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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开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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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04/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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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鹰》连载

第二十七章 石顶山英雄喋血 苗迁祠凤凰涅槃

苗迁祠建在凤凰岭的凤凰冠上,房屋高高矗立,形状如凤凰冠尖。通往苗迁祠实际上只有两条小道,一条纵道爬冠顶梯,一条横道过红岩缝隙。两条道路既是要道,也是险道,有首山歌这样说:

凤凰冠顶冲云霄,通顶岩缝和梯道。

一夫当关休想闯,两选下岩与命交。

红色岩缝隙长约百丈,高五尺,宽一尺,路滑得像蛇的脊背,无一草一木,过往行人必须弯腰曲背。远远望去,露出的石缝像凤凰身上被刀划出一条血口子。岩缝尽头有处大岩,石岩又宽又高,长十丈,高两丈,宽一丈有余,可容纳数十人歇息。岩边因为有一块弯如月芽的红石头,石上长满青苔,平滑如镜,叫月牙岩,后来又称王家岩。岩中有石桌、石椅、石灶,石面呈蜂窝状,颜色如血,如佛、如猪、如虎……形状各异。人们为什么不直接叫红石岩,却要叫王家岩呢?原来有这样一个传说。

王氏苗族祖先王虎将迁徙到石顶山时,山顶上有一只金黄色老虎,常常下山伤人,王虎将决定除掉这只金虎。

一天,王虎将带着五名族人上山打虎,五人全是些精明强悍的好猎手。猎手们正要到达山顶时,突然来了一群野猪。野猪不知是没见过猎人,还是出于本能,要显显猪多势众的威风,对着猎人不停“嗡嗡”直叫,怒目而视。

猎手出于职业反应,举枪就打。野猪听见枪声,转头就跑。奔跑中的野猪,有一头掉在后边,被打了个正着,死在猎人枪下。其余跑掉的野猪,一头头浑身是伤,血流一路。

晚上,饥饿的猎人在月牙岩生火煮饭,炖了一锅香喷喷的野猪肉美美地饱餐了一顿,决定第二天清晨出岩打虎。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一头又大又肥的带伤野猪,带着一群壮实的野猪直奔猎人而来。猎人们当然知道,一猪二熊三老虎,猪的报复性比熊和老虎都强,特别是带伤的野猪更是凶残无比。原来,被打死的是一头公猪,带伤的母猪为了复仇,带着家眷直奔而来……

这时,猎人还没起床,躲,躲不开,只好举枪就打。野猪像是有备而来,猎人举枪之时,整整十头野猪蜂拥扑向猎人。野猪口大如盆,獠牙如刀,咆哮声中,猎人枪派不上用场,只好拔出尖刀。猎人毕竟是猎人,左闪右躲刀刀见红,杀得野猪血溅石岩。

野猪皮厚、肌肉结实,一刀两刀无所谓,一头头咬红了眼,肆无忌惮。

猎人怒火冲天,野猪怒目圆睁,双方血肉横飞,一场血战之后,五名猎人、十头野猪全战死在石岩中,鲜血染红了整个岩石。岩石红似火,似夕阳,就连石缝的血迹都红得呈现蜂窝状。从此,王姓苗族为了怀念五位族人,取名王家岩。

族人还编了这样一首山歌世代传唱:

太阳照在王家岩,金花银花朵朵开;

奋不顾身杀猛兽,王氏兄弟是奇才。

靠近石顶山山顶,由于敌人采取各种措施爬山,人越聚越多。游击队面对敌人来势汹汹,集中打吧,兵力不足。分散打呢,点面太多,无法顾及。经过一场又一场厮杀,游击队员伤亡越来越大,子弹越打越少。上千名敌人拥挤在冠顶梯和王家岩,大有摧枯拉朽之势,苗迁祠危在旦夕。

为了确保指挥部安全,确保主要领导撤退下山。王老五认为,只有据守冠顶梯寨门,死堵王家岩要隘,才是唯一办法。他最后宣布:雷明、谭生负责掩护韩天明、杨红伟、周大憨、李营长……撤退下山。剩下10人分为两组。刀王、蛇王5人一组,据守冠顶梯,重机枪一挺。他和枪王、石王5人一组,轻机枪一挺死堵王家岩。红旗插在王家岩,转移敌人视线……

清晨,王老五看见黑压压一片敌军从岩缝隙向王家岩挤来,远远听见有人在喊话:

有红旗!游击队指挥部在王家岩!

冲过去!活捉王老五!

……

王老五心中明白,轻机枪子弹只剩下200发,步枪子弹五人不过就100发,硬拼,肯定打不过,得采取策略,惜弹如命。

岩缝隙路道窄得只能放下一双脚,眼见敌人像一串珠子似的沿着岩缝滚动着向王家岩靠拢,王老五屏住呼吸,用手势提醒四人,靠近再打!

百米、五十米、二十米,敌人一步一步靠近,神色胆颤心惊。游击队员们呢,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大家别慌,我先用机枪扫射!

王老五说话间,机枪呯!呯!呯!一个挨着一个打,接连几十名敌兵滚下悬崖。后边的敌人呢,听见机枪声,吓得屁滚尿流,退缩中,由于心慌、拥挤,敌人连爬带滚,一齐滚下悬崖,敌人第一次进攻被打退!

用炮轰!

敌军指挥官发出命令!

轰!轰!轰隆隆!

炮声中,只见王家岩乱石横飞,岩缝烟雾弥漫。

王家岩赤身裸体,就一个光石岩。这一轰,两名游击队队员当场牺牲。

这时的王老五,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王家岩不能丢!守住王家岩,就是保住师傅和黄英!就是保住游击队伤员!

炮声结束,敌人在一阵阵机枪扫射中,又一连串敌人蜷缩着来了。

这次,王老五把枪王和石王叫到身边,说:大家用步枪打,瞄准一个打一个,我先来!轮番打!我就不信打不退!

呯!呯!呯!……

一个个敌人在石缝中像肉坨子一样滚落。

就在第二次打退敌人之后,王老五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王家岩顶崖上突然用绳子吊下至少十名敌人。

不好!岩上有人下来啦!

枪王大声呼叫。

王老五见状,举枪就打!

三人一枪一个,天助游击队,落地的敌人,因月亮石上长满青苔,面滑如镜,直接滑到岩下,没落地的死在空中。

空降敌人出现,王老五焦急万分,心想:如果敌人再空降怎么办?敌人又冲锋过来怎么办?人少不说,子弹也不多啊!

正在王老五火急火燎之时,雷明和谭生来了!

五哥!我们来帮你!

雷明边跑边说。

我有手榴弹!干脆把岩路炸断!

谭生也说!

雷明和谭生的到来,王老五有说不出的高兴!但是,他又怕雷明和谭生护送首长的任务没完成,大声说:

你们怎么来了?领导和队员们呢?

他们全下山啦!

雷明回答。

你们两人为什么不一同下山?

你不走,我也不走!我要和你在一起!

雷明说。

我是怕王家岩守不住!送手榴弹来了!

谭生说着把两颗手榴弹递给石王。

说话间,敌人又发起第三次冲锋,岩舷上又出现掉着的敌人。

王老五顾不了那么多,急忙说:

雷明、谭生,你们两人对付吊下来的敌人,我们三人阻击!快!

雷明和谭生举枪射击绳子上吊着的敌人,敌人手握绳索,无力反抗,一个个像吊着的南瓜,一枪一个,一打一个准。

说来也巧,岩顶上的敌人像是长了千里眼,知道落下的敌人全死了,空降没有成功。瞬间,又吊下一名军官模样的人,腰上拴着绳子,左右手各持一把手枪,边下边打。顷刻,雷明和谭生同时中弹,谭生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就再也没有站起来。雷明呢,胸部受伤倒在地上。

眨眼之间,降落的敌军军官安全着地,正要解掉绳索,雷明意识到事情不妙,忍着剧痛,站起身,端起枪,用刺刀刺向敌人。敌军军官也不是省油的灯,捏住雷明的刺刀一拉,一个侧身,敌军这一拉,雷明随着拉力,一下子扑过去,抱住敌人的腰,就这样,一拉、一扑、一抱,由于雷明的冲力,敌军军官立足未稳,往后一退,正好站在月亮石上,青苔一滑,两人同时滑到崖下。原来,前两次敌军用的是拴树固定绳头,手握绳索往下掉。第三次为了方便打枪,岩上用人工放绳索让军官落下,暗号是顿绳子上面松手,敌人万万没想到,三次计谋全以失败告终。

王老五这边,机枪、步枪同时发挥作用,打一个死一个,打两个死一双。敌人呢,前赴后继,死命往前冲,敌人越来越近,人越来越多。机枪子弹没有了,步枪子弹也所剩无几,王老五无计可施。

我去炸路!死也要守住王家岩,祖先是奇才,王氏子孙绝不做蠢材。

石王边说边拔出谭生送来的两颗手榴弹。

小心!

王老五无话可说!只好让石王炸路。

俗话说,忙人无计。实际上这时的石王也无计可施,只有硬挺着身子去炸石缝路。

呯!敌军趁石王侧身前进时,一颗子弹打中石王。

胸部中弹的石王,趴在地上,强忍着,一步一爬,一爬一摊鲜血。一米!两米!三米!……轰!一声炸响,岩缝路断了!石王……

王老五知道,在大山上,有藤就能爬,有树就有路,敌人会想方设法攻上苗迁祠。这时,他担心起了冠顶梯,担心起了苗迁祠……

王老五面对死去的五位游击队员,心如刀绞,敬了一个军礼,对着枪王说:

你去苗迁祠,我去冠顶梯。你去办三件事。一是,检查一下苗迁祠埋放的东西、藏放的鸟枪……二是,把雷明牺牲的事告诉黄英,但是,告诉时要注意讲究方法。三呢,到伙房里看看,是不是还有什么吃的东西没有?没有就算了!快去快回!注意安全!

王老五来到冠顶梯一看,山下,敌人黑压压一片,子弹不停向寨门射击。石梯上,敌人像爬满一树蚂蚁,不停蠕动。王老五心想:这么多敌人,哪里打得完啊?哪里有这么多子弹打啊?这时,重机枪早已没有了子弹……寨门前早已牺牲了三名战士,只剩下刀王和蛇王呆呆地望着他。

王老五见状,大喝一声!

炸路!炸路是唯一办法!快!

王老五命令声中,刀王、蛇王各自拔出仅有的一颗手榴弹。王老五知道,石王就是因为炸路牺牲,如果伸出头露出身子,必然会中弹身亡,现在就剩下四人了,不能再……

王老五是个思维敏捷的人,手往头上一拍,决定发挥绑腿带的作用,随着又大吼一声:

快解绑腿!让手榴弹掉着炸!

三人把绑腿带连在一起,一头捆紧三颗手榴弹,一头拴在王老五手上,拉燃引火线……

王老五对准石梯,沿着梯步慢慢往下放,敌人没发现游击队人影,没听见枪声,料定游击队已经没有了子弹,不一会,敌军吹起了冲锋号!

冲啊!冲啊!

活捉王老五!活捉王老五!

……

敌军一边呼喊,一边往上爬!

轰!一声巨响!冠顶梯石路炸断了!爆炸声由于出乎敌人预料,乱石横飞,吓得石梯上的敌人一个个失魂落魄,砸着的伤!吓着滚,满梯敌人大半掉下悬崖。

话说枪王来到苗迁祠,黄英正在忙着为伤员换药,她一眼看见枪王呆呆地站在门口,开口就问:

枪王!怎么了?回来做什么?呆站着干什么?

不好了!……

呆站着的枪王吞吞吐吐地伴随着眼泪,向黄英说出了雷明牺牲的经过。

黄英听到噩耗,犹如晴空霹雳,面如土色,舌头僵直,呼吸停止,一头栽倒在地上……

枪王看见黄英伤心得人事不省,后悔自己不该告诉雷明牺牲的事……

枪王含着眼泪,迈着沉重的步子,从苗迁祠大门到院坝,再到每间屋子,仔仔细细查了一遍,明白埋放的东西安然无恙。鸟枪呢!看见一支支靠墙、靠窗,悬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枪王走到伙房,伙房空空如也,无奈之下,只好用竹筒装满一筒水,抱着竹筒跑出伙房……

……

黄昏,红霞消退,夜幕徐徐降临,王老五带着枪王、小刀王和蛇王像四只猴子进入苗迁祠。

快打开祠堂门!赶紧准备!我去去就来!

王老五一边对三人说话,一边转身跑到祭祀厅。

黄英!敌人马上进祠堂了,赶快带领伤员撤退!照顾好师傅!

师傅!师傅!快帮助黄英把伤员转移到地道!……

王老五说话时神经比弹棉花弓上的牛筋还绷得紧。

老祠长和黄英看着王老五的蓝布衣服比青布衣服还黑,铁青的脸庞阴云密布,知道事情不妙,心像拉满的弓,谁都不敢吐一口大气,生怕一张嘴,已经提到嗓子眼的心就会蹦出来。

这时的苗迁祠,10名重伤员,10名轻伤员,有的睡在地上,有的背靠神龛坐着,有的不停呻吟,还有的昏迷不醒……

清醒的伤员听说敌人很快就要进苗迁祠,一股怒火在胸中升腾,脸色铁青,眼睛喷火,手脚颤抖,一个个不停地说:

老子和他们拼了!

今生今世杀不了喻德才,变鬼也不会放过他!

国民党反动派早晚一定会遭报应!

……

师傅!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些天我忙得晕头转向,把时间忘了。王老五走到老祠长身边,对着一张核桃脸轻声发问。

今天是农历乙亥(猪年)三月二十八日,公元1935年4月30日,起义第50天,今年你26岁。

老祠长没加思索,回答得很肯定。

好,师傅!时间我记住了,你走前边,带上黄黄照顾好自己……黄英走最后,照顾伤员!

王老五说话之间,显得既关切又无可奈何!

老祠长阴沉着脸,拉着王老五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老五,国将亡,必有妖孽……保护好自己,保护好祠堂!

穿破绫罗才算衣,送老归山才算儿。王老五和老祠长亲如父子。他完全明白,已经不可能陪伴师傅百年到老,顿时,心里像有千万颗钢针扎在胸口。

王老五由于时间紧迫,不敢与师傅多言,泪如泉涌。连连对师傅说:

师傅!你多保重!师傅!多保重!

老祠长看着王老五泪流满面,知道徒儿是在为自己不能尽孝、不能尽忠而愧痛。但是,在老祠长心里:冰生于水而寒于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小孝是陪伴,中孝是传承,大孝是超越!他很满意王老五所做的一切,认为王老五已经超越了自己。

这时的老祠长二话没说,伸出右手紧紧握住王老五的手,一滴滴泪水直往肚子里咽!连连说:

去吧!去吧!别管师傅,我会照顾好自己!……

王老五边抬担架边对伤员们说:

同志们,敌人漫山遍野,已经追到苗迁祠……大家照顾好自己,拜托啦!

地道口,黄英有时抬担架,有时背伤员……伤员呢,轻伤扶重伤,相互搀扶,相互鼓励,一个个看着王老五刚毅的神色,依依不舍。

五哥!你和我们一起走吧!

黄英眼巴巴望着王老五,不一会儿,眼里噙着的泪花,像被刺破了的水袋,一下子破眶而出……

赶快带领大家先走,别管我!服从命令!

王老五毫不迟疑,说话斩钉截铁。

这时的黄英听到“别管我”三个字,心里像插进三把尖刀。她知道,五哥是要她带领伤员走后与敌人决战到底。她不忍心五哥有什么不幸,不想五哥……

不!你一定要跟我一起走!我不想离开你!

黄英一把抱住王老五,是友情、是爱情,还是兄妹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反正紧紧抱着,不让王老五分开。黄英的手越用力王老五越受不了,他同样用双手紧紧抱着她,泪水像珠子一样,一串串滚落到她的颈项上。

王老五和黄英青梅竹马,十多年的兄妹情,马上就要被战斗残酷分开,他和她哪里舍得分离啊!这分明是在割他和她的肉,剔他和她的骨。

……

其实,王老五既怕敌人冲进了苗迁祠,又怕敌人不进苗迁祠。为什么?因为,如果敌人进了苗迁祠,他已经来不及了,怕黄英进不了地道。如果敌人不进苗迁祠,他的计划就要落空,时间容不得他有半点迟疑。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王老五推开黄英,在黄英满是泪水的脸上亲吻了一口,接着说:

听话!哥一定来找你!今后咱哥妹永远不分开!

王老五对黄英这一亲吻,黄英更是难分难舍,五哥从没这么亲切地吻过她,平时亲热时,只是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手!这次亲吻,她的心里似乎觉得有一股热流直通心底,浑身舒坦,浑身热血沸腾,充满力量。她相信五哥,“今后哥妹永远不分开”是肺腑之言,能够实现,一定能够实现。她想:五哥是干大事的人,不能耽误五哥的大事!

好!五哥!说话算话!你一定要注意安全,我等你回来!

好!五哥一定回来!

……

五哥!我要和你一起去!

王老五刚迈开步子,黄英怕王老五真有危险,再也见不到他,又紧紧抱住他。

怎么不听话?快下地道!再不走就来及啦!

王老五推开黄英,将黄英直往地道口里塞!

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黄英依依不舍,不听话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当然,王老五也不愿离开黄英,也想留下来照顾师傅、照顾师妹。可是,无情的现实告诉他,蝴蝶采花遇大风,难分难舍也要分。分开是最好的选择,不进地道就是为了师傅、师妹和伤员们的安全。他一边把黄英往地道口里塞,一边按动开关,关闭地道口。

……

活捉王老五!

剿灭游击队!

活捉王老五!

剿灭游击队!

院坝里黑压压一片,近百名持枪士兵,时迁照镜子,贼头贼脑,喊声此起彼伏。

祠外是国军还是地方武装?王老五不知道,小刀王、枪王和蛇王同样不知道,因为他们在祠堂躲藏着。

四人听见祠外像发疯一样的呼喊声,气得脸色由白转青,太阳穴上青筋鼓得像蚯蚓大,一个个端起枪……

王老五眉头一皱,发出“喔”的一声!用手一招,叫三人向他靠拢。

四人耳语一番,各自回到预定位置。

司令!祠门敞开着,估计里面没人!

一个侦察兵向掉着左手的指挥官报告!

快进去看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五名士兵端着枪,像做贼一样心虚,鬼鬼祟祟走进祠堂。

祠内鸦雀无声,只见八尊神像冷眼相视,五名士兵一方面怕游击队藏在暗处,自己会遭到不测。另一方面怕神像有灵指责自己行为不轨,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脚步挪动得非常吃力。

报告司令:里面没人!

走!全部进去!

瞬间,祠内前殿后厅挤满了人,一支支步枪不停来回摆动,一个个士兵提心吊胆。

这时的苗迁祠,没有一点生气,阴森森得像阎王殿。

左手吊着白帕的指挥官正是喻德才,屁股往石梯上一坐,手枪往右边一放,气势汹汹地命令:

给我搜!这是游击队老巢,王老五老窝!

这时的喻德才怒目圆瞪,像一头带伤的野猪,在不停寻求复仇的对象。冷嘲热讽地说:

王老五!是好汉就站出来!没想到吧!闹了半天,只不过是只缩头乌龟!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四人看着喻德才趾高气扬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上前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

四人仇恨的手不约而同端起鸟枪,一齐向喻德才射击。四支鸟枪一响,喻德才一则是坐着,目标没有动,二则,四人都是神枪手,啪!啪!啪!啪!四颗铅子同时射中喻德才心脏,四网砂子像四口筛子覆盖在喻德才胸口,喻德才可谓千疮百孔!躺倒在地。

喻德才倒地,敌人一片惊慌!喊的喊!叫的叫!

司令!司令!

情急之中,一名站在喻德才身边的副官,一下子趴在地上,大声呼喊:

别惊慌!快!给我打!

就在副官发出声音的同时,王老五大吼一声!

关祠门!

顷刻,隐蔽在大门两侧的小刀王、枪王同时拉动开关,放下门杠,苗迁祠大门关得严严实实!决定关门打狗。

四人身边各有两支枪,一支鸟枪和一支步枪,他们用鸟枪击毙喻德才全是本能。原因是:四人没预料到喻德才会一下子出现在眼前,喻德才贼心不死,非要剿灭游击队,活捉王老五,大家愤慨至极。再说,鸟枪是石顶山猎人打野兽的武器,他们觉得用鸟枪打死喻德才解恨,所以成了不谋而合,用鸟枪射击。

祠院内,敌军火力一齐向四周射击,四人这里一枪、那里一枪,这里一躲、那里一闪,快如闪电。敌军子弹密如雨点,练武场、前殿、后厅、左厢、右阁、墙壁、门板全被子弹打成筛子。枪声、呼喊声、跌倒声,震耳欲聋。

王老五四人,一人就十发步枪子弹,一角火药,大家出于愤怒,不一会儿,子弹打光了,火药装完了,枪成了哑巴!

平时做来急时用,急时做来不中用。原来,四人早在祠院埋好了自制地雷。这时的王老五疑虑起来,是引爆地雷?还是不引爆?引吧!要炸毁整座祠堂,他有点不忍心。不炸吧,祠堂就这么大,屋就这么多,敌人这么多人……

王老五没子弹了!上刺刀!捉活的!

副官命令士兵。

敌人停止了射击,一个个开始端着枪,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寒光闪烁。

王老五看见敌人像一只只螃蟹,横行霸道,心一横,决定把关门打狗变成关门炸狗。

王老五双手合十,双膝跪地,口中念念有词……师傅,别怪弟子不孝,别怪弟子对祖宗不敬……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念毕,大喝一声:

点火!

呼呼呼!呼呼呼!地雷火线从不同方向燃起,在石板下、在泥槽内、在前殿、在后厅、在厢房、在练武场……快得像射箭一样燃烧起来。

轰!轰!轰隆隆!

黑烟腾空而起,一股股浓烟,瞬间变成一朵朵乌云,乌云遮住了半边天,苗迁祠成了一片废墟。废墟中尸体面目全非,瓦砾、石片、残墙,处处是尸骨,处处是血肉,处处是血迹。

苗迁祠爆炸的火光,如同地平线上射出万道霞光,把黄昏染成了玫瑰色,石顶山像一个躺卧着的病人,突然被震醒,脸色惊疑,怒目圆瞪,似乎在质问天公:人间为何如此惨烈?

敌军围剿游击队,哥妹含泪两离分。

民团簇拥苗迁祠,神手忠贞英烈士。

妹妹知哥壮烈死,哥哥可晓妹情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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