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一个清晨,太阳刚刚升起,燕子已全部南归,空气饱含着丝丝寒意,杂草和未收尽的庄稼上凝挂着一颗颗晶莹的露水。一匹怀有马驹的母马越过一片尚未收割的荞麦田,向燕子岭跑来。它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沿着街道疯狂奔驰,气势贯虹的奔跑带给燕子岭居民的惊恐不小。当这匹母马的速度缓下来的时候,村民们被这匹身形巨大且从未见过的动物再次吓到,当时村民们看见的这匹母马,前后声音两个头颅,村民们皆以为此为怪兽。他们本想世间生灵众多,而哺乳者多为一头四肢之物。就连人也生一头四肢,未想此兽竟生得两颗头颅,真乃世之罕见。片刻之后,只见母马卧倒在地,宽敞的鼻孔冲出急促的气流,吹起地面上尘土飞扬,随着母马发出吭哧的异响,屁股上的头颅扯出两条湿漉漉的马蹄。此刻,俯观母马生有两头六蹄,而是瓜熟落地,生出一匹小马驹。
居民对这种初见奇异的动物充满敬畏,没人敢擅自饲养。雅娜闪烁着两只犀利的大眼,凭借着她对牛羊独特的情感。她勇于一试,母马和小马驹被她用一把豆杆引诱家中,母马温顺憨厚,马驹活泼可爱,满圈猪马牛羊鸡鸭狗兔和睦共处。
也就是这一年开始,雅娜下定决心发展商业,淡化农业。她把数十亩农田和果园租给其他居民种植的。她对租客的要金合宜,还要保证她家仓库满仓,四季水果不断。在不可估量的利益下,居民对租农田和果园跃跃欲试。最终,果园和农田由一对年轻夫妇承包,只是这对年轻夫妇一旦早出晚归便无法照顾五个月大的女儿,于是托付给雇主雅娜。此女唤名,雅凤,生性乖巧,外貌秀气,招人怜爱,并且已经断奶,只要按时给口饭吃,基本不会影响做生意。她早就想在燕子岭打破这种自给自足的农业时代,发展商业。又因为丈夫为了自己的梦想一直漂浮不定,对家庭弃而不顾。于是她的这种想法在几年前被强行压制下去。现在,一大家子的生计和造船厂的开销日益增大,她不得不当行立断弃农从商。丈夫和两个大点的儿子忙于造船,皮德忙于学习,他们没有人注意到雅娜心里的微妙变化。这一时期美黛也融入到雅娜身边,自从大毛拉被阉割以后,虽然对美黛打击不小,但是经过无数个男人在她的世界流逝,她已经坚强到不可想象的地步。
一切步入正轨,雅娜为燕子岭建立起第一家食品加工厂,主要营生各种手工面点,五味肉制品和果汁。商业化的开辟如日中天,生意相当火爆,她以各种可能创造出不可计数的食品,居民对这种超于传统的食物和做法更是无比欢迎。
食品加工厂的建立,给整个燕子岭创造了最为辉煌的时刻。整条燕子岭街道热闹非凡,在络绎不绝的人群中,人们对她的食品百吃不厌,对她各色各样的食品无不慷慨解囊。人们更倾心喜欢她那和气的口吻和亲昵的服务。在众多食品中,有一种细嫩爽口的肉片更是让人食后难忘。当人们问起制作工序时,繁杂的工序让他们惊叹不已,真正又没有一个人听懂这套繁杂的工序与做法。其实这种爽口肉片的制作并不复杂,只要将初生的牛犊禁食数日,然后将牛犊全身的血液引流至尽,让牛犊痛苦死去,用这样的初生牛犊加以香料调制便可保留肉质鲜嫩。
造船的工人这个时候也时不时就能吃到各色各样的面点,肉制品和清爽的果汁。他们干劲十足,汗挥如雨,造船进度日益显著。皮龙和英罕这时已经掌握了诸多手艺,干起活来不压于船厂的任何工人。甲板、侧板、底板、龙骨、旁龙骨、龙筋、肋骨、船首柱、船尾柱这诸多的工序需要工人们一一去完成。然而,就在制作甲板的后期,大毛拉在山岭倒下,阉割后的他下体在繁重的劳动中感染。这次何三亮对大毛拉的倒下寄予无限的同情,他希望他早日怀复雄风与以往的强壮,而何三亮真正希望的是山岭上树木的砍伐与搬运还由大毛拉去完成,以免耽误了造船。事情往往不是他想象的那样,大毛拉不但没有很快怀复往日的健康,而是一连好几日高烧不退,意识丧失,日夜昏睡不醒。土著医生马赛克先生之前高超的医术对感染的治疗毫无作用。何三亮看着制作甲板的树木日益减少,他心急如焚又毫无办法,不得以他亲自上山采药,为大毛拉熬下一剂又一剂腥苦不同的药水。最后,他甚至不去管药材的效用,胡乱搭拼出颜色各异的药水,通通从大毛拉嘴中灌入。
经马赛克再次为大毛拉诊断时,他皱着紧锁的眉头。他说:“现在不仅仅是感染那么简单了。”何三亮看着大毛拉的外在表象与往常无异,他伸手去摸大毛拉起伏的胸膛。“像火炭。”他说。他对这样的变化无法接受,他火冒三丈,把所有导致大毛拉身体像火炭的后果引深到土著医生马赛克的身上。“你疯了。他本来就不属于这里,死了也罢。”马赛克不所谓的说。何三亮大声吼道:“混蛋。这与昔日不同,以前他是一个野人,而现在他是我不可或缺的工人。”马赛克先生却以你比病人更难伺候为名而匆匆逃走。他回到杂乱的药铺之后,认真翻阅古典医术,一连好几日他以身试药,在试药期间生猛的麝香让他八颗磨牙脱落,冷蛇毒让他好几个小时神志不清。他依旧不退不怯,终于他在消毒酒精里发现了蒸发的效用,他欣喜若狂,于是,提炼出浓度更高的液体酒精,前往大毛拉病榻前治疗。那一刻,大毛拉被活生生地泡在一口水缸中,面目表情无比痛苦,紧绷的面部肌肉像柄弯弓。他责怪道:“这是在要他的命。”何三亮疑惑不解自己用水给予退烧有何不妥。马赛克先生解释道:“水与体表直接接触,不仅起不到退烧的效果,反而封闭了人体的毛孔无法散热。”接下来的治疗中,皮龙和英罕联手将大毛拉从水缸中抬到床上。在马赛克先生用酒精擦拭大毛拉裸露的身体时,英罕沉寂的眼光扫视大毛拉的同时,他说:“他的下体完全和女人一样。”这时只有皮龙点头赞许这一形象的形容。
一天早上,雅娜喂养娇小的雅凤重新熟睡以后,也就是全家人共进鲜肉和果汁泡奶的时候,阳光温和而不失明媚,他们整齐而坐,讨论着各自的志向和整个家庭往后发展的共同方向。结果可想而知,皮龙和英罕在父亲耳熏目染之下,他们像每一个燕子岭的男人一样,黑稠果酱般的血液充盈着征服水域的欲望。雅娜只是在这三个男人耳旁重复“让我尽早住进航船最高最阔的亭阁,一览天下美景,食世间海味,捞尽一切漂浮在水面的珍宝。”坐在桌子一角的皮德被射入的阳光深深笼罩,他那精致的脸庞如同黄金抹过一样。他对这一切毫无兴趣,随着日月交替,他已经是一位满腹经纶的少年,看待事物的眼光早已超越了任何人。他说:“有一天,我会从政。”桌子正中的父亲,笑得前仰后翻,“小狗仔,那么,你应当先学会游泳,因为我们的生活是离不开水的。”他说:“这里的人们根本不需要政客出来指手画脚,政客根本不懂得生活。”皮龙不为父亲的讥笑所动,他把眼睛转向雅娜的脸上,希望得到她的支持。注重家庭生计的雅娜却说真有那么一天,我希望你能在我死去后撑起这个家的生计,确保子孙的温饱。
在大毛拉没有康复的这段日子里,燕子岭居民独有的黑稠热血迫使皮龙和英罕高大的躯体闲不下来。平时在父亲繁忙的造船厂,他们挥洒汗水,挥霍青春,在一刀一斧中把生命一点一滴地捐献给狂野的梦想。而这几日,兄弟两人正准备造就一条小船亲身到燕子岭水域遨游一番,这种既可以锻炼自己,又着实际的事,兄弟两人并没有实干过几回,这一决定得到了父亲何三亮的厚重支持。有着造就巨大航船的基础,小船很快就在大刀阔斧中造就了出来。小船的载重刚好是他们兄弟的体重,船底划上深深的排水渠。
小船第一次下水时,父子三人异口同声地说:“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伴随着这句话的结束,皮龙和英罕带着各种各样的打捞工具和淡水以及三天的食物,他们兄弟便迫不及待地驾着小船向宽广的水域前进。
皮龙用有力的臂膀操控着两只船桨,英罕像一只老鹰一样蹲坐在船头。河水从船底急促的划过,越来越辽阔的视野在小船的前进中无法遥望到尽头,越来越宽广的河水在阳光的照耀下像一条粼光闪闪的银带。他们相互说着一切无关紧要的话,朝西南方向航行。身后的燕子岭越来越远,他们凭借着父亲对他们的长期教导,他们在水域中大胆前行,有恃无恐。在出发之前,父亲就对他们交代了一切该注意的事和自己数十年对水域观察的总结。年轻而任性的皮龙和英罕,他们凭借血脉中流淌的是无所畏惧的优良血色。在航行中,他们不屑去实践出发前父亲所叮嘱他们的一切。兄弟二人完全在水面上放任自流,一去数十里,小船行进平稳。坐在船头的英罕突然说:“这片水域也就这样。不过如此。”皮龙却预计他们必将满载而归。从小他们就在村前的浅水中有素训练过,两人的潜水技术不相上下,一夜,他们早已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事实也是如此,他们确实有着传言里的本领。
夜色降临的时候,他们已经在燕子岭数百公里之外了。船体有着轻微的颠簸起伏,天空与水面相接的地方落着一轮巨大的月亮,在小水浪的起伏下,巨大的月亮也随着水面一起一落。有月亮的天空,一般都会有一个好天气,所以在起伏和拥有小朵水浪的水面上,根本不用担忧什么。他们悠闲而自在,心情也在天空水阔中相当轻松。英罕拿出一些食物吃了起来,皮龙则以洪亮的喉咙唱着一曲难以入耳的歌谣。歌谣唱到一半时,水面上漂浮着一块闪闪发亮的东西向他们靠近。兄弟二人掉准船头,加速向发亮的东西驶去,他们用系有绳索的飞镖扎住了发亮的物体。这让他们大失所望,发亮的东西不过是一个木匣里插着一根殷红的蜡烛和写有文字的纸片。“小孩的玩意儿”英罕果断地说出木匣和蜡烛的用处。在前行中他们碰见了不少这样的发亮木匣,他们对木匣再也视而不见。
不料第二天中午,云层低重,光线阴暗,水天一色,浑浊而让人难以预测。“机会来了。”面对这样越来越恶劣的天气和水面,皮龙反而激动起来。小船在水面上摇摇晃晃,他们谁也不担心小船被大浪吞没,越是危险的情况下,他们反而觉得激动。在浪水涛涛中,上游的水面首先是漂浮下来一些日常用品,紧接着便是人的尸体和家畜,然后是一切钱财和宝物。从这个先后顺序中他们兄弟看清了依次的重要性,由此也可以分析出上游水来之时,人们首先遗弃了日常用品,紧接着便牺牲了自己,然后才让钱财外漏漂浮,最后,这个次序完全混乱无章。由此,兄弟二人便想起父亲对这种情况的分析,那就是整个村庄被冲垮了,大水和财务即将来临。“准备家伙。”皮龙吩咐英罕。英罕机敏的脑仁得到信息后,一一把打捞工具摆放在船头,燕子岭的每个男人对打捞指令有着高超的领悟和迅速的反应,英罕此时就做到了这一点。
巨浪扑天而来,工具全部落水,食物也淡水也在瞬间不知去向。小船也被水流冲出很远,船舱里灌进两尺深的水浪。英罕和皮龙浑身湿透,他们并不觉得死亡与他们擦肩而过感到庆幸,反而为没有在大浪中打捞到钱财而沮丧。小船在水浪中不听使唤随意飘荡,皮龙有力的臂膀再也无法控制住船的去向了。
风浪不停地吹,皮龙和英罕表面上和血液一样,没有任何恐惧之色。但在某种无以言表的潜意识中,危险的处境让他们平凡的肉体心惊肉跳,他们紧紧抓住船体边缘,一路随波逐流。
不由自主的船体载着皮龙和英罕漂泊一段时间,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这个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夜里。这个地方是由湍急的水浪送他们来的,并不是他们想要来到这里,此时他们两人由衷地感受到,人若自己不做死,那便不会轻易死掉。总之,他们目前一无所获,风浪虽然把他们送到较为平静点的水域,可船上的一切都已葬送在滔天大浪里面。想要继续打捞或是像之前一样打算满载而归,已然不太现实了。因为他们知道,这次能够偶然脱险,已是上帝仁慈的眷顾,想要生命不被灭亡,想要有以后的生活机会,就只能尽快寻得归去的路线。
饥肠辘辘的皮龙和英罕在茫茫水域摸索着朝东北方向行驶了一夜。第三天清晨,水面上青烟弥漫,能见视力范围极小,远方无法看清。这样阴沉的天气在以往又是一次沙石卷浪的预兆,他们又饿又渴,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如若再遇巨浪重起,那就命运难断了。行至五里左右,水面烟雾更浓,正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衬托出了他们二人的好运。他们在这里看见了一艘航船,船只大小属于中等,在烟雾中隐约前行如同海市蜃楼,无聊兄弟二人怎么追赶都无法追上。皮龙断定之所以用小船的速度追赶不上前面的航船,是因为前方的航船出窍的灵魂。“我们必须截住灵魂。”他说“下水吧兄弟。”于是,他们兄弟义无反顾,不加思考地向出窍了灵魂的方向潜去,他们一前一后,随着距离的拉近,他们果然在一个小时之后截住了航船。
皮龙和英罕在航船的前方水域停止潜行,当他们刚露出水面的那一刻,一只巨大的鱼网将他们从水中打捞起来。他们被一个身型巨大,力气无穷的男人捞上船头。船上有四十多个人,男人多于女人,这是一艘贩卖黑人的船只,人贩子为了掩人耳目和欺骗各国海关督查,他们把二十多个黑人化妆成白人,黑人的全身皮肤通通用中国妇女涂擦面部的白色粉脂“包装”。“包装”后的黑人面部表情显得十分僵硬,粉白的肤色下依然可以看出被贩卖者的忧郁之态,他们各各沉默不语,显得木质又机械化。他们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激情,双眼间流露出事不关己的神态,在人贩子的监督下只顾匆匆忙碌。
力气无穷的男人把皮龙和英罕带进一间宽大而气派非凡的船舱,船舱四壁挂满古典油画,一张五米长的长桌四周坐着十多位衣裳华丽,面容清雅的青年和一些外貌别致的高贵女郎,五六名黑人女仆不停更换着桌面上的美味佳肴和香味飘溢的威士忌酒。青年和女郎刀又娴熟,动作不快不慢地享受着接连不断的食物。他们看见了力大无穷的男人后,餐桌四周的青年纷纷起来让坐,力大无穷的男人坐在两个貌美的女郎中间,他让皮龙和英罕也坐了下来,并在他们两旁安排了女郎。女郎伸出手去触摸这两位黄皮肤宾客的身体。“健康极了。”女郎毫不羞涩地说。英罕被女郎去摸的那一刻,他感到丝丝快感的同时也深深感到不安。在不经意间她说:“这种感觉比身处大浪时更可怕。”与此不同的是在女郎触摸的那一刻,皮龙则深深地认为他们确实已经截住了出窍的灵魂,他一把抓住了女郎的手,他把生满茸毛的嘴唇贴在女郎的巧手上沿着指尖吻着女郎细嫩的脖颈,女郎身子不停地颤抖,她希望皮龙的吻能够不停地吻下去,顺着她的脖颈吻进她心跳的地方。女郎在皮龙的耳边轻轻说道:“你让我的灵魂飞了起来。”这句话让皮龙对她已经截住出窍的灵魂更加深信不疑。力大无穷的男人对英罕和皮龙并没有恶意,他在大口喝下烈酒的时候说:“我很佩服你们能在水中像鱼儿一样自由潜行。”英罕在不安中解释了潜行纯属迫不得已,他和哥哥并非真正喜欢潜水。然后再女郎的热情下,英罕和皮龙毫不客气地吃起桌上各种各样的食物,他们把别扭的刀叉弃在一旁,伸手抓起食物来满足空荡的肠胃。
这时一次放纵的玩乐,当桌面上的食物全部撤下去的时候。力大无穷的男人组织了一场盛大的赌博游戏,餐桌变成了赌桌。皮龙和英罕瞬间就溶入到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中,不一会儿他们便从空无一物变得手持千金,桌面上的金币发出诱人的声音,这种声音美妙绝伦,真的能够使人灵魂出窍。在这期间,力大无穷的男人始终都没有放下手中的酒杯,女仆不停地往酒杯中倒酒,身边的女郎也被力大无穷的男人摸了无数次。英罕被金币的声音吸引了贫困的灵魂,他与数位青年以及力大无穷的男人玩的难解难分。而皮龙在一次偶然的回头中,注意到了刚才他亲吻的女郎,女郎以钩人的眼神和迫切的举止向他暗示着什么。于是,他以观看航船伟大的建造为名,带着女郎悄悄出去。
女郎带他直奔一间装满杂物的仓库,这里光线灰暗却严密不易发现。皮龙把刚才赌来的一切金币都塞进女郎齐膝高的皮靴中,女郎被皮龙的这一做法毫不谦虚,她通通从皮靴转移到自己腰间从不脱下的贴身腰包。她对皮龙大方的馈赠,没做任何语言上的感谢。因为她知道,每当男人这样大方的时候,一个女人该付出什么来回报男人。自从进了仓库她那极具穿透力的笑声始终没有停止,她已经在这条船上居住四年,这四年间她在欧州与美洲之间往返六次,八十多名黑人被这条表面平凡,内仓奢华的船只改变命运,她见证了内仓由简到奢的变化,也见证了许多黑奴在路途中夭折后被填入深海的诸多场面。她还和许多男人在这条船上有过肉体和精神上的爱恋与交欢,每一次她都能把握住最佳时机,每一次她贴身的腰包都会让那些男人填满,她几乎在这里的每一间船舱里发生过这样的事。她终身都没有嫁人,因为她心里知道她无法怀孕,无法怀孕的女人在生活中迟早都会被身边的男人淘汰,在与众多的男人发生过肉体上的关系之后,也证明了她真的无法受孕。以此为由,她便选择了这样的生活,自己的放纵让她不缺男人,但她缺少金钱。她希望年轻时已经以出卖自己肉体的方式,获得金钱上的回报,好让自己身老体衰的一天,回到自己出生的英国乡村,隐姓埋名,用年轻时出卖肉体的金钱赡养朽木般的残躯。
在仓库里,这位女郎以前所未有的感情来接待皮龙,因为她觉得这个男人身上喷发着跟她以往接触过的那些男人有着不同之处。那就是这个外表与身体已经成熟了的男人,在她面前显得相当笨手笨脚。女郎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的第一次吗?”皮龙顿时羞愧难当地点头。
女郎兴喜地再次抚摸了皮龙裆部一把。“这东西一学就会。”她说:“我的上帝,谢谢你对我的恩赐,我必一生忠于主。”皮龙一时不知所措,他想让这个女人离去,他暗暗告诉自己,女郎只是一具虚无的灵魂并非现实,自己必须冷静面对,在餐桌上自己吻到的只不过是一具不可追往的灵魂。他还告诉自己,灵魂只能用语言交流,用心感觉,绝不能用肉体去摧毁,否则现在感受到的和眼前所看到的便会烟消云散,消失无影。下一刻他将和弟弟又一次全身潜行在燕子岭的水域中,饥肠辘辘。为了平复女郎炽热的情感,皮龙不合时宜地问道:“今天是几号?”他想用这句话来摆脱此时的困境。“十四号”女郎说:“时日对我们毫无意义。”女郎虽然满腹游荡的欲望未息,但她同时也被眼前这个只给钱而不占有她身体的男子感动。
皮龙和女郎在一个小时以后返回之前的船舱,在哄哄闹闹的桌前他看见摆在英罕眼前的金币已经堆积成山,自己似乎已经被全神贯注的英罕忘记。他大步走向赌桌旁的英罕,“今天是十四号,该是我们返回燕子岭的日子,我们出门已经三天了。”他说,他想用这句话提醒沉迷于赌桌上的英罕,确实他们只带了三天的食物,也限制自己三天后返回燕子岭。英罕回头看了皮龙一眼,“这时最让人享受的时刻。”他说:“等再赢点金币,我们就可以满载而归了。”而就在这时,力大无穷的男人赤着粗壮的膀子和靠在赌桌上的大肚腩喃喃地说:“上了这条船,就不允许离去。”英罕听后,勃然大怒,将赌桌上堆积如山的金币挥洒一地。“休想”他说,“燕子岭才是我的归宿,不管生死,我只属于那里。”力大无穷的男人看着自己满箱的金币像流水一样流到他人手中,他的火气已经完全压制不住了。他怒吼道:“你这个白手拿钱的赌鬼。”力大无穷的男人摆出角斗士一样的架势,五米长的赌桌瞬间就被他们推翻了。在甲板上忙碌的黑人听到动静后,匆匆赶了进来,英罕警觉起来。他和力大无穷的男人怒目相视,他们像蒙古勇士摔跤时一样围着对方小心翼翼地转动着,他们更像两头争抢食物的老虎,喉咙发出嗡嗡的兽音。在动手前,英罕无比坚定地说,“我非杀了你不可,肥猪。”之后,两个身体魁梧的男人正式展开决斗,在周围围观人的喧噪声中,力大无穷的男人一纵身跳过倒在地上的赌桌,这时的赌桌已经被他们弄得粉碎,他又踩踏这满地的金币向一旁正弯着腰,半曲着膝,双手拱成圆形做出防御的英罕攻击。他一拳打过去,将英罕逼退两步。他又一拳凶猛地打过去,拳头还在半空中没有落在英罕身上的时候,英罕向前扑了四五步,将力大无穷的男人揽腰抱了起来,顺着力大无穷男人结实的肚腹,英罕在他的下体猛坠了一把,也在同时自己的身子失去平衡。如果不是皮龙上前用右手把他抓住,他早已身子迭出四五米远,掉进舱壁上燃烧的炉子。
英罕被力大无穷男人的拳头击中了后心窝和结实的后背,他整个身子都眩眩晕晕,面部却凝聚着可怕的仇恨。力大无穷的男人发出声嘶力竭般的沉吟,双腿不停颤抖着,下体的疼痛使他浑身战栗。“卑鄙的家伙。”他说,“我可没怕你。”他步履艰难地向前挪动一小步,疼痛的下体使他不能像刚才那样雄赳赳向前走,强敌当前,也不容他平复裆下的疼痛。他只能化凶猛为宁静,转攻为守。英罕从中看出了这个有利的形式,他从被动中化成一只饿虎,不容力大无穷的男人再次喘息,他直扑过去,按住头部,捡起遗落在地上的餐刀,鲜血喷红了他的整张脸。
先前热闹而喧噪的气氛瞬间停滞,黑人的小孩吓得哇哇大哭,黑人家长立马从后面用手捂住吓哭的小孩,让小孩把哭声从喉咙憋进了肚子。这时,英罕让所有涂了粉脂的黑人洗去全身的粉脂,他们恢复到天生的本来肤色,并解除了他们在船上的劳役。
力大无穷的男人死后,十多位衣裳华丽,面容清雅的青年和外貌别致的女郎乘坐小艇离去。黑人则再也不愿回到那片水深火热的土地,他们跟随英罕和皮龙去了燕子岭。
在他们归返燕子岭的途中,黑人休鲁以娴熟的航行经验在英罕的讲述中准确地找到了燕子岭的位置。船员休鲁年近五十,他有着驾驭任何航船的本领,这艘航船在三十年前的首次航行就是他驾驶的。他的脑袋就像一张世界地图,在三十多年的航行中,他航行大约数百万海里,从未出过事故和误差。他们一行人,经过整整三十四小时后,航船缓缓向燕子岭船厂的方向驶来。正在船厂做工的工人从未见过如此庞然大物,皆惊骇不已,木工扔下手中墨线前去告知何三亮。何三亮立马召集船厂所有工人,手持棍棒前去一探究竟。这时航船已经明晰可见,何三亮在不知情由之下,吩咐船厂工人取来造船时弃而不用的木屑、树皮、枝干等一些废弃之物,堆积在沿岸数百米,准备焚烧拒绝这艘航船上的人登录。经过漫长的等待,何三亮告诉手举火把的船厂工人,船一旦靠岸就点燃沿岸堆积的废料,烧他们个措手不及。
临近靠岸,皮龙和英罕为了给鼠目寸光的居民一展他们兄弟英勇的收获和满载的财富,他们特意在船舱里换上了西欧爵士的衣裳,他们把自己装在衣领高过头颅的衣服里,手戴尼龙手套,腰间悬挂配剑,脚蹬马皮靴,头戴绅士桶帽。当他们登上甲板,向居民们挥手致意的那一刻,居民们无不以抵抗外侵来回敬他们,在居民手中的棍棒全部掷向甲板的同时,沿岸数百米的废料燃烧起来。在浓浓升起的烟雾中,皮龙朝对岸喊道“这里的人都疯了吗?”他说“看来,他们的确都疯了。”无奈之下,对面烟火冲天,他们只好吩咐休鲁后退五里。沿岸大伙完全熄灭以后,皮龙只好让所有人在航船等候,自己则潜水上岸,说明来船非敌人所架,而是上帝馈赠的财务。
航船再次靠岸,居民们兴高采烈地表示欢迎,二十九位黑人,男女老少都在居民们的热烈相迎中下船。航船禁止居民进去参观,居民认为这一决定有辱航船神情的模样。尽管航船禁止进入参观,但居民好奇的心谁也无法控制,其中十八岁的少年何家兴不肯服从,非要上船不可。未想刚踏上甲板,在他耳边响起嗖嗖风声的那一刻,英罕有力的一个反手,清脆地打在何家兴的脸上,于是他的血泪连同整个身子扑通扎进了水里。后来一些企图逾越过英罕和皮龙把守登上甲板的年轻人,都以同样的结果落水。待到岸上居民情绪稍稍平静时,英罕向他们保证三天以后,任何人都可以随意参观船内的任何一件物品。居民在希望中得到安慰,纷纷回家,不再闹事。三天以后,船上一切有价值的东西都被皮龙、英罕暗自搬劫一空,为了这些宝物的储存,雅娜特意替儿子挑选一间通风且不易被人注意的屋舍用来储存物件,以防虫蛀或被他人发觉,这些物品及宝物在数年以后,以多种借口统统出现在何三亮家中。当众多居民及船厂工人经历了三天极其难度的等待之后,船上一些辉煌后的余渣,他们无不为三天前抢蹬航船挨的痛打所惋惜。“这只是一个空壳子王八,里面全是垃圾。”他们说。这艘航船的价值似乎仅仅取决于舱内的物件,当所有居民和工人粗略游览一遍之后,所有人不再想起它的存在,由此它在以后的日子被人们遗忘,直至废弃,在岁月中沉陷。
黑人入驻燕子岭,这时何三亮全家无益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雅娜急需人手,因为她食品加工厂正处于蒸蒸日上,需要干事仔细而勤快的妇女加入。造船厂这段时期,也是人手紧缺,无益也需要壮年男性加入。黑人妇女的加入快速提升了食品加工厂的生产,这不得不迫使雅娜前去开辟新的市场搞大营销。但这对于一个从未走出燕子岭的雅娜来说,有多不易。这时美黛便毫不保留地说出来自己之前的过往,从而雅娜便得知了天地之广阔与外界人口的繁多。“原来燕子岭只不过是一块芝麻小地。”她说,“我得亲自前往各地出售燕子岭独有的产品。”于是,她把幼小的雅凤托于美黛照顾,食品加工厂托于黑人妇女路卡丝。在一个阴雨稀落的早晨,她跨上曾经惊扰了居民的那匹母马,并列在母马旁边的小马驹驮着各种小食品上路。
离开燕子岭,雅娜跋山涉水,在五天时间里,穿越了数百公里的杂草乱岭,乱石乱岗,黑水沼泽,烫脚沙漠,干燥与潮湿,寒与热。她甚至失去方向,在路途中她不得不几度信马由缰。一路之上,母马只顾重头向前,她为了控制母马而拉断了四根缰绳,磨破了下体和大腿内侧肌肤。但母马依然我行我素,又过了三天,母马带领马驹在一条河间痛饮流水,然后进去冲洗一路上的彼尘。在那天黄昏的夕阳中,雅娜在母马和自己的百折不饶中终于看见了五彩的商铺,形形色色的行人,甚至看见了她在之前所没有想象过的东西。
后来,雅娜从一生的经验中得知,原来这次寻找食品销售源能够成功。全靠老马识途,是那匹母马带她走进了物产丰富的地域。
那天,雅娜在异乡五彩的商铺前,开始售卖带去的各种食品。食品片刻就被抢购一空。后来,几个商人找她索要了燕子岭的方位和地址,并赞誉她为这个时代最勇敢的女人,是她让这里的人们尝到了这些爽口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