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岭孕育新生命的同时,村前的水域变得更加宽广,飘渺的水域在不断的扩散中,数十条日夜不息的支流加大了河域的水势。
雅娜在这个时期,她完全投进了妻子与母亲的角色,她抱着幼小的英罕,肚子也渐渐鼓了起来。肚中的这个孩子虽未降生,可是他的顽皮已在雅娜的意想之外,雅娜此时腹中的孩子正是何三亮的长子皮龙。皮龙还在肚中六个月的时候,雅娜一天吃进的食物,已经不能够满足这个胎儿的需求,雅娜足足在最后的几个月孕育期里,嘴巴不停的在吃食物,她一天就可以消耗掉慢慢两盆水果和蔬菜。雅娜的力气正在一天天消耗殆尽,她对丈夫说:“这简直就是一个怪胎,我的胃就像填不满的窟窿。”丈夫却对此作了平静的回答,他说:“这也许是件好事,他可能是上天赐予燕子岭这片水域的征服手。”他说:“他应该是一个不错的打捞手。”雅娜反驳道:“我才不希望孩子会跟你一样,我倒希望他可以入学堂,学习博大的知识。”何三亮却说:“这个世界完全变了,你这是原始的教育方式。”两人并未因意见不合而发生争执,雅娜则专心孕育腹中这个日夜不消停的长子,何三亮则在妻子即将临盆时,再次返回河畔的木屋,为一条巨大的航船能够早日出现在世人眼前而再次呕心沥血。
几个月的时间里,世界仿佛真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整个世界不敢说变或是不变,但,最起码燕子岭五里以外的一座山坡上确实变化不小。往日茂密的山坡上,百木如林,万木争自由。而此时,何三亮每日赤着坚挺的膀子,腰间紧缚一根墨绿的草绳,他每日三更起床,在四更天的暗淡天色中他随便吃点儿东西。然后,他就动身前往五里以外的山坡伐砍树木,在这段起早贪黑的伐砍日子里,也是他人生中幻想的高潮时期。他借助因透明而可以视做玻璃的透明石片,经他专心打磨,自制了竹筒两边镶有凹凸石片的望远镜,这样即使他在山坡上砍伐树木,为造船做准备的同时,也不会耽误例外他对五里外水域中水势变化的观察。在观察与砍伐期间,他为每一颗树都列上了记号,排上数字,他还特意为他心中巨大的船身画了初成草图。他按照草图的样子,在排了数字与列了记号的每一棵树木上细心雕琢。他想着新船造成时,船的甲板上一定是一个布满水流趋势变化的宏图。那时他便可以看着甲板上的趋势图,纵横在村前的这片水域上。他还想着,他要为这条世间罕见的巨大航船起一个有着自己姓氏或是名字的雅号。
何三亮在砍伐树木的同时,他用坚挺的松木加固了木屋的栅栏。因为,他在一个砍伐树木的夜晚,借助望远镜的超远视觉,发现了河域水量的加大。“这是十月份,一年的雨季到了。”他说“这个时候千万不能点以轻心。”果真这几日天空阴暗,云层低垂,一连好几天都是绵绵雨水。山沟里到处成溪,支流洪水加大,河域主干水域更是少见的汹涌澎湃。何三亮在漫长的日夜全心投入,整个日夜坐在木屋废寝忘食地观察水势变化,他把一切生活琐事抛在脑后。他借助这个时期,改善自己之前所描绘水势图的不足之处,认真学习大自然赐予他的机会。阴冷的气候让他的皮肤变得褐红掺青紫,他依然没有退缩。于此同时,燕子岭的家中,房屋到处漏雨,黄豆大的雨水顺着瓦片的缝隙流到屋里的家具上,雅娜此时临产降至,笨拙的身子和凸鼓的肚子四处碍事,漏雨的房子使她无处藏身。为此,她不得不想办法找来竹筐,铺上破烂的棉絮,将英罕装进竹筐,吊挂在屋子的角落。自己则一夜不停地变换木床的位置,来躲避漏雨。可是,不管她把木床挪到哪个位置,还是不能避开屋子漏雨的现状,更糟糕的是装着英罕的竹筐也不能幸免肆意的漏雨。无奈之下,雅娜拖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冒雨去找何三亮回家修补漏雨的瓦缝。“你这个没心没肺的禽兽,不是男人的家伙。”她怒火焚胸地朝木屋里喊道,“你心中还有没有亲人的存在?我们的死活还有半分钱的价值吗?”何三亮这时正沉迷在水势模型的变化与图纸趋势的改进中,他对雅娜的怒火置之不顾,在河水加大的同时,他的水域模型也随着水域水势的加大而加大,他一次又一次地改进着图纸和模型。这个时候,图纸上已是密密麻麻,模型也在不断分解、组合、再分解、再组合循环进行。
何三亮在这段时期,也就是雅娜怀有身孕的这一时期,他完全居住在木屋里,忙着两件事,观察水势和改进水域模型。长期的分居,让他忘记了家的存在。由于十月以后是雨水充沛的雨季,所以这段日子他放下树木的砍伐和造船。这段日子树木被雨水澿湿,树木变得柔韧,砍伐困难,无法进行,索性他整日在木屋工作。在整个雨季,何三亮都不曾回过燕子岭和雅娜身边。
雅娜生产在即,她心灵空虚,身体却变得无比臃肿,笨拙。她时常躺下便不能起身,多次起床时她都要借助床边的扶手,她的下肢肿胀的连皮肤下的血管纹路都可以看清。连日阴雨,让雅娜住的屋子就像一间霉气四溢的垃圾场,更倒霉的是谷仓中贮藏的小麦,谷米在适宜的温度与湿度下,一夜之间变成绿油油的秧苗。
就在一个晚上,何三亮这在全心贯注地在昏暗的灯光下涂改模型草纸的时候,木屋外的雨水肆意地拍打着河面和屋顶。河道的洪水发出隆隆的响声,河水像一条发怒的巨龙一样激起如同山丘般的水浪。屋外的疾风巨浪吵得整个燕子岭的居民无法正常入睡,却没有影响到在河畔木屋中工作的何三亮。就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高涨的洪水漫过河畔,一股巨大的河水冲倒了木屋前的栅栏,进入木屋。当何三亮察觉时,他的一双鞋子和一件短裤已经在木屋的地上飘了起来。见此情形,他以勇敢的气量和迅速的决断卷起设计船身的草图和木制水域模型。借助木屋中的柜台爬上屋顶的梁柱,整整一夜他像一只无处可去的猴子一样,温顺地趴在梁柱上不曾下来。
然而在洪水淹进木屋的这个晚上,燕子岭的居民唯有雅娜一个人睡得深沉,她对这天晚上的事一无所知,白天的漫长再加孕育后期她身体某些器官功能的改变,让她终日神亏意懒,在这个潮湿、发霉的屋里她做了一整夜的梦。这个梦对她的影响和恐吓实在不小,不知从她睡着多久便开始这个梦,她梦见长子皮龙出生时的景象。她梦见自己的身子在一片无边无源的水域,她的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深水之中,巨幅度的疼痛和折磨让她紧咬唇齿,她在水中似乎就像一条被追杀的漏网之鱼,四处逃窜。又似乎无力动弹,身子僵直的就像一头被屠夫捆绑在案板上的瘦肉猪,就这样她在梦中来回往复着。即使在这个魂飞梦绕的睡眠中,她也睡的比任何人都香甜。当她完全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做了一夜梦的地方不是漏雨和潮湿发霉的屋子,而是一间站满猪羊的圈栅,她对此惊骇不已。至于是怎样来到这个圈栅,整个过程她一无所知。此时还没有人知道她这种世之罕见的梦游病。这种病是意识与潜意识以及无意识并存和相携的病状,在以后的日子里,这种病给雅娜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雅娜对这个不符实际和不同寻常的梦惊恐不已,一想到水中产婴这个梦,她身不由己的会想到英罕的降生和英罕母亲被肢解的血腥场面,而想到这些她便会往自己的命运中联想,因而她的整个身子会因恐惧而颤抖。
何三亮耐心的等待,木屋中的洪水也随之退去,满屋子的泥沙和积水足足可以漫过他的双腿。这时,他不得不收拾东西搬到燕子岭居住。
何三亮回到家以后,雅娜体型的变化真正吓到了何三亮的感官,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时间里,雅娜完全失去了少女的面目。她的肚子就像扣着一口小尖锅,浮肿的下肢显得透明。富有弹性的乳房和皮肤变得柔软,就连她原先的尖下巴也变得椭圆。这个时候的雅娜虽然被长时间不堪寂寞,但身边还有婴儿英罕每日的哭泣所陪伴。丈夫这个时候能够回到家中,着实在雅娜的意料之外。何三亮就这样又一次的回到燕子岭,站在雅娜的面前。此时,他们彼此之间心中都滋生着婚后的巨大隔阂。何三亮长期沉浸在打捞术的探索中,早已把这个家的所有都抛到脑后,这个雨季给雅娜和这个家带来的灾难,他一无所知。在他心中,这些也不是他所关心的,他整日的雄心所在只有征服水域,将来还有可能挖掘水域以下埋葬多年的宝物。当他走进家里的大门,院子里的积水出现在他的眼前时,他不为所动。因为,他认为雨季院子就算变成一洼湖,也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漏雨的屋子几乎让他无处立身,满屋子的霉气和发霉的食物让他几乎呕吐,偏房的小麦,谷米秧苗比前几日更加翠绿,他只是简单的皱了几下眉毛而了就此作罢。而此时此刻的雅娜也回到了发霉的屋子,她站在齐脚踝深的水中,鞋子和裤子都被浸湿,她看着屋子里的一切觉得这个雨水泛滥的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以陆地为家园的人类生存。她实在忍无可忍的说;“这里只是一个养鱼的池塘,人是没法生活的。”何三亮却说:“水是人类必不可缺的物质,人也是离不开水的生物。”对于雅娜少女外形的早逝和无法居住的屋子,何三亮丝毫都不觉得有所惋惜。在何三亮心上简陋的的住所,甚至是家里的整个东西,对他而言都是无关紧要的。从一开始,家里所有的建筑都是随意搭建,他并不看重宏伟的建筑,而他只在乎创造物体的过程和还想的短暂闪现,长此以久,他只身生活在云雾般的飘渺当中。
当天,何三亮清协助妻子清理了屋子的积水,冒雨到屋顶查看了漏雨的瓦缝。第二天他再次爬上屋顶,用沙石和石灰和好泥子,修补了整片房屋漏雨的的地方。一切重归正常之后,唯有短缺的食物让何三亮和妻子忧心,在这个季节里,全家几乎就靠鸡蛋和羊奶度日。雅娜一天天食欲大增,英罕一日三餐全是羊奶泡蛋,基本没有其他食物做铺食。长此已久,英罕全身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蛋腥味。每日鸡蛋泡奶的日子,让何三亮无比想念蔬菜水果的过往。
有一天,他喝了两碗羊奶之后,他决定向山岭深处进发。他的目的只有两个,那就是在无边无际的山岭深处寻找食物和勘察山岭深处更适合造船的木材。为此,他激动万分,心中觉得山岭深处必定食物充沛,树木茂盛。于是他决定约两个居民去开创不为人知的世界,尽管雅娜再三阻拦,甚至雅娜将菜刀架上自己的脖子威胁丈夫。何三亮对待此举,只留下一句:“回来之后任由你怎样惩罚。”从此,雅娜觉得自己的生命根本就阻止不了自己的丈夫,对于无力挽回的局面,她只能以失败告终。
第二天,何三亮以诱人的想象力为自己寻求了两名年轻伙伴,并进行长达半天的时间对他们洗脑式诱惑。他为两名年轻人进行谈天扯地式的引诱,他说:“山岭深处果园成林,温顺的兔子和乖巧的鹿群根本就不怕我们从他们身边经过,我们只需带上大量的麻袋和锋利的斧子。各种各样的果子和爽口的鲜肉,到时候,我们砍杀它们就像砍掉树木一样。”这些甜美的语言,让两名年轻人听的心性迷狂,他们不经思考,对何三亮的话深信不疑。他们便和何三亮约定了出发的时间,地点,返回家中收拾路途中所需的食物和武器。
何三亮和两个年轻人的决定惊动了燕子岭的所有人,外面的世界对燕子岭的每个人都隐盖着不一样的幻想,但每个人都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样子。他们觉得在燕子岭就是一个完整的世界,燕子岭就是一个天赐的宝地,这里终究会是人类文明的起源地,甚至有些人还不曾幻想过燕子岭以外的天地。
在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出发之前,燕子岭的一部分居民是为他们送行,也有一部分是为他们送终。送终的这一部分人,认为地球就像一个盘子,燕子岭就是这个盘子的中心,而不远处就是盘子的尽头,是陆地的边缘。到时候,何三亮和这两名年轻人,最终会坠入深不可测,不见日月的地狱。
他们的冒险从此开始,他们沿着杂草橫生的山脉林间切入,一日便可行走数十公里路程,他们完全侵没进浩瀚的森林。他们日行夜宿,整片森林藤蔓滋生,森林完全没有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他们在无比漫长的前半个月旅途中,连一只会走动的动物都不曾看见。他们只在第六天的时候,在潮湿的植被下面看见了几只跳动的绿色大蛙。自从他们旅行以来,也就在这一天,他们吃到了有生以来,他们认为最为鲜爽的绿色大蛙,抓住的大蛙一只就可以解决他们一人的食量。在他们之前的整个见闻以及燕子岭方圆二十里以内,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青蛙。这些青蛙半蹲着,眼睛圆的就像两枚蛇蛋。他们初见这些巨型青蛙时,也曾心生恐惧,可随着他们大胆的靠近。他们发现这些青蛙和燕子岭的青蛙温顺的没有什么两样。就这样,他们把斧头和冰冷的马刀挥进了巨型青蛙的脑腔,剥下绿色的皮肤,割下最为白嫩的肉汁。为吃到最为原始的野味,他们特意开辟出一片四方的空地,盘地而坐,商讨了十几种原始人对野味的古老烹饪做法。最后,他们以最为经济和节约的方式。那就是,点燃腐朽在一旁的树桩,等燃烧过后,用碳木的余热蒸熟肉汁。
一个月以后,他们发现让他们焦心的不是路途中食物的缺乏,更让他们难以忍受的是水资源的珍稀。他们没有想到在燕子岭最不缺的就是各种水资源,燕子岭的泉、溪、河流随处可见,可以说燕子岭就像一颗水上珍珠。然而,森林完全是一个阴森的世界,水资源绝尽,放眼望去,一片青绿,到处都是一些古树绿藤。他们带来的净水几乎用尽,何三亮所背的两袋羊奶经过长途跋涉,羊奶发酵,表面淅出一层乳白的奶酪。何三亮说:“这里简直就不是人类生存的地方,鬼恐怕也不愿意在这种地方撒上一泡尿。”他们越走神情越差,经过更多天的跋涉之后,无边际的森林,让他们大失所望。
刚进入森林时,植被枝叶不算茂盛,还可以看见枝叶以外的蓝天,浮云。而这几天,他们经过的地方,枝叶如同华盖,遮天蔽日。他们对森林深处的环境几乎开始不抱任何希望,他们甚至开始承认森林深处只能更加萧条,根本就没有生物生存的迹象。森林里的果树和鹿群,只是他们血液里流淌着祖先所留下原始时代的烙印。说实话,兔子和鹿这两种温顺的家伙,他们之中还不曾有人真正见过。
然而,几天以后,一日将近中午,在那枝叶所盖的天空,突然飞冲下来一只巨型老鹰。老鹰巨大的俯冲力量和巨响的振翅声,惊动了何三亮和两个年轻人。他们觉得老鹰的潜入,给整片不见天日的森林地域,带进了清新的空气和明亮的曙光。
更让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难以掩盖的欣喜便是,老鹰的降临不仅给这片阴森的世界带来了清新的空气和久别的曙光,更让他们激情滋生万丈的是,给他们绝望的心灵填补了希望和最初幻想的满足。当老鹰巨大的身子拖着一只幼鹿起飞时,他们终于剪除了绝望这块毒瘤给他们的催磨,他们也终于相信果林和鹿群就在眼前。这次跋涉,注定不虚此行。
鹿群真正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时候,已经是他们激情高涨的两天以后。他们完全被眼前跳跃,奔窜的鹿群所震撼。直到后来何三亮再次回想起鹿群的数量时,他依旧一副被其惊呆的样子。他说:“那简直是一片望不到边的家伙。”他们眼前的鹿群覆盖了整整半片森林,他们每个人的欣喜难以言表。在他们心中无比温顺的家伙,实际野性出乎了他们的意料,这个鹿群逃窜的速度与气势,犹如阵前拼杀的千军万马在瞬间溃败。鹿群被们的闯入,惊吓的逃窜四方。就在鹿群轰散的同时,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以手中致命的刀斧向身边的鹿群肆意砍杀。
正是这一次的砍杀和后来的蒸烤鹿肉的气味,诱来了以后对何三亮终生效命的野人——大毛拉的出现。
大毛拉初次站在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眼前时,他们正在一堆火飞烟升的篝火前以歌舞庆祝今天的胜利,也为单调的行旅增添一点趣闻。这时的大毛拉,全身毛发遮体, 在他身上可以视作人类器官的只有两片厚实的耳朵,因为只有耳廓未生毛发。这个异类家伙的阳具,简直不能用长度来衡量,更适合于它的单位,只有重量。大毛拉的身材高大,力量更是堪如怒兽。这个庞然大物的出现,着实让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心中滋生了震颤般程度的恐惧。而这时的大毛拉并没有在他们面前发疯,大毛拉似乎在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身上,感到来了文明的光束。但他可憎的面孔和长满毛发的身子,并没有给何三亮和年轻人之间留下可以和平共处的印象。最终,他们砍伤了大毛拉可以站立的双腿。大毛拉再一次站立的时候,何三亮他们已经结束了整个漫长的旅程。在大毛拉被砍伤的时间里,也就是他们对大毛拉驯服的开始。
起初,他们把大毛拉有力的四肢捆绑起来,再将他的整个身子装进结实的麻袋。在大毛拉被装进麻袋的那一刻,他意识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这将是他失去自由的开始,这个时候大毛拉本人对自己以后的命运完全不知。原本不受任何约束的大毛拉,就这样被三个年轻人交换抬在肩上,向未知的方向前进。
他们一口气走了三天,在这脚不停歇的三天,由于大毛拉的加入,他们在路途中总要两个人交替抬着大毛拉的身体,所以他们的速度一点也不快。他们被森林密不透风的环境,焖出了暴躁的脾气,他们开始了永无休止的谩骂,他们基本没有语言上的交流,只是一味咒骂森林生物物种的匮乏。
后来,长期的跋涉让他们欲火焚身,每当他们停歇下来时便对大毛拉进行拳脚施暴。也有一段时间,两名年轻人建议把大毛拉连同麻袋捆绑在树干上,让他自行风为干尸。何三亮对两名年轻人的想法,极力反对。他说:“它完全是个动物,我们应该把它驯化为劳动工具。”两名年轻人对何三亮的话未报任何信心。“一个连语言中枢尚未发育的家伙,怎么去驯服它肢体上的协调?”两名年轻人对大毛拉的驯服充满质疑。
每日被装在麻袋中的大毛拉,四肢根本无法动弹,整日从嘴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嚎叫。先前,何三亮他们为了制止这种刺耳的声音,他们在大毛拉的嘴里堵上麻袋。得到的理想并不理想,麻袋会随着时间被大毛拉撩人的牙齿所撕碎,并且把整条麻袋吞进肚子。大毛拉所吃的食物都是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剩下的残羹剩饭,根本就满足不了大毛拉的需求。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何三亮和两名年轻人在多日疲倦的跋涉下睡得无比深沉。而大毛拉在这个夜晚双目注视着他们三个扭曲一团的睡姿放声咆哮,怒吼,恐怖之极。后来,其中一个年轻人被大毛拉凄厉的吼声吵醒,他本想向咆哮的大毛拉一顿施暴,可是白天的跋涉让他精辟力衰。他知道大毛拉咆哮的原因不是孤独或是其他,这个凄厉的咆哮是发自对饥饿的抗议。于是,他带着还未完全清醒的脚步,从装有食物的麻袋中取出一颗散发着恶臭的鹿头,扔向大毛拉的嘴边。这一夜到天亮,再也没有听见大毛拉的咆叫,而大毛拉则专心将鹿头的皮肉啃的一丝不留。
这段跋涉始终只有纵横交错的藤蔓和繁茂的枝叶对他们的阻挡,至于文明和人际,在他们的行程中简直绝灭殆尽。
终于有一天,两名年轻人对这次充满无限幻想的行旅感到了厌倦与荒唐,甚至感到极度的悔恨。这时只有何三亮表示,这不仅是一次充满探索和体现人生价值的旅途,而且让他认识以及改变了他对外界的看法。他说:“身临其境,远比凭空想象更加让见闻饱满,丰富。”他还说:“在行程没有结束之前,还不能为所见以及未见的见闻狭隘了无边际的思想,我们还不能为命运感到沮丧。” 而两名年轻人则说:“好吧。我们早已不打算能够活着回到燕子岭去了。” 这一时刻,何三亮完全被两名年轻人的丧气话所感动,他在内心认定,年轻人是最容易被带上正轨的生命体。那一刻,他反认为,这两名年轻人的话就是一段激昂的号角,克服困难,勇往直前的号角。大毛拉再一次的嚎叫将何三亮从深远的冥想中拉扯到现实中,他劝诫两名年轻人不要因为想念家人和家乡而延误了行程,在有生之年,让大脑尽量吸涉无限的见识,在以后更好地延续给子孙,让我们的这次旅行成为后代们的楷模和丰富子孙们的种族史事。
两名年轻人本以狂热的理念和美好的幻想,对何三亮一路追随。可这样的旅程,早已把他们的狂热与幻想熄灭。此时的他们失去支撑他们的一切力量,他们就像登上了贼船一样,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开始变得懒散不堪,该吃便吃,该喝便喝。他们甚至觉得抬着大毛拉走在险恶的森林里,完全成为一种累赘和负担。他们好几次想把大毛拉用马刀砍成几段,尝尝这个野人的肉味,到底和他们进入森林不久时,吃过的巨型青蛙和他们吃腻了的鹿肉之间的区别。他们这种勇于任何肉都敢吃的想法,统统被何三亮阻拦了下来。大毛拉对自己所面临的危险一无所知,他只是不分白天黑夜的大声嚎叫,整个旅程他都被装在粗鄙的麻袋里,根本没有自由可言。随着时间的流逝,两名年轻人更加懒散,走走停停,一切变得随心所欲,开始对自己不抱任何生还的希望。有那么一天两名年轻人说:“再这样走下去,我们也会变得像大毛拉一样,全身长毛。”
他们命运的转折,直到有一天一群阿拉伯商人赶着高大的骆驼在森林里出现。这群商人在茂密的森林里,可以不借助任何仪器辨别方向。这样的智慧,在何三亮的记忆里,是完全没有的。更让何三亮他们不可思议的是,商人们手中拿着一种名叫火枪的武器。在这之前他们谁也不曾见过这种可以自动发射的家伙,当商人们为他们演示怎样装上火药,怎样上膛,等等一系列发射前的准备时,两名年轻人被阿拉伯商人这一套滑稽且夸大的表演惹得捧腹大笑。他们说:“火枪这种家伙怎么能和斧子、马刀的威力相比,火枪简直就是个没用的锤子。” 阿拉伯商人不紧不慢抠动扳机的那一刻,他们都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这“锤子”的威力,远远超乎他们的想象。当他们向阿拉伯商人诉说他们行程的遥远和艰险时,阿拉伯商人无比淡定地提到希腊和中国东方的朝鲜国、新加坡······ 这些地方只是他们行程中的一部分。尽管何三亮他们谁也不知道燕子岭以外的世界,但他们从此记住了希腊、朝鲜、新加坡······
枪出现在燕子岭的时候,那已经是几十年以后的事了。
阿拉伯商人对大毛拉很感兴趣,想用重金买下这头畜生。商人说:“您开个价吧。我想没有金钱解决不了的事。”何三亮毫不犹豫地说:“不卖。如果你真想买的话,就从这两名年轻人中间选一个吧!” 商人看了两名年轻人一眼说道:“他们不值几个钱。”商人又指了指身后铁笼里的一匹西伯利亚大灰狼说道:“那就拿年轻人换一匹狼吧。”两名年轻人早就厌倦了徒步横穿森林的致命跋涉之苦,经过商量,一个年轻人说:“我跟你们去朝鲜或是新加坡,就让铁笼里的狗前往森林给他们陪葬。”
“那的确不是一条狗。”何三亮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