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娃妈的授意下,黑娃还是像以前接丽娃回家那样,提着两箱牛奶推开了丽娃家院子的大门。
丽娃家的母猪又下了一窝猪仔,正慵懒地躺在院子里的墙根下,呼扇着耳朵摇着尾巴打蚊子。
母猪微闭着双眼,两只前腿向前伸着,两只后腿向后伸着,似乎刻意地露出肚子上那两排雪白的猪奶。
一排溜十几只毛茸茸的猪仔你挤着我我挤着你,正“哼哼唧唧”地趴在母猪的肚子上喰咂。
在黑娃和丽娃看来,丽娃家母猪的猪奶太过奇怪。有些猪奶太大,肥嘟嘟的,犹如鹅蛋,犹如长长的布袋,猪仔们轻轻一拱便奶花四溅。而有些猪奶又太小,瘦不拉几的,仅仅像个花生米,像个小纽扣而已,也鲜有猪仔喰咂。
后来,黑娃和丽娃又暗地里观察了村里其它的母猪,发现那些母猪的猪奶和丽娃家母猪的猪奶一样,都是大小相差悬殊。
黑娃问:“同一个母猪的猪奶,为什么有的大?有的小?”
丽娃说:“猪仔经常吃的奶就大,猪仔不经常吃的奶就小。”
黑娃觉得丽娃的回答有道理,就又连着问:“猪仔刚吃奶的时候为什么不换着吃?”
丽娃想了半天回答不上来,就眨巴着眼说:“也许每一个猪仔都是痴情种,认准了一个猪奶就不肯换了。”
黑娃坏笑着说:“哪里是猪仔痴情?分明是母猪想按摩丰胸,只让猪仔吃一个猪奶而已。”
黑娃的话惹来了丽娃的白眼,丽娃抬手拧了黑娃的脸:“不要脸是谁你是谁。”
黑娃嬉笑着,非要掀开丽娃的衣襟,看看丽娃的两个奶子是不是也像猪奶一样大小不一致。丽娃双手捂着胸脯躲躲闪闪,但黑娃最终还是如愿以偿了。
丽娃爷爷的膝盖上放着一筐子花生,手里拿着一把镊子,正和丽娃奶奶一起围坐在堂屋门口的一侧剥花生。
黑娃不敢多想,向堂屋里望去,屋内光线不太好。黑娃模糊地看到一个人的背影,确信是丽娃无疑。丽娃正背对着大门,坐在堂屋里看电视。
黑娃一阵欣喜,丽娃爷爷却冷眼瞅着黑娃,重重地咳嗽了一声:“黑娃,你又想来接丽娃回家了?”
听见爷爷的声音,丽娃并没有像黑娃以前来接她那样热情地迎接黑娃,而是站起身,没有回头,径直走进里间去了。
黑娃的内心旋即收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像漫天的雨雪漫过黑娃的心间。这是大半个月以来黑娃第一次看到丽娃,丽娃却对黑娃决绝得如同陌路之人。
黑娃小声说:“爷爷奶奶,我来看看你们。”来丽娃家之前,黑娃奶奶担心黑娃不会说话,专门教了黑娃这一句开场白。
丽娃爷爷把花生筐子往地上一放,起身堵在门口冷冷地说:“把你的东西都拎回去,我们可承受不起。”
丽娃奶奶也冷冷地说:“黑娃呀,不是我说你们,都大半个月了,你们连个影子都不蹦一个,有把丽娃当做你们的一家人吗?”
黑娃一时语塞,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最近太忙……没有时间……来接丽娃。”
丽娃爷爷厉声反问道:“我每次割猪草都看见你妈领着赛娃在路边玩,你还说没有时间?从你家过来有多远?是十里八里还是三十里五十里?下次撒谎记得要编个好一点的理由。”
丽娃生气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生气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丽娃每次生气以后,都会向爸妈电话诉苦。
片面之词最容易使人失去理智,丽娃爸妈对黑娃一家人是越来越憎恨,甚至于产生了让丽娃和黑娃离婚的打算。但现实的情况丽娃爸妈比谁都清楚,离婚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丽娃爸妈还了那一百五十万的彩礼钱。
在怎样对待黑娃这件事情上,丽娃爷爷奶奶并不能做主,幕后的指挥者是丽娃爸妈。不让黑娃进门,不让黑娃和丽娃见面,只是丽娃爸妈对待黑娃的计划的第一步。
黑娃拎着牛奶站在门口执拗不动,丽娃奶奶说:“丽娃太伤心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们劝劝她,过几天了再说。”
黑娃一脸的委屈,一脸的不情愿,仍然站在门口执拗不走。丽娃爷爷一把夺过黑娃手里的牛奶直接扔到大门外,又连推带搡地把黑娃推到门外说:“你还成精了不成?我们说的话你是不是当成耳旁风了?”
三天之后,丽娃奶奶拿着一张超市购物小票走进了黑娃家。丽娃奶奶把购物小票递给黑娃妈说:“这是丽娃今天上街买东西的花费,一百零五块。”
黑娃妈明白丽娃奶奶的意思,忙拿出两张红版交给丽娃奶奶说:“丽娃在娘家住着,给你们添麻烦了。”
丽娃奶奶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九十五块,一边往黑娃妈手里塞一边说:“这是找你的九十五块,你数数看。”
黑娃妈哪敢接那九十五块?和丽娃奶奶推让了半天。丽娃奶奶板着脸,直接把那九十五块扔在黑娃妈脚下:“哼,你还是收起来,免得背后有人说我们沾你们的便宜。”之后,拂袖而去。
黑娃妈呆楞在原地,连一句送丽娃奶奶的客套话都没有了。回过神后,黑娃妈连忙给黑娃爸打了一个电话。
黑娃爸说:“照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事儿只有通过村里才能解决。”
黑娃在村妇女主任和治保主任的陪同下又一次走进了丽娃家。这一次,丽娃爷爷收下了黑娃拿来的礼物,还让丽娃奶奶炒了几个小菜,款待了黑娃一行三人。但自始至终,丽娃都没有露面。
治保主任一开口就显出了一个基层干部特有的圆滑的模样:“叔和婶都是六十好几的人了,还要种地还要拾掇家里这一片,已经够辛苦的了。她胡翠萍想得怪美,让丽娃住在娘家,自己落得清闲自在。”
丽娃爷爷说:“我们也不想这样,但我们更不愿意看到丽娃在她们家受委屈。”
妇女主任说:“自己的牙和舌头有时候还要打架呢,何况是过人家?哪有那么美?偶尔顶个嘴也很正常。”
治保主任说:“叔和婶尽管放心,我们今天来就是要解决这件事情的。”
治保主任又看着黑娃说:“黑娃,当着我们的面给你爷爷奶奶陪个不是,看叔和婶能不能原谅你?”
黑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爷爷奶奶,从今往后我们一家人一定好好对待丽娃,绝不再惹丽娃生气。”
丽娃奶奶说:“以往的事我们也不想再提,丽娃既然是你们一家人,可这大半个月以来,吃的喝的可全都是我们的。”
丽娃奶奶的目的不言而喻,治保主任笑着说:“这个不削婶说,我们知道该怎么办,不能让你和叔赔了功夫再赔钱,明天我就让黑娃给婶送五百块钱来。”
丽娃奶奶撇撇嘴:“五百块?张主任也真会开玩笑,现在的物价多贵!”
妇女主任说:“需要多少钱婶只管说,不用拐弯抹角,我们能当家就直接拍板,我们不能当家,回去了也好交差。”
丽娃奶奶不急不缓地说出了一个数字,治保主任和妇女主任猛然一愣,手里的茶杯子也差点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