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晓月狂奔一阵后,觉得身后没有什么动静了,渐渐放慢了脚步向前摸索着、行进着。他责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明明知道神偷大马猴是个情痴,为了女人翻脸不认人,可自己却没防备。师父说江湖险恶,今天自己是第一次中了暗算。后来的使棍那位棍法精湛力大无比,如果不是自己轻功胜他们一筹,后果不堪设想。眼睛里像着了火一样,烧灼得他难受。
齐晓月咬着牙步履蹒跚着前行着,他听到了水拍打岸边的哗哗声,他用手拔开树枝和杂草觅水而行。一股清新的凉风扑面吹来,齐晓月手触摸到清凉的水了,他快地往脸上撩着水,用水洗刷着眼睛。可哪里想到水进到眼睛里更疼了,再加上前胸伤口进了水,齐晓月如万箭穿心疼痛得难以忍受。他仰面倒在岸边,让柔和的阳光照射着抚摸着伤口和眼睛,他在喘息着,打算着以后的路怎么走,他有些想师父和家了。
远处的水面上划来一叶木舟,一位梳着一条乌黑发亮长长大辫子的姑娘双手摇着桨,一个五十左右岁的白老头坐在船沿上,正从水里拽起一段段银色渔网,一尾尾明亮鲜活乱蹦的鱼儿挂在网上。老头一边眯着笑眼从网上摘着鱼儿,一边和摇船的姑娘唠嗑。
“花儿,你妈说昨天又有人来提亲了。你怎么不表态呀?”
“爹,”姑娘用手往耳后捋了一下刘海,说,“我不嫁人。”
“哈哈,我的乖女儿在说谎话,我看你呀,想自己找婆家。”
“爹,我不给你摇船了,你总瞎说什么呀?”姑娘双手松开船桨,用手玩弄着过臀的辫梢,翘起嘴唇撒娇地说。
船开始摇摆起来了,老头笑呵呵地说:“乖女儿,快稳住船,这是一条大红鲤鱼呀!”
姑娘看了老头一眼顽皮地笑了笑,说:“我不许你再胡说。”
老头从网上摘下一条大红鲤鱼,放在船舱里,笑着说:“我不说了,回家咱们就吃这条鱼。”
“爹,岸上有人。”姑娘向岸上看着。
老头扭头看了看,说:“死尸吧。一会儿,我把他埋了。”
“爹,你说什么呢?那人还动呢。”姑娘手中摇动的双桨改变了方向,朝岸边划来。
“姑娘,鱼还没收完呢?”老头松开手里的渔网,坐在船头向岸上看着说。
船划到齐晓月近处时,齐晓月机警地站了起来,握着宝剑护着身子。
“爹,这人的眼睛怎么了?”姑娘好奇地问着。
老头站起身,问齐晓月:“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齐晓月不知对方什么来路,倒退着身子,小心地说:“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什么人?”
姑娘问:“你身子流好多血呀!衣服都染红了。你眼睛怎么了?”
齐晓月说:“我眼睛被石灰粉伤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头审视了一下齐晓月,说:“谁伤的你?”
“黑鱼帮那些坏蛋。”齐晓月愤怒地说。
“爹,又是黑鱼帮!”姑娘气愤地说。
“如果你相信我们就上船,我给你看看眼睛和伤口。耽误了时间,你的眼睛会失明的。”老头商量着说。
齐晓月心想:如果他们是黑鱼帮的人早就对自己下手了。现在自己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到,再自己走很危险。不如先上船,让这个人给自己看看眼睛再说。于是,齐晓月客气地说:“我和黑鱼帮结了仇,怕连累你们。”
姑娘兴奋地问:“那你一定是好人了。”
老头轻身一跃来到齐晓月身旁,说:“上船吧。”然后,老头一只手揽住齐晓月的腰,晃动身形回到船上。
齐晓月虽然看不到老头的身姿,但他感觉到老头的功夫胜过自己许多,他暗庆自己遇到高人了。
小船在花儿父女的划动下,缓缓地在一条河道窄窄,两边是茂密芦苇荡的河叉里行进着。时而有几只被惊起的鸟儿在头顶飞过,时而有鱼儿跃出水面,花儿时而用手臂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时而用手拨开迎面拦着船儿行进的倒伏芦苇。
雾气缭绕的一座山峰渐渐地在远处显露出来,山的方向偶尔传来一两声狗叫,小船冲出了芦苇荡朝山脚下一片挺拔的杨树林划去。
白老头拿起一条一头打着圆圈的绳子,在空中甩了几下,猛地向岸边的一根一米多高的粗木桩掷去,绳子的圆圈正好套在木桩上,老头拿着绳子的手一紧,小船飞地向岸边驶去。
花儿回头朝老头做了鬼脸,说:“就你能。”
老头哈哈笑道:“靠岸水浅,我怕把我的宝贝女儿累坏了。”
花儿看了一眼躺在船上闭着眼睛,浑身血迹的齐晓月,说:“爹,你去给他救治,我收拾鱼。”
老头双手抱起齐晓月上了岸,快步朝一条大黄狗跑来的方向走去。花儿将一尾尾活蹦乱跳的鱼儿从船舱里捡起,放在一个柳条编的鱼篓里。
老头抱着齐晓月走进了杨树林,来到一处茅草房前,喊:“花儿他妈。”
茅草房的屋门吱嘎一声开了,从屋里走出一位银发老太太。老太太看着老头和齐晓月,问:“你抱着的是谁呀?”
老头说:“一个被黑鱼帮打伤的路人。”
老太太上前瞧了瞧已经被老头放下,在一旁坐在地上的齐晓月,麻木地说:“你带回来的,你找我干什么?”说完,老太太一扭身回屋去了。
老头无奈地摇了摇头,蹲下身给齐晓月查看伤口,他端了一盆水放了些盐,然后回西屋拿出几个黄色小圆竹筒。老头给齐晓月清洗伤口后,从竹筒里倒出几样粉末上在伤口上,齐晓月咬着牙挺着没吭声,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老头刚给齐晓月包扎完伤口,花儿背着鱼篓进院了。
花儿将鱼篓放在一个高木凳上,从鱼篓里拿出几尾鱼扔在地上,围着花儿前蹿后跳的大黄狗用爪子在地上玩耍着垂死挣扎的鱼儿,然后一口一口地吃起鱼来。花儿问老头:“爹,怎么不把他扶屋里去呢?”
老头朝屋里努努嘴,没说话。
花儿着急地问:“他的眼睛可怎么办呢?”
老头坐在一个木头上,抽起烟来,不紧不慢地说:“找你妈吧。”
花儿蹲下身问齐晓月:“你眼睛还疼吗?”
齐晓月点了点头,没说话。
花儿站起身边说:“我找妈去。”说完便往屋里走去。
花儿走进屋,白发老太太正站在一个大水缸前,用手中一双木筷子,夹着一条长长的大蜈蚣,喂水缸里一只小盆大小浑身紫红的蟾蜍。只见蟾蜍的舌头象箭似地射向蜈蚣,瞬间蜈蚣就消失了。老太太用筷子又在身旁的一个坛子里夹出一条毒蝎子,水缸里的蟾蜍又飞快的吃了下去。
花儿拽了一下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地说:“妈,屋外那个人的眼睛被黑鱼帮的人用石灰粉迷伤了,你快给他救治救治吧。”
老太太扭头看着花儿,笑着说:“那个人是你爹带回来的,让他治,咱们不管。来,妈教你喂癞蛤蟆。”
花儿说:“妈,爹已经给他包扎完了,爹说不会治眼睛。”
老太太口气蛮横地说:“他带回来的人我不管。”说完,老太太又喂起蟾蜍来。
花儿生气的说:“妈,那人是我救回来的,你不帮忙拉到。”说完,花儿撅着嘴就往屋外走。
老太太一把拽住花儿,笑着说:“乖女儿早说呀,妈看看去。”
老太太和花儿来到齐晓月近前,老太太看了看齐晓月的眼睛,然后从头上拔下长长的银簪子,把银簪子横放在齐晓月的右眼皮上,左手的两个手指在齐晓月的上眼皮上一动,齐晓月的眼皮就被翻过来了。
老太太把银簪子在自己的嘴里抿了抿,接着用银簪子在齐晓月的右眼睛里轻轻地拨弄着。最后,老太太对着齐晓月的眼睛缓慢地吹了几口气。老太太让花儿拿杯清水来,老太太喝了口清水后,嘴对着齐晓月的右眼,一股细细的水柱柔柔地从老太太嘴里喷出,清洗着齐晓月的眼睛。
齐晓月开始觉得钻心地疼,但他咬着牙挺住了;后来,他觉得眼睛凉凉的,痒痒的。
老太太又如法对齐晓月的左眼睛清洗了一下。
老头抽着烟坐在一旁看着,每当老太太要转过头时,老头立刻扭过脸去,仰起头吧嗒吧嗒大口大口地抽着烟。
老太太对齐晓月说:“你闭上眼睛千万别睁开。”吩咐完后,老太太快步进屋。不一会,老太太一手拿着一个红布包着盖的白色小瓷瓶,另一只手拿着一条黑布走出屋。老太太打开瓶盖,把银簪子从瓷瓶里带些黄色药膏敷在齐晓月的两眼上,接着,老太太用那条黑布将齐晓月的眼睛缠绕包裹起来。
一切完成后,老太太对齐晓月说:“小伙子,你记住是我的宝贝女儿花儿救的你。”
齐晓月觉得双眼凉哇哇的,不再火烧火燎地疼了。他听老太太这么说,忙起身深深地对老太太鞠了一躬,说:“谢谢你们全家。”
花儿笑着说:“别谢我,是我爹妈救的你。”
齐晓月感激地说:“救命之恩,我不会忘记的,我以后一定报答。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花儿说:“呵呵呵,这是逍遥岛。这岛的名字还是我爹起的呢。”
老太太咳嗽了一声,花儿笑呵呵地赶紧说:“是我妈起的。”
老头用烟袋敲了敲木桩,花儿忙改口说:“逍遥岛是我爹妈一起起得名字。”
老头、老太太一起说:“你这个小乖丫头。”
齐晓月眼睛虽然看不到这一家三口人的表情,但他觉得挺有意思的。于是,他笑着说:“不管谁起得名字,逍遥岛是我恩人住的地方,以后我会来这里谢你们的。现在我和黑鱼帮结了仇,我应马上离开这里,不然会连累你们。”
花儿说:“没事。我家屋后的山上有个山洞,你在那里住没人能找到你。”
老头说:“小伙子还没吃什么东西,一定饿了。一会吃完饭,我送你去山洞,等你伤好了再走吧。”
老太太在一旁白了老头一眼,讥讽地说:“就你想得周到。”说完,老太太领着花儿做饭去了。
老太太和花儿边做饭边说笑着。老太太问花儿:“乖女儿前几天给咱们送粮的老张头又给你提亲,你看不看呢?你若是看,下次我让老张头把那个小伙子带来。”
“妈,你说什么呢?”花儿低着头洗着盆里的鱼。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外边那个小伙子长的英俊,说话懂礼仪。你看中没有呀?”老太太笑着看着花儿问。
“妈”花儿站起身用湿漉漉的拳头轻轻地打着老太太的肩头,说:“你怎么这样说呀,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呵呵呵,我说你为啥那么着急救他,原来你看中他了。”老太太一边笑着说,一边将洗好的鱼放在锅里。
花儿将盆里的水倒掉,说:“我和爹爹在江里打鱼时,见他浑身是血躺在岸上,怪可怜的才救了他。”
老太太追问道:“你知道他家是哪里的?多大了吗?”
花儿看了老太太一眼,说:“妈,我怎么好意思问呢?”
“乖女儿,我觉得你对他有好感,不然你不会说出屋后的山洞来。”老太太洗了洗手说。
花儿一边往灶膛里加柴火一边同情地说:“妈,他现在眼睛什么也看不见,身上又有伤,能上哪里去呀?万一被黑鱼帮的人抓住,他死定了。”花儿的脸被灶膛里的火光映衬红红的。
“乖女儿心肠好,一定有好报的。吃完饭,我盘问盘问他,说不上他就是我乖女儿的意中人呢。”老太太自言自语地说。
齐晓月和花儿一家三口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水煮鱼。老头热情地为齐晓月夹着鱼,花儿边吃着饭边看着齐晓月吃饭的神情,每当齐晓月用筷子将饭送到偏离嘴一点的地方,花儿就偷偷地笑。齐晓月由于眼睛的原因应付地吃了点饭就不吃了。
吃完饭,老头拿些铺盖准备领齐晓月到山洞去,老太太拦住说:“你急什么?”
老头只好放下手里的铺盖在一旁抽烟。
老太太开始盘问起齐晓月来。齐晓月如实地把自己寻找父亲的想法和自己受伤的的经过说了一遍。花儿在一旁呜呜地哭了起来。老太太见花儿哭了,忙给老头使个眼色,说:“你还傻呆着干嘛,还不送客人去山洞。”
老头拿起铺盖,扶着齐晓月朝山洞走去。
老太太递给花儿一条手绢,哄着说:“乖女儿怎么又哭了?”
花儿擦了擦泪水说:“我是被齐晓月的勇气和真诚的心感动的哭了。他为了找寻父亲什么都放弃了,还吃了这么多的苦。可我......”说到这,花儿又哭了起来。
老太太见劝说不起作用,眼睛了闪着泪花,她咬着牙,一转身出屋朝山洞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