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名播音员罗京逝世的第二天,2009年六月六日,这一天上午,穆子随穆青、穆山、小栋一起去给老穆头亲圆坟了。
穆青带头往父(母)亲的坟茔上一锹一锹地加土,直到坟茔大得像是一个小山似的凸起,大家才停了下来。穆青把三个“屋梁儿”插在了坟头上,挂上了“大钱儿”和“红布琅当”,还压上了一块儿坟头纸。
这天晚上,穆子跟穆青、穆山、蓉蓉和小栋几个人给老穆头祭祀的。
在他们把“梯子”架到了穆家房场地基上时,穆青烧了第一打纸钱,他悼念说:“爸,你知道自己去阴间了吧?这里是你熟悉的家呀,你回来再看最后一眼吧。”说完,他跪了下去;穆山、穆子、蓉蓉和小栋也依次跪下……他们大约祭祀了半个钟头左右,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这一夜,穆子是自己住在穆青家的另一间屋子里(也是父亲生前呆过几天的地方)。他们一家人住在一间大屋子里。
穆子躺在父亲临终前一周住过的炕上,半睡半醒着,估摸是在凌晨两点多钟左右,她清楚地听见咣当一声,像是有人把她住的屋子里的门打开了似的有响声。她不敢抬头看,好像是有一个人(当时她想是大弟媳妇去拿什么东西呢)进来了。待了几分钟之后,又出去了,也有把门关上了的响声。接着,外门也响了一声,大概人就走了。
天亮的时候,穆子问藿香说:“藿香,你今天起早来到我住的房间取过东西吗?像手纸之类的物品,你还到外边去厕所了吧?”
她说:“没有啊,我昨天晚上躺下就一直没有起过夜。”穆子听了藿香的话之后,心里产生了疑问。她想:“莫非是父亲真的回来看过我了?而我是活人,他是幽灵,我才没有见着他,他能望见我?”带着这样的疑问,穆子打算抽身去姐姐家里住上一、两天,再返回北京。在她们接触的当口,穆子跟姐姐说明了凌晨发生的“幻觉”。穆琳听妹妹说完了,她也向她讲述了一遍她在昨天夜晚上的“异象”。
穆琳说:“昨天夜里大约在十点多钟,我和你的姐夫在卧室里躺下了。我们清楚地听见了有人敲了三下门,隔了一会儿,又有人敲了三下门。你姐夫说,这准是你爸来看咱们了,我还真有一点儿‘发甚’,不过,我一下子就想到,有人不信有幽灵,反正我信。”
穆子说:“我也信。”穆子印证了自己与姐姐所经历的“意境”之后,她坐在了姐姐家的沙发上,穆琳借机问:“穆子,你住客厅(是父亲生前住过的)还是和我一起住小卧室?”穆子仗着胆子说:“就我个人住大客厅吧。”晚上,穆子真的一个人单独地住在姐姐家客厅的一张单人床铺上,她怕浪费姐家的电字儿,把电灯关掉了。说实话,她怕得要命,不敢抬头看一眼挂在门框上的红布,也不敢望一眼父亲躺过的地方(尽管席梦思床垫已经扔了)。
她想:“父亲最后给我打电话的位置,就在沙发床的头上(是姐姐跟我介绍过的),而且,他身子疼痛时频繁翻身的‘卧儿’就在地中央印着呢,都说人死有魂,他的魂,也许还在这屋子里呢!我怕。”
想着,想着;她翻身把脸冲墙并用被子蒙上了,也由于她困急了,睡着了。做了一个梦,梦见父亲到她住的北京家里来了,他手里拿着一根棍子,把她给儿子、儿媳贴双喜字儿的玻璃镜子给砸碎了。穆子一着急,吓醒了,睁开眼睛后,才知道是一个梦。借“引子”,她就一直想父亲在她梦里的形象,倍感到像见到了父亲真人一样的亲切。
她不敢哭,怕姐姐嫌弃她的软弱,会给她带来麻烦。这几日,穆子本来应该去拜访一下儿子的恩人、同学和她的老乡的。可是,由于她的情绪不稳定,正像穆琳一嘴道破天机的那样:“你比从东北走时老多了,也瘦得前腔塌后腔了,没有了朝气。”
她说:“有啥朝气?到北京还没等缓过‘神儿’呢,父亲就没了,我心不净,不老往哪里跑?”
穆琳问:“你在大屋子里过夜,还能睡着觉吧?”
穆子说:“还好,有点儿怕,但能挺过去。”
穆琳说:“你心里是不是有愧呀?比方说,你应该提前回来看他,而拖延了时间?”穆子说:“我没有,我没有想到父亲会衰老的这样快。可话又说回来了,我还听老人说过,他吓唬我,是怕我想他呢。”
穆琳说:“人死了就不能够复活了,他生前,想你都要想疯了。”
穆子说:“姐,我知道,我坐私家面包车来你家的路上,车主的妻子跟我说,‘你爸想你,自己偷偷地坐车来两次阿城,他想坐车去哈尔滨再倒车去北京找你呢。’我回答说,我一概不知道,我在家时,一会儿陪丈夫瞧病、一会儿给儿子准备结婚的行李,忙昏了头。只等忙过这阵子再回东北来看我的父亲,连给我母亲上坟。没想到,我父亲没有等我,这就是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比想我过世的母亲还厉害的原因,因为,妈妈已经向我交代过她期望我的后话……我却没有告诉我父亲我到北京后的点滴事情,他就这样地走了。我只有归天以后的那一刻,才能见到他了呀。”穆子说到这里,停住了,瞪着眼睛往眼眶子里藏眼泪。
穆琳说:“我看爸等你了着,他实在熬不住了呀!你没看他的骨头剩那么‘一把’了吗?”穆子点头,又沉默了。穆琳看妹妹悲痛的样子又上来了,她止住了谈这个话题。
穆琳切换话题说:“穆子,去洗一个澡吧,这里不是你熟悉的地方吗?我已经把洗澡巾、香皂、香波、毛巾、护发素给你准备好了,我就不带你去了,我在家里洗比较方便。”穆子说:“是啊,我知道,不过这里的变化可真大呀!公交车也有‘投币’的这一说了,‘城北’洗澡堂也一定增加了功能了吧?”穆琳说:“是的,你没有看见我们这里种树种草了吗?变成了社区了。不久高铁也要通向这里了,我们这里叫‘阿城城北地铁站’。”穆子说:“这里比我走时真有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呢,我还是感觉活在家乡踏实……”
晚上回来,穆琳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包括,咸鸭蛋、蘸酱菜(香菜、生菜、婆婆丁等)、鸡腿儿炖粉条、拌的凉菜和大米饭。穆子和姐姐喝了桃味儿的汇源果汁饮料,穆琳丈夫喝了一盅白酒。
这顿饭吃完之后,穆子又在穆林家住了几天;到了六月十日,穆琳过生日了。她的女儿买了荔枝、芒果、鸡腿儿、烤牛肉、一个大蛋糕,她们共尽了晚餐。在穆子返回北京的前一天,她还去看了一眼她的小姑子。
这里是她住过七年的地方,也是武功诞生的村子。穆子一走进阿城-双峰-渔场村,绕过一片鱼塘,走过一片树林子,就来到了修有两栋猪舍和一栋平房子的院落。
穆子的小姑子家里有一个二儿子,人很聪明,就是得脊髓灰质炎病、行动不便。他正拄着双拐站在屋地间看电视。穆子的小姑子正在炕沿上坐着。她一见到穆子来了,喜出望外,把她给让到炕边儿坐下。
穆子把给二外甥带来的水果和肉类放在炕边儿上,又拿出了B百块钱让她的儿子买吃的,她死活不留,说还没有给她儿子随礼。
穆子的小姑子问:“嫂子,听说你父亲去世了,你才回来的?”
穆子说:“是的,我走时,我父亲硬朗着呢!我走了不到一年,他没了,他真的得了我姐姐的继了呢。”
她的小姑子说:“可不是呗,我大哥跟我爹从小就不对付,爷俩吵架谁都不服谁,没想到,到末了,我爹还是死在了我大哥的家里,得了他的济。”
一提起往事,触摸到穆子父亲死的话题,她又大哭一场,害的小姑子也陪她一起哭了。
小姑子煮了咸鸭蛋、炖白菜猪肉、蘸酱菜和大米饭。她们一起吃了一顿中午饭。
饭后,她给穆子装在塑料袋子里50个家鸡蛋,她说:“留着你回家时在你姐家煮熟,带在火车上好吃。”
穆子带着小姑子给的家鸡蛋,从阿城-双峰-渔场村返回了阿城街里的姐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