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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西马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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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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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季的黄土地》连载

第七章

地质勘探队本来是事业单位企业管理化模式,这是地质勘探局下属各勘探队沿用了多年的管理制度,计划经济时代是国家全包,不愁吃不愁喝的,随着国家改革开放政策的进一步深入,到了市场经济时代,尤其是到了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地勘市场的逐步萎缩,国家勘探任务大幅度减少,国家的勘探拨款也减少了不少,后来地质勘探局和它下属的各勘探队就由地质勘探总局下放到省里,铜官勘探队和它的几个兄弟单位一样,在地质勘探任务不足的情况下,先后办了几家多种经营企业,但由于管理方面的种种原因,这几个企业的经营管理都没有跟上去,几乎频临关门倒闭。因而,铜官勘探队最高管理层作出决策,要突出勘探主业,稳定多经产业,积极开拓社会地质勘探市场,克服等要靠思想,在市场竞争中求生存。

天气已逐渐转冷,一○一钻机还在紧张施工,井队长高个子说,勘探队已经接到局里的通知,天气太冷为了保障安全生产,咱钻机把这个勘探孔位干完就准备停工,今年再不干了,全队钻机一律放假,剩下的活等明年春暖花开天气暖和了再说。钻工小马高呼万岁,说:

“这下好了解放了,可以回家看望父母家人。”

另一个钻工狗剩子说:

“小马,你一个光杆司令没个老婆娃娃的有啥好看的,等回到队部咱们几个,你,我,还有高个子和老相叔好好喝一顿,咱干了一年辛辛苦苦的也该庆祝一下了,采取AA制,一人掏一百元,不算多吧?”

小马说:

“一百块钱算个鸟,简直就是毛毛雨,没问题,到时候谁不喝是狗,喝得不到量都不行,喝了之后再好好打几休麻将,行不行?”

狗剩子说行,就在高个子家打,让高嫂把茶水供上烟点上。

高个子笑了,说:

“狗剩子还想得怪美的,在我屋里打牌没问题,不过你嫂子都没给我点过烟呢!”

接着,高个子说了队上的一些大事,都是和井队上的每一位职工息息相关的。他说:

“上个周五到队部结算工资的时候,听机关里的人说,咱们地质勘探局和下属的几个勘探队都将要改制。”

“高哥,改什么制?”小马问。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听他们说可能是要改成企业,省政府已经下发了四十四号文件,是针对地质勘探单位改企业的讨论方案,这次参与改制的单位不光咱们煤炭地质勘探一家,还有核工业地质局、有色金属地质局和地质矿产局总共四家单位。”

老相说:

“我昨天晚上看咱省新闻联播的时候,看见了站在省政府张副省长旁边的光头有些面熟,当时我还没有想起来是咱们局里的高局长,现在你一提醒我想起来了,那家伙就是,像极了。”

高个子说:

“高局长也该退休了吧?”

“估计离六十也差不了多少了,至多也就是一半年光景。”老相说。

高个子:“高局也是的,他把咱们搁到半路上,他弄了个光光溜退休了,往后的日子怎么办呢?”

老相:“你怕什么,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上面有局长,下面有队长书记,不怕的,说不定改了还是好事,太阳从每家门口都要过的,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了,咱们地质勘探系统算改革的比较晚的,这一步迟早要走,早走比晚走好,你看改革开放初期的商业、粮食、供销社系统,这些单位在计划经济时代都是青一色的好单位,以后一个个的还不都走上了改革之路。”

高个子:“咱倒不怕啥,咱们煤炭地质勘探系统以前还不都是套用的事业单位企业管理化模式,其实咱们也很快都会适应的。听说队长在全队职工大会上讲了改制的方案,具体可能是一套班子两块牌子三个不变,省上还给了一系列优惠政策。”

老相说最近国家还给他们离退休人员补发了十五个月工资,总共一万七八将近两万元,两口子上班的一补就是三万六七将近四万元,党和国家的政策就是好,使辛辛苦苦了几十年的老同志老有所养,感受到了党的政策的温暖,那叫个什么共产党好的歌曲里经常在唱共产党好共产党是我们的好领导。接着,他说了过去上小学的时候,老师教育同学们,你们这些娃娃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实在是太幸福了,但你们不能忘记共产党对咱们的恩情,吃水不忘挖井人,翻身不忘共产党,过去是这样,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这是千古不变的真理。

小马和狗剩子听了这一番发自内心的感慨,说老相叔吃了共产党的利了,这一向连做梦都在夸共产党好。

勘探队劳资科的牛科长在省城开会回来说,地质勘探局根据省上的文件精神要给局下属各单位的在职和离退休人员长工资。队上职工听了,说老牛总算给职工办了一件人事。

劳资是职工关心的焦点,牛科长说他有难处,职工们不理解他,使他有了牛亏人的绰号。老牛的这个绰号是有来历的,以前根据国家文件精神有几次给职工补发工资,因为队上资金短缺而没有兑现,职工们的怨气很大,因而就给他送了牛亏人的绰号,骂他是亏了八辈子先人,与前任黑科长就不能比,人家老黑人气好,心里总想着职工,给职工办事,能办的就积极的去办,办理有困难的想办法克服困难也要办,而老牛却是个锤子人,一门心思想着升官发财,根本就不把职工们的切身利益当回事,群众都说老牛的科长是拿钱买来的。老牛觉得冤屈,自己是凭本事干上去的,根本就不象有的人说的那样,那是一些不理解他的人给他身上泼脏水。

老牛的爱人刘春梅在勘探队下属的经济实体当核算员,家里一棵独苗牛毛毛在省城念大学,已经是大三快要毕业了。刘春梅整天在老牛的耳边吹风,儿子都要毕业了,要抓紧给孩子联系单位,两口子在勘探队干了二三十年了,总不能让儿子也在勘探队工作吧,如果那样就亏了娃娃,好赖也要让儿子在省城找个单位,大地方好发展。老牛却不以为然,说他们老牛家已经两代人是勘探队员了,再多一代也没有什么。刘春梅骂老牛说的是屁话,把科长当成球了,自己在队上落了个瞎瞎名声不说,还要让儿子跟上背黑锅,你牛文革也够缺德了。老牛生气了,说队上那些人不理解我牛文革,连你刘春梅难道也不理解我了?刘春梅呜呜地哭了,说她这一辈子算是把眼瞎了,怎么寻下这么个倒霉蛋,今天就给你姓牛的把话撂下,儿子毛毛的事如果办不好,我刘春梅就和你牛文革不过了,到民政局办离婚手续,省得让人整天戳脊梁骨。正在气头上的老牛也说了气话,离就离,离了你刘春梅我牛文革照样过活,而且比你在还要过得好,你以为你是谁。刘春梅说她下午就搬到单身宿舍去住,给你姓牛的把地方腾宽,你娃有本事就把那二十八九的大姑娘小媳妇往回引。老牛看刘春梅来了真格的,尻子就松了,给媳妇说了一些软话,好我的爱人同志,咱都老老的四十多了怎么还能像年轻人那样玩新潮呢,如果那样,我牛文革的人就丢大了,作为一个县团级地质勘探队的劳资科长让老婆给甩了,这话传出去可好说不好听呀,你长短不敢。刘春梅说,不离婚可以,儿子的事你给办不办?老牛点头,说一定办,不但办而且要办好,不能让队上那些看我笑话的人阴谋得逞。刘春梅见目的达到了,破涕为笑,说你该干啥你干啥去,今天中午不做饭了,咱俩到外头去吃,广播电视局隔壁新开的银塔饭庄的饭菜不错,走走走,赶快把车发着。两口字相跟着出了门,钻进私家车里一溜烟的去了。

牛科长说,最近单位正在改制,局里已经挂了地质勘探总公司的牌子,下一步各勘探队也要陆续挂牌,看来省上对地质勘探单位的改革是下定决心了,改革是大方向,不改只有死路一条。老婆刘春梅说,既然要改就改吧,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又不是塌了咱牛家一家人,咱倒是怕啥哩,你没看那局长队长一个个吃得肥头大耳油光满面的,光看外表就知道是贪官污吏。

两口子正说话间,门铃叮铃铃的响起来了,开门一看,是勘探队出了名的捣蛋鬼王大毛。刘春梅看见王大毛就来气,没给他好脸色看,说:“王大毛,你有什么事?”王大毛先是讪笑,接着就说:“牛嫂,我牛哥在不在?”刘春梅见他空着手,就想把他糊弄出去,说:“我家老牛不在,到局里开会还没回来。”王大毛说:“牛嫂,你这就不对了,我听人说牛哥下午还在办公室吹牛皮,你怎么就说不在呢?”刘春梅火了,说:“王大毛,你这人是怎么了,不在就不在,谁还瞒哄你不成?”王大毛说:“刘春梅,你不老实,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在说谎,老牛肯定在家。”王大毛根本就没理会刘春梅的不友好态度,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说:“我今天见不到牛科长就不走,吃在你家睡在你家,我看你刘春梅怎么办?”刘春梅知道这王大毛是勘探队出了名的二球,是个惹不起的主,上个星期为看病他还他队卫生所的王大夫打了一顿,人家王大夫是个有多年临床经验的女大夫是要脸面的,不能就这样让王大毛白白的给扇打了。因此,王大夫就把王大毛告到了保卫科长老谢那里,让老谢给她主持公道。老谢晓得了这事,美美地骂了王大毛一顿,说你一个男人和一个妇女打架不嫌丢人,王大毛的理由充分得很,说王大夫不是个东西,狗眼看人低,对他的服务态度不好,因此他就把王大夫打了一顿,说他这人脾气不好,一旦生了气,从来不管你是男的还是女的统统收拾,老谢对这种不讲理的人也没有一个好办法,就把王大毛训斥了一顿,说你以后再不能和女同志打架了,如果让我知道了,看我不把你娃的脸给打烂?王大毛听了这话,说他再不了,老谢让他滚,王大毛看没事了,就从老谢办公室溜了出来。这种人队上都拿他没法,咱更招惹不起,于是就给躲在卧室的牛科长说:“老牛,你出来吧,王大毛来了!”不一会儿,牛科长打着哈欠从卧室出来,说:“大毛兄弟,你来有什么事?”王大毛说:“牛科长,见你老人家一面难呢,我嫂子刚才还说你不在,你这不是好好的在家呢。”刘春梅觉得难为情,说你俩好好谝,我还要忙活做晚饭,说完就进了橱房。

王大毛给牛科长说他想退休,牛科长问:

“大毛,你今年多大年龄了?”

“四十三了。”王大毛回答。

“多少年工龄?”

“我记得是八三年参加工作的。”

牛科长了解了王大毛的情况,说他不够退休条件。

“怎么不够,我看就够了。”王大毛说。

牛科长接着就给王大毛解释了上面的退休政策,按照省政府的文件精神,这次地质勘探单位改制,的确有优惠政策要退休一批职工,但条件有两个:一个是满三十年工龄,无论年龄多大都可以退休;另一个是满二十年工龄,但有年龄限制,男职工五十五岁,女职工五十岁。你王大毛两个条件都不具备,因此就退休不了。他还给王大毛讲了政策,说退休是省人事厅掌握,队上的人事档案都在人事厅,队上报上去,厅里面要逐个核准后才办理审批手续。

王大毛看实在没法,说:“牛哥,你都讲究是咱单位掌管人事权的大科长呢,能不能给兄弟走一回后门,放兄弟一马?”牛科长说:“大毛,这事你找队长也没办法,咱铜官勘探对是省属事业单位,全队在册职工的人事档案都在省人事厅备案,确实是没法涂改的。”王大毛不高兴了,说牛科长糊弄他文化程度低是个粗人,今天这退休手续办特得办不办也得办,否则就在你牛科长家不走了,接着又问是不是嫌没送礼,口袋里就揣了两千块钱现金,如果你牛科长说行,我王大毛口袋里这两千元马上就变姓,再不姓王了而跟上你牛科长姓牛。牛科长听了这话,便再三推辞,说他没有把握,不敢收别人的东西,否则会让人家戳脊梁骨的。王大毛说,牛科长,你在我面前还装什么正经,在咱队上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牛亏人,反正亏一次是亏人,亏一万次也是亏人,你也不在乎了。牛科长的火气直冲脑门,说:“王大毛,我姓牛的是受党培养多年的领导干部,脑子里想的只是为人民服务,那歪风邪气咱不搞。”

王大毛很恼火,摔了门出去,边走边骂:“牛亏人,我日你八辈子先人,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你他妈的就是个贪官,你娃吃了多少黑食,你自己心里明得像镜一样,我王大毛也不是好惹的,我明天就去省城,在高局长那里控告你,把你娃送不到没风处我王大毛就不姓王?”牛科长在屋里生闷气,刘春梅从橱房出来,也是气乎乎的,骂道:“你看看,这王大毛是个啥素质,糟蹋人糟蹋到家里来了,这种龌龊事如果传出去叫全队人拿尻子笑话咱两口子,我和他王大毛没完,让他非要给我说个张道李胡子不可!”牛科长摆了摆手,说:“春梅,算了,咱好赖还是个领导干部,和王大毛那种人计较什么呢,他是个一般同志,你就是告到省长那里,也是说不下什么眉眼的,他说他没文化不会说话,你把他掂起抡呀?”刘春梅还是想不通,说那也不能就这么罢了,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牛科长说,好我的老婆呢,咽不下这口气你有什么办法,王大毛那货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你拿他有什么法子呢,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和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把自己的身子气下了毛病花得是自家的人民币,周末开上车到峰川吃农家乐走,钓鱼的老郭说那里的烤鱼好吃得很。刘春梅这才高兴得笑了,将王大毛给她家带来的不愉快忘了,的确,没有必要和这种人生气,王大毛那货充其量只能算个八点子。

钻机井队上的小马到队部办事,办完事就揣了一盒美猴王牌香烟,跑到劳资科闲聊,碰见了牛科长,说:

“科长叔,我在井队遇见了一件怪事。”

牛科长瞥了小马一眼,他对这个溜光锤就没有好印象,问:

“啥怪事?”

小马给牛科长发了一支美猴,点燃冒出一缕青烟,说:

“这个月的十八号上午,我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阳光明媚,我们井队正在紧张施工,突然间,我班上的班长狗剩子叫了一声,狗日的,奇了怪了!”

“什么奇怪事?”牛科长问。

小马美美地吐了一口烟雾,说:

“科长叔,你猜那狗剩子看见什么了?”

“看见什么了?”牛科长问。

小马说:“狗剩子看见山顶有海滩,那汪洋大海蓝晶晶的,山谷深处有高楼大厦,有宽阔的马路,还有那漂亮的姑娘穿着泳装,露出白美的大腿,那线条可优美了,明显得很……”

“小马,你是不是在发烧说梦话,那狗剩子是不是看花眼了?”牛科长像看外星人一样瞅着小马。

小马急了,说:

“科长叔,谁骗人……你是王八!”

牛科长生气了,以为小马是在涮他,说:

“谁是那四条腿,你才是那玩意。小马,你看那儿凉快到那儿去,我还有正经事要办,没工夫和你磨闲牙!”

小马气鼓鼓地出了劳资科,临出门还在说:

“科长叔,我给你说真话你还不相信,就是的,不光狗剩子看见了,我们钻机上的人全看见了,我记得书上说那可能叫什么海市蜃楼……你还讲究是科长了,还不如我们拧钻杆的钻工知识丰富,我说的可是真的,你不信可以问我们井队上的所有人,他们可都全看见了……”

事后,牛科长查了有关科技资料,如果是真的,小马他们看见的确实是海市蜃楼。这海市蜃楼是一种自然现象,多在夏天出现在沿海地带和西北沙漠地区,古代的人对这种自然现象无法解释,误以为是蜃吐气而成,因而就称之为海市蜃楼,或者叫蜃景。其实,这是大气中由于光线折射作用而形成的一种自然现象;当空气中各层的密度有较大的差异时,远处的光线通过密度不同的空气层就发生折射或全反射,这时候就可以看见在空中或地面以下有远处物体的影像。老牛觉得自己错怪了小马,以前在中学语文课本上学过一篇课文就是讲海市蜃楼的,至于是初中还是高中,毕竟离开学校已经二十多年了,连自己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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