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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水冰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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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1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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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侠杨露禅》连载

第一十二章 杨露禅被冤入狱 奇女子大堂自首

木易,杨也。令狐家失火,怀疑姓杨的,要抓姓杨的。见字后,谁发的镖,杨露禅心知肚明。朋友让他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他也再清楚不过。他自从由京城回到永年,就没敢露面,一直在暗中探听官府与令狐家的动静。想根据形势,实际情况,再做下步打算。纵火的案子确实不是他干的。那么为什么非要往他的头上安赃,置他于死地呢?他思来想去,很快想明白了,一定是令狐月和他儿子令狐光搞的鬼,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置他于死地,报以前的一箭之仇。旧案未结,新案又添,如何面对如此严峻的形势,杨露禅的压力还是蛮大的。他盘算,如果有大钱,给囿于老爷送上,也可能摆平此事。但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啊!?他在小府酱菜张那里确实挣到了一笔钱,临行时小府酱菜张还赏给了他一笔钱,现在手里确实有点钱,可加起来也实在没有多少,和令狐家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海水一勺,都送给贪得无厌的囿于也不顶用。靠这点钱支门子,只能自取其辱,打不住黄皮子,还得惹一腚骚,反美不美。都说听人劝吃饱饭,看起来没钱送,就得躲,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躲是躲,可杨露禅不想远躲。因为纵火案尽管不是他干的,他也十分关心这位纵火人的命运。害怕纵火人真的出了问题,落了难,他不知道,帮不了她,会遗恨终生。还有,他觉得由于令狐光踢馆子,寻衅滋事,故意挑起事端,引起争斗,即使将他们的人打伤了,也是他们过错在先,不应该只追究他的责任,一面倒办案。斗殴,比武,就会伤人。我们打伤了他们的人,他们恶人先告状,不问青红皂白,就抓我们。要是我们的人被打伤了,或被打死了,也抓人吗?看起来,那就不一定了。这不是官府明显有倾向性吗?倾向令狐家吗?囿于在永年一手遮天,吃了令狐家的贿赂,官商勾结,欺压百姓,只讲人情,不讲王法,这等狗官,真是可杀不可留!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奶奶的,就是不走!我既然回来了,就非搞个水落石出不可!要是欺人太甚,就宰了他们狗娘养的!他又一想,还没逼上梁山,不能轻易出手!不行,还可以上告,不可能天下乌鸦一般黑!自己本来是无辜的,为什么总东躲西藏哪?必要时,就得出面同他们理论。总躲,也不是事。躲到何年何月是头?那样,这一生就什么也干不成了!因此,他现在心中十分矛盾,一时拿不定主意。

看起来再聪明的人,也有犯糊涂的时候。现在杨露禅就在犯糊涂,就是忘记了这是什么世道。不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吧,也差不多少。自古以来就是光棍不和势力斗。你一个穷小子,一介武夫,凭你一己之力,还想和官府斗?还想讲理,要公平?无疑是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前些日子,听说碧玉要出嫁,近来又没了消息,杨露禅感到很奇怪。不过他却没当面问碧玉。碧玉猜想杨露禅一定会知道她要出嫁的消息。他不问,她又没法同他解释,见面未免有些尴尬。好在有黑珍珠和秋菊在身边,她还自然点,要不真的无地自容,不知道同他说什么好。

露禅哥,你知道不,要不是碧玉有病,令狐家着大火,她已经成了令狐家的太太,你再想她,看她,就得上令狐家去看了。碧玉万万没有想到,快言快语的黑珍珠,在此时此刻就把此事挑明了。她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像被巴掌打了似的火烧火燎的难受。黑珍珠出于同情,出于义愤,出于爱打抱不平,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杨露禅。碧玉虽然觉得黑珍珠话有点唐突,话里还带点刺,不该在这个时候,说起这件事情。但她又觉得黑珍珠没有恶意,话已经挑明了,事儿已经说了,埋怨她已经没用了,她也就没再说什么。

是吗?令狐家在永年可是首屈一指的大户,碧玉妹妹若是做了他家的太太,那真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啊!说不定我们还能沾点光呢!这句话怎么从杨露禅嘴里蹦出来的,他究竟要表达什么意思,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刚说完,还没等黑珍珠再说什么,就见碧玉掩面而泣,扭头就走。秋菊急忙追了上去,搀着精神恍惚,跌跌撞撞,不知迈哪个脚的碧玉。黑珍珠见势不妙,急忙也追了上去,拉住碧玉问,碧玉,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碧玉只是哭,一句话也不说。这下可把大家都弄糊涂了,都尴尬在哪儿。聪明绝顶的杨露禅立刻意识到是自己惹的祸。他马上过来说,我刚才忘记了说,碧玉妹妹可不是那种嫌贫爱富之人。婚姻大事,父母做主。碧玉就是不同意,也没什么好办法。黑珍珠想起从前的事,也料想到他们刚才所说的话有点不对头,有可能刺痛了碧玉,伤害了碧玉的心。她也急忙补充道,那是那是,碧玉妹妹早就和我说过,不想嫁给那个花花公子,也不想享受他们家那荣华富贵。他家的钱再多,她也不稀罕!要是愿意嫁给他家,碧玉妹妹还不能生病呐!碧玉,你说是不?

杨露禅和黑珍珠说的话,句句都说到了碧玉的心坎上。的确这样,就是令狐家有座金山,她也不稀罕,她也不愿嫁给他家。不是因为她不爱财,是因为她更爱才,更爱一个文武全才品学兼优光明磊落的人!一个早就占据了她整个身心的人!这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杨露禅!今天杨露禅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真的让她又惊又喜,又爱又恨。爱就不说了,可恨什么呢?恨他刚开始说的话。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她都很伤心,很难过,接受不了。当杨露禅把话拉回来,碧玉的心才感到有了一丝丝温暖,才渐渐止住眼泪。这时,她转过头去,掏出手帕,偷偷拭去眼角的泪痕。像是对大家,像是对杨露禅,也像是自我表白,用娇滴滴的声音说,你们算是说对了,穷过富过,得过个舒心。不舒心,没自由,没地位,当奴隶,就是穿绫罗绸缎,吃山珍海味,也没意思,也生不如死!我嫁的是丈夫,找的是知疼知热的男人,不是不会喘气的冷冰冰的金银财宝,更不是猪狗不如的狠心豺狼!

一向斯斯文文,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碧玉,今天这番慷慨陈词,不吐不快的心声,近乎无遮无拦一语道破天机的表白,委实让杨露禅刮目相看,让黑珍珠和秋菊震撼。在这样的年代,这样混沌的世界,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家,不贪图荣华富贵,不巴结势利小人,一心追求真正的爱情,过舒心自由的日子,想法确实与众不同,难能可贵!

秋菊嘴上没说,心里也在默默夸奖碧玉。真没想到,我家小姐这么有骨气,这么有志气,这么有眼力,别看她身体弱不禁风,她的心可是大着哪!眼光可是远着哪!还真是一个值得尊敬,值得信赖,品德高尚的人呐!

被碧玉一番言辞深深打动的杨露禅,此时此刻不难想起以往的一些事情,心里也在暗暗责怪自己鲁莽,不该伤碧玉的心。自打他成为陈家的伙计,特别是成为陈长兴的入室弟子,偷拳的事成了公开的秘密,传得沸沸扬扬,也传到碧玉的耳朵的时候,从此他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碧玉的极大关注。同时,他也渐渐感觉到,有一个女孩如影随形,在潜移默化地关心他,体贴他。开始找理由看他练拳,捧场,叫好,嘘寒问暖,熟悉后,送水,送毛巾,送吃喝,后来还偷偷帮他洗衣服,刷鞋补袜,有一次他感冒了,除了送药以外,她还特意熬姜汤给他喝。虽然碧玉从来没有向杨露禅表明过心意,可她的行动已经一次次证明了她的心意。杨露禅虽然嘴上没说,碧玉对他的好意,他也早已心领神会,心头也曾卷起无数次热浪,漫过爱的涟漪。孤单的时候,无助的时候,也曾庆幸身边还有碧玉这样一个好姑娘相依相伴,嘘寒问暖。只可惜当时他自己认识不足,加之受门当户对的旧观念毒害较深,不敢大胆接受碧玉的爱,甚至望而却步。后来听说名花有主,他就更是顾虑重重,裹足不前。今天听到碧玉振聋发聩的大胆表白,再看到她香消玉损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心情很是激动,很是难受,很是觉得对不起碧玉,也很想表白自己的心迹,甚至拥碧玉入怀,爱抚爱抚她那颗受伤的心,给她爱情,给她力量,给她生活的勇气与决心。可碍于黑珍珠与秋菊在身旁,他只好将许多知心话埋在心底,冲动的行为搁浅,说些随声附和不痛不痒的话,安慰碧玉,当一个道貌岸然自欺欺人的伪君子。

杨露禅没有放火,虽说问心无愧,但是他想起打伤令狐光的事,深知他们不会放过他,一定会不遣余力地陷害他,此时此刻,必须百倍警惕,且不可以掉以轻心。想到这儿,他的心里还是泛起了嘀咕,警惕起来,简单地与黑珍珠碧玉又聊了一会儿,就找理由走了。可没走多远,就上来一伙如狼似虎的衙役,不容分说,将他锁上就走。到了县衙大堂,正襟危坐的大老爷囿于一拍惊堂木,大声断喝,杨露禅!你可知罪吗?杨露禅晃了晃膀子,抖开衙役们的束缚,挺胸抬头,立而不跪,慨然答道,我走得正行得端,三条大路走中间,犯法的不做,犯罪的不吃,何罪之有?好你个大胆狂徒,竟敢咆哮公堂,藐视本官,这还了得!衙役们,给我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凶神恶煞般的众衙役蜂拥而上,将杨露禅掀翻在地,不由分说,就是五十大板。五十大板下去,杨露禅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不省人事。不顾杨露禅死活,用凉水将他浇醒之后,继续审问。囿于抖抖乌纱翅,耸了耸肩膀,挺了挺腰,故意咳嗦两声,纳腔作调,阴阳怪气地嚷道,你不知罪?难道本府之罪?杨露禅凭借着那股英雄豪气,不顾钻心疼痛,扬起头颅,看着心怀鬼胎的囿于,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杨露禅无罪!已经恼羞成怒的囿于,一听此话,立刻从太师椅上蹦起来,指着杨露禅大吼,你还敢嘴硬!我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夹棍硬!大刑伺候!夹!给我狠狠地夹!又上来两个衙役,将杨露禅的十指,塞入夹棍,咬牙切齿,卯足力量用刑。没多久,杨露禅又昏厥过去。就这样反复折腾了三四次,动刑的衙役都满头大汗,有点力不从心了,杨露禅就是誓死不招。囿于无计可施,害怕没有口供,真的由于用刑过重,将杨露禅弄死在大堂上,不好交代。只好下令将杨露禅收监,打入死囚牢,等待继续庭审。

杨露禅无辜被抓,大刑逼供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满城风雨。且都说因放火的案子引起。凡是认识杨露禅,和杨露禅关系密切的人都为他捏把汗。都知道令狐家的实力,不管是不是杨露禅放的火,一旦被抓,要想脱离干系,恐怕没那么容易!如果招供,定了罪,定死无疑!不招供,囿于这个狗贪官,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就是不死,也得扒层皮!说起来这件事最着急的是黑珍珠。她知道这案子确实不是杨露禅干的。心里不住地为他喊冤。碧玉听说给杨露禅动了大刑,将杨露禅被打得死去活来,心疼的好几宿没睡好觉,急的不知如何是好,一再追问她爹咋办。陈德瑚原本就胆小怕事,不敢见官,又搞不清杨露禅究竟放没放火,害怕受牵连,不敢出头,只好含糊其辞应付女儿,搪塞女儿,说他想想办法再说。陈长兴与陈德瑚不同,他是有胆有识侠肝义胆之人,在重大问题上立场鲜明,绝不含糊。纵火案事关爱徒生死,他岂能袖手旁观,坐视不管?他得知消息后,立即动员所有人际关系,打听消息,了解案情,想法营救杨露禅。

给杨露禅撇鏢送信的就是衙门里的班头戴清风。陈长兴早就与此人相识,并且有交情。因此他很快同他取得了联系,打探到了实情。旧恨未了,又添新仇。令狐月怀疑火烧他家宅院烟馆妓院的就是杨露禅。正好令狐月手下的人发现了杨露禅的行踪,令狐月一方面撒下人马死死盯住杨露禅不放,一方面在囿于那里使上了重金,所以杨露禅离开陈家花园没多久,就落入了衙役与令狐月手下家奴布下的陷阱,将他掀翻在地,像一群恶狗似的扑上去,将杨露禅抓获,带回县衙,下了大狱。得知确切消息后,陈长兴立刻筹集了五十两银子,交给了戴清风,让他打点牢头狱霸,找郎中为杨露禅治伤,先保住杨露禅的性命,然后再做计较。戴清风找到牢头袁明远,袁明远素来与戴清风有交情,又见了银子,他明确表态,在他管辖的范围,监狱这块,绝不会出任何问题,谁敢难为杨露禅,他决不答应。戴清风了解袁明远,知道他说话算数,和他一样,为人仗义,与那些利欲熏心爱财如命如狼似虎搜刮民脂民膏的黑心牢头狱霸不一样。杨露禅入狱后,要不是袁明远知道他冤屈,又知道他是条好汉,太极高手,敬重他的为人,暗中下了命令,做了保护,牢头狱霸才没敢轻举妄动,使杨露禅逃过一劫。要不,动过大刑的人,再经牢头狱霸一折腾,就是不死,也得落残疾。袁明远是明朝末年崇祯时期的兵部尚书右副都统御史,蓟辽督师袁崇焕的后代,因崇祯中了清军的离间之计,将一代名将袁崇焕车裂。皇太极感其忠勇,为其昭雪。袁明远尚有先祖遗风,不肯趋炎附势,随波逐流。水泊梁山神行太保戴宗之后戴清风与袁明远性格相投,虽未八拜结交,却有金兰之好。戴清风长袁明远两岁,袁明远常以戴大哥相称。故,戴清风敢以如此大事相托。后来事实证明,袁明远不负重托,没有同囿于沆瀣一气陷害杨露禅。

这一日囿于心血来潮,又吩咐衙役带杨露禅过堂。棒伤未愈的杨露禅被一瘸一拐拖到堂口受审。囿于没问几句,见他仍是嘴硬,不肯招供,八字眉倒竖,鼠眼圆翻,山羊胡微微乱颤,怒气冲冲,就要发号司令,给杨露禅动刑。如此一来,就等于重茬,揭伤疤,就是不把杨露禅折磨死,活罪也难熬啊!就在这生死关头,千钧一发之际,堂口有人大喊,大老爷手下留情,放火者在此!随后,就见一团黑云席卷堂上。囿于大吃一惊,吓得由太师椅上穿起老高,瞪着鼠眼观瞧。不看则已,一看更是吃惊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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