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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智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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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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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堂的地狱》连载

第二十一章

而睾丸也一样如同解冻后的鹌鹑蛋,光滑而富有弹性,总是在舌齿间窜来窜去,让吃惯了盐水海带的他们煞费苦心。他们对战争和一切的渴望都带着超出人性的范畴,在文明中他们总是挑衅人性,突破人性,甚至没有人性。这不得不让人觉得,人才是这个世上最名副其实的魔鬼。就这样他们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听见燕子岭滔然不绝的水域和峭崖绝壁幽深空洞的静默,鹭鸶水鸟的长足和遥远川林间觅食的猿啸。大自然的无欲胸怀巍峨不动,风穿梭在河谷,自由在奔腾,水面山脊有可愈和不可愈的姿纹,人间或缺的一切,在这葱郁倒悬中融入战中人的生命,足以让他们三人治愈,无畏,短暂遗忘自己和世界。

腊月二十六,正当雅娜在院子中央点燃三支焚香,两只蜂烛和纸马,黄表。准备向老天爷倾诉人间就等同于地狱,天堂也被魔鬼所占据,这个家也即将支离破碎,子孙断绝,雅凤对情感的冷漠,桑榆对情感的坚守,蕾蕾对情感的幻梦,明明对情感泥淖的无计可施,蒙凯荫对情感的一叶枯黄,还有自己随着衰老对情感的淡忘。家里的女人似乎成为情感的绝缘品。自己已经不中用的同时,年关将至儿子们一个个像离巢的猛禽,四散天涯消息全无。她想起丈夫死时蜡黄的面容,安息的手指,也轻叹丈夫的绝情,这些年里她从未觉得丈夫真的离去,丈夫生前所用过的一切物品依然崭新并环绕着他原有的气味,床头似乎偶尔还有丈夫生前的呼吸,就连丈夫生前用来剃须的剃须刀上还遗留着生前沾在上面的断须和干燥皮肤上的皮质屑,刀锋却随着时间愈加锋利,就像丈夫夜间回来偷偷使用过,并平生第一次主动给她盖好被子,并施法抹除了她梦中所有关于自己的记忆。但雅娜确信自从丈夫死后甚至都没再出现在她的梦里。她抱怨儿子们像畜牲一样吃完奶就忘了娘。抱怨被命运无情捉弄,让自己成为母亲的同时又让自己做了世上最无情儿子的母亲,偏偏自己的儿子热衷于胡作非为,那就等同于是自己生出了危害社会的暴徒。这无疑是老天爷对自己这个老妇人最无情的嘲弄和某一刻错误的永久惩罚。自从丈夫死后,她逐渐衰老,嘴上的话慢慢比手上的活多了许多,平日里她就喃喃自语,莫名的头昏脑胀,开始把生活里的琐碎和心里的苦闷毫不保留地往外倾诉,每年的腊月二十六,她更是如此,因为她觉得自己积压一年的苦闷,甚至一辈子的苦闷跟老天爷脱不了关系。到了这一天她恨不得把从出生到坟墓这段漫长的委屈通通推诿给老天爷,抱怨老天爷不应该给她这副不由自己支配的躯体和灵魂。她一生都在适应这个世界,而到头来发现最终也没能适应这个世界,也没有适应自己这碌碌的一生,就连与她朝夕相伴的白天和黑夜都没能适应。“老了,老了,什么都懂了。”但不消片刻又会说:“老了,老了,白活了,什么也没懂。”到头来被生活胁迫,被时间支配,被儿女占据,被孤独捆绑,被黑夜笼罩,就连心肠也被侵蚀。那时她便发现自己根本就不是自己,是无形触角在支配她的一生在空虚中摸索到死,人生只不过是逍遥尘世间的一场美梦。那是一种死亡的缺席和生命陪伴虚无的身不由己和对整个世界的无力感。而自己则活在一场时间的假设里面,不知道人的一生死容易,还是活着容易。死亡是对生的放弃,还是对欲望的泯灭,但绝不是躯体的消亡,在活着的时候已经死去,悲痛在于重复着随时就可以失去的呼吸和心跳当中无我地替别人苟延残喘。就连呼吸和心跳都不属于自己,当她在家里抱怨:“我就要死了。”这句话她从年轻的时候就一直说,只要她心里不痛快她就会这么说。而家里的女人则回答她:“死亡是常态。一个人不能活太久,更不可能永远地活着,事实上活的越久便越痛苦。”明明却回答说她早就该死了。无形中就连她都不知道,一个老人在家里是多么遭人嫌弃,变成说不清的一种拖累,变的处处碍事,她也已经很久不再上街,不再关注村镇所发生过和正在发生以及将要发生的事儿,就连黑人街区因战争的蔓延,他们都已离去,只剩下日益破败的街区和他们生活所留下的余烬,只有玛格路卡一直生活在那间让她失去女人童贞和焦苦糖浆味的屋子,到死皮龙再也没有回到那里,玛格路卡余生那些年里也从未指望他能回来,她和一条忠实可靠的狼犬一起在那里生活了很多年。玛格路卡的母亲路卡丝则在两年前的一个黎明伴随着当天的第一声鸡鸣,安详离世。也有传言说她和燕子岭一个女人发生了口角,是那个女人在她的床下仍了三颗死人的牙齿,又在她家的房梁上悬挂了一只死公鸡,由此在她体内生出无数条小虫每日啃噬她的内脏,受到诅咒而死。蒙凯荫在死之前尽力与这个世界和解,但她到死都没有发现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另一个自己,更不会想到世界上最难和解的便是另一个存在的自己。她像一棵空心的朽木那样一天天腐朽自己,她是唯一放下仇恨去看望玛格路卡的人,她们在苦涩的背后几乎成为知己,曾经因为对同一个男人的仇视和想法设法如何把控一个男人把欲望扑泄在自己身上的贪欲和骨子里蜂巢般多孔的私心。成为晚年抚慰双方的知己。蒙凯荫曾感慨道:“我们的命运都一样,让同一个男人榨干,然后成为无性的动物。在自己膨胀的泉水里淹死。”而玛格路卡则把一切归结于“女人的宿命。”她说道:“全世界的女人都一样,孤独,迷失,空寂,没有自我。”其实她早就看透了一切,也是整个燕子岭唯一一个把身体和灵魂剥离干净的一个,她认为人的身躯和这个世界是明确的,而灵魂是上帝对躯体错乱的组合。但都是扩散消亡的过程,就如同生命,永远没有延续,只是错觉给了并不存在的“真实”。那时她就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只做爱不生子。”在失败的缠绵里,宁愿舔舐孤独到死。其实蒙凯荫和玛格路卡恰恰是这个世界最懂得生命和活在自我当中的人,只是当她们明白一切时,这个空洞的世界只容她们彼此慰藉一去不返的欠缺。她们甚至讨论皮龙那床笫上如同野兽般的凶悍和百般花招转头潜入自卑的暗流,让他感到自责又有失发挥,到头来凭借公牛一般的韧劲,在床上只会用蛮力而不懂得技巧的莽夫 ,取得欢愉的同时就像一个钉卯的木匠,在粉色街区任意发泄,从不考虑那些风尘女郎的感受,只为自己一倾浴火。或在众多情人和妻子身上或欢快或愤怒地捶打一通,然后跟牲口一样身疲力竭地遗忘所做的事,遗忘媾和的女人后便沉沉睡去,到最后也没有得到任何一个女人诚挚的爱。就连他的结发妻子对他往日的形象,到最后都觉得虚无,蒙凯荫觉得跟这个男人做爱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就像掩盖在心底遥远的呲牙撕咬或是沉闷草原雨后肉食动物的一次呢喃。年轻时她还有精力为了引起自己丈夫的注意力而大发脾气来暗示自己的需求,她总是带着怒气提前铺开被褥,拿走多余的枕头,把头埋进被窝,装作生气的样子,想要引起对方的慌乱。她浑身赤裸在焦躁炽热中控制心跳,调节呼吸并在床头提前准备好一切有可能所用到的物品,花费半天的时间引诱一个男人来做自己想要做的那件事。那时她总是觉得自己魅惑而不低俗,拥有浑然天成的风情。而她的男人则由刚开始时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浑身颤抖,极力保持镇定却像误入歧途那样惊悚不定,那时还需要她佯装羞赧的去指指点点,再到迫不及待地成为情欲野兽和床笫高手。直至成为连家都不回,四处猎艳,成为真正失控的浪荡之徒。这一切往日的风暴,反而在她等到老了,便已看破一切,甚至很难想象往日那些脾气从何而来,她发现女人的一生需要遗忘的事情实在太多,根本没时间把床笫之欢的其中任何一个男人当作人生中的波澜。她始终坚守一个女人该坚守的,除了自己的男人,她几乎不跟其他男人说过话,她的男人越是在外面寻欢作乐,她则越是死守贞节,她认为自己坚守的不再是贞节而是对一个男人无言的抵抗。蒙凯荫就连她的两个女儿也始终无法明白,往日在家里几乎脱离现实的母亲,又是怎样克制在最清醒的时候去和年轻时因为同一个男人相互仇视的两个女人,到了晚年还能相互克制一辈子的埋怨,跨越语言和种族互诉衷肠的同时鄙视和污言秽语地诅咒同一个男人,其中还隐喻着对同一个男人在相互抱怨中像缅怀自己一样淡淡的默默追思。其实用常规去看待一切,一切都将变的不顺眼,而跨越常规看一切,一切都将平淡无奇,往往自我将自己囚禁,而非牢笼囚禁。

年轻时就连雅娜总说一辈子那么长,什么时候才能到头,而到了晚年却总是抱怨时间都去哪儿了,眼一睁一闭,一天就过去了,今天的事儿还没干完,一天就过去了,到了明天,尽管她摸黑起床接着去干昨天没有干完的事儿,到了晚上她依然发现活越积越多,世上的事儿根本没有尽头,远远长于自己的生命,根本就没完没了。之前总是觉得一年四季漫长的需要等待,面对二十四节气表漫长的更替,她觉得自己喜欢的节日总是迟迟不来。而如今已经开始害怕四季的流逝,总是把一天当成四季来过。她说人老了,就不能按年来数日子了,得按天来数,往后的日子她又觉得得按每一小时,每一分钟都在迫切地与时间赛跑。她的儿子被文武文兵两兄弟衣衫褴褛地抬入家门时,她尽然陌生的认不出来。还像对待一个客人那样充满耐心且不失礼貌地说道:“抬进来吧。”她的语气中没有什么情绪发泄,“这个家里有吃有喝,还有可怜的女人,就差铁石心肠的男人了。”但随即她便觉得这一幕跟丈夫当年和村里的年轻人探险一无所获后带回大毛拉时的场景一模一样。回归者都是这般衣衫褴褛,精神消靡,络腮胡杂乱,眼神空洞,一副半死不活且失败野人的模样。她不由心里一惊,心想:“一切又要重新开始了。”她突然这样想到。在她尚不知道担架里抬的是自己的儿子时,她甚至祈祷:“让来人最好死在担架里。。但她随即悔恨,不该随意诅咒任何一个在战场上流过血的男人,应该敬畏每个男人身上的血渍和火药味。只要不是自己家的男人以这种形式归来就好。随之雅娜还嘱咐桑榆说道:“去查一查,别把死人的尸体抬进这个家里。”但桑榆了解一切,只有她在惊恐中消沉等待,灵犀间不可阻挡的力量和自己深念不忘的男人就要回来的那种预示,桑榆不顾天还没亮,她就起床梳洗打扮,心里一刻不得安宁,她从未像那时一样注重仪态,但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另一个自己,原来自己浑身绸缎般的皮肤早已脱落,要不是大脑依旧,那么自己已然很难再认出现在的自己。即使她已经在漫长的等待中错过了一个女人身形巅峰时的火辣和几乎流失殆尽的沸腾情火。但是此刻所面对的眼眸正是她无数个日夜想着的男人,深蓝的阳光笼罩在整个院子里,打破她以往的幻想和卧室镜子里的幻象。当她认出担架里的男人时,她即心疼又难受,转而惶惶不安,心跳如鼓,她从未见过皮德如此狼狈的样子。在她心里皮德还是一个沉默寡言,满是阴郁的孩子。当桑榆告诉雅娜担架里抬的是自己的儿子时,雅娜浑身的血液涌向大脑,显些一屁股坐在地上,她即兴奋又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像个孩子一样失去以往的庄重。她对着胡须蓬乱,衣衫褴褛,因伤痛和战火折磨的颧骨凸出,骨架嶙峋的儿子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你老了,我的孩子。你吃了太多的苦。”她的话语在心疼中略带兴喜,第一次对陌生的战争做出评价。“我就知道,战争只不过是一场闹剧,不管男人们怎么胡闹,到头来都得回归正常。”皮德在担架上支撑起身体,抬起头的那一刻,他目光的终点和所对视到的第一个人是站在雅娜身后满目惊诧的桑榆,而非跟他相距更近的母亲。莫名的陌生感由心而生,眼前的女人和眼前的这个家都是一片陌生模样,毫无感触。他确定眼前的女人是自己记忆中的女人后,挤出与当下感受无关的微笑,那时他就明确认定,自己只有在令自己一直痛恨的战场上找到真正自己,并能省去许多对自己来说并不必要的微笑。实际上在整个家里对他念念不忘,担惊受怕的女人也只有桑榆,只有她一直在想他。而他的母亲雅娜则早就认为他永远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家里了,战争带来了太多关于皮德战场死亡的消息,每次有关战争和死亡的消息到来,她虽然极力克制自己,说服自己,只要儿子的尸体没被人送回来,她就坚信只要还有人送来死亡的消息,那她便坚信儿子没有死。但随着永无休止的战争,就连一次接着一次死亡的不再被人送来时。“这么多年了。”她自己跟自己对话时说道:“这个世界上早就没有他的影子了。”她便确信皮德真的已经被人打死在战场的某一角落,再也不会传来他的任何消息。于是她在日常的话语中加了一句:“等我死了,我就去见他。”的确是这样,在这动荡的几年里,总有伤员和流亡者以各式各样的方式来到燕子岭,敲开寻常百姓的家门短暂修养,直至康复后离去。其中就在两年前有一个年轻的中尉,他的家乡是一座远离大海,抬头就可以看见雪山的地方,四季阴冷但天空超越世间所有的湛蓝,那里的孩子们想要看大海,大人们就会用手指天空,告诉他们天空就是大海,而除了天空中的大海,世上便没有真正的大海。中尉因为枪伤来到燕子岭,显些在疗养的日子里和明明搞在了一起。雅娜发现时两人已经商议好如何在夜深人静时私奔的细节,只是年轻中尉还未鼓起最后的勇气,就被雅娜不可置疑地驱离。并痛骂中尉就是白眼狼,不仅白白吃喝那么多自己都舍不得吃喝的东西,转头还想拐跑自己的孙女。明明则被雅娜关在家里一年多。中尉在养伤的日子里的确对食物挑剔,他没敢在雅娜跟前抱怨所有蔬菜水果以及鸡蛋和肉类都含有太多水分,阻碍了食物本身的原始味道。但作为从小在高海拔长大的人来说,的确如此,所有食物入口就在唾液淀粉酶的分裂中泾渭分明,只有他们经常生活高海拔的人才清楚,尽管高海拔物资匮乏,动植物生长缓慢,但日照充足,早晚温差大,所有的蔬菜和肉蛋更加富有营养,所有微量元素系数更高,分子更活跃,香味更加浓烈,食物原有的味道更加纯正。明明自受约束以来,她就一直在诅咒祖母早点去死。因为雅娜因为两个儿子而痛恨所有与战争有关的人,她说道:“你可以嫁给屠夫,嫁给土匪,嫁给一个贼,但绝不能嫁给一个中尉。”明明却反驳这是祖母对某种职业的偏见和歧视,而绝不是对一个人笼统的审视。雅娜却狡辩道:“我不需要了解他是什么样的男人。”更不想让家里再出现像皮龙和皮德一样对家庭弃而不顾的男人。让家里的女人像石头一样冰冷地搁在家里碎裂。她觉得男人生来就是为了亏欠女人,这个家里更是如此,但她从未想过在特殊的年代,男人生来就带有时代的宿命和身不由己的使命。明明和年轻中尉,她们的确实是互相吸引,男人英俊挺直,谈吐优雅,注意卫生,牙齿洁白,麦皮色皮肤。性格含蓄沉稳,说话时慢条斯理,拥有哲学家的高深和明明以往见过所有男人截然不同的一面。即使在多年前有一个懵懂的男孩不惜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疼痛,每周坚持揭下一块自己的皮肤写下一封又一封真挚感人的情书托人送来表达爱意,明明连看都不看就丢在一边,那一张张人皮由柔韧到干巴缩卷,上面的字迹由工整到模糊凋零,直至男孩浑身再也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终身需要全身涂抹石蜡来缓解紧绷的肌肉暴露,以免像河马那样因水分流失干裂而死。而明明从未怜悯动情。相反让明明觉得,这样的男人生来就是为女人而活,为女人而死。这样的男人即使不是为了自己,最终也会干出为了别的女人一样会做出揭下自己的人皮为别的女人写情书的傻事,这样的男人反而是最不值得同情的一种人。在这件事中,她反而没有负罪感,倒觉得内心有一种莫名的解气和发自内心无尚魅力的自豪感。与中尉的相处过程中,中尉显出军人的高深和知识分子的深度,他忧郁的眼神里显现出的不是视觉的真相和认知而是事物内外的分子变化和物体的结构,仿佛世间所有的逻辑标准都在他的脑子当中,在他嘴里描述的世界才是真正的世界,而中尉唯独远避情欲的火焰,他对性爱闭口不提,总是在适宜的时间里温水一样炮制着两人的这段感情,不至于炽烈,也不至于冷淡。而是极尽深入简出的试探,给人一种圣人的求知渴望和 对世界除女人以外的一切关切。在中尉的讲述中,从美国独立战争到苏俄十月革命,从爆米花到红烧肉,艺术到人文主义,电影到人类起源,石器时代到诺贝尔文学奖的逐渐倒行逆施和中国文学无可救药的衰退,圈子文化的毒瘤赤条条地阻碍天才作家的诞生。正如中国不止只有一个莫言,但中国只允许只有一个莫言。有一次他说道:“有一位作家曾说道。”“我不是有耻与某个人,而是有耻与整个世界的不公。”在中尉的侃侃而谈中,明明从刚开始的饶有兴致再到几乎昏昏欲睡,但她依然保持镇定和兴趣,隐藏内心渐渐滋生的厌恶,这时厌恶尚能容忍,但又不得不面带笑容,装出对下一个问题的提出和上一个答案的解答期待。在大家看来是明明在把控中尉的一切,实则在时间的流逝中他们早已攻守异形,在中尉的逻辑圈里被间接迂回的拉扯,明明败的一败涂地。这不得不让明明几度怀疑眼前的男人不该是一个处事果决的军人,而是一个制定一切文字游戏的教导员,是一个抹除记忆和置换血液,掏除大脑的巫师,是一个沉默寡言终日与化学制剂为伍的院士。在固体或者液体以及气体以外探索不为人知的第四种奥秘,而是像马达加斯加指狐猴恶魔的中指那样快速击打,直击扼杀隐秘世界中的未知生命。目的则是中尉让明明失去自己的思想,像木偶一样一切都能听命与他。有一次中尉掏出自己的左轮手枪,要求她去街上对着一个儿童的眉心开枪,明明差点就这么做了。但最后她又回归现实,克制住了自己心里想要那么去做的想法。为此明明不得不以女人的身体作为武器,那天生的魅惑和男人天生对女人的弱点进行下一轮较量。那时她的母亲蒙凯荫就看出了端倪,觉得女儿“胸大无脑。”虽然在她苦闷的一生里总是对男人和儿女忍气吞声,从未忤逆这个世界。但她知道这个糟糕的世界,善与恶并存,在善良的同时总要带有锋芒,在不公平时要有容忍的底线和抗争的血性。 而明明  以往的刻薄和不容人靠近的凶蛮,在这个男人面前通通瓦解。 在为数不多的几次肢体接触中,几次接触中几乎都是明明以诱导的方式完成。单独相处中中尉面对明明没有系上的两粒纽扣的天鹅脖颈和稀释了阳光后无限发酵而坚挺的乳峰,如同寿桃般圆凹的乳沟和令燕子岭无数男人终身沉溺在悲剧中无法自拔的曼妙身姿。那一刻中尉感到了不幸涌上心头,面对眼前雪白的肌肤和令他脑浆晃动的大环柄菇般的乳头。他只说了一句:“你知道我有多爱你。。明明把中尉的这句话视为目的已然达成,一切都将水到渠成,随即她已作出了献出一切焦渴肉欲的准备,即使把自己的一切在最糟糕的环境里祭献出去,免得再在漫长的折磨中永无尽头,独守空夜,在肮脏的黑夜一遍又一遍地渴望男人而像高烧似的颤抖,又不得不高傲地从内部腐烂苦熬到天明。肉眼可见的脸色蜡黄,眼袋塌陷,眼球浮出血丝,精神萎靡。然而,下一步本该发生的所有事则戛然而止。仿佛对大地的绝育也在这一刻完成。中尉的懦弱便永远铭刻在了明明本该在慌乱中献出的童贞而实际由慌张转为平缓且往后许多年里多次想起时依然愤愤不平的悸动。在最初的日子里雅娜本想让两人的情感放任自流,让中尉像一个温和的男人那样永远留在这个家中,但慢慢发现这个男人其实表面忠厚有余而内心并不满足于现实给予的一切,对于女人,对于世界,他都有着无穷无尽沟壑难填的欲望。但又没人能够真正看透他那无穷无尽的沟壑里到底或缺的究竟是不是人间的欲望。从那时起中尉便被雅娜称之为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和狡猾的狐狸,从此以后,中尉在家里的一举一动都遭到了雅娜的严厉监视。从那天开始,雅娜便在有意无意中用阴阳怪气的口吻提醒这位表里不一的中尉。“谁都别想逃过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是尺,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雅娜用指桑骂槐和诱诈的艺术处理了自己想要表达的言语说道:“年轻人,你还太嫩,我吃过的盐远比你吃过的饭要多,过的桥要比你走过的路还要长。”雅娜指桑骂槐和诱诈的完美艺术的确在短暂的一段时期内起到了作用,中尉在那段时间里保持中正,除了吃饭就是睡觉,他在修养中平息自己风暴漫卷的大脑。明明也在那段时间里保持平静,两人各自酝酿该如何打破僵局,又能悄无声息地逃避开雅娜秃鹫审视垂死之人倒下之前那一刻的眼睛,又能体现出自己对对方的刻意显的自然,又能不让对方察觉。

两个星期以来,中尉那漫长的刻意冷漠几乎耗尽了明明所有的耐心。她便回顾家里的所有活死人,她不得不在其中发现家里所有人在感情上的一片鲜白,或者像一团白磷似的在空虚里自焚,持守孤独直至骨髓指节,那种持守,坚决的不容世界置疑,或在战争中迷失自我,把所有的情感寄托在炽热的子弹里尽情地倾泻,直至在枪管的发红发烫中找到宣泄。最后她便想起了自己肆意游走在情场的父亲,她想要在自己父亲那里找到解救自己如何让一个男人像她父亲的众多女人那样听话又心甘情愿地遭人摆布。当她在水域的一处水湾里找到自己的父亲时,皮龙像身处公海和银河当中的国王似的把辽阔如岛的航船经营成流动的港口,航船上画满彩绘,甲板和护栏上插满各色的旗子和随风飞舞的布条,航船显然成为一座令沿途水域路人堕落的乐园。她在处事荒唐的父亲这里得到了安慰。皮龙告诉明明这不是她的错,只是付出了世间并不存在的爱情。皮龙告诉她可以在爱情的游戏里尽情欢爱,但不能沉沦。而眼前要把这个男人带到床上才能解决目前带给她的困扰。 当皮龙问女儿这个男人是什么人时,明明告诉他是一个中尉。“那就更加简单了。”皮龙说道:“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正是这天夜里,雅娜发现了酝酿在孙女和中尉即将实施的阴谋,中尉被雅娜用丈夫曾经抽打大毛拉的鞭子驱逐,明明则被关在家里一年多。而中尉在漆黑的黑夜失足坠入深不见底的山谷,被永不复明的黑暗吞噬,就连尸骨都坠到世间任何生物都触及不到的世界。

在皮德养伤的日子里,桑榆觉得除了自己的心还有别的冲动以外,她发现浑身的的骨骼早已倦怠,慵懒,开始找理由把乳房下垂归结于地心引力,而非自己那份炽热等待中的倦怠。她也曾在昏暗的晨曦和升起淘洗如珠的满天星时骨骼的阴湿涌向眼眶,顺着乳沟在皮肤上冲刷着青涩的记忆,感慨这个世界无需追逐任何一个人时自己才是自己,但又觉得错过一个人等同错过了整个人。如果这个世界上除了那个男人,她也许会嫁给任何一个男人。但有了这个男人,她只能谁也不嫁。人到中年尚有抗争生命的余力和对抗年老的借口,因为青春已经太过遥远,而年迈尚有错觉带来的余地和悄然不觉的迟缓。那时她便发现自己已经潜过中年的暗礁,下一个黎明来临时便已经老了,人生就是如此,就如同在白纸上画出一条直线那么简单,当察觉时直线已经如同生命一样开始倾泻颤抖,那时便足以说明步入老年,如同闪烁不定的黄昏。一切炽热,不过人生尔尔。那时她就知道一个人一生中会因为年轻时心动过的一个人而爱上世间与他相似的所有人,即使步入老年也一样会在衰老的影子里寻觅更年轻的那个人出现,就算在呼吸中感受一下那份相似,那心里也是充溢着丝丝甜味儿。而她的一生却没有悲哀,但也确信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会像她一样,在永恒中等待一个人到如此年纪还初心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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