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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1
穆子从老家迁移到北京之前，开一个实体新星幼儿园，整天忙得交头乱额。但是，她会经常抽出时间去看她八十多岁的老父亲的。
她常常想：“妈妈不在了，自己又没有大块时间亲自照顾老爸的生活起居，那也要像妈妈当年赡养奶奶那样孝敬长辈才对。再说，妈妈能够行出古代贤人子贡孝敬长辈的美德，我仅仅是想出点钱、图省心而已。”
在穆家姐妹兄弟四个人当中，穆子和姐姐每年都给老人分别准备二百斤大米和二百斤白面，每人每月给老人五十元的零花钱。除此之外，她们还给小弟妹点劳务费。这样，即抚慰了小弟一家人，也能减轻大弟给父亲买药的经济负担。
在落实这项措施的时候，穆子一直扮演着跑腿学舌的角色。她顺便把姐姐的那一份赡养费和米面带给父亲，穆琳很少露面。
那是因为穆琳在很小的时候就跟父亲结下了仇，她怨父亲把几个孩子从山西太原市拉进东北农村的穷窝窝里。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四十多年了，穆琳作为家里的老大，曾经吃过的苦不可胜数；她对父亲恨得也最深。尽管她给老人钱和物，都派她的妹妹——穆子去送。
这回穆子一搬家走，穆琳对妹妹说：“穆子，你一走，爸死的就快了。”穆子说：“我会给他寄钱，也会常来看他的……”
在乘火车抵京之前，穆子一家三口人特意去父亲那里道个别。
这天，当老穆头听说穆子真的要走了时，他对他们拿的礼物和钱没有感到一丝一毫兴趣。便老泪纵横地说：“穆子，在几个孩子当中，你脾气不好，可是，你对我们老人最好；你走了，我也该命尽了。”
穆子说：“我会常回来看你的，我在近处住时，不也是每隔一个月才回来看你一趟吗？”
老穆头说：“那不一样。我最怕你没有在这里能‘挣（钱）’，你会给你儿子添麻烦的”。
武功接着说：“姥爷，您多保重啊。其实，北京距离哈尔滨-阿城不算远，我会让我妈常回家看看您的。另外，我答应您；今天我们要很快回去整理行李，走之前，我一定让我妈妈再来一趟跟你仔细唠唠嗑，再给我姥姥上个坟。”
老穆头说：“我知道，武功最懂得事理，姥爷也最想你呀；相信你能把中国老祖宗的孝道传统继承下去。”
武功说：“谢谢老爷的肯定和期望。我这次接我爸妈也是为了我们相互有一个照应，他们为了给我在北京买房子凑首付﹑卖了自己的老宅子……”
老穆头擦了一把老泪说：“好孩子，我能理解你的一片孝心哪。”
这会儿，穆子在父亲家里，就要与他分别了。上公共汽车之前，老穆头把二女儿叫到一边嘱咐说：“穆子，记住：千万别跟武功他爸吵架！让人家笑话。”
穆子回答说：“我知道，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老穆头嘱咐完二女儿，他又把脸转向立在他身边的外孙子说：“武功，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姥姥在世时也最疼你；你要‘能吃能装’啊！你的父母要强，但是，脾气都大；你要多费心了；啊！”
武功抬起头来，直起了1.81米高的魁梧身躯；用两只手抓住他姥爷的手说：“姥爷，请您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
穆子说：“爸，你回去吧，我走之前还要来看你和村子里人的。
俗话说：“计划没有变化快。”那次，穆子与父亲见面后，竟然成为了永别。
2.
穆子原来住在阿城兴北街36号。这里有600多平方米的院落，几间宽敞明亮的教室。房前的大操场上整齐地焊定着秋千、跷跷板、滑梯。而且在操场的周围，除了栽种了丁香、玫瑰、榆叶梅等各种树木外，还种了大勺叶、荷包、细粉莲等各种各样的花草。
绕过门前，人们会发现屋子后面种有两棵苹果树，几棵樱桃树，还有给孩子们栽种的草莓植物。一到了春天，它们像是一块绿色的地毯铺满了整个后园子。
围着院子和后园子的红砖墙上画满了小鹿、小熊、小象等墙壁画。旁边的铁制大门的显眼处还高高挂着“新星幼儿园”的牌匾。
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浸透了穆子的汗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留下了她深深的足迹！穆琳在这里工作时，称它为“百草园。”她曾经还大言不惭地说过：“等有那么一天，我也要像萧红一样；写一写自己家的小园子。”
然而，就在穆子说过这句话、还不超过五年，她的这座房子和“百草园”就要被卖掉了。
是的，从穆子决定要奔儿子去北京的那一天起，她就将陆续变卖这座房子、院子和室外玩具。彻底割舍她多年经营的幼儿园事业了。
若不是因为家长们的请求——要求穆子送走这届大班毕业生，她早在二零零八年三月份就离开老家来北京了。
既然知道得到二零零八年八月份走，穆子一直舍不得卖掉她随手使用的物品。直到她的儿子回来接他们时，才慌了手脚，才真正感觉到要在几天之内处理完所有的废旧物品，确实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尤其是当时火车票很不好买。幸亏是武功托了他的郝叔叔才买到了K266牡丹江——北京的三张卧铺火车票。至此，才立马要收拾行李及处理其他物品的。
本来，穆子本想自己再去看一次父亲，真正完成儿子委托她的“任务”。
可是，时间太紧急了；在最后时刻，他们才处理掉所有的桌、椅、板凳、秋千、跷跷板、木头、石头和砖瓦等新旧物品。
在2008年8月1日，距离登上K266火车还有半天的时间里，武功对穆子说：“妈妈，我给您打个出租车，您再去看一次我的姥爷家吧。家里有我呢！”
站在他一边、穆子的姐姐回答说：“我看算了，不是你们说话不算数，是时间太紧迫了；这里到‘砬子沟’有几十里之遥，如果在焦急之中坐车也不保证安全呢，再说，你们已经去过了，有什么话到北京之后再打电话说吧。”
穆子说：“武功，妈妈去不成了，有些孩子﹑我还没有来得及付给人家剩余的学费呢；我已经分别给他们打电话了，我要在家里等啊。再说……”
武功只好说：“妈妈，您别急，一会儿我给我姥爷打电话问候一下他老人家吧！并说明您这次去不成他家了，到北京以后择期再回来探望他吧！”穆子点了点头。
3、
二零零八年农历七月十五这一天，俗称鬼节。穆琳从百里之外乘面包车来到了她父亲居住的小村子。
这天早晨，老穆头起来后，他就坐在后院的果树下抽烟。由于穆琳的到来，蓉蓉（穆琳的小弟媳妇）才把公公叫进了屋子里。
他一走进屋子，第一眼就发现了久违的大女儿来了，便小声说：“小琳，你来了。”
穆琳说：“嗯，我来了。”她边说边放下给她的父亲买的水果、点心和白酒（她把给母亲预备上坟的烧纸、供品撂在了大墙外边）。然后，她又坐到炕沿儿上问：“爸，你最近还好吗？”
老穆头听见了大女儿的温暖话语之后，激动地说：“挺好的。不过，从你妹子穆子搬走后，我觉得自己见老多了，所以，抽烟就更勤了。”
“爸，你就不要再惦记她了，保重好你自己的身体吧！免得生病、还遭罪，好吗？再说，人家也是快当婆婆的人了，人家也有自己的家庭呀！”穆琳劝慰她的父亲说。
“我知道，可我就是心里惦记你妹子穆子会挨她女婿的埋怨，免不了两口子打架；穆子会吃眼前亏的。”老穆头像是猜着了他姑爷最近的表现似的？同时，他担心他的二女儿会挨打。
“不会的，人家有儿子在身边，不会受委屈的。”穆琳说。
老穆头连连点头表示认同大女儿说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老穆头略有所思地说：“小琳，你妈已经死了十年了，穆子就是今天没有来给你妈上坟，是吧？”
穆琳说：“我不是代表她来了吗？”她说着，就把妹妹走之前背着丈夫寄存在她那里的钱转交给了父亲。
此时此刻，老穆头睹钱，思人。两行热泪从他的眼眶子里滚了出来。他好像觉得他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二女儿了似的绝望。
穆琳见此情景判断出他思念二女儿的心思很重，也就不记他的前嫌了；她开始安慰起父亲来了。
她说：“爸，你是一个走过全中国的人，你也知道穆子投奔儿子去了北京是好事，她至少不会像在此地挨累了啊，她会过上好日子的。再说，等她安顿好了家也会来看你的，是吧？……”
老穆头这才露出了笑容。随后，他拖着虚弱的身体陪大女儿登上小北山，给老伴上坟、烧纸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