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四路人马向广州进发。白玉昌、黑珍珠、碧玉簪、小侠女、大扁头是跟杨露禅最近,也是最紧的一路人马。白玉晶不是不同意南下吗?他为什么来了哪?这还得说大扁头的歪点子多,白玉昌想不来都不可能。大扁头给碧玉簪出了个主意,白玉昌就追来了。
他出的什么主意呢?馊主意。哥,我走了。你可能就再也见不到我了。咱们兄妹一场,我若真的回不来了,报仇的事情就拜托你了,药铺也交给你了。妹,小玉。即日。这就是碧玉簪留给哥哥白玉昌的一张纸条子。这张纸条子就是大扁头出的主意。白玉昌看了纸条眼泪就掉了下来。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你想,这对兄妹和平常的兄妹能一样吗?他俩是患难的兄妹,父母双亲俱丧的兄妹。劫后余生,多么的不容易啊!白玉昌真的害怕妹妹再有个什么闪失,个未再有个什么闪失,提着龙泉宝剑,不顾一切地就追了下来。大扁头知道白玉昌见到纸条。就得追来,所以不让远走,在刚出京城南下的三岔路口就安排上了人,不出所料,很快就截住了白玉昌。他们一行六人,没用费太大的力气,就跟上了杨露禅他们。大扁头又来了主意,说现在千万不能暴露行踪。暴露早了,就得被撵回来。具体什么时候露面,得听他的。不被发现,还得跟住他们,其实这种跟踪法是最难的。跟得太紧,就容易暴露,距离拉太远了还容易失联,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害怕通不上气,借不上力。上次发生沉船事件,就是因失联了,白玉昌他们没有参与救人。这次林大人在疯牛谷遇险,因为碧玉簪病在了客栈了,耽搁两天,也就没有帮上杨露禅的忙。尽管现在碧玉簪病好了,体力还是有些问题,走急了还是有点吃不消。这不,又和杨露禅他们拉开了距离。
南下的这四伙人要说困难最多的还是后两伙。一是疯丫头。二是董董海川。为什么说呢?你想想啊,疯丫头人单势孤,又是个女孩子,路径又不熟,这困难该有多大啊!董海川呢,他难的是两件事情,一是不知道疯丫头走的线路,二是不敢快走。万一路线不对,走得越快,就离的越远,就越糟糕。不知道疯丫头走的线路是最大的困难。找对了路,就有可能追上她。可找不对路,那就是在路上不可能遇见她了,麻烦可就大了!路上出了大事,董海川就等于没完成任务,失职,难辞其咎,无法交差。所以他慢走快走都不是。董海川毕竟聪明,而且久闯江湖,他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将带出的人分成两伙,由他带两个人,另一伙是三个人,将南下的两条路线都布置上人,分头去追。这样,总不致于出太大的漏洞。哪伙发现了线索,想发通知另一伙。
再说疯丫头,她边打听边前进,恰好在路上打听到了林则徐一行人的下落了,她高兴极了。这天贪赶了路程,错过了客栈。眼看天就要黑了,前不巴村后不巴店,这时疯丫有点着急了。因为走路多了,腿脚也都不听使唤了,越是着急,越是迈不动步,没走多远,天就黑了下来。本来就不熟悉路径,再加上天黑害怕,就更是把握不准,跌跌撞撞,稀里糊涂,心惊肉跳地往前走。很少走路,根本就没走过这样坎坎坷坷凸凹不平的路的格格,此时的腿就像不听使唤的两根硬梆梆的棍子,在往前搐。后来她实在走不了了,又被车辙绊了一下,就摔倒在地上,趴在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上,很快就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她从来也没有感觉到的浑身这样酸疼过,尤其是脚如针扎一样疼,她脱了鞋看看,已经满脚都是青紫的血泡。她双手抱着满是血泡的小嫩脚,立刻伤心地哭起来。她哭着哭着,就觉得身下的东西动了动,她定睛看了看,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人!怎么会是个大活人?还是个男人!疯丫头又来了疯劲,用拳头,边打边喊,起来起来!混账!你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趴在这里?挨了拳头的人这才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翻身坐了起来。疯丫头一看原来还是个白面书生,她就哭的更厉害了。书生不知就里,细声细气傻里傻气地说,这位小姐谁欺负你了?你哭得这样悲切却是为何?疯丫头更上来了不讲理的劲,冲着书生大吼,你说谁欺侮我了?就是你欺侮我了!你说谁欺侮我了?你个大男人竟然和我在一起睡了一宿,不是欺侮我吗?竟然有这等事?学生确实不知,还望姐姐见谅!疯丫头听这白面书生就像张君瑞和莺莺说话那么温柔,她听得很入耳,还有点被他感动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又抹起了眼泪。小姐别哭,你有什么难处就说么?你哭啼啼,俺的心也不好受哩!我若是能帮你,一定会帮的。疯丫头心想,你问我有什么难处,那还用问?我的脚走破了,不能走路了,这是一难。我一个王府小姐,平白无故和你这素不相识的书生在这旷野荒郊搂抱了一宿,成何体统?要是传将出去,我还有什么脸见人?这是二难。她是疯,但不是不讲理,细想,脚上泡是自己走的,怨不得人家。还有,是自己趴在了人家的身上,不是人家倒在自己的身上,这也不能怪人家。想了半天,疯丫头不哭了,瞪大了眼睛,对那书生说道,行啦,行啦,我们俩能在这荒郊野外相依为命睡了一宿。缘分。你要实话告诉我,你究竟是干什么的?到哪里去?不过你要记住,你要是敢撒谎,我阿码要你的脑袋!书生一看这小姐如此厉害,吓得心惊胆战,手足无措,不敢正眼面,低着头,组声细气,实话实说,学生名叫陆贵,是山东德州人士,父亲叫陆安,母亲陆氏,父亲靠开个特色扒鸡为生。因供儿子读书。家母患痨病,举债度日。父母日夜期望儿子高榜得中,光大门楣,光宗耀祖,家族打个翻身仗。今年正好是大笔之年,学生上京科考,因为道路不熟,又贪赶路过了宿头,累昏倒在路旁,就此睡着了。我要是撒一句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疯丫头听得入神,觉得好玩。一个是上京科考,一个是南下赶路,都是不熟路,累昏在这里,不约而同搂在一起睡了一宿。你说怨谁呢?要说怨,就得怨老天,要不是阴差阳错,老天的安排,怎么会发生这么巧的事呢?
疯丫头思来想去,咬了咬牙说,你走吧,将来中举告诉我一声。
我上哪里告诉你呀!再说,你就这样能走吗?我不着急,现在离考期还远,我你送到客栈,再说吧。书生陆贵不肯自己走,要帮疯丫头找客栈,疯丫头很是感动。疯丫头满脚都是血泡,钻心的疼痛,鞋都不敢穿了,哪里到得了客栈啊!眼下又是荒郊野外,雇不到车。这可怎么办啊!小姐为难的样子,陆贵看得出来。他脸涨得通红说,小姐,你就别顾面子了,顾命要紧,就别想那么多了,我们都睡了一宿了,我就背你找客栈好了。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我要帮你就帮到底。
疯丫头看着陆贵那憨头憨脑的样子,觉得实在好笑。可她现在没有那个心情,想笑也笑不出来。真的,都搂着睡了一宿了,就让他肯到客栈,又有何妨?疯丫头又来了疯劲,说,行,你背我到客栈,我加倍给你赏钱。不过,我有个想法……陆贵说,都到这份上了,有什么话你就快说吧。我想认你做哥哥,行吗?认你做妹妹,那我是求之不得呀!好!现在我就叫你陆贵哥。那我怎么叫你呢?疯丫头眼珠转了转,你就叫我陆妹妹,好不好?两人打手击掌,就这样算认了兄妹。
陆贵是个白面书生,自幼念书,既没下过田,也没务过工,整天念书,肩不能担担,手不能提篮,身体弱得很,再加上一路上频于奔命,身体就更加虚弱。背上再多了个一百来斤的大活人,哪里受得了啊!没走多远,就已经累得汗流夹背,气喘吁吁了。开始还能多背几步,到后就是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简直就是像只老乌龟驮着疯丫头在向前爬。就是这样,陆贵也不说熊话,照样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