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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庆工作的国有独资企业，以委托方式授权一家民营企业来运营，赚到的可支配利润双方按比例分成。民企老板——他的雇主——以总经理身份组建了管理团队，编制不在国企。而他正好是这个团队的一员，美其名曰顾问团队。
刚被老板拉进顾问团队微信群的那一瞬间，赵庆心里颇为得意，心想这老板还真抬举自己。团队有五人，除赵庆和老板外，还有两位副总经理——戴副总和张副总，外加行政部陈主任。他觉得自己毅然从县城大型国企跳槽到这家小微企业算是走对了，这在他人生历程中是应该被记录为转折点一类的事件了，自己的前途接下来大概率会顺风顺水。
岂料开开心心地干了一个月后，出现了意外，企业法人代表——陶董事长被免职。起初赵庆对这次人事任免没有什么感觉，工作都向老板汇报，和董事长接触不多，在一次出差中相处过三天就再也没见过了，给他的感觉是面相和善为人谦和。
赵庆后来才知道新上任的董事长魏方不同意他和企业签订劳动合同（也就是入编），之后老板让他提前两个月结束试用期。
“老板说，你的劳动合同要跟民企签。”行政部陈主任将合同递给他，问道：“你有没有意见？”赵庆开始还有点懵，一时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顾问团队的编制都在民企。”陈主任补充道，听到这句话后赵庆稍微释怀了一点，心想这就是原因吧。
“我没意见！”说完拿起笔将合同翻到最后一页，在乙方处签了姓名并按了手印，陈主任嘴角微扬满意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后，赵庆立马就接着工作了，没有多想。他觉得都是跟着这个器重自己的老板吃饭，至于饭是从哪口锅里盛出来的完全不重要，况且不同意又能怎样，上一家公司那份集齐六个人签字的离职报告已经存档封存，回不去了。在这以前，他心里认为只有那种领导即使跟你有仇也不能把你解雇的铁饭碗才算正儿八经的编制，国企编制反而不怎么在意。再说，每月打进银行卡的薪资和那些有国企编制的同事也是一样的，也就没在赵庆心里泛起多少漪涟。
学生时代的文科生赵庆偏科很严重，数学和英语一塌糊涂，语文、政治和地理稍微好点，分数过及格线再上一点点，历史是强项，是全校历史老师们口中的学科接班人。在高考大军中是靠艺术分勉强走进大学的，身边的同学也是和他一样的学渣，耳濡目染下完全没有考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入编）的想法。一来自己的县城几乎没有专业（艺术设计）对口的岗位，二来自己从来不是考试的料。
大学毕业后，赵庆先后在上海和深圳的小游戏公司做设计师，见惯了老板或上级一句话就让员工卷铺盖走人的场面，也认可这种职场规则。回到县城进入国企，这种现象也时有发生，只是多了出具一份红头文件的仪式。
后来在很平常的一天中午，戴副总很随意地问了赵庆一句，“你以前认识魏方吗？”他回道，“好像，不认识。”
“他怎么一来就问起你？我们都很奇怪。”
“可能，以前在一起吃过饭，只是不知道名字。”赵庆想了想回复道，他上一份工作大部分时间在市场部，参与过的接待应酬不下百场，那种桌上亲如兄弟饭后形同陌路的相识有很多，兴许这位魏方就是其中之一。
“他说你的入职程序不合规，我们企业发布的招聘公告，上级企业不认，我说‘你是顾问团队成员，编制在民企’他才作罢，小李和小张也是同样的入职程序，陶董就认可，但他就不行。”戴副总说完，赵庆顿时有种前途黯淡的感觉，新官一上任，就把火烧向自己。
“没事，老板才是你的领导，好好干就行。”戴副总安慰道。
赵庆自打加入企业进入顾问团队起就打起十二分精神，热情、认真、积极、勤奋、努力地做好老板和其他领导交办的每一件事。作为顾问团队的一员，企业的很多重大事项，老板也会征询他的意见，开始参与企业的顶层设计和重要企划，这是赵庆在以前的公司遥不可及的。
刚来企业的第一个月，赵庆就在一个天气爽朗的下午，带着自己起草的方案陪同老板到县政府大楼某小型会议室参加专题会，坐C位的是县委副书记，旁边是分管行业的副县长，其他参会人员都是各单位、乡镇的负责人。会上老板汇报，他补充，说了企业的下步规划。
企业主打产品是透水砖，原材料包括水泥、沙子、石粉、玻璃纤维、石子等，都需要外购。最近在一处厂区附近村子地界上的山体溶洞中发现大量杂质较少的石灰石，这是制作机制砂（人工沙子）和部分石子的主要材料，如果企业自己来开采制作，将大大降低生产成本，这次规划就是和村集体经济成立合资企业共同开采。企业在集团内部属三级企业，再成立一家四级企业，在管理和融资方面会有诸多不便，因此向县政府申请将企业提升为二级。
听了老板的阐述后，副书记对规划方案很认可，当场就同意了，交代接下来抓紧时间落实，出乎意料的顺利。
会后几个月过去了，会议决议依然没有落到实处。却等来魏方和老板双双被免职的通知，让顾问团队始料未及，因为在这期间政府并未将企业提级，而是注册了新的一级企业。
早在免职文件下达前一周，提前知道消息的老板曾用试探的语气问过赵庆，是否继续跟着他。面对这突然的变故，赵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没有表态。老板随即表示也可以选择留下，他帮忙解决编制问题，好像这并不是可以难倒他的问题。大家本以为，企业提级和老板的任职会随免职文件同时下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