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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娃爷爷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对丽娃爷爷说：“黑娃犯了事，我们不袒护他，该咋的咋的，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我该给他爸打个电话才是。”
黑娃爸接了电话，并没有立即责骂黑娃，而是劝丽娃爷爷说：“这事的责任全在我们，我们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结果。我现在就给张勇兄弟打个电话，毕竟，咱们都是几辈子的世交了。”
黑娃爸向丽娃爷爷要了丽娃爸的电话，并连夜打了过去。两个情窦初开的少年的家长第一次直接进行了交流，都是成熟的成年人了，双方聊起来更理性，更务实，少了一份戾气和指责。
黑娃爸说：“这事咱们最好都别声张，黑娃判了刑，对丽娃的名声也不好。不如咱们两家坐在一起好好谈一谈，悄悄地把这件事情解决了。”
第二天，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黑娃爸妈和丽娃爸一起回到了老家。飞娃还在上学，丽娃妈要留在广州照看飞娃。
丽娃的学习成绩还在不断地下降，上一次月考的成绩已经和黑娃处在同一个档次了。那次考试结束之后，班主任没有再找丽娃谈话。对丽娃的学习，老师们已经失去了信心。
丽娃小时候，还经常给爸妈打电话，汇报自己的学习成绩。上了初中，丽娃就再也没有给爸妈打过电话了。爸妈电话打回来，丽娃也总是躲得远远的，除非爷爷奶奶喊一句“丽娃，你爸的电话。”
丽娃爸妈对丽娃的态度也是越来越冷淡，打电话时总少不了对丽娃的指责和抱怨，这几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特别是到了给丽娃交生活费或各种杂费的时候。
“看看你考了几分？怎么对得起我们？上课你在干啥子？脑袋叫驴踢了？越来越不争气，还不如小时候把你塞在尿罐里淹死，省得我们现在替你操心……”
对于爸妈的指责，丽娃始终就是一种态度——不争论，不辩解，任凭你们骂够了，总有不骂的时候。倘若丽娃稍作争辩，迎接丽娃的将是爸妈没完没了的训斥了，这是丽娃从实践中获得的经验。
丽娃不想长大，丽娃做梦都怀念小时候的生活，黑娃却不一样，黑娃说：“我长大了可以娶你做我的新娘。”
黑娃爸妈走进家门的时候，黑娃失去了往日那种生龙活虎的态势，变成了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黑娃右手执笔，左手扶着作业本，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子旁写作业。
黑娃爸说：“别写了，早知道这样用功早就考上清华大学了。”
黑娃低声说：“爸，妈，你们回来了。”
黑娃妈说：“我和你爸已经商量好了，反正你也上不成学，还不如早点成家立业，咱们张家几辈子人口都不兴旺，就看你这一辈咋样了。我们就想问问你对丽娃是什么态度，如果你们真心相爱，我们就去找丽娃爸妈商量商量，给你们俩办个婚事。”
黑娃说：“我们真心相爱，丽娃也说过‘非我不嫁’。”
晚饭之后，黑娃爸抱着一箱子好酒走进了丽娃家。丽娃爸正怒气冲冲地训斥丽娃，只见丽娃爸右手食指伸直，其余四指弯曲在掌心，正不停地用食指敲击丽娃的额头：“看看你干的是啥事？今后叫我们有啥脸面出门？”丽娃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脸色苍白。
黑娃爸说：“张勇兄弟，事情已经发生了，既是现在把娃子打死也不顶用。俩娃儿也老大不小了，要不了几年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不如现在就给他们办个婚事，省得别人在后头嚼舌头根子。”
丽娃爸沉吟良久：“我和她妈也商量过这个事了，女娃子就是菜籽命，随她的便吧。”
黑娃爸说：“既然如此，咱们就应该把他们俩的婚事定下来。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拖了。”
星期一，黑娃爸骑着电动三轮车，带着黑娃和丽娃一起来到了学校。这一次，黑娃和丽娃不是来上学，而是来收拾铺盖和书本杂物的。
黑娃和丽娃是在课间操的空挡里走进教室的，这是黑娃和丽娃一生之中最后一次走进教室。偌大的教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书桌上那一摞摞厚厚的书本提醒着人们，这里是每个人成就梦想放飞理想的地方。
黑娃爸掏出一盒好烟递给黑娃说：“东西收拾好了，你们俩要给班主任打个招呼，这是礼节。”
黑娃有些不情愿：“走了就走了，干嘛还要再给班主任打个招呼？”班主任从来就没有拿正眼瞧过黑娃，黑娃害怕见了班主任又要挨批。
黑娃爸说：“从今往后你们就是社会青年了，社会有社会的规则。”
当黑娃掏出一支烟恭恭敬敬地递给班主任的时候，班主任对他俩竟然出奇地客套起来。班主任吐出一口烟圈，满脸堆笑，双眼眯成一条缝：“以前我对你俩的态度不好，你俩别往心里去，老师也是为你们好。”
看到班主任的样子，黑娃内心有些乐：“让校长都敬畏三分的班主任也不过如此，还是社会青年好呀！”
从班主任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学生们已经下了课间操。校园里沸腾起来，追逐嬉闹的，跑步跳绳的，拔河踢球的……人声鼎沸，欢声不断，似乎没有人在意黑娃和丽娃匆匆的脚步。
黑娃爸骑的电动三轮车就停在校园正中间那条乌黑的柏油路的一侧。那条柏油路，一头连着教学楼，一头连着学校大门，大门的尽头，就是另一个世界了。
黑娃和丽娃做贼似的，不敢左右顾盼，他们急匆匆下楼，急匆匆放好铺盖和书本杂物。
黑娃爸问：“好了没有？”
黑娃说：“好了。”
电动三轮车一溜烟的到了学校大门口，门卫不再问他们要干什么，只是鄙夷地看着他们。刚才黑娃爸进入学校的时候，门卫已经对他们做过严格的盘查。
门卫机械地打开学校铁质的大门，黑娃爸的电动三轮车刚刚驶出大门，那铁质的大门便又“咣”的一声关上了。那声响，脆而清晰，颤巍巍而有力，黑娃和丽娃的内心都不约而同地战栗了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