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年发生几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当然是国家级的。那就是对越自卫反击战。1979年2月17日至3月16日爆发在中越之间的战争。越南在苏联的支持下,对中国采取敌对行为。中国采取反制措施,在短时间内占领了越南北部20余个重要城市和县镇,一个月之内便宣布胜利,撤出了越南。越南在中方撤出之后,宣布越南取得了战争的胜利。这场战争令中越两国关系进一步恶化直至最低点。进入八十年代后两国继续对抗,在罗家坪大山、法卡山、扣林山、老山、者阴山等地区又相继爆发了边界冲突,时间持续达十年。一九七九年,年轻的一代,不管男女嘴边的话都是围绕着对越反击战。从看新闻,到听英模报告会,还有听英模报告会的录音。听罢录音后,年轻人们激动得热泪盈眶。后来的一篇小说或将小说改编成的电影让李小东看了无数遍,那篇中篇小说单行本,李小东至今还保留着。那就是《高山下的花环》。崇尚英雄是那个年代的核心价值观之一。
第二件大事当然就是李小东高中毕业。这个话题似乎不用多讲。作为恢复高考后的高中生,在小学时就没有好好上过课。到初中也是一样。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要学工学农学军。原来的小学到高中的十二年制缩短到十年制。期间减去学工学农学军的时间,真正上课没有多少时间。今天批读书无用论,明天批读书做官论,把学生的思想搞得糊涂,也不知该不该读书上学了。李小东上高一时,恢复高考了,除了尖子生外,普通的学生对考大学并不感兴趣。因为录取率太低了。而且小东所读的还是教学质量非常一般的子弟学校。但从这年来,全社会都真正关心起读书来了。特别是招工考试,必须要通过文化课来决定是否录取为全民工或者集体工。中原机械厂也是如此。原来的推荐选择招工,统统改成文化课考试决定招工录取。文化决定命运。
第三年事是李小东认识了影响她一生的一个男人——林建飞。
一九七九年的这三件大事看似独立的,却是相互影响的。
八月的一天晚上,吃过晚饭,小东将锅碗瓢盆清洗完毕,陪着母亲在院子里坐着乘凉。三个妹妹都到街边去玩了。母女俩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晚上九点多钟,李成德回来了。明显喝酒了,但不多,头脑都还清醒。李成德把自行车停在院子里后。对小东说:“小东,今年厂里招工要考文化课。考上了是全民工,考不上即是招工是大集体。你能考上吗?”
小东站起来对李成德说:“爸,你坐这里吧。”说罢把手中的扇子递给父亲。父亲没有接扇子,只提着椅子背,把椅子提得离王月琴远了一点坐下。小东继续说:“我的成绩就是中等。能不能考上全民工,我也没有把握。”
“书到用时方恨少。上学不好好学,现在用上文化了,你却考不上。”说罢李成德掏一根烟点上,深深地吸一口,然后吐出来。浓浓的一股烟飘向王月琴。王月琴用扇子扇着烟雾不耐烦地说:“坐远点吸去,坐下风头去。讨厌人的很。”
李成德把手里的烟在地上狠狠地揉了一下,将火弄灭,抬手扔到水池边的垃圾堆里。然后说:“那你明天就到工人文化宫夜校去报名文化课补习班。”
“那我妈怀孕了,家里的事咋办?”小东问,“还有学费得多少钱?”
“你就是晚上去学习,白天的事又不多。晚上早点做饭吃饭,来得及。学费找你妈要。应该不会太多了。十块八块的事吧。国家办的补习班。”李成德谁也不看地说。
小东没有说话,王月琴开腔了:“我可没钱让小东去补习。我的工资只能顾着全家人吃饭。你也该为娃们做点啥了。”王月琴没好气地说。
“球女人。中,学费我出。”李成德停了一下接着说,“这次考试如果考不上,可能还会下乡当知青。小东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小东说:“听说现在不逼着下乡了,还有人说上山下乡运动停了。俺们不用下乡了。”
“不下乡最好。下乡就是糟蹋人哩。咱厂里有几个女知青都叫大队干部糟蹋了才返城的。”李成德恨恨地说。
“你成天光棍的不得了。整天儿狼一群狗一伙在外面吃喝嫖赌。咱娃们参加工作。你还是技术尖子,混多半辈子,没混上个一官半职,遇到家里有事了,屁钱事也办不了。”王月琴使劲扇了几下扇子,鼻子里哼一下后,扭下屁股给李成德个后背。
第二天早上,父母都上班了,妹妹都出去玩了。李小东收拾好家务,觉得要好好穿戴一番。她好像很久没有出门了。也没有特别地打扮自己。李小东穿衣服特别张扬,喜欢撵潮流。她找出一直没有舍得穿出来的浅蓝色薄料的喇叭裤来,然后再套上一件白底蓝圆点点花的荷花领的上衣。穿好后,小东左右扭着,裤子紧紧地兜着圆圆的屁股,大腿被裤子绑着较为紧。而一尺宽的裤腿如蝙蝠的两个翅膀。行走起来,恰似翅膀在飞。城市上流行喇叭裤。尤其下乡的知青们,一旦回城,再返知青点时,几乎人人都穿喇叭裤和紧身上衣。正月已过十七岁生日的小东对着镜子看了看,她的短发和嫩圆的脸蛋还是一幅学生腔。她心里想,我要留长发。不上学了,没有人管了。奇装异服也没有人管我了。
李小东为了这件喇叭裤曾与父母争吵了半天。
那是小东刚高中毕业后的一天,小东对王月琴说:“妈,我想要条喇叭裤。”
王月琴翻眼看了她一眼说:“要啥喇叭裤。把个屁股繃得紧紧地,大腿绑得大腿根都勒出沟来了。丢人现眼的。”
“妈,那就是好看嘛。看大街上的年轻人们谁不是穿着喇叭裤啊。”
“小东,那裤子真不是咱们穿的。裤腿能扫地了。”李成德平时不帮王月琴说话的。
“爸,你没看见厂里的年轻工人们啊。比我大三两岁。下班后,穿着喇叭裤,留着飞机头,提着双卡录音机,在大街放着邓丽君的歌,多潇洒啊。”李成德听后没有吭声。小东说的是实话。现在的年轻人上班穿工作服,下班后,在更衣室里换上家常衣服,那就是两个人。
“妈,我知道你没钱。我不要成衣,我撕布自己做。我自己做,不麻烦你,几毛钱请人裁一下就妥了。”小东恳求着母亲。
王月琴有台华南牌缝纫机。那是王月琴攒了一年多的钱,又找了好多张的工业券才买到的。平时,全家的衣裳都是王月琴自已剪裁自己做的。李小东从小就耳濡目染,母亲的言传身教,十二三岁时就在缝纫机上做鞋垫补衣服,十四五岁就会帮助母亲做简单的衣服了。
母亲总是心软。而且都曾年轻过。母亲掏出五元钱给了小东,小东拿了布票到商场买了六尺浅蓝士林布。找到裁缝师傅量体裁衣后,回到家里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一条崭新的喇叭裤就做好了。
李小东穿戴一新来到马丽华家。马丽华一见小东夸张地说:“哎哟啊,这是哪儿来的公主啊。把我的眼就晃瞎了。”
李小东搂着马丽华的肩膀疯了一会儿,对马丽华说了招工考试的事情。马丽华听后连连称谢说:“到底是铁哥儿,第一个过来给我通风报信。中午爸妈回来,我找他们要钱后,下午咱俩去工人文化宫报名。”
下午约二点半,马丽华骑着自行车来到李小东家。小东刚好午觉睡醒了。小东对马丽华说:“丽华,你骑自行车带着我咋样儿?我爸要骑车子。”
“中,没问题。”马丽华慷慨地应答下来。
八月的下午,知了在嘶啦嘶啦地叫着,街两边的人行道上槐树的叶子都晒得无精打彩地耷拉着。人民路上的法国梧桐树叶很密,似乎凉快些。工人文化宫座落在人民路中段路西。这里算是城市西沿,是城边了。虽然它的北边是商场,但这里不是繁华闹市区。
工人文化宫大门进去,大门北边是门卫,门卫一般不管事。白天大门畅开。路南面是一溜宣传栏。宣传栏过去就是树林,树林与树林间有一条路,第二块树林南边是灯光球场。所谓的灯光球场就是一个篮球场,南边是一个主席台。东西是看台。这里除了篮球比赛外,每年元宵节等,会在主席台这里举办灯谜竞猜活动,或者是对联有奖征联。与灯光球场遥相对应的北边则是红墙机瓦建成的教室。在没有培训的时候,把桌子搬出去就成了书画展厅或者舞蹈培训等。
快四点了。李小东和马丽华来到工人文化宫报名处,报了名。报名处斜靠着一个木板,上面写有文化补习班的注意事项和上课时间。小东和马丽华认真地看了。一三五晚上七点半到九点半上课。她们这一班在下周一开始上课。
周一下午,小东早早把饭做好。绿豆甜面片,馏馍。调了一个醋溜苤蓝片,炒了一盘绿豆芽。所谓的甜面片,就是把绿豆熬开花了,再把宽面片下进去,不放盐。清淡还去暑。小伟跟着男孩子疯跑粘知了,太阳晒得黝黑,嘴巴还烂了,吃饭都说疼。母亲怀孕更是怕油腻。
李小东匆匆吃完后,对小方说:“大妹,今天晚上你负责洗锅碗,我要去文化宫上课去。”
小方听后嘟囔一句:“你就不会洗完了再去。”
“我等不及,一会儿马丽华就来了。我俩一块去,有个伴安全。”小东没理会小方的情绪,“以后,每周一三五晚上你负责晚饭后的洗碗涮锅。”
“你怎么不让小红洗碗,老欺负我。”小方不高兴地说。
“小红才十一岁,小嘛。你都十四岁了。应该干点活了。干完活再玩。”小东有点不耐烦地说,“我还一天做三顿饭,还洗衣裳呢。连你的衣裳都是我洗了。凭啥呀。你还犟嘴。”
正说呢。马丽华在门外叫:“小东,吃完没有。”说完下车子朝院子里看了看,“都还在吃呀。那我等一会儿,不急。”
“我吃完了。马上就走。”小东站起身来,到堂屋里拿上书包说,“丽华,是你带着我。?还是我带你?”
“行,我带你。少一辆车子,少点麻烦事。”马丽华笑着说。
马丽华骑上车子,小东坐在后衣架上。两人说说笑笑地去了文化宫。
教室里已经坐有十来个人了。文化宫的教室朝南,讲台在西边,教室里的课桌和学校的摆放一样。一共四排桌子,靠南北墙各一排,中间两排紧挨着,整个教室有东西两个通道。小东和马丽华进到教室里,看第五排没有人坐。二人从南边通道向西,小东先进去坐下,马丽华挨着靠过道坐下。小东和马丽华没有参加过类似的补习,心里还有些好奇和期待。虽说是八月天,但教室的房子高,加上是起脊的老式结构,屋里不算热。有人带着扇子,慢慢地扇着。小东和马丽华没有带扇子,也用不着。
小东正和马丽华说话呢。突然觉得身边有动静。她扭头看时,只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正在搬动椅子。她本来不在意,可来者看她扭脸时,马上叫道:“李小东,怎么是你?缘份啊。”
小东一怔。他不认识这个男生啊。她怔怔地看着这个男生,没有说话。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男生浅浅一笑,大大方方地说,“我叫林建飞。运输公司的,与你们机械厂隔墙。我和你的同桌赵卫兵是老表。”
“哦。”小东哦了一下,不知怎么说话。他只看到这是个皮肤白皙男人,身高约在一米七八,大眼睛双眼皮,笑起来还是不错。嘴唇有些厚,但也不难看。两道粗黑的眉毛。鼻梁高挺,但鼻尖有些塌。下穿一条蓝色喇叭裤,上身穿一件玫瑰红的背心。与小东说话时不羞涩,不打顿。一看就是个不怕事,经过点小世面的男孩子。当听说是赵卫兵的老表后,小东对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就不为怪了。
林建飞接着说:“为啥我知道你的名字,想知道吗?哈哈。”他哈哈了一下停了一下才接着说,“你上学时老欺负我的表弟。那天我跟表弟一起去你们学校想找你为表弟出头教训你。当他指着你说,就是那个。那时你正在操场上跑步呢。我一看,这么漂亮的小妮,怎么会欺负我的表弟啊。再说,对一个漂亮小妮,我真下不去手。我站那里看你跑了两圈后,对表弟说,你的事我不管了,一个小妮都欺负你,算啥男人。就这样我算记下你了。还不会忘了。有过两次我站在你们学校大门口,专门看过你呢。”
林建飞说罢,在座位上坐下,把书包塞进书桌里后,仍扭脸看着小东。小东听了林建飞的话,心里多少有点反感,但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被人恭维,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感觉。
林建飞看小东不说话,接着说:“她叫马丽华,你最好的朋友,上次去你学校,就看见你们俩形影不离的。”
马丽华问:“你怎么知道我叫马丽华?”
林建飞没说话,小东瞪了她一眼:“笨。肯定是赵卫兵对他说的,还要问。”
“还是小东聪明。你们班的事我差不多都知道。表弟整天跟着我玩,没屁放,绕地蹭,你们班的啥事都说了。”
“他都说俺们啥了?”马丽华对林建飞的话很感兴趣。
林建飞看了看小东,见小东双手相叠,将下巴放在手背上,好像不在意他说话什么。林建飞的目光从小东的脊梁上掠过,看着马丽华说:“比如说小东追那个学习最好的那个学生呀。”
“屁话。”李小东猛地坐起来,“我从没有追过谁。别在这里放闲屁。”
“没有就没有吧。反正你们同学都认为是。”林建飞被小东猛地坐直身子吓了一跳。但脸不改色,心不跳,接着对马丽华说,“比如你欺负常伟伟,把一个男同学欺负得哭。也不知你有多厉害。看你们俩也经不住两拳头,咋就让那些男同学们哭鼻子流泪呢。”林建飞停了停才说,“不过,我表弟和那个常伟伟也太娘儿们了。换做我……”林建飞摇了摇头,笑着不说话了。
听到“换了我”,小东把头扭过来看着林建飞。这时马丽华说:“换了你咋啦,敢打我们?”
“我才不打女人呢。你们班的男人都不够我一人打的。”林建飞笑着轻描淡写地说。
小东翻眼看了一下他。哼了一声没接茬。马丽华不服气地说:“你牛逼啥哩。一个人敢说打俺们班二十多个男生。”
“呵呵他们啥都不会,俺可是练过拳脚的。我舅是包庄武术队队长,从小我就跟着练拳。你说你们那些男生谁能吃得了我一捶。赵卫兵高中毕业也跟着去练武术去了。”小东和马丽华都知道城东郊区包庄有一只回民武术队,年年舞狮子耍龙灯,少不了他们。包庄人谁都不缠他们。小东看了看林建飞,那身材确实像个练家子,一身肌肉,看似腰不粗,但很有力量的模样。
老师来了。他们的谈话告一段落。
时隔一个多月再坐到教室里。小东的心情就大不一样了。上高中时仿佛是应付差事。就好像是份工作,不上心却不得不干。而这次上补习班,小东踏实下来。因为这是针对性很强的,事关一生的工作,一考定终生,任谁都会在意。都是工人,全民所有制和集体所有制是大不一样的。福利待遇,包括在社会上人们眼神都不一样。干部、全民、大集体、个体户,在当时社会背景下,这是档次问题。一般女孩子首先想找的是当干部男朋友,其次是全民所有制职工,最后才是大集体。实在没办法才委屈找个个体户。小东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认真听讲。小东也从没有感觉到一堂课这样短,几个月前,有时盼下课,坐在座位上如坐在芒刺上,浑身不自在,而现在一点都不分神了。
在文化宫上课是一个小时休息十五分钟,九点半结束。
八点半课间休息时间。张老师站在课堂门口看着幽静的夜景。文化宫很偏,今天也没有篮球赛,院子里只有几对男女在悠闲地散步。张老师原来是二中有名的老师。后来调到总工会。现在兼任夜校的老师。
很多同学都上厕所去了。小东和马丽华走出教室,站在台阶下,看着树林里朦胧的谈恋爱的情人们或坐或走。林建飞在她们后面走出教室,他站在张老师身边,拿出一盒白沙河烟,抽出两根,很自然地向张老师伸过去:“张老师,来,吸着。”
张老师扭头看了看林建飞,接过烟来。林建飞啪地打着打火机,将张老师的烟点着,然后再把自己的烟点着后,深深地吸了一口,再低头浓浓地吐出来。一切都是如此自然,甚至有些潇洒。
张老师也吸了一口烟说:“你补习文化也是为了招工考试?”
“也是也不是。运输公司招工是得考试,可不知到猴年马月了。”林建飞又吸了一口烟。
“以后招工考试可能会成为一种制度。过去讲学而优则仕,现在想有好工作,也得学习好才中。”张老师随意地说。
“我都毕业二年了,下乡是躲过去了。现在不招工,没事干,闲着也是闲着。补习一下文化预备招工。可我今年想当兵去。”
“当兵?”张老师有点疑惑地问。
“是啊。想当兵。”林建飞肯定地说。
“对越反击战死了好多战士,太多的家长不愿意让娃儿们当兵了,怕死在外面了。你不怕?”张老师好像和熟人聊天一样。
“我不怕,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该死球朝上,在哪儿都能死人。就是人家不愿意当兵,才轮着咱去当兵呢。说不定上战场在火线上入个党,再弄个军官当当呢。”他吸了一口烟,指着小东和马丽华二人开玩笑,“男人都不当兵,咱这些漂亮妮们谁来保卫他们啊。叫越南鬼子抢走?”说完哈哈大笑。
“当兵好,当兵好。我支持。”张老师听后也跟着笑起来了。
虽然林建飞说得有些轻浮。可作为一个刚刚出学校门的小东来说,林建飞立马有了高大形象,有十足的男人味。女人都是崇尚英雄的。刚出校门的小东也不例外,内心也有十足的英雄情结。她不喜欢婆婆妈妈娘娘腔,磨磨唧唧胆小怕事的男人。现在林建飞不是英雄,但说出来这些话和他的想法,说明这是个男人,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小东的心里对林建飞有了较好的印象。
那堂课讲的是《六国论》。老师讲到鸡鸣狗盗的成语。说齐国灭亡与用人之相关的。男人就是要堂堂正正,孟尝君下面用的多是鸡鸣狗盗之人,真正的英雄就会很少到齐国。这个观点很符合小东的意思,美人英雄,英雄多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好男自当策马扬鞭,驰聘缰场,马革裹尸在所不惜,这是小东当时的单纯的想法。
下课了。虽然夏夜的九点半还早,但文化宫处于较偏僻的市郊。院内灯光不亮,到处显得影影绰绰。马丽华说:“坐俩小时,累了,咱们走走再骑吧。”
小东说:“中,很少欣赏文化宫内的夜景呢。”
两人走着说着。马丽华玩笑着说:“小东,你看出来没有,那个林建飞想挖你财气呢。”
小东笑着捶了一下马丽华的肩膀说:“浪货。说不定想挖你呢。”
“我看着哩。人家一直盯着你看,就是和我说话的时候,眼也是看着你,要想挖我,他不得看着我说话呀。”马丽华看着小东笑道,“不过说实话,这个娃儿看着也怪顺。会来事,你看,第一堂课就和老师认识了。还让老师吸烟。挺光棍的。”
“光棍了,你就上吧。我让给你。”小东玩笑着说。
“哈哈。你舍得吗?你要真舍得,我真上了。”马丽华也玩笑着说。
两人正说着笑着走着,忽然前面有两个男孩子拦着。夜不观色,两个男孩子大概也是二十岁出个头。光线不好,也看不太清楚。其中一个男孩子拉着马丽华的车子把说:“小妮,看你们俩长得怪美,交个朋友,陪哥们儿玩一会儿吧。”
“谁和你们这些流氓交朋友。松开手,流氓。”马丽华怒道。
“你们滚开,不然要你们好看。”李小东也高声怒斥两个男生。
“俺们都是好青年,没有女朋友,走吧,咱们到树林里聊会儿天。交个朋友。”另一个男孩子也插腔。
李小东绕到外侧,想扳开握着车子把上的手。“你放手不放,不放我可喊人了。”
“喊吧。我看谁来帮你。我捏死他。”握着车把的男孩子说。
马丽华使劲地往里拉自行车。想摆脱男孩子的手。嘴里骂道:“妈那个逼,放不放手。想惹姑奶奶门都没有。你也不打听打听姑奶奶是谁。”
马丽华虽然用尽全力,但总不是男生的对手。李小东高声喊:“林建飞,快来帮忙。”李小东是情急了,顺嘴喊的。谁知身后竟然有了回应。“别怕,我来了。看是谁不要命了。”
声音刚落,只见林建飞已到跟前,他顾不上停自行车,随手把自行车一歪,扔在地上,然后举起拳头朝着握车把的男孩子脸上打去。那男孩子的手正拉扯着车,面部一疼,即把手松开,马丽华也正在用力,突然失去对手,一下就倒在地上,自行车压在她的身上。那个男孩子还想还手,没有来得及,第二拳又挨上了。另一个男孩子上来帮忙,林建飞一脚把他踢倒在地。俩男孩子一看打不过,另一男孩子拉起倒地的男孩子起来就跑。边跑还说:“有本事你留下姓名。”
林建飞高声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林建飞就是我,到东关包庄问谁都知道。”看来林建飞看过水浒传和隋唐英雄传。
只听见有一男生说:“包庄的会武术,缠不过,走吧。”
林建飞看两男孩子跑远了。才扭头问:“你们俩没事吧。”
小东正在给马丽华拍打裤子上的灰。马丽华答道说:“没事。谢谢你。”
“不客气了,咱们是同学。对吧。为你们俩个漂亮小妞卖命,是我的荣幸。没事了,咱就走吧。以后放学后,跟着我一块,保证你们没事。”马丽华骑上车子,小东坐上后车架,自行车扭了几扭。林建飞说,“李小东,坐我的车子吧。我总是比马丽华有劲。”
李小东不吭气。也没下车子。马丽华屁股一扭一扭地骑着自行车走。林建飞不紧不慢地跟在一边。林建飞和李小东马丽华正好一路。都是城东北角的。
从那天起,夜校下课后,林建飞总是和李小东马丽华一起,没有几天,三人即有说有笑仿佛是老朋友老同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