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老,您这来了也要说一声啊!这……这来了不说。这可不好啊!中央那边连夜发了四五条命令,总书记更是两次打电话催促我们汇报情况。您这让我们不好做了不是?”第二天,郭老的突然离京和昨晚后街发生的骚乱,引起了中共中央政治局以及相关国家安全部门的高度重视。G省委省政府和Z市委市政府的领导班子们更是被吓得够呛。一大早,三位G省常委和四位Z市常委先后来到了中大五院。这也使得原本空无一人的ICU病房前挤满了政府官员,但是真正关心熊权伤势的也就只有杜月了,其他人也就是送了很多的补品,对着杜月说了很多逢场作戏的客套话而已。
看了看目前的阵容,对面三个省部级实权官员和四个市厅级实权官员,自己这边则是一个副国级元老和一个省部级新秀,杜月有些无奈的呼出一口气,一向不习惯处理这种政治性如此强场合的他,在看到姑爹偷偷发来“你进去看熊权吧,这里有你舅爷爷和我搞定就可以了”的微信后,杜月便再次走进了ICU病房——这一次因为已经确认了没有感染风险,之所以事实上还住在ICU病房里,完全是吴云一手安排的,也算是一种静默的道歉吧。
熊权看到杜月走了进来,对他笑了笑,可是杜月的表情却让熊权僵住了——不是因为看到自己受伤的伤心,也不是因为见到自己笑容的欣喜,而是面无表情。这让熊权想到了他的那个高中同学,瞬间心里面就涌现出了一大股难受委屈的感情。想说些什么安慰杜月的话语,奈何自己刚刚做完恢复手术,还说不出话,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像是把自己当作陌生人一般看着的杜月。
杜月将手中的那块修补好的狗牌重新戴在熊权脖子上,然后看到了那块扎眼睛的血迹,正准备用酒精擦掉,却被熊权制止了。熊权看了看杜月又看了看自己胸前的狗牌,温柔的笑了笑,摇了摇头。杜月嗯了一声,便转身背对熊权,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自顾自的玩起了手机,没有再理熊权。
熊权看着杜月的背影,心里又不爽又不知该如何是好。那种眼神和那种表情……熊权记得实在是太清晰了,就是自己高中时的最好的兄弟和自己打那一架之后表露出来的眼神跟表情啊!只不过没有憎恶和仇恨,取而代之的是空洞和陌生。这明明是熊权最不愿意在杜月脸上看到,也是极力避免杜月会出现的神情啊!混蛋!为什么我说不出话啊!熊权只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以此来缓解心中的苦闷和憋屈。
门外,郭老正和省市的领导班子指导如何对昨天的事情进行公关,以保证省委书记能够安全的进入中央完成党中央给他的政治使命,吴云则是在一旁认认真真的学习着老一辈的思路。对于杜月来说,时间就像是被放慢了一样,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清晰,每一秒都是那么的难熬。他能够感受得到熊权在背后正看着他,自己却说什么也不愿意和熊权对视了。
既然已经决定了要抽离,那就干脆做的再绝一点吧,省的留下什么念想。想到这里,杜月站起身,也不回头看一眼心痛却又无计可施的熊权,径直的离开了医院。只留下熊权一个人紧握着杜月送给自己的狗牌,不愿意松开。最终因为身体近期的严重超负荷运转,太过疲劳,熊权再一次昏睡了过去。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转眼间就来到了大三的上学期。临开学时,杜月找到了轩虎,想让他帮自己看一处房子来租,理由很明确,就是不想碰到熊权。事实上自从熊权出院,杜月就一直避着熊权不见——选课的时候尽可能的选择跟熊权的上课时间相反或者课室路线相反的课;为了避开熊权,杜月甚至还旷了好几次必定和他碰上的必修课;吃饭的时候拉着刑天或者刘昱火早早的就离开宿舍,以此避免在吃饭的时候碰到熊权;没有课的时候杜月更是让自己的行踪变得难以捉摸,有时候去网吧玩游戏,有时候在宿舍玩游戏,有时候就去胡媛媛租的房子玩……为什么要这么做?上学期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熊权两次进ICU都是因为杜月。杜月也已经明确的表示过了,“他再也不希望这种事情发生了”。
而熊权则是刚刚好相反,不断地创造和杜月碰面的机会。有几次熊权迎面碰上了杜月和刑天,刑天倒是和他十分热情的打着招呼,但是杜月只是友好的笑了笑,连熊权的名字都没有叫,一直沉默不语。即使熊权问了什么问题,杜月也只是假装四处看风景,没有听到熊权的问话,都是刑天直接接过话柄才让气氛不至于变得尴尬。
但是就算我说杜月已经完全不喜欢熊权了,只怕各位也不会相信。没有错,在刻意回避熊权的这段时间里,杜月的脑海里基本每时每刻都充满了熊权的模样,从第一次和熊权见面到熊权开玩笑似的在紧急联系人上写下杜月的名字;从第一次和熊权合铺,将熊权欺负得只剩一个被子角,到杜月像个婴儿一样蜷缩在熊权的怀抱中熟睡;从熊权为保护杜月而扛下责罚到因为杜月遍体鳞伤……曾和熊权在一起时的一幕一幕都在杜月的脑海里不断的浮现,妄图挑战着杜月最开始定下的“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定。但是,每当杜月想起熊权躺在ICU病床上的模样和伤痕累累的倒在地上无力动弹的模样,充满泪光的眼神中总又会重新被坚决所填满。
“噗呃!唔……停停停!唔……不行了。”熊权被林虎的一记重拳打得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摆了摆,示意自己投降,不断的喘息着。林虎有些好奇地坐到熊权身边。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这几次都不在状态?之前明明记得你已经提升了很多啊。怎么又回到一开始的‘人肉沙包’的状态了?”林虎递给熊权一瓶水。
“阿虎,你……你有过这种状况吗?”熊权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状态,“就是那种明明现实生活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心里总是觉得……觉得……少了一块的感觉,有些空荡荡的,也有点凉飕飕的。”
“然后大脑经常莫名其妙的放空,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想什么。”林虎看着熊权,笑了笑,补充道。
“对对对!你也有过这种感觉啊?”熊权就像是找到知音了一样,两个眼睛放光似的看着林虎。
“哈哈,是啊。你是因为谁呢?”林虎回忆起自己高中时的状态,不由得会心一笑。
“啊?我……我也不太清楚……”熊权尽力的整理着脑海里早已乱到连自己都不想理的记忆碎片,“可能……可能是因为……陈愫?最近这段时间我都没有怎么和她一起约过会……”
“陈愫啊?那你倒是和我不同呢。“林虎笑了笑,有些自嘲也有些心疼,毕竟自从有一次熊权来训练时,发现了这大块头身上有好几处还未完全痊愈的淤青,以及狗牌上的血迹,在询问得知是因为杜月的原因而受的伤之后,林虎就猜想熊权已经知道并且正视了自己和杜月的关系。原以为熊权会说是因为杜月的原因才导致这段时间的精神恍惚的,不过现在看来,熊权可能真的对杜月没有什么想法了吧。而杜月的话……林虎看了看空荡荡的椅子——可能也对熊权没有什么想法了吧。
“不同?”
“是啊,我是因为……一个好兄弟。”杜月的名字刚到嘴边,就被林虎咽了回去——既然熊权和杜月现在都已经各自生活了,自然也没有必要再去提起那些旧事,万一不小心揭开了什么伤疤,反而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