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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牛回到家，冯氏劈脸就是骂：“死孩子，不学好，借人家钱干什么？还耍赖不还。”梅花听见冯氏严厉地训斥儿子，便默然进了卧室。
“不是我耍赖，是他耍赖。我根本就没有借他的钱。”
“你在警察那也是这么说的？”
“是呀，警察怀疑他耍赖，就是没有证据，所以，打架是不对的，各打五十大板，都关黑屋子一天。”
冯氏听牛牛说得有道理，就不再训斥，心疼地说：“饿坏了吧，我去准备点糊子给你吃了。”
“不吃了，路上吃了两个大菜瓜，饱着呢。”
“又偷人家东西了，记着，以后，饿死也不要偷。”
“嗯。”牛牛答应着，心里暗想，“青瓜梨枣，看见就咬。为了填饱肚子，谁不这样？还说什么饿死不偷。”
冯氏又看看牛牛的脸，青紫块有好几处，又问道：“他为什么要赖你，没有赖别人？”
“还不是我老实，好欺负。下次再这样，我一定跟他拼命。”
“别，别这样。估计他有难处。不然，他家有钱，他不需要跟别人耍赖。”
“就是呀，他整天游手好闲，他爸妈还给他钱乱花。我猜，他一定和花一权他们赌钱输多了，一时不好向家里要，才想到敲诈我。”
“以后呀，离他远点，别和他掺和。”
“知道了。我想睡觉。明天还要去地主家上工。”
“抓紧去睡吧。这些天，你都瘦了许多。”
梅花在屋里听着母子俩对话，内心十分不平静，害怕冯氏突然进屋看见，就极力掩饰表情，手上不停地做着刺绣。
又过了三天。这天晚上二更天，冯氏发现张乙草拍开牛牛的房门，钻了进去，就悄悄地对梅花说：“闺女，张乙草又来找牛牛了，你去他窗户底下听听他俩对弄什么。我估计他俩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
梅花笑着说：“张乙草能干什么好事？估计又找牛牛打牌。”说着，便朝屋外走。
“昨天晚上，我又发现那个女毛贼了。”
“在哪里发现的？”
“梅花家的废弃房子里。”
“怎么发现的？”
“半夜了，我从花一权家回来，发现有一个黑影的我家门前晃动。我呆在远处观察了好一阵子，她在我家窗户下还听了一会儿。”
“你确定还是以前发现的那个人吗？”
“确定，我一眼就看见她那高耸的胸脯。”
“你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张乙草不敢说出他曾经在曹岗坡丢失纸片的事情，就连连说，“没有，没有，哪有什么把柄。我又没干坏事，怎么会落下什么把柄？”
“谁知道没有？你整天不干正事。”
“什么叫正事？帮地主干活就是正事？我爸爸不要我干活，说我干得不行。”
“你抓住那个毛贼问问呀。”
“我想呀，但是，她跑得太快，我跟不上。”
“没屌用的家伙。”牛牛很轻蔑地说。
“别说这么难听，让你抓她，你未必能抓住。”
“我真想不通，她到底想干什么。”
“哪天我俩再去警署看看，有没有像她这样的女警。”
“太恐怖了，我不想去。”牛牛显得很胆怯。
“我有一个想法，她可能就是梅花。你看她那……”张乙草正要说出“奶子”，觉得不妥，又咽了下去。梅花听到这里，顿时觉得脸上像火烧的一样热，不自觉地用双手揉了揉脸，依然屏息着。
“怎么会呢？梅花虽然……”牛牛也要说出“奶子”时，便停了下来，稍稍停顿一会儿，接着说，“梅花没有她丰满，梅花也不会有那么快的动作连你也追不上。”
“也是，但是，她确实像梅花的身材。”
“她晚上从来没有出去过呀。”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出去过？”
牛牛只是自己认为梅花晚上没有出去过，却真的不能证明梅花从来没有出去过。所以，话说出去了，又觉得不妥，只好装着认真的样子。
张乙草见牛牛不说话，心想：“牛牛爱梅花，处处还护着她。”
“哎，牛牛，你平时多观察梅花的动静，特别是晚上。”
“她晚上和我妈妈住在一个房间，不会出去的。如果真的出去了，我妈会知道的。”
“我只是猜测。但是，我原来很自信自己的眼力。现在，还真有了疑惑。”
冯氏让梅花在外间偷听，自己也睡不着。时间长了，自己也起床出去看看究竟，不小心碰倒了小板凳。“咚”的一声响，吓得梅花赶紧回了房间，上了床装睡。冯氏碰倒小板凳，也吓得回到床上装睡。
过了好一阵子，冯氏没有听到外间有什么动静，才问梅花：“闺女，他们都说些什么？”
“也没有说什么。张乙草要牛牛出去打牌，牛牛说这几天地主家活太多，自己很累，不愿意去打牌。就这些。”
梅花没有说出真相，冯氏却相信了梅花的说辞，就没有再问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吃过早饭，牛牛依然去地主家上工，梅花和冯氏依然做各自的针线活。不多久，梅花对冯氏说：“我想起来了，前天，我去爸妈坟前烧纸，发现那边松树林里有不少松毛和枯枝，我们可以弄回来做柴火，家里的柴火不多了。”
“敢情那边有柴火呀，我就在想，到哪里能弄到柴火。我们现在就去，弄一趟回来，正好做午饭。”
于是，二人张罗了扁担，柳条筐子，一起去铁石岗松树林。那里的枯枝和松毛多，很快，二人就把两只柳条筐子装得高高的。冯氏挑一程，梅花挑一程，轮流挑了回来。吃了午饭，二人又高兴地去了铁石岗。枯枝要折成一段一段捆起来，松毛要扫在一起才能装筐，两三里路挑回来，冯氏干活不在话下，梅花可累坏了，但是，她从不叫苦，虽然脸都变色了，也没有说过累，也没说过渴。
这一次，二人弄了许多柴火，全堆在门前，把柴火上面用新割的草苫盖好。梅花虽然柔弱，但是，总是和冯氏抢着干活，令冯氏十分感动，也十分高兴，她从内心感觉到自己白白捡了一个贴心女儿。
晚饭时，冯氏一直夸赞梅花会劳动，牛牛搭腔说：“梅花妹妹，你别累坏了，活要慢慢做，急不得。”
冯氏打趣道：“梅花，你看看，牛牛多会体贴你，对他老娘，他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
梅花的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娇羞地说：“婶婶，您怎么这么说呢，我只是外人，他说的是客套话。”
“你不是外人，我从来都把你看成一家人。”牛牛紧跟着梅花的话，纠正梅花说法的错误。
“你看看，我说牛牛是真心疼你。”
梅花听见冯氏再次说牛牛疼爱自己，就拿出白眼瞧了一下牛牛，牛牛不敢再说话。这一小动作，冯氏也看在眼里，就笑着说：“梅花，我预言一下，我养的儿子，将来也是白眼狼。”说完，瞧着梅花和牛牛。
梅花更羞了，低下了头，低声说：“你养的儿子是白眼狼，跟我有什么关系呀？”
梅花说完，站了起来，收拾桌子上的碗筷，然后去了厨房洗刷。
一切忙停当了，冯氏说：“今天都累了，洗漱完，早早睡了休息。”大家真的是累了，也就早早地都休息了。
大家睡得香甜，并不在意屋外青蛙“咕咕呱呱”的叫声。
又是深夜，张乙草仗着对道路的了如指掌，从花一权家出来，虽然天黑，没有月色，还是一路快步。他一边走，一边学着青蛙的叫声。
在曹岗坡的下坡处，张乙草被一个扫堂腿勾倒在地。那人将张乙草双手叠在张乙草的胸前，用一只手按住，另一只手在张乙草衣袋里掏东西。
张乙草躺在地上，稍稍冷静了片刻，双腿一动，用脚猛地踢那人双膝，那人“扑”的一下伏倒在张乙草身上，松开了双手。张乙草乘机用双手摸那人胸口，不出意料，是一双大奶子。张乙草喊了一声：“梅花。”
那人“嗯”了一声，腾出手，一拳打在张乙草右手上，翻身要逃走，张乙草一跃而起，抓住对方衣襟，轻轻前推一下，紧接着用力往回一拉，那人便失去重心，被拉了回来。张乙草乘势拽掉那人脸上的黑布，赶紧凑上去看。
黑夜里，看不真切，但是，张乙草确认是梅花，就说：“梅花，别装了，你想干什么？”
那人并不紧张，沉静地稳住了脚步，欲施金蝉脱壳之计。没等那人脱掉外套，张乙草来了一个饿虎扑食，将其扑倒在身下。
这时，那人低声开口说话了：“张乙草，放开我。我有话问你。”
那人承认自己是梅花，张乙草便起身，说：“对不起，梅花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不用解释了，张乙草，你整天鬼鬼崇崇，到底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不就是打打牌吗？你倒是跟着我，阴魂不散的，你要干什么？”
“我在你家才住两宿，你为什么做出那种事情？”
“花一权叫我先下手为强，不然，你就被牛牛弄去了。”
“无耻。借口。”
“花一权说你有武功，我不信，就想试试看。”
“那你为什么那么快就跑了？”
“你武功比我强，我怕吃亏。”
梅花一听，轻蔑地说：“算你识相。为什么要跟牛牛说我是那个女毛贼？”
“你偷听我们说话？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在调查你爸妈的案子。”
“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我俩可以联手，相通信息，各自单干，效率低呀。”
“亏你还有良心。你得到什么证据了吗？”
“你捡去我在曹岗坡丢掉的纸片，你应该知道点什么。”
“就因为我不知道，所以，才多次到你家找证据。”
“多次？你真鬼！牛牛知道吗？”
“他哪有你鬼精？他不知道。你不能告诉他。”
“那么，你和我联手？”
“可以。但是，你必须和我保持距离，不要让牛牛和他妈妈看出来。”
“你能和我好吗？”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梅花没有把话全说出来。
“不，不，我是有正义感的，不管你爱不爱我，我都会做下去的。”
“你打算怎么查下去？”
张乙草思索了一会儿，说：“发生火灾的那天晚上，你遇到了牛牛，对吧？”
“是的，他起早去响水河收笼子，被我撞上了。”
“你真天真。他就那么巧，让你撞上了？有没有阴谋？”
梅花不语了。梅花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多少回，梅花在梦中，梦见牛牛抱着柴火，在自己家门点燃，爸妈在屋里像热锅上的蚂蚁。为此，梅花哭过多少回，也留意牛牛的一举一动，只是至今，她没有发现牛牛有什么嫌疑之处。
其实，牛牛和张乙草去警署的那天晚上，梅花也看到他俩在铁石岗过夜的所有行为，只是没有发现异样情况而已。当然，这事，梅花不会对张乙草说的，她只想从张乙草那里得到更多有用信息而已。
“梅花姐姐，你不能被感情蒙蔽了双眼，为叔叔、婶婶洗冤才是当务之急。”
“谁被感情蒙蔽了？我会吗？我谁也不爱，包括你。”
“这话，你别说早了，你会爱上我的。”
“你还没有说你下一步怎么查呢？”
“不说行吗？”
“不是你说要联手吗？不说怎么联手？”
“我已经查到牛牛有很大嫌疑。警察嘛，排除他们继续在调查，那人毛贼确定你是。”
“你才是毛贼呢。”
“别打岔。还有，你家大门是檀木门，很难着火的，应该有什么东西引火，不然，是着不了火的。”
“是白……”
梅花想告诉张乙草，警察说是有可能白磷引起着火的，但是，转念一想，又不想说了，赶紧自圆其说：“白天，门口什么也没有，确实引人怀疑。”
“牛牛虽然看起来老实，但是，常言道：闷头驴偷麸吃，说不定他为了得到你，让你孤苦伶仃；或者偷了你家东西，纵火毁灭证据。我们下一步就查他，如果他真的干了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就要拿命来偿还。”
“你到底有没有他纵火的证据呀？听你的口气，好像有了证据。”
“我查到，他在你撞上他之前，他到过你家门口，是赤手空拳的，后来，他好像回家拿扁担的。”
“怎么查到的？”
“你知道结果就行了，具体情况，我记录着，有证人，放心，不骗你。”
“今晚的遭遇，你要保守秘密。”
“你也是。”
之后，两个人都消失在夜幕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