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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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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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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爸小妈》连载

第二十二章

黑娃和丽娃的婚礼热闹异常,喜庆异常,但最终的结局却又令人唏嘘异常。黑娃和丽娃的婚事也成了自村庄成立以来,最值得村民们记忆和回味的三个故事之一。

多年之后,当黑娃手里那把明晃晃的尖刀插进丽娃胸膛的时候,村民们才恍然大悟,感慨万千。从一开始,黑娃和丽娃的爱情就注定了是一场悲剧,但当初却只是没有人发觉而已。

村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各样的故事,有好事有坏事,也有不好不坏的事。诸如男人女人苞谷地里吃快餐的,恶媳妇虐待公爹公婆的,当面叫哥哥背地掏家伙的……等等事件不一而足。只不过,这三个故事更具有代表性而已。

第一个故事是发生在明末清初大饥荒时人吃人的惨剧。

从一个夏天到另一个夏天连年的干旱,土地干涸的裂缝里可以伸下一只脚,河床见底了,鱼虾绝迹了,但该交的赋税却并不会因此而少交一合半升。

粮食没有了,饥民们只能挖草根,吃树皮树叶充饥。草根、树皮树叶也没有了,饥民们只能杀了赖以生存的耕田的牛。杀了牛,饥民们就等于做出了破釜沉舟的决定,自断后路了。

白茅根是草根中的极品,入在口中甜甜的。饥民们津津有味嚼食白茅根的样子,绝不亚于衣食无忧之人享受山珍海味的愉悦。

榆树叶榆树皮又是树叶树皮中的极品,或熬成粘粘的汤水,或拌上几粒苞谷糁子蒸熟,吃上一碗两碗,也不会像吃其它的树叶树皮那样腹中嘈杂胀满难受。

再后来,能入口的一切东西都吃完了,饥民们只能背井离乡,扶老携幼地逃难去,许多村庄再难见一缕炊烟。

死人已不再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哪怕青壮年的死亡也是如此。死了的人被草草掩埋,某些胆大的饥民就偷偷地扒出死人的尸骨,剁碎了,熬煮着吃。

其它的什么都不能再考虑了,也无需再考虑了。能够有一口吃的,就预示着能够多活一个时辰,甚至于多活一天。这就是天大的福气,这就是王道。

飞涨的是粮食的价格,断崖式下跌的是娶亲的聘礼和长工临工的工钱,以及头上插着草标的那些孩子的价钱。

村里有一户家境中等偏下的人家,儿子木讷,20出头尚未定亲,倘若放在正常年景,这样的人家很难娶上一房媳妇。老父亲说:“现在聘礼便宜,咱找个媒人给你张罗张罗。”

新媳妇娶进家门,老父亲才知道这个决定太过草率,大错特错。多一个人就多了一张吃饭的嘴,每个人能活下去的机会就相应地减少一分。

一天夜里,新媳妇饥肠辘辘,摸摸床边,却不见男人了。新媳妇想:“会不会是男人背着自己偷吃东西去了?”

新媳妇披衣下床,公爹公婆的屋里传出公爹的声音:“儿呀,咱只有把她杀了煮着吃才能度过饥荒,要不然,咱们都得饿死。等年景好了,爸再给你娶一房更好的媳妇。”

新媳妇吓得连夜跑回娘家,向爹妈悉数其祥,却听到亲爹亲妈背地里商量:“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与其让人家煮着吃,不如咱自己煮着吃。”

新媳妇吓得魂飞魄散落荒而逃,从此,村里就多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女人,没几天,就饿死在一棵枯死的榆树旁。

第二个故事发生在清末民初,说的是朝廷为村里的一个“荡妇”建贞洁牌坊的事。

村里的一个妇人颇有姿色,为人随和本分,女工也是行家。妇人的丈夫自持有些武艺,常与人逞勇斗狠,妇人屡劝不止。

有一次,妇人的丈夫与人比武,立下生死状,被对手踢中裆部而亡,留下一个两岁的儿子。

有人劝妇人改嫁,妇人摇摇头说:“改嫁容易,但要让他人对我的儿子视同己出就难了。”

为了生存下去,妇人常纳了鞋垫之类的女工到集市上售卖,或替别人做些缝缝补补的伙计,换些散碎银子艰难度日。

妇人的儿子到了读书的年纪,妇人拿不出私塾的学费,焦虑万分。私塾先生尖酸刻薄,油盐不进,是一个行事刻板,看起来又正义凛然的老头,其一板一眼令人望而生畏。

妇人纳了两双鞋垫,一双送给里正,一双托里正光明正大地送给私塾先生。里正说:“妇人家贫,这双鞋垫卖给先生,权且抵她儿子的一部分学费,剩下的部分等妇人有了钱,再还先生。”

私塾先生有些顾虑,担心这会影响到自己清白的声誉。里正说:“这是好事,既显示了先生的乐善好施,又堵住了他人的口舌,岂不两全其美?”

妇人和私塾先生日渐熟识,此后每隔一段时间,妇人都会给私塾先生送来不同的女工,抵当她儿子的学费。有最初的鞋垫、手帕、荷包,到后来,一个秋虫呢喃之夜,妇人更是把自己连同一条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巾一同送给了私塾先生。

私塾先生终究是乐善好施之人,不仅免除了妇人儿子的全部学费,还像对待亲儿子那样对待妇人的儿子。没过几年,妇人的儿子考中秀才。在私塾先生和里正的大力引荐下,妇人的儿子又到县城的学堂里学习去了。

村里有几个鳏夫闲汉,每日里一双贼眼净朝大姑娘小媳妇的胸脯上瞅。

妇人的儿子到了县城学习以后,所需开销日渐增大,单靠妇人的女工已不能维持最基本的生计了。思前想后,妇人又把眼光盯在了那几个鳏夫闲汉的身上。

妇人白天继续做女工赚钱,晚上就轮流伺候那几个鳏夫闲汉。那几个鳏夫闲汉出手倒也大方,哪怕自己不吃不喝,也要省些铜子交给妇人。每接待一个鳏夫闲汉,妇人都要在心里默念一次:“儿呀,妈只想给你更好的生活。”

村里骂妇人贱货、荡妇、伤风败俗、水性杨花的恶言四起,但妇人却毫不理会,依然我行我素。那些个鳏夫闲汉也乐得其成,夜夜在妇人的身上嬉戏翻滚。

妇人的儿子终于学业有成,衣锦还乡。当妇人的儿子戴着红花骑着红马,前后衙役护拥着走进家门的时候,却见妇人悬在屋粱之上咽了气。

妇人的怀里装着一个账簿,详细地记载着妇人的儿子在县城里读书的每一笔开支和妇人在家里的每一笔收入。一个萝卜一个坑,妇人的收入全部用在儿子的学习上,数年来,不曾为自己添过一针一线。

妇人的儿子悲痛欲绝,看透世事,随辞官遁入空门。地方官吏有感于妇人的事迹,逐级上奏朝廷。朝廷降旨,在村中央为妇人建了一座贞洁牌坊。不幸的是,这座贞节牌坊毁于历年的战乱之中,实在令人惋惜。

第三个故事就是发生在当下的,黑娃和丽娃的婚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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