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人大毛拉的真正驯服在于被阉割,失去巨大的阳具以后。燕子岭的人们随着放荡不羁的纵欲和女人的不懈努力,人口猛增,这一时期燕子岭的血统混乱,男人一出门,好几个女人的小孩会围扰过来叫出父亲同一个称呼。居民们认识到了这一批小孩大多父亲不明,再这样任意成长下去必生祸端,他们决定这批小孩应该统一管理,为他们建设一处学堂,白天让他们统一读写,夜里回到自己生母身边。燕子岭的大人还决定从现在开始树立贞操观念,男女应当公开婚配,割除现有的一切虐迹,男女禁止私通生子,树立廉耻,维护纯正血统。雅娜庆幸两个孩子在自己的管教下,保全了处男之身,没有和任何女人生下私生子。十个月之后,她为这个家族生下一个男孩,也就是皮龙的同胞兄弟——皮德。这个孩子从小身体娇小,面貌清秀,出生三天就被誉为这个村子最漂亮的孩子,所以客人一直都认为他是个姑娘。果然随着他慢慢长大,性格腼腆,举止端庄,脸上流露着一丝天真无邪的忧郁神情。他对家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只是终日坐在院子的台阶上专注的盯着因父兄驯化而精疲力竭的大毛拉。他仅仅是盯着,对于大毛拉既没有同情,也没有憎恨。
这个时候何三亮对大毛拉的驯化难度提升,体力与协调最为明显。何三亮聚集村里八个最有力气的年轻人,用两天的时间在山岭砍伐了一棵几百年的樟树,将它抬回家。这颗樟树便成了驯化大毛拉体力与协调性的工具。
十二月空气乍寒,鹅毛大雪纷飞,洒遍燕子岭河川。村前的水域依昔凶猛,激流从天际滚滚而来,清凉而欢快地从村前流过,河域两绊皆以封冻。何三亮借此寒冬带领皮龙和英罕在距离河畔两百米的空地建起一个简单的木材造船厂。大毛拉这个时候也在工厂里干着一些最简单的杂活,他每日一刻不停地在工厂里搬运巨大的木头。这时工厂初建,并没有多少活要干,何三亮却一刻也不让大毛拉停歇地重复着木材的搬运。从这头搬到那头,再从那头搬回原来的地方,就这样循环着,往复不息地搬运。两个月以后,何三亮白天完全解除了加固在大毛拉四肢上的铁镣和托在脚上的椭圆铁球,原因并不是何三亮仁慈或是良心未泯,而是沉重的铁镣和铁球会影响大毛拉的躯体上,经劳累一整天的大毛拉,精疲力尽无力动弹,很快就能熟睡过去。
经过连日的艰苦建筑,造船厂已经有了初样。接下来的日子,开始繁忙,燕子岭的其他男人也重新投入到打捞中去,只是这段时间仍在冬季,漂浮在水中的财物比较少,他们偶尔会像中彩票一样,捞起几件值钱的东西,更多的男人选择在家打牌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何三亮一刻也不闲着,所幸他和两个儿子在造船厂搭起一间简陋的房子,作为临时的住所,日以继夜地为造船做准备而呕心沥血。他初步计算所需的木材和铁钉的数量以及船身的大小,桅杆的高低,这些绝非是简单的计算,一样算错都有可能导致船在水中发生不可挽回的损失与危险。光木材的数量就吓了他一跳,“整片的山岭。”他说:“砍光整片山岭的树木,不一定能够造出甲板。”试想,这是何其巨大的航船呢?皮龙和英罕同时被惊呆在一旁。这样巨大的工程,别说造船,就连树木的砍伐和搬运就足以让一个铁打铜铸的人退缩。
从这一刻起,皮龙就被已生白发,大脑门,五官曲扭父亲的超远想象力,创造力所击垮,他认为想造出如此空前绝后的航船简直就是痴心妄想。他回顾燕子岭大自然所赐于人们的可怜条件和物力条件,单单靠人的徒手作工。“蚍蜉撼树,异想天开。”他说:“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我们根本就造不出这么巨大的航船。”他劝诫父亲缩小船身既可以节减时间和材料,更有利于发挥它的灵巧性。而英罕以自己年轻的热血与轻狂对天起誓,“我们注定是传奇。”他说:“大地必将为我们的传奇颤抖。”他从之前的惊呆转为镇静,转眼间他的雄心和父亲的幻想交织在一起。何三亮对比了英罕与皮龙所说的话,看清了他们的秉性,他觉得英罕更像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竟没想到这个身材逐渐魁梧的长子,在这即将成年之际,外表强壮,内心竟是如此肤浅、短见、怯弱。
在何三亮选择了开工造船这一天,整个燕子岭的居民都为之轰动。当居民们听说何三亮要为燕子岭创造出到目前还未预计出多么巨大的航船时,他们的欣狂难以掩饰。在众人的再三请求下,何三亮将长达五百多米的航船草图展示在了众人眼前。这张草图在人们后来的回忆中被说起时,众多的说法足可以写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在众多说法中,具万千说法为一体的是,船体的庞大和甲板上各种从未见过的发明让人眼花缭乱。当时燕子岭的居民都不敢相信人的智慧竟是如此令人难以想象。“ 这简直就是人间仙境。”还未开工之前,居民们就这样赞誉尚未开工打造的航船。甚至有居民说:“如此巨大的航船,完全可以让村前的水域堵塞。”开工当天,何三亮在造船厂前,宰杀了皮龙当年用钢刀刺穿了乳袋的那头奶牛,以奶牛的鲜血涂染每一个参与造船居民的额头。他们相信以这样迷信的方式,可以保佑造船期间遇到的困难化为无限的力量。
他们像要征服这个世界最野蛮的地域一样,打造出无数砍伐树木用的斧子、锯子、凿子和平板车。一时整个燕子岭日夜不息地响起铁器的撞击声,在撞击声中斧、锯、凿生产出来。有多少次,何三亮紧盯着这些锋利的工具,想象它们发挥着巨大的威力,高大的树木倾斜倒下,然后树木变成一条巨长的甲板。他从深远的自我幻想中回过神来,眺望着奔泻跳荡的水域和曲折蜿蜒的山谷,无数条小溪任意驰骋汇入水域主干。这条日夜奔流不息的水域确实对整个村子的打捞手有着致命的诱惑,因为漂浮在水面上的财务从不间歇。
就这样在简单的庆祝之后,他们全身心投入到造船中去。大毛拉成为劳动的主力,整片山岭树木的砍伐和搬运都由大毛拉一人承担。何三亮忙于指导和设计,全村仅有的十名木匠都参与其中,他们完全对造出这条巨大的航船没有把握。为了薪水,他们不得不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往往他们会为了一根树木应该截多少段而争论不休。这时的大毛拉基本融入到人类的生活中来,在这几年的风霜雨露中他学到了不少文明事务和赖以生存的法则,在人类这座校园里,他的大脑又一次得到了进化,语言中枢和思维逻辑也随之慢慢形成。他终于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他从大家眼中的野蛮人变成了可以劳动和简单交流的“文明人。”他首先学会了搬运,砍伐,装卸,并且干起活来勤快。若是想要他干什么,何三亮只需告诉他,再做几回示范,大毛拉便可独立完成。皮龙和英罕整日忙碌于造船厂前后,帮助父亲和木匠制造甲板,为他们拉锯,抡斧,坻凿。
雅娜承担起家里的一切,她大力种植,专心饲养牲畜,她养殖数十头奶牛,种植各种蔬菜和果树,仅仅一年时间她便把之前的荒芜的土地复活,失去的东西重新复得,那个没有情感与只为自己而活的燕子岭时代一去不返。这一时期,燕子岭的人口不仅得到了上升,经济也随着他们的勤劳而怀复。自从雅娜和村民共同目睹了丈夫那长达五百米的航船草图以后,她自告奋勇自己有一副铁石般坚硬的意志,自己完全可以撑起整个家庭的开销,甚至超越所有居民的生活水平。她只要丈夫专心造船,让她和孩子们能够早日搬进最高最宽敞的那间亭阁,每日吹着海风,食饮世间最美的海鲜,观赏世间无限风光,打捞水域中的一切宝藏,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丈夫何三亮敞开外套,拍着胸脯向她保证,那样的日子不再遥远,他正在和燕子岭的居民同心协力共同努力创造这一伟大的时代。丈夫这样的话赐予雅娜更大的精神支柱,她开始不知疲倦,到处忙碌,家里的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序,任何事务都没有出过差池。她为了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不再为教育幼子皮德以免分心和牵挂。她便在一个沥沥的雨天,带着皮德,把他安排进那所孩子父亲不明的学堂,白天学习读写,夜里再把他接回家中,皮德每天晚上都在母亲的歌谣中入睡。雅娜对皮德抱着极大的希望,她希望皮德长大后能够运筹帷幄,遇事坐怀不乱,能够发挥才干,掌管整个家族的开销,而自己能够安享晚年,卸下担子的一天,再也不去想繁愁的生计问题。所以她对皮德的教育问题极其上心,她从孩子的身心两部方面着手教育,对于从未入过学堂的自己而言,严厉成了唯一的教育方式。
这所父亲不明的学堂这一时期改名为“父亲”。父亲这个名字的寓意可想而知,就是给这一时期父亲不明的孩子们予以安慰,让他们能够感受到父爱的存在。教书先生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他面肌已经松弛,身穿橄榄色便装,脚蹬深灰色棉鞋。他虽年到耄耋一副老态龙钟之态,但他常说有志不在年高。为了证明这一点,他不惜每日夜里四点起床,以高亢的声音来征服整个熟睡中的村民,被吵醒的村民都给他一个“野驴”的绰号。此人年轻时风流成性,十六岁那年就与一个成年女人性爱,之后更是风流不羁,同年三月他又与自己堂姐桂花同床共枕,五月又与他表兄的妻子擦出火花,而在七月和九月他又往返在两个孕妇之间。在十一月的时候他堂姐的父亲催促他能够与桂花结婚,望他能够洗心革面,担负起一个父亲该承担的责任,然而第二天整个村子失去了他的身影,无人知道他的去向。十一月的第三个星期桂花终于失去耐心,一气之下她喝下大量的红花药水,两天后大出血的桂花与腹中的胎儿横死在家中。桂花父亲恨从心生,发誓要扒了侄子的人皮,喝了骨头汤。然而直到他怒火攻心,血气亏虚,命归九泉的一天侄子始终藏匿在一家寡妇的地道里未曾露面。随着他多年在地道的藏匿,燕子岭的居民也将他淡忘。多年以后寡妇死去,他以外乡读书人程蒙的身份出现在居民眼前。为了躲避十六岁犯下的过错,他从一个雄壮的少年在地道整整过来半个世纪暗无天日的日子。不过他从多年前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变成一个能读能写的文化人,在半个世纪的地道中他自学了《圣经》《孔孟之道》和许多古老的著作。松弛的面肌,深邃的皱纹,苍白的头发完全遮隐了他年少时的一切面容。当他以外乡人程蒙的身份出现在燕子岭时,居民们对他的这一身份确信不疑,很快他的慈祥和博学让居民在最短的 间将他接纳。
几个月以后,程蒙处于对堂姐桂花和腹子的愧疚,他挨家挨户去说服居民应当尊重知识,让孩子们得到应得的知识,别让孩子们的童年在空虚中度过。居民们原本都是一些乡野粗人,只在乎两茶三餐的好坏,对于知识和耗脑子的事,他们都懒得去想。甚至居民们粗犷之性未脱,不懂得知识与文明称之为何物,能改善他们些什么。在众多质疑中,程蒙平心静气地告诉居民,知识就是廉耻、贞操,让血液回归正统的大道,让父亲不明的孩子得到统一管理,让他们长大后以恋爱的方式婚配。就这样居民们意识到了后代们的将来存在危机,他们终于决定将这批父亲不明的孩子统一管理,为他们建设了“父亲”这所学堂。程蒙以这样的方式打算为自己曾经犯下的过错赎罪,在“父亲”学堂初建,他便自告奋勇自荐自己来教育这些父亲不明的孩子,知识匮乏的居民无不赞同。初夏油菜花正开,大地一片盎然,全村六十多个父亲不明的孩子聚在一起聆听程蒙对《圣经》的讲解,当耶稣第一次为这些孩子所知时,孩子们便明白了爱恨情仇皆为欲望,祈祷便可以感应神灵的存在与神对人类喜怒哀乐的掌控,程蒙更以极其华丽的言辞赞美宗教的力量。
他说,“上帝可以让人永生,只要人们虔心便可有求必应。”尽管程蒙以怎样的经文教育这些父亲不明的孩子,这帮孩子不管男女几乎都传承父辈的草茉之性,并不热心读书,他们都不愿在书本中耗费自己的脑细胞。几个月时间过去,孩子们对书本里的知识一窍不通,甚至没有几个孩子可以正确掌握握笔的奥妙。而程蒙以七十高龄的稳健体现出他无比高雅的耐心,就如何正确掌握握笔这一件事,他会一连重复十个星期的时间教孩子们。
皮德与其他孩子相比,他受到母亲夜间温和教诲和严厉管教,不仅行为端庄,性情温和,儒雅高智,而且从小十分漂亮,娇嫩的脸蛋,白皙的皮肤,弯月卧眉,深褐色的眼睛韵现几分情丝,尖尖的下巴,方正的脸颊,整个轮廓在燕子岭无人能比。在青春与懵懂的年纪,皮德不仅可以不在任何人的引导下读完新约与旧约,而且他还可以读完更厚的书籍。在众多孩子里皮德算是屈指可数的一个,不知何时他从一个羽翼未丰的雏鸟变成了满身彩翼的孔雀。他的眼神似乎比以往多情了许多,谈吐也比以往高雅了许多,这一切的变化在瞬息之间得到了完善。
很快皮德就成了这些孩子效仿和家长们赞誉的对象,在众多赞美的声音中,皮德只好更加努力,万事都精益求精。在一次赞誉中程蒙极其果断地说:“将来他一定是个无所不知的先知。”在此不得不说程蒙在燕子岭村是一个当对有远见的人,他曾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世界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外界的辽阔目前是我们燕子岭居民所不得而知的。我敢断言,外界的发展已经超乎了我们的想象,科学将会成为将来的生产力。”程蒙的这段话在居民的耳中就像一阵大风快度刮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这段话却点醒了皮德幼小的内心,“世界”“科学”这些名词便在他心中织出鲜绿的萌芽,他知道世间的一切将都会有可能发生。就像细心的人类在时间中分出节令,日月,年岁和伊甸园中狡猾的蛇指引夏娃一样,让人类从此耳聪目明,充满智慧,知廉耻,脱离了动物的习性,获得万物所不及的思想,人类之所以是人类而不是动物,正所谓世间唯有人类具备思想和思维。
自从造船开工以来,何三亮及两个儿子整日都忙碌不堪。皮龙和英罕这两个已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在长期的体力劳动之下,他们体格健硕,肌肉结实。他们的发育早已超过了燕子岭所有的成年男性,再加他们每日裸露上体,长年只穿一条齐膝短裤,皮肤被太阳晒的黝黑发亮。他们的性格也变得一样倔强、死板。解决任何事情,他们都喜欢用力量的大小衡量,大脑似乎只掌控他们该怎样卖力气而从不考虑该怎样省力气。由此,他们两个在繁重的劳动中形成了相似的性格及心灵之外的虚拟式默契。他们在简单或是复杂的钉制甲板中,只需交换神色便可激起肢体共鸣,巧妙地将两块甲板组装得天衣无缝。数以万计的甲板在这个时候被船厂的工人和皮龙兄弟以坚韧不屈的组装出来,甲板从造船厂堆积到整个燕子岭的河床上,放眼望去犹如一幅木材画廊,木屑的气味飘散整个燕子岭的上空。无数工人激情昂扬,汗珠挥洒如雨。
就在整个燕子岭的工人为造出世之罕见的航船而忘乎所以的时候,大毛拉在四月的一个星期二,在燕子岭水域初潮过后救起一个日本女人。与其说是救起这个女人,还不如说碰见这个女人更为确切一些。因为这个女人当时已经经历过数次海滩,在异国的水域中肚子漂泊了将近四十天到达这里,在一次次的生死之间都是她自己解救自己,她并不是惧怕死亡,但她仍想活下去。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已经死过无数次了,自从乘坐上“鲨鱼”号航轮以后,我就已经是个半死不活人了。”当然这些话,大毛拉根本无法听懂。但,她所说的一切的确是她的经历。三十年前她生于日本的一个工业家庭,她的父亲是中国人,母亲是日本人。她父亲凭借智慧生产武器而发家,她有四个哥哥都在自己父亲的兵工厂做工,只有她和弟弟萧思国从小娇生惯养不曾学习任何手艺。从小她和弟弟便在父亲的口中得知,日本的彼岸是中国,那里地大物博,历史悠久,人心淳朴,曾经雄立东方,时世造就无数英雄儿女。就这样便在她儿时一心想横穿海洋,游遍中华万里河山,目睹繁华市井。她父亲得知以后为阻止女儿冒险曾嫁女七次,这七次婚姻她每次不到一年便逃离,离开了七个日本男人。一年前她和弟弟乘坐“鲨鱼”号邮轮从日本海峡起航,路径无数群岛,历经一百四十多天,花光身上所有经费,从一个妖艳而高贵的女郎沦为被水手糟蹋数百遍之多的性奴,这一切的变化都在“鲨鱼”号航轮上上演。自从上传以后她和弟弟相处不到十天,弟弟便消失无踪,后来她从一个水手口中得知,船长为了清除障碍,好让自己沦为性奴,自己的弟弟便被水手割破喉咙坠入群岛中央。
她花光身上所有经费的一天,也就是她沦为性奴的开始。她被水手们关押在十一号船舱里,那里四壁被油漆涂抹成黑色,阴暗,潮湿,不见天日,可以听见船身推开海水和自己心跳的声音,船轮上面断断续续可以听见水手走路时的皮靴声和偶尔因发泄愤怒而大骂海水与天气的声音。每天天气的好坏,她只有从水手们的咒骂声中得知。水手会每天按时为她送来开水煮鱼,每天都是同一时间,同一种煮鱼,其他的几乎都没有变化,唯有每天找她睡觉的人在变化着,从声音中她可以辨知船长每天都会来,时间上也许会早一些,也许迟一些,数月从未间断过。其中有一次,在黑暗的光线中她没有看清对方的脸,但是她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她在日本结过婚的第三个男人岗村,只是这个男人在她身上匆匆了事,并没有认出她来。
她无时无刻的想要逃出去,可是船舱无洞可出,她在注意每一次机会,能够逃走的机会。并且告诫自己逃走的机会只有一次,必须彻底,否则可想而知被捉住的命运将会变成摆脱不尽的噩梦。这样的机会一直都没有出现。如此她只能在卑微中苟且地活着。
几天后,她听见了巨浪拍打船身的噼啪声,这一次的声音比之前的要响亮。水手们咒骂天气的语气也比往常更加难听,她从水手的抱怨和辱骂中得知,在中国的海域,外国船只总是难以逾越,叠恋的海浪起伏难料,像一层层难以跨越的屏障。而她还从水手的口中得知“鲨鱼”号在这片海域中迷失了方向,再加狂风大作,十有八九这条航船就是所有人的墓穴。当她听到水手的话后,她不知道自己该欢喜还是悲伤。死亡终究意味着失去一切,而她自己对自己而言早已没有任何价值。只是当一个人选择死亡时,没有人会主动,她也一样,面临死亡,有解脱,也有惋惜。可是,到了傍晚,她更加确定了恶劣的天气正像海鬼的大手一样要将这艘大船掀翻在这片海域中。这个时候她已经能够清晰地听见,水手绝望的哀声和他们收敛财资准备逃走的声音。在水手们的慌乱脚步中,她似乎早已被所有人忘记。在船体的左摇右晃中,她听见了水手的嗷嗷呕吐声。
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彭勇的潮水肆无忌惮地向航船滚滚扑来。半个小时以后,一股刺骨的海水涌进十一号船舱,浸湿了那个女人的全身。她知道机会和死亡同在,但她依旧在刺骨的海水中逃向甲板的方向。这个时候,所有的水手都在匆匆争抢钱财,甚至可以从他们的争执中看出,他们长久生活在这艘航船上长期养成的粗暴性格。最后,水手们因为船长分发钱财不公平而枪毙了他。然后,水手们纷纷将小船放入水中,准备逃走。可是巨大的风浪不容轻小的船只在海面落稳,就被海水吞噬。
在“鲨鱼”号触到暗礁的那一刻,那女人保持了冷静的头脑,她选择了一处海浪偏小的方向逃离了摇摇欲坠的航船,穿越了层层浪潮,驾着一叶轻舟,经历数月来到燕子岭水域。
当这个女人登上燕子岭的土地时,她被这里人们的辛勤所震撼,放眼望去,这里土地到处长满植物,一片片庄稼长满山岭。这时正当夏初,一切生物生长旺盛,与这些盎然蓬勃的生物相比,她自己却显得弱不禁风。大毛拉是她登上燕子岭见到的第一个人,大毛拉给她的第一印象便是身体高大、强壮,这样的男人在日本并不多见。这时的大毛拉身穿深黑色牛皮坎肩,由于大毛拉身体过于强壮而显得牛皮坎肩极不合体,甚至由于坎肩太小而无法系上纽扣,坎肩的两面用用一根红色的绳子缠绕着,裸露着胸毛和肚皮。女人轻盈的脚步向大毛拉走近。“这是什么地方?”她向大毛拉询问。这类的问话大毛拉一直用生硬的语言回答为“燕子岭”。女人又走近了一些问道:“是中国吗?”她焦虑不安,声音却无比柔和。“我不知道,这里是燕子岭。”大毛拉扯着生硬的嗓门再次重复燕子岭这个地名。“我叫美黛,我需要生活和男人,请不论哪里,你都带着我。”美黛的泪水涌出漆黑的双眸,她谈论自己自从坐上“鲨鱼”号航船沉翻以后的一切遭遇和此时对安宁的渴望。美黛希望自己留在燕子岭,往后的生活她希望能够在这片孤远的世界遗忘那段炼狱般的日子。
在大毛拉尚未决断之际,美黛已经决心往后把一切连同自己都托附给这个外貌粗野,身材强壮的男人。在日本的时候,父亲安排结婚的七个男人,曾经都是阻止她内心去实现梦想的屏障,而如今的自己却是如此稀罕一个男人,如此渴望一个男人宽广的背脊为她承担厄运,开辟生存下去的道路。美黛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善言辞,沉稳持重,有着水手一般健硕的肌肉,绅士一般深不可测的内涵。她认为这便是命,便是归宿。大毛拉没有拒绝美黛,这个迎面扑来的女人,全身散发着一股海水的气息,鱼腥的味道,这两种气味充满致命的诱惑力,不可回绝,只可容纳。就这样,大毛拉带着因漂泊而疲倦不堪的美黛,避开燕子岭居民的眼光,悄然越过喧嚣,吵闹的造船厂,偷偷窥探了主人何三亮的行踪。一切安全之后,大毛拉带着美黛沿着隐秘的小径朝自己日以继夜砍伐树木的山岭而去。
三日以后,山岭之巅豁然冒出一间密不透风全木建筑的屋舍,没有人怀疑这间木屋出世的蹊跷与背后的故事。因为这个时代的燕子岭发展迅速,出现任何新奇的事务都不叫“新闻”,再加居民们关注的并不是一间木屋的建成而是何三亮造船的进展。更没有人发现这间驻立在山岭之巅的屋子,在形态中隐藏着一丝日本式建筑风格。
第四天,大毛拉又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取土筑起一人之高的土墙,把全木屋舍圈在土墙里面,这样显得更加密不透风和牢靠。居民们依然没有发现山岭上的这些变化,更无人知晓这间屋舍真正的设计者美黛女郎。继而,大毛拉又制造了简单的日用必需品,譬如桌椅,木床。
美黛疲殆的身体经过数日的休息之后,精神头也随之缓缓复苏。她身着碎花和服,脸色红润,神情畅欢。在紧身和服包裹下她的身材修长,前凸后翘,极度诱人。她又兼备日本女人特有的荡性,极会表现女性的专长与特性,这种体型任性而擅长招惹男人。大毛拉在这样一个女人面前,他便忘记了所有的工作,他完全沉迷于这种欢快地氛围里,美黛的一颦一笑皆是那么超凡脱俗,她的筋骨是那么柔软,四肢是那么细长,就连她的弯腰点头都充满魔术师特有的遐想,给人留下无限的想象,大毛拉和美黛一起生活在山巅的屋舍里。这是大毛拉有了人的情感之后第一次面对一个女人,他心中莫名充满恐惧、愉悦,这两种心绪相互侵噬着他的内心。美黛完全与他不同,一切都表现得从容不迫,在密不透风的屋子里,她被强烈的欲望焚浴全身,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她脱去紧身碎花和服,细腻的双臂和双腿裸露在大毛拉眼前,前凸后翘的胸膛和臀部显得更加不受束约,丰腴的肩膀下心脏均匀地跳动。自从“鲨鱼”号轮船沉入大海,她一个人独自在海面上漂流了四十多天,经过修养她忘记了“十一号船舱”,忘记了一个个与她有过肉体交欢的水手,忘记了日本结过婚的七个男人,甚至都无法回想起弟弟萧思国的模样。整整四十多天与世隔绝的生存,让她更加珍惜眼前,向往安逸。经过这几天的修养,她枯井一般的身体得到了食物和睡眠的滋润。她对自己有一个可怕的发现,她发现自己患上了性依赖。她趁着焚浴全身的欲望,摸索向前,大毛拉置身于屋角的黑暗中,为了藏匿这个女人,屋子的建造严密而结实,仅凭几个细小的缝隙置换空气,出入这间屋子尚要经过十余米的地道。屋舍没有窗户,里外几乎隔绝。
大毛拉和美黛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结为夫妻,他们草率了事,彼此不了解对方的故事。大毛拉隐瞒了野人的身份,美黛隐瞒了自己在日本的七个男人以及“鲨鱼”号轮船上成为性奴的过往。
新婚之夜,美黛首先一丝不挂,没有丝毫尴尬和窘迫,反而对同房饥渴难耐。不知从何时开始,自己竟然对男女肉体交欢如此贪婪。在不经意间她扑倒健硕的大毛拉来满足她的渴望,她甚至来不及脱去大毛拉身上的牛皮坎肩,她手忙脚乱地寻找着这个男人的肉体武器。她真正确定了那个不寻常的肉体时,她惊得叫出了声,全身的血液几乎要撑爆她的血管,如此巨大、坚挺。这是和她以往交欢的众多男人所没有的肉体,在阵阵迷乱中,她享受到了唯美的满足。大毛拉在这个女人的鼓舞中尽情发泄,两条腿上的肌肉不停抽动。半小时以后,两人的肌肤上挂满汗珠,气息也随着平息下来。在一团漆黑中,在相互的挑逗与抚摸间,他们交换位置,火热的气流在他们之间又一次升华,喘息。这次他们动用了全身骨骼间的力气,美黛的整个身子被大毛拉的双手摆齐,双手找准了美黛全身的重力所在,来回变换。大毛拉心里豁然懂得了母亲为了男人当年一去不返,少年时自己独自游荡时看见猴王坦然为母猴配种时满脸的乐趣和自己双腿间的反应,他还想到了恶心的强盗扎克对他的玷污。
大毛拉几乎对自己的女人痴迷,没想到一个女人竟能给自己带来这么多的满足与欢乐。他忘记了以前生活过的森林,也忘记了燕子岭。一连好几天,他都不曾踏出屋舍,两人数日未眠,在宽而结实的床上交欢。
经过数日艰辛的劳作,造船厂的树木被加工成甲板的同时,何三亮注意到大毛拉已经数日未曾露面。圆木即将用尽,他让长子皮龙爬上山岭询问大毛拉为何停运树木。皮龙去而复返,告诉父亲山岭上并没有大毛拉的身影时,何三亮抬头向山岭望去,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视力竟大不如前,就连山巅上的屋舍都是他带人到了山岭之后才看清。他围观了那座无隙可入的屋舍,四处探查屋舍的入口,这座不同于燕子岭的建筑让他望洋兴叹。于是,他又带领居民仔细搜索整个山岭,他发现大毛拉用过的斧锯依然锋利,也未发现大毛拉逃走时留下的任何蛛丝马迹,他像一条忠诚的警犬一样仔细搜索着现场。最后他确定大毛拉还没有逃走。“他就在这座屋舍里。”他肯定地说。居民听罢,都十分震惊,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独特的房屋建筑,皆认为这座房子定是从天而降,非世间凡夫俗子可建筑,不可轻易动之。何三亮虽为无神论者,但他心中也有几分顾忌,对于这座无门无窗,内外隔绝的房子不知所措。就在这时,皮龙以盛于父亲的执着与勇敢,手持利斧劈向屋舍的木橼。随着手起斧落,居民们心中的猜疑也随之证实,这屋舍与燕子岭普通的木质建筑一般无二,斧子劈过的木橼上,一样出现了斧子砍上去的痕迹。
果然,何三亮的推测得到了证实。屋舍倒下,大毛拉就在里面,不过美黛的存在,让大家为之一振。这个与他们肤色一样,眸清色娇的女人,酮体圆滑,一丝不挂,含情脉脉,眼神迷离,香唇轻启,仿佛醉生梦死,春意未尽一般。这是皮龙第一次看见全身裸露的女人,也是众多男性居民所梦寐的裸体。何三亮立马吩咐皮龙拿件衣服为美黛遮体,皮龙那一刻倍受痛苦。
当他晚上,何三亮命令两个儿子和几个青年捆绑了大毛拉。几个有力的青年推搡着把大毛拉带到何三亮眼前,不容申辩,何三亮给了大毛拉有力的一巴掌,这一巴掌也激起了两个儿子心里的热血。造出巨大的航船对整个燕子岭的居民是多么任重而道远,然而这个浑身长满黑毛的家伙竟然给延误了工期,一连好几天为了一个女人,不见踪影。“是可忍,孰不可忍。阉了他。”皮龙忍无可忍地说,英罕对哥哥的话完全认同,因为哥哥私下为他描述美黛绝妙的裸体时,他就已经对大毛拉充满了切齿的恨。
阉割大毛拉时,整个村子像庆度美好的节日一样。他们兴高采烈,在一间光线灰暗的屋子里,大毛拉被平绑在一张无比结实的松木床上,先前为他独地打造的手铐,脚镣又一次套进他的手脚。为了防止他的声音吵扰村子的安宁,他的嘴巴被一块结实的布料填堵。床角是一口盛满水花滚滚的铁锅,锅里煮沸着几把大小不一的刀剪和缝合用的针线。持刀者是土著医生马赛克先生,他吩咐皮龙和几位年轻人让大毛拉上身平躺,双腿屈曲摆出女人生孩子的截石位。大毛拉情绪异常激动,发出像狗一样的呻吟,四肢充满力量。马赛克先生以医者仁心的慈善劝解大毛拉放松心情,不易过于紧张,挣扎只会导致血管扩张,心动过速,出血增多。果然,大毛拉的情绪有所好转,他两只眼睛发出哀求的光芒,随之哀求的光芒被清澈的泪水冲出眼眶。接着,马赛克先生让何三亮找来一块黑布遮上大毛拉的眼睛,他便开始动刀。竹板夹起手术刀,发出铁具摩擦的声音,冰冷的刀具划过大毛拉温热的躯体,伴随着阵阵抽搐和撕心裂肺的疼痛,大毛拉的下肢由麻木再到失去知觉。峰回路转,大毛拉觉得自己身上犹如电流穿行,千万条毒虫啃食者自己的下体,直到他的眼前完全黑去。
在众多居民的见证中,他巨大的阳具被丢进了沸腾的铁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