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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明听了王老五的问话，不堪忍受的怒火直冲脑门，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呆呆地站着没回话。
王老五见雷明满脸怒气，拍着雷明的肩膀安慰说：
兄弟！船到中流水更急，人到半山路更陡，遇到困难很正常。坐下来慢慢谈，如果有啥过不去的坎，哥帮你！
雷明被王老五这一拍，如梦初醒，拉着王老五的手，带着哭音说：
五哥！说来话长，这世道真不是什么好世道啊！县政府秘书办主任张洪才，被破格提升为代理县长后，与喻德才勾结在一起，大肆排挤异己，到处告黑状，虎入平川被狗欺，凤凰落架不如鸡。张洪才凭借喻德才姐夫是专员，给刘县长罗织了一大堆罪名，软刀子杀人不见血，刘县长结果以清共不力被免职。
我呢，说我是共党嫌疑分子，理由是参加过川南师范学生游行，是刘县长亲戚，成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同样被解除职务。张洪才和喻德才，一个掌政权，一个掌军权，搞得赤水县乌烟瘴气……
我回家后，为了与地下党组织联系，避免特务跟踪，只好作些化装。今天，万万没想到会在茶馆碰上你……
王老五听完雷明的叙述，接着问雷明：
最近有什么新情况吗？我实在是被监视得严，不敢有更多活动，消息不灵通！
王老五这一问，雷明的话像打开闸门的水，滔滔不绝：
有啊！我刚被解除职务不到10天，在解除职务前得到一个秘密：赤水特支蒋龙书记受中共泸县中心县委指派，打入合江县九支区团防局任文牍（负责文书工作），负责作兵运策反工作。合江县团防局局长得知蒋龙是中共党员，赤水、合江两县共产党的领导者，在特务的暗地监视下，10天前被秘密抓捕，关进了合江县监狱。用他们内部的话来说，这事没公开，是在放长线钓大鱼……大黄这一不幸遭遇，我是从赤水县清共机要秘书处得知的。
王老五听到蒋龙被捕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鼻尖发酸，似乎自己戴上了一副老花眼镜，眼前一片模糊，两行泪水止不住“刷刷”直往下流。
王老五毕竟老成持重，怕雷明经不起瞬息万变的世态考验，亲切地问：
那你打算怎么办？有什么想法？
我嘛！男人无志钝铁无钢，就两条路。一是，上石顶山和你们一起做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把武装力量组建起来，让星星之火得以燎原。二是，去当红军，听说红军要经泸州、宜宾一带过长江，红军一来我就去参军。但是……
雷明说到这里，把话停了下来，成了断尾的蜻蜓，有头无尾，他要想说什么？王老五不知道。
爱情像一坛窖酒，时间越长、芳香越浓，要想压抑对恋人的思念，实在是比上刀山、下火海还难。雷明深爱着黄英，他不愿离开她。
快说！“只是什么？”
王老五急切地问雷明。
雷明在五哥的追问下，白皙的脸红得像一个喜庆时送的红鸡蛋，矛盾起来，说吧！黄英是五哥的妹妹，不便直接表白。不说吧！五哥又步步紧逼，豆腐店老板卖磨，没法推了！
雷明正要开口想说什么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开门！我们是清剿中队的！巡查！
快！快进里屋，上楼后把楼梯拉上去，盖好楼门！
雷明指着里屋急切地说。
来啦！来啦！大白天你们巡查什么？
有人看见茶馆跑出的共党分子进了这条巷子，你看见了吗？
三名持枪士兵进门就问。
我不知道啊！今天还没出门！
雷明显得惊讶而不惊慌，一副憨厚相。
真的吗？
为首者直愣愣盯着雷明。
是真的！
雷明肯定地回答，面不改色，心不跳。
对不起！你是共党嫌疑分子！张县长早就有命令要监视你！你的话我们不敢相信，要搜查一下！
一个鼓眼睛，满脸横肉的头目，对着雷明说。
我知道你们在监视我，今天我真没出门，真不知道街上发生了什么事，不信的话，可以搜！
三人从前屋到后屋，从屋角到床底，能翻的地方，能找的角落，都一一搜了个遍。
老实待在家里，发现共党就来报告！听到没有？
为首巡查士兵出门时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雷明剁成肉泥。
……
下来吧！没事啦！
雷明虽然被巡查兵吓出一身冷汗，但他看着王老五又躲过一劫，热血沸腾，一股热浪涌上心头，脸上露出微笑。
雷明还没等王老五坐定，话就像装不住一样，一下子抖了出来，对着王老五说：
五哥！今天你的戏演得太好了！哪来那么多故事？
王老五不慌不忙地说：
兄弟！人生在世，有些时候要靠运气。我说的运气，不是捡到钱，也不是捡到夜明珠，而是遇见贵人。所谓贵人，就是让你有生存本事，能改变你人生命运的人。
今天，我能为茶倌解难，能保护上石顶山的几位游击队员，能将计就计，挫败赵排长，就是因为我遇到两个贵人的结果，可以说是天助我矣！
一个贵人是苗迁祠怪祠长师傅，他不但救了我的命，还教我医道、武术、一些江湖杂学。他对我说：如今江湖险恶、豺狼当道，要学会一变应万变的本领。真真假假难分解，假者自假真自真，杂七杂八，都要记些在脑子里。你真，我更真，你不真我转身。逢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平时做来急时用，急时做来不中用。不过，要记住一点，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懂一些各地方口音，能讲包公故事，就是师傅口传心授教我的。
另一名贵人就是蒋龙，是他改变了我的人生命运，让我走上坡路，有大志向。要不是他引导我加入中共地下党组织，可能一辈子都改变不了只报私仇的想法，不懂得开展革命斗争的大道理，更没有像今天这种胆量。
他对我说得最多的是这样两句话：
请相信我！请相信党！
他还常常这样说：
王老五，你相信我不会有错！我们相信共产党不会有错。因为共产党的队伍里有很多大人物，他们全是些有胆有识，文武双全的人，相信他们是些干大事的人，一定能办成大事……
王老五说到这里，对着雷明笑了笑，用右手拍了拍雷明的肩膀，接着说：
跟好人学好人，我自从加入共产党，在蒋龙书记的培养下，说话、做事都提高了一个档次……一行服一行，凉糕服漏糖，你还别说，今天，我把两个贵人的指点一结合，暗地里痛斥了“堂堂武松”忤逆不孝、六亲不认和当局官员腐败成性……还真成了孙悟空的金箍棒，称心如意。
王老五和师傅亲如父子，平日无话不说，王老五躲过又一劫，心里很高兴，巴不得马上把茶馆讲故事的事告诉师傅。瞬间，师傅仿佛就在眼前，仿佛师傅也在用他的经历不断提醒自己：有义到处安身，无义随方若怨；用力气可举百斤，用智慧能举千斤……
王老五不知是为了让雷明坚定革命信心，还是想告诉师傅的秘密，对雷明说：
雷明，世事难料，瞬息万变。真人面前不说假，假人面前不说真，你和我虽然有一定的应变能力，但比起师傅就差远了！你知道师傅为什么是个神异祠长吗？你想不想知道他怪在什么地方？
想知道！当然想知道！五哥，快说！
雷明伸长脖子，眼里充满着渴求！
好！既然想知道，那五哥就告诉你！但是，先说断，后不乱，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千万别外传。乱世之秋，别给师傅添麻烦！
行！一定不说出去，一定不给老祠长添麻烦。
好！一言为定！
师傅对我说过：他来石顶山修建苗迁祠，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逃生。二是为了帮助赤水、合江、叙永三县苗族强寨富家。
师傅祖籍是广东府香山县翠亨村人（今中山市），医道世家，他姓王，名展昭。从小喜欢练功习武，父亲给他取名展昭，意思是要他像包公身边展昭一样，护卫明君，护从良臣。
光绪年间，由于不满地方恶霸，师傅一气之下杀死了人，遭到官府追杀，只好乔装打扮，以行医为谋生手段，于1895年年底来到石顶山。
说起师傅来石顶山之前，有这样一个故事。
四十年前的一天，就是1895年年底的一天，赤水东门码头有一位猎人，用竹竿撑起一张吊睛白额虎皮。虎皮上插着草标（旧时集市上表示要出售货物的标志）。虎皮白、黄、绿“云斑”杂串，乳白、亮绿、炭黑……五色花纹成不同图案，神异的花色，让人一看就有一种神威感。
老虎是兽中之王，具有王者风范。虎皮有天下第一风水吉祥物之说，披虎皮是王者的象征。虎皮少见，上市虎皮更少见。能买得起虎皮、能买到虎皮更是少之又少。
传说吴三桂得到一张白虎皮，挂在堂中，不久官位飙升，虎威独霸一方，成为清朝赫赫有名的云南平西王……
赤水东门水码头连街，人多热闹，算闹市区。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码头工人看着虎皮汉子，头包白帕、身穿麻布衫、打绑腿、脚上一双旧草鞋，一个个伸出大拇指称赞不已。
了不起，打虎英雄！
好汉！一个在世武松！
苗族猎手真有两下子！
……
当然，有钱人、有心人，自然走近汉子，不停翻看虎皮，不停赞叹，不停问价。
这张虎皮，无枪伤，无刀疤！是全皮！
吊睛白额虎皮，难得一见，稀罕之物！
花色绝妙，难得一见！
请问，多少钱？
五锭银子！
有少吗？
一文不少！
……
一名眉毛粗黑，眼眉明显压迫眼睛的中年人，走近虎皮，左摸右看，右摸左看，一会站在近处看，一会站在远处看，问：
虎皮怎么卖？
五锭银子！
是不是多了点？
不多！
少点卖不卖！
一文不少！
四锭怎么样？
不卖！
鬼眉人馋眉馋眼想买，好像又嫌贵，踱来踱去，最后又问：
最多四锭半！卖不卖？
四锭半不卖！
真的一文不少？喊的是价，还的才是钱啊！还是卖了为好！
真的一文不少！随你买不买，虎皮无痕无伤，货真价实！
鬼眉人瞄了一眼虎皮汉子，慢慢吞吞离开了虎皮。
虎皮由于珍贵，价高，观赏人多、问价人多、讲价人少，讨价还价的更少。原因是战乱，富人财不露相，穷人吃穿难求；富人不愿买，干人买不起。
傍晚时分，行人渐渐少了起来。虎皮汉子不知是肚子饿了，还是不想卖虎皮回家了，伸手正要收起虎皮，一位头上有三点戒疤的和尚，背着一个方布挎包走了过来！大声说：
汉子！别慌！让我看看！
和尚走近虎皮，摸了摸，连连称赞：
呀！这张虎皮好珍稀啊！吊睛白额大虎皮！
请问，怎么卖？
五锭银子！
可值五锭银子！不怕卖不了，就怕质不好！这是稀罕之物！
是啊！就是识货的人太少！
你这张虎皮怎么这么完好？不是打的吧？
对！不是打的！是安的！用铁铗子安的！
安着老虎怎么不放生？
这老虎太不通人性了，不敢放生！
为什么？
它在石顶山称王称霸，见人就咬，前后咬死了山里五个人，有时还在房前屋后大吼大叫！大家都恨它！
你是猎人？石顶山在哪里？老虎生活在深山老林，你们怎么与它争地盘？
虎皮汉子见和尚心慈言善，从腰间拔出一根长约一尺铁嘴、铁头旱烟杆，点燃旱烟，慢条斯理地回答说：
师父！不是我们与老虎争地盘，是石顶山豺狼当道，老虎、野猪、猴子一个个不通人性。我们祖先从外地逃难到赤水、合江、叙永，由于地租重，租不起地主土地，只好上山刀耕火种求生存！其实，原本只想跟天斗、跟地斗、跟人斗。没想到，满山遍野的野兽与我们争食，我们种啥，它们就来弄啥！你种，它收！如果到收割季节还好，没到收获季就到处弄得乱七八糟，害得颗粒无收。开始用敲梆梆的办法，打算吓唬、吓唬！也就算啦！没想到，它们才不怕呢！胆子越来越大，最后竟吃起人来！石顶山人，白日无屋住，夜晚饿得哭；盖的肚囊皮，睡的背脊骨。是该它们放生我们，不是该我们放生它们啊！
和尚看见虎皮汉子讲述时满脸苦情，酱油铺倒了货架，五味俱全，沉默不语，双手合十，对着虎皮，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和尚正要开口对虎皮汉子再说些什么时，远远来了三个人，两人背枪，一人空手，空手人走在最前边，直奔虎皮而来！
快！还没走！
空手人眉毛粗得像猪毛，黑得像墨，边跑边对身后人说。
你这虎皮真的硬要五锭银子？一文不少？
黑眉毛开口就问。
对！一文不少！
好！五锭就五锭！你这虎皮县老爷要了，先付你两锭银子作为定金，还有三锭等县太爷看了再付！
黑眉毛边说话边从腰间摸出两锭银子递给虎皮汉子。
我不赊账！先钱后货！
虎皮汉子没接钱。
你说什么？跟你说了，是县太爷要买你的货，先交定金，先看后买不行吗？
黑眉毛把银子往地上一丢，张飞讨债，气势汹汹。
要看，叫他自己在这里来看！
虎皮汉子像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既没正眼看来人，也没正睛看地上的银子。
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县太爷是你叫他来，他就能来的人吗？
一名持枪士兵一步上前用枪对着虎皮汉子说。
我不管县太爷不县太爷，为人要讲理，做官要详情，现钱现货，公平交易！
简直是不识抬举！把虎皮拿走！
另一名持枪士兵一步上前，同样把枪口对准虎皮汉子。
看你们谁敢？
三人来言不轻，虎皮汉子回言也重，铁匠的女儿嫁石匠，双方硬对硬。
我就敢！快把虎皮给县老爷送去！看看我能不能值欠下的三锭银子？
一名持枪士兵站到虎皮汉子面前摇头晃脑，歪嘴和尚吹灯，一口邪气。
虎皮是用竹竿撑着，插在地上。黑眉毛听到“把虎皮拿走”的命令，伸手去拔竹竿。
眨眼之间，只见虎皮汉子手中旱烟杆一闪，一下子打在黑眉人手上，痛得黑眉毛眼里火星直溅，发出“咳呀”惊叫声。
唉！我看是你吃了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敢打人？简直不要命啦！
一名士兵气得脖子像水桶粗，枪栓拉得“啪！啪！”直响。
你们敢当街抢人，我就敢打人！
信不信我真开枪啦？
两名士兵同时说。
开枪啊！打啊！
没等虎皮汉子把话说完，“呯！”一名士兵朝天开了一枪。
枪声一响，虎皮汉子上前飞起一脚，踢在开枪士兵胯部，双手夺过枪，将枪托往另一名士兵身上一击，一脚将士兵踢出六尺开外。
县衙兵被打啦！快来人啊！
苗子敢打官兵！抓住他！
把他送到县衙门！
……
呼喊声中，四周围上来一群年轻人，年轻人像是有备而来，一个个横眉毛、绿眼睛，手里拿着铁棍、马刀、木棒……上前就打。
站在一旁的和尚见势不妙，大声说：
善事可做，恶事莫为。阿弥陀佛！
和尚疑心黑眉人和一群年轻人不是正经人，甚至怀疑持枪者也有假，在他心里：眉粗压眼心不善，假施仁义暗毒藏。
为人莫作昧良事，举头三尺有神明。
和尚又一次高声念道：
阿弥陀佛！
一群年轻人哪里肯听劝阻，刀、枪、棍、棒一齐像雨点般落向虎皮汉子。双拳不敌四手，虎皮汉子虽然不是等闲之辈，但毕竟人多势众，顿时，只有招架之功，无还手之力。
捧红踏黑，有生有灭！莫怪老衲多事啦！阿弥陀佛！
和尚见年轻人不听劝阻，一闪站到汉子身边。
和尚一阵架、拧、推、拨、抓……只见一招一式行如流水。顷刻之间，一个个年轻人，倒的倒、逃的逃。躺在地上的持枪士兵见和尚帮助汉子，抓起地上的枪，对准虎皮汉子，“呯！”，就是一枪！
枪响之时，只听虎皮汉子“哎哟！”一声双手抱住大腿！
快跑！
持枪士兵见打中了虎皮汉子腿部，大喊一声。
慌乱中，和尚救人要紧，急忙上前抱住虎皮汉子。和尚是久跑江湖之人，当然知道黑眉之人买虎皮是假，抢虎皮是真。回头一看，虎皮不见了，地上的银子不见了，人也跑得无影无踪！
……
原来，帮助虎皮汉子的和尚就是我的师傅，他为了躲避追杀，到峨眉山受戒当了和尚。他是个有追求的人，觉得佛寺不是他的向往，只好下山巡游，另找栖身之处。虎皮汉子卖虎皮时，师傅正好沿赤水河，从合江县来到赤水城东门码头，路见不平，有了救虎皮汉子一幕。
虎皮汉子呢，是石顶山一名猎手，是王虎将后裔，叫王定山。打山、安山好手，拳脚也不错，还是石顶山王姓苗族首领。王定山用铁铗子捕捉到吊睛白额大虫后，急于想换五锭银子，目的是安抚5名被老虎伤害的家属，所以有了卖虎皮一事。至于他的虎皮喊价五锭银子，一文不少，是想给5名死者家属一户一锭银子……
当晚，师傅一方面对王定山心生同情，另一方面又怕王定山还会遭到什么不测，只好在县城亲自为王定山治伤。用师傅的话来说，于公，无愧道义。于私，无愧自己。第二天，师傅亲自把王定山送回石顶山。
王定山比师傅大8岁，那年师傅30岁，因为师傅小，大家都是本姓，叫王定山是大哥。
伤好后，王定山决意要下山寻仇，要么要回虎皮，要么向县长要回五锭银子。
师傅见多识广，当然不同意。他说：
烧红的铁条不能摸。除了生存，什么都是小事，过去的纠葛，全是故事。你怎么不好好想想：怎么认定虎皮就在县衙？人情似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不会烧香得罪神，不会说话得罪人，县长别说没买虎皮，就是买了又能怎么样？他能承认吗？有理不能不饶人啊！县衙就是阎王殿，阎王不嫌鬼瘦，去多少，它要多少啊！依我看，黑眉人明摆着设的是强买强卖，不行就过抢的局。你怎么没见那个黑眉人和那帮年轻人可疑吗？这叫官匪勾结啊！现在你去找谁？能找到谁？古人说过，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阴总有天晴时，等着吧！
成事在天，谋事在人。依我看，不如从长计议，兄弟愿帮大哥一把，把赤水、合江、叙永三县劳苦大众，尤其是把苗族同胞组织起来，扭成一股绳，用武术护寨，用手艺富家。俗话说：一人一条心，穷断背梁筋；众人一条心，黄土变成金。只要自家苗族人富了！强了！一切都好说……
王定山认为我师傅不是一位平凡之人，自己看到的是芝麻，师傅看到的是西瓜，非常高兴师傅帮助他、帮助石顶山人、帮助三县苗族干人……
苗迁祠是纪念祠、凝心祠，也是传艺祠。师傅亲自设计，亲自指挥修建，所需资金全部来源于他的行医收入。大恩不言谢！由于师傅全心全意为三县苗迁后裔办事，被公推为祠长。
师傅说：
人生的最高境界是独处，静者生智，智者无忧。道不同不相为谋，志不合不相为友。
师傅不相信佛教，不念经、不烧香、不拜佛，因为他不信神、不信佛，自然不穿佛装。他有文化，知时局，只穿中山服，因为中山服是时装，是国服。
他还说：
蒋介石为首的国民党反动派，背叛革命，大肆屠杀共产党人，放着倭寇不驱除，中国人打中国人，这哪里还是人民的国家啊？
师傅以祠长身份修身养性，与世隔绝，他认为：
人生是一场与任何人无关的独自修行。是一条悲欣交集的道路，路的尽头一定有礼物，就看你配不配得到……
嗯！老牛的肉有骨头，老人的话有听头。他的话耐人寻味，今年应该是古稀年龄。
……
师傅知道我参加共产党地下组织后曾经对我说：
中国共产党赤水河党支部，最好在石顶山地区建立革命根据地，组织武装起义，用游击战拖住敌人对中央红军的围追堵截……
老五！“枪杆子里面出政权”，这句话是正确的。共产党只能用武装才能夺取政权，石顶山成立游击队，因为人少，力量弱，只能靠用打游击的战略战术拖住敌人……起义时，千万要保密，保密就是保命……起义之后，大家还要坚定信心，人生没有回头路，只有大路小路、直路弯路、山路水路、上坡路、下坡路，每条路都不规则，有的路要用脚走，有的路要用心走，绊住脚的不是荆棘和石头，而是心。
老人不讲古，后人没个谱；老人发一言，后人记十年。师傅对我说的话，至今记忆犹新。
王老五说到这里，端起桌上的茶碗，半碗茶一饮而尽，脸上露出微笑，接着又说：
雷明，我师傅虽然身居深山，看似一名平凡祠长，实际上，博古通今，大智大勇，深藏绝技，此生有这样的师傅，是我三生有幸。快刀不磨是块铁，我和黄英被师傅收养，教给我们生存本领，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是种缘分！
谈到石顶山游击队的建立，王老五显得更加兴致勃勃，说：
目前，石顶山游击队的武装力量筹备很顺利，韩天明在桂梨园附近，以教私塾的身份领导整个工作……已经有了两名得力的军事人才。一名是郑诚生，云南省彝良县人，少年从军，曾在国军部队担任过营长，英勇善战，很有军事指挥才能。另一名是王显彰，四川合江县五通乡人，合江县城防局五通乡精选队队长。两人都是中共党员，武功过人，胆识也过人，是两员虎将。目前，石顶山已经有长短枪上百支，加上鸟枪一百多支，组建一个连的兵力不成问题……
雷明听完王老五的话，信心满满地说：
五哥！我记得川南师范的老师给我说过这样两句话：
人生，就像一只蝴蝶，没有破茧的勇气，哪来飞舞的美丽？生活，就像一只蜜蜂，没有勤劳和努力，哪来生活的甜蜜？
鸟贵有翅，人贵有志。我决定和黄英一起上石顶山！请五哥先向组织汇报一下，不学杨柳随风摆，要学青松立山岗……
王老五和雷明情同手足、屈膝长谈、彻夜未眠。
第二天，王老五和8名游击队员在雷明父亲的掩护下，以船工的身份乘船离开了复兴场。
……
公元1935年2月20日，农历乙亥年正月十七日。这天，石顶山雪后天晴，娇艳的朝阳从东方群山中跳了出来，阳光照在雪山上，一个发亮的银色世界。落光了的树枝上，挂满亮晶晶的银条；矮树丛中，盖满厚厚的积雪，远远看去，有的像白熊，有的像白象，还有的像白虎……
中午时分，苗迁祠石梯前，稀稀疏疏来了几名外地人，有的包头巾，有的穿棉袄，还有的扎腰带、拄木棍，一个个艰难地往山顶爬，看上去仿佛苗迁祠要举办一次祠会。
麻黄甘草喜相逢，祠堂虎皮原因说。
麻黄茶馆讲故事，大黄师傅壮胆略。
两人分手又如何？请听下章作叙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