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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赵庆市场部工作的同事告诉他，去年来公司做视频监控系统的小吕辞职了，听他说回老家养鸡了。他们公司远在昆明，接手他业务的人不出所料对售后问题一问三不知，再也指望不上了，以后保养维修的事只能靠自己和百度，像这样的烦心事赵庆早已见怪不怪。
市场部同事小朱晚饭请客，去小酌几杯，她订了老城区一家颇具性价比的餐馆，只叫了赵庆和杨桐。他们以前同部门，杨桐两年前辞职到她丈夫开的装饰公司上班了，赵庆想月底辞职，这顿有点散伙饭的味道了。
餐馆的位置没在黄金地段，客人不多，杨桐已经先到一会了，把三个人都安排在大包房里，先喝着茶等小朱。
“这次竞聘的事我听说了，真替你不值，公司越来越不公平了。”她呷了一口茶，赵庆心里虽有千万个不甘，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嗨，没什么不公的，老冉不是在早会上多次说过吗，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
“但这次也太不公了，分数靠前的不用，倒数的反而重用，太任性了。”她有点义愤填膺。生产部生产车辆组主管阮力行，早年是冉总的驾驶员，名次在30，大家都猜测他会留任原职，结果升任品质管理部经理。生产部瓷器组主管冯嘉贵，赵庆同批入职的，关系最铁，以前工作太忙忽略了家庭，觉得亏欠了妻子和女儿，铁了心要放弃。为了给极力挽留自己的领导一个交代才报了名，考场上答非所问，还特意打电话交代参与民主测评的职工代表，请求务必将自己的分数打低点，成绩倒数第一，总算求仁得仁，奈何领导器重，升任生产部副经理。人力资源部小徐，名次第6，落选。小普主管的弟弟成绩第2，仅得主管一职。
“确实，这次竞聘我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赵庆气馁地说，“原因是公司现在的一把手是金书记了，要是老冉还说了算，绝对不会是这结果。”
公司只有总经理没有董事长和党委书记时，老冉的风格是三年为一届，把中层以下干部免职重新竞聘，逢进必考，以成绩定胜负。而人事专题会上是看平时表现定岗位，直接略过了公示的白纸黑字标着的笔试加面试分数。当然不止赵庆一个，名列前茅的还有几位和他一样的命运。
“上次竞聘你是点背失误，这次发挥好人家又不用你，在公司你是没前途了，辞了吧！”杨桐嗑着瓜子说道。
“上次是运气不好，到处查资料准备的问题一个都没蒙对。”赵庆叹息道。话虽如此，赵庆内心更愿意将结果定为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那次他报的是原岗位，和本部门另外两人竞争。虽然面试官问了没料到的题目，但凭着赵庆在岗四年的经验和多年市场锻炼出的语言组织表达能力，不说得满分，起码也是八九不离十。事后反思落选原因，赵庆觉得应该是老冉对部门工作不满意，想换批人试试。为此他无数次想跟老冉说，掌舵的是部门经理，他作为主管只是个当差的，想改变局面得换部门一把手。
赵庆长叹一口气说道：“运气也好，命运也罢，都是造化弄人！就拿我现在的领导来说吧，我考进公司那会，他借调县委宣传部跟班学习。两年后，我走狗屎运，蒙对题目聘上部门经理，他挂职办公室副主任继续跟班，也算各有千秋。一年后公司被省国企控股，他以普通员工身份回公司，我则续任主管，一干就是三年。之后竞聘我被撤换做回普通员工，他成功入职办公室副主任，两年后转任纪检室副主任，因为一直没有主任，他实际是负责人直到今天。”
说完小朱也到了，上菜上酒。赵庆喝白酒，她俩喝啤酒。
一阵寒暄后，小朱似有感慨地看着杨桐说道：“还是羡慕你啊，生活就看着你们过了，老公这么能干，两个娃娃也大了，双方老人都还健在，能帮着带带，你们活得轻松，可以做点自己想做的事。”
“我算过命，老公也算过，说我们两个只能一个出来赚钱，另一个顾家，不然家庭会散。”杨桐认真地解释着。
确实，杨桐的朋友圈经常是各种家庭聚会，带娃逛街学厨艺，这里玩那里耍的，完全没有上班族的样子，最近在她丈夫公司内隔间铺面做艺术蜡烛，也是随心随性的状态，隔上十天半月才更新一条产品信息，不知道的还以为倒闭了。
“我当初就是觉得在公司什么也学不到，部门里整天勾心斗角，把人都整压抑了，才毅然决然辞职的。”杨桐接着说道。小朱听了在脸上浮出一副鄙夷不屑地喷饭表情，说，“公司又不是学校，领导也不是老师，想学习只能靠自己。”说完三人举杯一碰。
“当初我辞职的时候，罗经理苦口婆心地劝我，说什么现在工作难找，不喜欢这个岗位，可以换一个嘛，不要动不动就辞职。我就是不为所动，坚持辞了。”杨桐说得满不在乎。那一刻赵庆表面没有叹息，内心却叹息成堆了，罗经理跟杨桐是那种见面不认识关系却很亲的真亲戚，杨桐入职的时候曾跟赵庆打过招呼。同样是想换岗位，没这条件的同事得到的却是这样一句答复：“这是公司的安排，能干就干，干不了就走。”
赵庆又何曾不是呢，不到四十岁就成了“三高”人群，以此为由申请调岗，领导已读不回。也慢慢释怀了，何必遗憾本不能的事情呢。此时杨桐也放开了，又叫了三瓶常温的啤酒。
赵庆觉得这次非走不可了，为了这次竞聘，为了彻底熟悉笔试范围的知识，苦读了半月，看完了126项规章制度，党章和行业法规看了不下五遍，涉猎各种面试问题的满分答案。
其中有一条，虽是惊鸿一瞥，现在还记忆犹新，问：假如领导对你工作不满意，你怎么办？满分答案是：首先向领导致歉，表示今后会积极改进；接着以此为契机，对照检查自身的不足，加强学习补齐短板；最后向有经验的同事虚心请教，借鉴他们的方式方法来提升自己。
也有网络上的职场高人指出，得罪了领导，是很难改变的，时间也无法冲淡，你若低三下四地去讨好，反而让领导更加轻视你，唯有做好本职工作，让这份工作离了你就干不顺溜，须知能否留住岗位是看工作能力的。
他们说的都对，但只对了一半。赵庆在纪检室的岗位上确实能干，因为汪琛压根什么都不干，只做点跟纪委书记搭桥的事，把他钉死在这重要岗位上却拿着普通岗位的待遇，想要的晋升就是没戏，盼望领导调走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下一任也未必会对赵庆另眼相看，毕竟自己不是八面玲珑。
酒过三巡，也到了该散席的时候。小朱问赵庆：“想好了吗？真的要走？”
不是游戏规则不公平，而是人家压根不要你玩。
“真的要辞了，月底就走。”赵庆说，“我和地砖厂老板谈好了，下月一日就去报到。”
“你先去看看，我早就干不下去了，如果合适就去找你。”
“而且，已经成公司的笑柄了。”今天碰到马季宝，他似笑非笑地问，“听说，你要回家养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