎看不出刀纹,像磨削过的一样。罗基林大加赞叹,连忙向展商咨询。
一位大肚子德国工程师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先生,您打算加工什么产品?”
罗基林说明了意图后,让刘冬青拿出图纸。“大肚子”看了一下,一摇一摆地走到休息室,跟另外一位高鼻子瘦老外指指点点地商量着。过了一会儿,他们走出来,说:“最多5分钟一件,但这台机床很贵,60万马克一台。”
罗基林只好向德国人表示遗憾,道声“再见”,不舍地离开了那台近乎完美的机床。
在其它几个展区看下来的结果大同小异。至此,北京之行的主要任务已告结束。
接下来,罗基林和陈达光商量着是否去机电研究所看看。那里不但有数控机床,还有林达一直想购置的真空热处理炉。经过联系,他们前往位于海淀区的研究所。
研究所的工程师们热情地接待了罗基林一行四人,不但领他们参观了正在生产的真空热处理炉,还带他们到加工中心生产基地参观,特别是那台有三层楼高的大型加工中心,给刘冬青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当罗基林提出要购买真空炉时,双方又详细讨论了技术参数和特殊要求,并就价格和交货期等问题交换了意见,气氛十分祥和。最后,罗基林让对方起草了技术协议,一式三份打印出,连同销售合同一道,放进了刘冬青的公文包。时近傍晚,研究所的一位领导非要尽地主之宜,特地在一家烤鸭馆安排了晚餐,罗基林表示“恭敬不如从命”,只好放弃晚上去亚运村玩的原计划。
等待晚餐时,刘冬青早已饥肠辘辘。24个小时,只有头天晚上列车上的方便面和中午的汉堡包。所以,面对主人丰盛的宴席,除了罗基林还要摆出老板的斯文外,其余三人个个狼吞虎咽。回到京西宾馆时,已是晚上十点。
第二天早餐后,四人各奔东西。罗基林订了上午十点去上海的机票,临行前给刘冬青留了两千元的盘缠;陈达光顺便回老家T市探亲;罗基化到母校清华大学拜访师友;刘冬青则要去完成方爱华交给的任务。
北京之行匆匆结束。刘冬青取回仪器后,便直接去火车站买了张下午回程车票,甚至连座位都没有,几乎站了一夜。不知是初到林达凡事需要谨慎,还是拎着沉甸甸的仪器的缘故,或二者亦皆有之,刘冬青连在北京云岗的姑妈一家都没去看望,以至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刘冬青一直有点后悔,觉得没必要那么认真。
老板给他留的钱,不就是让他找个理由花的吗?因为当他最后把剩下的一千八百多元钱还给老板时,罗基林竟奇怪地问他怎么一点都没花。是啊,为什么没去看看姑妈呢?为什么没有消费一点呢?这可能就是刘冬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