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用户
农历三月，春来无处不芳香，正是竹笋生长的季节，王老五指着石顶上刚出土的竹笋，对着新来的游击队员说：
你们看，竹笋虽然嫩柔，但它不怕重压，敢于奋斗，敢于冒尖。竹笋尚能如此，何况我们是人？游击队不怕百事不利，只怕灰心丧气；不怕妖魔鬼怪，只怕心酸皱眉。不是打虎手，不上石顶山，你们来了，游击队就有希望，相信游击队如同春笋，会有出头日子。
没有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挺身而出的凡人，英雄面前无困难。王老五足智多谋，熟悉石顶山一草一木，在王老五眼里没有困难，只有奋斗。大家看着王老五是一名铮铮铁汉，剩下的游击队员打心眼里相信他，依赖他，拥护他。
一天上午，细雨如丝，细细的，柔柔的，不停地亲吻着人的脸颊。调皮的雾呢，在微风吹拂下，在雨丝中滚来滚去。石顶山像披着一件薄纱，薄纱越盖越厚，越盖越多，一下子填平悬崖、深谷、山巅，一切变得迷离恍惚。
神手！左边发现敌人！
队长！右边也发现敌人！
两个侦察兵同时从左右跑来，向王老五报告。
有多少人？
王老五同时问两位侦察兵！
看不清楚！
两人同时回答。
王老五手往额头上一拍，对着两人说：
快去叫李营长！
王老五和李营长耳语一番后，带着队伍分左右摸索着前进！
啪！啪！啪！
王老五向左边敌军开枪射击。
啪！啪！啪！
李营长向右边敌军开火。
两人叫花子打狗，边打边退。
敌人在迷雾中遭到游击队袭击，恼羞成怒，猛烈还击游击队。
王老五和李营长从枪声中探得敌军虚实，估计各方至少有一个营以上的正规军。大家一致认为，如果硬打，一则，耗费弹药。二则，会遭到国军两面夹击，伤亡会惨重，不如来个金蝉脱壳，让双方敌军自相残杀。不出两人所料，这一走，双方敌军果然接上了火，双方都以为对方是游击队，拼命猛烈还击，两军越打越起劲，越打火力越猛，都恨不得一举消灭对方。
王老五站在远处，看着左右敌军接上火了，心里很高兴，原来左边是黔军，右边是川军，双方一碗酸菜一碗醋，你不仁，我不义，不停发泄。王老五和李营长很满意自己的计谋，心里甜滋滋的，像吃了一勺蜜。
川军营长外号袁火炮，满脸横肉，性格直，冒起火来亲爹亲娘都不认，是个亡命徒。黔军营长外号张不怕，嘴上一撮黑胡子，只要有人惹怒他，会是石头做的心，无情无义，说翻脸就翻脸。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两军激战，势均力敌，双方难分胜负，从上午打到下午黄昏。
事有凑巧，敌军双方正在疑惑对方是不是游击队时，雨停了，雾散了，山是山、路是路、树是树、人是人，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们是黔军！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我们是川军！
双方开始喊话！
别打了！我们上当啦！
该死的游击队太狡猾了！
老子抓到游击队，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
狗咬狗，一嘴毛。敌军双方在一片叫骂声中撤出战斗。
原来，川军沿观音沟，上马溜经红岩口，从西面向石顶山主峰勇猛攻击。
与此同时，黔军从土地岩东面向石顶山发起冲锋。
两军相遇，枪弹横飞，交相厮杀，战斗无比激烈……
川军和黔军两个营相互厮杀造成重大伤亡，引起了敌军对游击队更大愤慨。开始了漫山遍野围追清剿行动。游击队根据不同时间、不同事态，视敌情而动，时而攻、时而守、时而退；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利用熟悉的地形和敌人捉迷藏。敌军呢，人多为王，见人就围，见洞就炸，只要一有风吹草动，子弹像雨点一样密集，可谓一片枪林弹雨。
……
有一天晚上，雷明利用休整时间，如胶似漆和黄英走在林荫道上……
爱，像一坛被封存的窑酒，两人一见面，就像打开坛盖，一股芳香扑鼻而来。
雷明的目光落在黄英身上，开始是忍着！忍着！最后，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煎熬，一把抱住黄英，在嘴上、脸上亲了又亲！
面对爱情，男人像灯泡，打开开关就会发热。女人像一块铁，必须敲敲打打，才会看到她慢慢发热。
黄英是个农村姑娘，黄花闺女，知道男女应该有爱，心里也爱着雷明。但她不喜欢伸手动脚，饭不到火候不愿揭开锅盖，面对雷明的激情，有些接受不了，一把推开雷明说：
不！不！别这样！说正经事！
黄英爱在心上，恨在嘴上。
雷明如同一个醉汉，喝不到酒，心慌手抖，爱情就像梅雨，淅淅沥沥下个不停，他又想上前抱住她！
别这样！再这样，我就走了！
黄英说着回头就走。
好！好！依你！先说正经事？你说！什么正经事？
雷明在爱情面前，智商变成了下等，不知所措，不停地点头躬腰。
你说如果战斗把我们分开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天意天安排，缘分缘使然。
那游击队失败了怎么办？
不！不能说失败！真正的失败，是指你决定放弃的那一刻。只要不放弃，就不能说失败。世界上没有平白无故的成功，也没有凭空而起的高楼。目前，摆在游击队面前的是一道门槛，过去就是门，没过门就是槛。棋要一步一步地走，谁也不能一步取胜。
你说我五哥他会怎么样？
别担心他，他是一个不轻言失败的人，只要还有一兵一卒，他都会拼到底。他不是说过吗？人生如棋，落子无悔！难道你忘了，他当众表过态：生为人杰，死为鬼雄吗？我们要相信他，他会像一支蜡烛，从顶燃到底，一身都光明。
那倒是，一人有福，拖带一屋，但愿五哥生为人杰，不为鬼雄。不过，如果照这样下去，游击队会不会……
黄英没把话说完。
雷明毕竟有文化，见多识广，看着黄英焦虑的面容，安慰说：
我在川南师范读书时，老师说过：世界上没有悲剧和喜剧之分，如果你能从悲剧中走出来，那就是喜剧……生与死，得到和失去，永远是一对孪生兄弟，我们的生命是天赋的，唯有献出生命，才能得到生命。
别担心了，就是这次失败了，只要我们心里不认输，没走完的棋，是分不出谁输谁赢的。退一万步说，即使石顶山游击队输了，也会换来中央红军的赢。
是，你上过洋学堂！比我懂得多！……你要保重自己，保护好首长啊！
黄英！说句内心话，我真不想离开你，我怕……
雷明怕什么？他没说出来，他拉着她的手……开始紧紧抱在一起！
拥抱中，两人嘴对嘴，各自心里唱起了一首首山歌：
燕子飞过不掉头，妹是想连是想丢？
想连想丢告诉哥，免得哥心挂两头。
哥有情来妹有心，不怕围剿两离分。
砍掉脑壳还有颈，打断骨头还有筋。
……
一天深夜，王老五回到苗迁祠，顾不上洗脸、喝水，忙着就去看望师傅、看望伤员和黄英，原因是战事太紧，他没有时间关心伤员、关心师傅和师妹，心里很内疚。他更知道，安定病人心，疾病去七分，得认真安慰安慰伤员。
苗迁祠祭祀厅全是伤员，有的断胳膊缺腿，有的包头扎脚，还有的昏迷不醒。地上一块块血迹斑斑的白布连在一起，伤员身上，除了自己的外衣，其他一无所有。可谓：垫的背脊骨，盖的肚囊皮。有的脸膛发白，看上去似乎营养不良。有的面容发黄，天黄有雨，人黄有病……一片伤心惨目。神龛上八尊神祖相似乎跟活人一样，看着伤员在不停流眼抹泪。
这时的王老五，脸上像是涂了霜、嘴巴缝上了线、脚坠了铅，步子起得很重，落得也很慢。心脏呢，如同破了一样，血在一滴滴往外滴。他恨喻德才，恨官僚、恨地主、恨国民政府、更恨蒋介石派兵围剿中央红军、围剿石顶山游击队。
对不起！同志们受苦啦！我对不住大家！
王老五一进大厅，浑身像打寒颤，带着哭声对着伤员们说话。作为一名游击队指挥员，坚强的革命战士，为什么会发抖，他一下子说不清楚。
竹签王腿部枪伤骨折，因为伤痛难忍，有意不让王老五看见，把头埋得很低，外人很难看清他的脸庞。
王老五不但对八王手了如指掌，就是对整个石顶山人的外貌、言行举止，也清清楚楚。
王老五一眼认出竹签王，走到竹签王身边，看见竹签王双牙紧咬，双唇紧闭，脸上露出难也忍受的痛苦。王老五知道，人活着不累是木头，不痛是石头，竹签王不呻吟，不等于没有伤痛，不说话不代表没有心事，是在强忍住伤口剧烈疼痛和心中燃烧着的怒火，尽量保持面部平静。
签王兄弟！你的伤让我看看！……能忍受吗？对不起，都怪我没保护好你！
王老五说话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完全是喃喃自语，眼角泪珠成串滚出。
不！不能怪你！
竹签王抬起头，病弱的眼神充满着坚毅和刚强，眼泪汪汪地接着说：
要怪……只能怪敌人太多，枪太好，我们人少，枪弹不足。
伤得怎样？让我看看！
没什么？不用看！伤得了骨头，伤不了我的心！
竹签王用手一拦，接着激动地说：
神手！要说对不起，我才真的对不起你！你叫我保护好孔大江，因为他地形不熟，万万没想到在杉树湾……
竹签王不知是觉得愧对王老五，不想把事情说出来，还是孔大江死得很惨，不愿说。双手捧着脸，头埋得更低，只见眼泪从指缝中冒出……
别难过！快把事情经过说给我听听！
王老五边安慰竹签王，边双脚蹲在竹签王身边，接着说：
孔大江到底怎么啦？
竹签王哽哽咽咽地说：
那天，我们在杉树湾阻击敌人。开始，敌人不多，大概就二十来个，由于我们是躲藏着打，大家枪法又准，可以说，大家越打越高兴。正当敌人只剩下两个时，四周敌人像马蜂窝，一齐围住我们五个人。瞬间三名鸟枪队员牺牲，我也腿部中弹。孔大江见大势已去，背着我就跑。他力气大，跑得快，我们两人躲进了一个猴子洞。正当他为我包扎伤口时，敌军拉网式围了上来，四面八方发出不同声音。
就在附近！地上有血！
仔细搜！大洞小洞一个不能放过！
大家小心放冷枪！
……
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引开敌人！
孔大江说着，在我身上拔去仅有一颗手榴弹，抬腿就往杉树沟方向跑。
孔大江经验丰富，跑出洞口至少20米远才开枪射击敌人，左一枪、右一枪、前一枪、后一枪，枪枪有人倒地。他边打边跑，边跑边躲，俯身跑、靠树打，在树林中像兔子一样乱窜……
孔大江越跑越快，敌人越围越多，越围越拢，三拳不敌四掌，好汉也怕人多。大概跑出不到50米，他无法再跑，因为他被团团围困，上百支枪一齐对准他！
捉活的！
一名手持短枪的指挥官接着大声说：
投降吧！你没有退路了！
投降！中国人能向中国人投降吗？请问，你们还有良心没有？放着日本人不去打！不叫日本人投降，却叫自己人投降！有这种道理吗？
老子不管那么多！今天老子就要你投降。投降就活，不投降就死！要死要活，你选择吧！
……
孔大江因为是往山下跑，正巧，他站着的地方，猴子洞看得一清二楚，是几棵大树之间一块空地，双方对话我也听得明明白白。当时，我恨不得端起枪，瞄准敌人指挥官……
要我投降可以！就一个条件，你叫他们都放下枪，你带20人与我对打，如果赢得了我，我就投降，如果赢不了我，你们就放我走！好吗？
孔大江一边对着指挥官说话，一边放下枪！
好！依你！大家先放下枪！我不信煮熟鸡能飞？
指挥官接着说：
兄弟！杀鸡何必用牛刀？我一个人就够了！来吧！
不！一定要至少20人！不是我小瞧你！你算不了什么？不这样不能过瘾！
废话少说！牛皮不要吹大了！来，先和老子比试比试再说吧！
敌军指挥官身材高大，两脚一立，双臂左右一振，一个箭步窜到孔大江身前，右拳快如闪电般击向孔大江头部。这时，孔大江比指挥官动作还快，用右臂向外绞架，顺势抓住对方右手腕关节用力向外旋拧欲拿住对方。
敌军指挥官不是等闲之辈，借用孔大江向外旋拧之力，左后转身，左手前伸，欲用掐喉法拿住孔大江。
孔大江随急左手抓住对方左臂腕关节，身体前顶，右手松开，屈臂回折，腰向左后转，用力压击对方肘部，将敌军指挥官摔倒，反手按住，说：
说你不是我的对手，你不信！快叫20人都上！
指挥官被拿下，眼睛鼓得像牛眼，气不打一处来，张口就吼！
快！一齐上！
敌军听见命令，几十个人一齐围住孔大江，其实，孔大江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会做饭的看锅，会做饭的看火，孔大江当然知道火候到了，他从腰间拔出手榴弹，将引线一拉！大吼一声：
来吧！大家一起来！
轰！手榴弹一声炸响，只见血肉横飞，孔大江和敌人同归于尽……
老五！你去办你的事！
竹签王泣不成声中接着说：
别管我……多杀几个敌人，早点杀死喻德才……
竹签王没把话说完，手一挥，叫王老五走。
……
黄英正在给伤员治伤，她一抬眼望见王老五疲惫不堪，手上、脸上全是血痕，急忙跑上前，边擦王老五脸上的血迹，边说：
五哥！你怎么啦？……
说着说着眼泪像脱线的珠子，一粒粒往下掉。
没什么，就划破点皮！哥没事！英雄流血不流泪，你怎么流泪啦？
王老五和黄英唇齿相依，亲如胞兄妹。当王老五“哥没事！英雄流血不流泪！”话一出口，黄英不知是无话可说，还是说不出话，泪水代替了一切，眼泪湿透了伤员的纱布……
五哥！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大家不能没有你，我和师傅也不能没有你……
黄英声音颤抖，目光凄楚，声音低得没人听见。
……
师傅！让你辛苦了！让你受累了！
老祠长正在为伤员敷药，听到王老五的说话声，转过头，笑着说：
老五！你来啦？你比师傅辛苦！
鸦有反哺之义，羊有跪乳之恩。王老五看着师傅脸上明显瘦了一圈，心里难受死了。为什么？因为，自己不但没让师傅晚年享受天伦之乐，反而让师傅受苦受累，寝食难安。他恨喻德才、恨官僚地主、恨天下乌鸦、恨国民党反动派……
王老五站在师傅身边，本想要说些安慰话，表示歉意。但是，不知是怎么回事，这时的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话，变得张口结舌，泪水一股劲往外涌。他看着师傅瘦削的身体，一张老南瓜脸，无法站稳，滴着眼泪在伤员堆里来回转圈，走一圈，泪水滴一圈……
战斗中，从山腰爬上山顶的敌军，形成口袋阵，开始包围苗迁祠。方法是，地方民团仍然是先锋、国军火力压阵，用游击队的游击战术对付游击队。游击队守，他们就围；游击队退，他们就追；游击队躲，他们就搜，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石顶山敌人越来越多，枪声越来越紧，阵势越来越猛，只见敌军人头攒动。游击队呢，孤军作战，伤亡越来越多，子弹越打越缺，几乎弹尽粮绝。王老五知道：游击队有战斗力的战士已经剩下不到30人，而围上的敌军至少有3000人，在十万火急之时，王老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求韩天明把剩下的游击队员召集在一起，召开紧急会议。
会议上，王老五提出三点建议：
一、由李营长、张大江、谭生、郑诚生……装扮成国军杀出一条血路，护送韩天明和游击队员撤离石顶山，雷明随同韩天明左右，确保安全。
二、石顶山鸟枪队员，摸黑回家，隐蔽待令。
三、游击队伤员，由他和黄英负责转移。苗迁祠指挥所由他据守……
大会迫于围剿形势，一个个在痛楚中表示赞同。
会上，李营长当即表态：
同志们！我拥护中国共产党，相信中国共产党能带领中央红军冲出重围……石顶山游击队英勇无畏，让我看到了中国革命的希望。现在我表态：
第一，坚决完成护送任务。第二，我潜返国军，一定积极从事策反工作，瓦解国军。第三，我请求加入中国共产党……
谭生随着也说：撤出石顶山后，我决定亲自去联系“红军黔北游击队”和“红军川南游击队”，重振石顶山游击队，我就不信拖不住敌人……
李营长，谭生话音一落，赤卫队枪王、小刀王、蛇王和几名游击队员，齐刷刷站起身，一个个争先恐后地说：
我不回家，我没有家，我要和王老五一起杀死喻德才……
王老五在哪点我在哪点！沟死沟埋，路死路埋，老虎咬去活棺材。
老子不怕，大不了一个字“死”！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
一个个游击队员肺都气炸了，胸中血流涌动，眼里闪射出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头被激怒的狮子。
设计敌军自残杀，国军拉网摆战场。
游击队员死伤惨，山峦山沟血流淌。
要知是否能解围，下章为你详细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