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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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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9/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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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岁月》连载

第七十九章 炼金术士



    “我似乎看见圣殿骑士了,”长利转头悄问,“不明白的是,既然这么厉害,为什么三大骑士团里面最先被灭掉的是他们呢?”

    “不是‘最先’,而是唯一。”小珠子从他肩后冒出来说,“另外两个骑士团没给灭掉。所罗门圣殿骑士之所以被消灭,并不是亡在敌人之手。而是被他们自己所在之邦的法兰西王陷害,为了谋财串通当时的教廷,将他们赶绝。后来法兰西出了个强势之人拿破仑,又找‘医院骑士团’的麻烦,派兵硬占了马耳他岛。使医院骑士团无家可归,一度流亡俄罗斯。托钵僧帮忙让沙皇当上了他们的首领,一起对抗拿破仑……”

    “本领再厉害有什么用?”宗麟低哂道,“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打不过高衙内父子吗?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若不逼急,怎敢硬抗?自古以来,民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儒以文犯禁,侠以武乱法。官字两个口,怎么说都是他有理。权奸若想害你,怎样都能得手,任凭一身本事,不掌权就斗不过,只有认栽。我从四岁就当官,早就看透这一点。身为封疆大员,雄踞九州,拥兵自重,不怕朝廷有哪个权奸想害我。”

    长利憨笑道:“我哥常说,你四岁就当大官,不合规矩的……”

    “你们种瓜的不懂就别乱谈规矩,”宗麟啧他一声,翻眼道,“宪房那个貌似啼笑皆非的胖儿子没到九岁就当上‘关东管领’,你哥怎么不去说他?我虚岁才四岁就被室町幕府任命守护九州要地,这个任命让世人视为过于荒谬,在战国时代亦属绝无仅有,不过也正因过分的荒谬而使人看到了它明显的针对性。后来事实证明这一任命达到了其预期效果。虽然我过早的卷入了权力游戏充满冰与火以及烈血之歌的舞台,虚岁才四岁的我先败后胜,阻止了其它势力在九州扩张的步伐。我提出十九条治世纲要,依靠自为城主的良港,与葡萄牙、明帝国的商船来往密切,使我家这个禅宗豪族一度支配九州六国。从大明王朝到罗马教廷,举世皆闻我年纪轻轻便早已成为‘九州三雄’之首。然而不久之后我的处境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老娘去世了,没多久我老爸又娶了个后妻,一系列的打击使得我的性格在成长中逐渐变得粗暴冷漠。同样也成为家中变乱的根源。老爸想废黜我,就乘我到别府的温泉疗养之机,悄悄在西山召见重臣征询意见,要改立后妻之子盐市儿,数位重臣表示拒不服从,最后不欢而散。他们自知不久之后就会遭到主家的讨伐,因而做了迅速反应,逆袭我父亲的居城,斩杀了老爸的后妻与末子盐市儿,老爸本人亦被砍成重伤,史称‘二阶崩之变’,我趁混乱从别府起兵,杀入西山城内,接受了老爸的遗言,成为大友家第二十一代家督。在此次事变中,我的行为足以称得上疾风迅雷,然而这样的速度使人怀疑事先是预谋好的,并对我老爸重伤而死的日期一直存在争议,由此也让人对他所留遗言的是否真实产生疑问。尤其是你们家的人最爱嚼舌,没事就喝着茶吃个瓜在背后议论我。你哥哥就会乱说人,有乐还那么年小的时候,你哥就给一整个郡让他拿去,合不合规矩?而且他就会玩,接手整个郡之后,哪有管过一天事?”

    “为什么要扯上我?”有乐从旁边拽布擦脸,懊恼道,“刚才你们明明在说法兰西,还嫌弃那边出产的车轮是破的,要托骑士们拿去俄罗斯修理,然后又在医院里找到了无家可归的沙皇……”

    长利和宗麟听得相对无语,一齐转面愣望。小珠子蹦到信雄肩头说道:“话说法兰西还真就是不怕一直招人嫌。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的堂弟兼丈夫费尔南多忙着张罗‘神圣同盟’对付法兰西,好一阵子没顾上全力去打奥斯曼帝国。攻灭拜占廷不久,突厥人趁胜大肆扩张,奴役了希腊人之后,进击巴尔干,被东欧军团阻击。贝尔格莱德战火刚熄,条顿骑士再次登场,却耐人寻味地分出一批人加入突厥阵营,帮助奥斯曼帝国苏丹穆罕默德二世摆平‘守旧派’发动的兵变,搞定西化革新的反对者‘耶尼切里禁卫军’和‘蒂玛骑兵军团’。那年的贝尔格莱德围城之外,铁骑来回冲阵掠杀如风卷残云,砍头仿佛滚瓜切菜……”

    “贝尔格莱德大战,在君士坦丁堡陷落的三年后爆发。”宗麟唏嘘道,“这一战既是经典的城市堡垒围攻战,又是出色的内河水师较量。穆罕默德二世挟攻灭东罗马帝国之兵威,围攻匈牙利军队防守的要塞贝尔格莱德。君士坦丁堡陷落后,巴尔干各地的抵抗成为奥斯曼的主要麻烦。此时的匈牙利国王拉斯洛五世,只是众多诸侯眼里的软弱者。但这个王国却有着它历史上最为著名的强大将领匈雅提。作为突厥人的老对手,匈雅提几乎参与了多年以来对奥斯曼帝国的所有战役。由于巴尔干联军的内部经常出现叛徒与混乱,匈雅提在瓦尔纳战役和第二次科索沃战役中,功败垂成。但突厥人都明白,匈雅提是他们最难对付的对手。这个老兵对于指挥巴尔干各地的骑兵作战,颇有心得。难能可贵的是,他还是军事改革与步兵革新的坚定支持者。与他的对阵,更坚定了穆罕默德二世改化革新的决心。”

    “公元一四五五年底,匈雅提跟他所有敌人公开和解之后,开始准备作战。他尽其所能的储备和装备贝尔格莱德,并在城堡中留下一支由他的妹夫米哈利和长子拉斯洛指挥的强大卫戍部队。匈雅提进而离开城堡,着手组建解围部队和一支大约二百只轻型战船的舰队。由于没有其他贵族愿意支援他,害怕他权力日益增长,更甚于奥斯曼苏丹的威胁,匈雅提只能独撑危局。”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号称三十万之众的奥斯曼军队从巴尔干与小亚细亚各地集结,在匈雅提征集的援军赶到之前,以巨大的兵力优势与浩大的声威,压向了匈牙利人控制的南部重镇——贝尔格莱德。”

    长利憨问:“你怎么知道这些呀?”

    “经典战史,我们家经常开课请师傅来讲解的。你没来听课吗?”信孝闻了闻茄子,接着说道,“前次秀吉大人也讲过一堂课,由他来解说川中岛之战,精细到每时每刻两军兵势变化的情形。而贝尔格莱德大战是请欧洲教师来家里讲解的,我爸爸也来听课,特别留意教士讲述到匈雅提当时最大的敌人是匈牙利国内糟糕的动员体制。不但由于国王的威权非常弱小,有许多连成熟的采邑制度都没有建立的地方,充斥着大量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正是这种状态,让巴尔干联军在面对突厥时,容易出现混乱,也更容易被收买。好在匈雅提已经根据当时西欧的军事改革趋势,以国王的威权招募雇佣军。这些雇佣军最初是来自胡斯战争中的波西米亚流亡者。他们不仅将当时流行的胡斯战车带到匈牙利,也带来了大量火器和匈牙利国内第一支强悍的步兵。此后,更多来自德意志区域的西里西亚人也加入进来,让匈雅提的雇佣军愈发犀利。重视火器的他,甚至于给每四名步兵就配发一杆火鎗。这在当时的世界上,是非常罕见的。对面号称精锐的奥斯曼近卫军,每一百人里也不过十名士兵用上了火鎗。即便如此,拥有二百门大小火炮的匈雅提,也只拼凑出四千人的战队。很多名义上从属匈牙利国王的贵族都不愿意出兵来救,无非害怕他权力日益增长,更甚于奥斯曼苏丹的威胁。就在这时,一股来自罗马教廷的神秘力量突然加入进来。教皇的特使、来自意大利的神父卡皮斯特拉诺抵达了匈雅提的身边。在他富有十字军精神的感召下,大量匈牙利和巴尔干山区的农民和市民纷纷站出来,组成了一支四五万人的平民大军。”

    “就是你们前次撞见的那个毛发卷卷的捧碗家伙,”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后来他被教廷封为圣人。在这位世称‘约翰神父’的教士鼓舞人心的感召下,各地加入匈雅提的民军抵达了战场。临时凑齐的大小船只,向奥斯曼人的内河舰队,发起攻击。为了迅速击溃严阵以待的对手,匈牙利人特意进行了分兵。双方总计四百艘大小船只,在多瑙河上狭路相逢。欧洲历史罕见的大规模内河水战,就此爆发。双方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火力互射,便开始了甲板上的肉搏。由于匈雅提的士兵往往装备更好的盔甲,并有更多火器掩护,土耳其人在近战中颇为吃亏。此时的奥斯曼帝国还没有建立自己的专业海军,所有船只与水手都是征召的希腊人和其他阿喇伯信徒。这样的乌合之众,在三年前的君士坦丁堡就被几艘热那亚商船整得死去活来。三年后在贝尔格莱德,他们鲜血染红了原本蓝色的多瑙河。匈雅提的军队在首战当天冲破了土耳其海军的阻拦,击沉了三艘大型土耳其军舰,收获四艘大型战船和数十艘小型战船。随着苏丹海军的溃败,贝尔格莱德围攻战才刚刚开始。习惯取得攻城胜利的穆罕默德二世,下令在日落发起总攻。大量仅仅装备盾牌和刀斧的宗教炮灰,在城墙的数个方向上开始猛扑。危急时刻,早有准备的匈雅提下令使出最后一招。已经冲入城中的土耳其人被突如其来的一道火墙所震惊,很快发生混乱,而守军则从堡垒和城墙附近杀回来。攻入城内的奥斯曼军队一下子陷于危险的包围状态,已经进入内城作战的土耳其士兵因此尽数消灭;在城外进攻的部队也受到重创。在损失大半后,幸存者匆忙逃离了城市。穆罕默德很难接受自己的战败,但第二天早晨的事情,将会让他更为惊讶。天亮后一些在河对岸的民兵开始行动。在无人指挥的情况下,他们自发渡河,攻击了疏于防范的突厥军团。更多驻守贝尔格莱德城市的民兵,也在目睹此景后,纷纷越墙来袭。一场偶然风波,就此转变为双方的全面冲突。大量的土耳其人开始溃逃。穆罕默德二世的腿部中箭后,陷入了昏迷,不得不在左右护卫下,离开战场。已经昏迷的穆罕默德,显然无法再指挥战斗。苏丹恢复了知觉后得悉所率人马全军撤退,他的大部分将领都被杀,装备尽数丢弃的时候,这位二十四岁的苏丹差点服毒自尽。”

    “当时我阻止了他欲寻短见之举,”被窝里的光头男尖着嗓子说道,“随即我向他密报‘守旧派’要兵变的动向,并给苏丹及时引荐条顿骑士团的人到他身边暗中加强保护。此后我开始得势,非但驱逐了扎干诺斯和易卜拉欣团伙,还成为统帅,辅佐苏丹征伐塞尔维亚王国。由于形势上的重要作用,萨拉热窝也成为战场。苏丹继续对罗马尼亚和拜占庭余孽的征服行动,甚至还远征克里米亚半岛的意大利殖民地和东方的白羊突厥。但他始终避免与强大的匈牙利人兵戎相见。紧接着我们往东欧扩张,渐向俄罗斯逼近,不料在领军入侵摩尔多瓦的时候,我由于轻敌,在‘高桥之战’被罗马尼亚人打败了,从此落魄……”

    “人家在说南斯拉夫,你却扯去罗马尼亚?”有乐啧然道,“你不好好躲在热被窝里,难道还想着萨拉热窝?”

    宗麟叹道:“匈牙利人也为这场壮观激烈的贝尔格莱德战役胜利付出沉重代价,由于军营爆发鼠疫,匈雅提在三个星期后死去。”

    小珠子说道:“公元一四五六年的贝尔格莱德围攻战,以匈牙利人的胜利而告终。对于匈牙利人和匈雅提本人而言,这是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战后,他本人的威望几乎达到了顶点。以原雇佣军为班底扩编的‘黑军’,将成为当时欧洲最大的常备军队。在围城期间,教皇卡利克斯特三世下令教堂在中午鸣钟,让信徒为守城的将士们祈祷。然而在许多地方获胜的消息比鸣钟的命令来得早,中午鸣钟就变成了胜利的纪念。后来教皇并没有收回这个命令,所以一直持续到后世。”

    “不要再扯这些,更别多想那个地方到底是怎样的激战情形。”有乐扯着白布拭面,揩抹之后转头说道,“任凭他们谁输谁赢,我不想去那里看究竟。骑马与砍杀之类的游戏有什么好玩的,还不如赶快去找个清净地方洗掉这一身臊……”

    “三大骑士团真的有传说中那样厉害吗?”长利也来拽块白布擦脸,憨笑道,“先前在加拉塔那边撞见他们联手对付那个头罩简陋便桶的家伙,就连条顿骑士团里所谓的‘大师’也出场手搓火球,非但烧不死他,反而被打得丢盔弃甲、七零八落。”

    “那也要看跟谁打。”宗麟低哼道,“人再厉害,若真撞到了‘上帝’这等级别的对手,还指望能赢?不死光都好了。以神为敌,妄想跟天斗,胡扯什么‘人定胜天’,有些人岂只是不自量力,简直愚不可及!”

    “或许他们并不知那是所谓‘上帝’之本尊,才傻乎乎地去冒犯真神。”长利擦着脸憨笑道, “毕竟连我也难以相信上帝会是那个德性,你看他连裤子都快掉了……”

    “上帝就不能裤子快掉了吗?”有乐啧他一声,扯布揩着脸说道,“谁告诉你,神不能掉裤子?世人心目中光辉灿烂的那些神圣偶像,无非出于想象。并且经过渲染加工,描绘得富丽堂皇。说不定他们本来面目也跟蚯蚓一样,甚至其真身呈螺旋向上形状。”

    “就是呀,”小珠子忍不住在旁嘀咕。“我大哥外形也很奇怪。”

    有乐转面问道:“你大哥是什么模样的外形?”

    小珠子腼腆地说:“不好描述。”

    “那就调出画面给我看一下。”有乐说道,“让我来描述。”

    小珠子弄出个画面映于旁壁,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叶棒儿愣问:“怎么会有个甜甜圈?”小珠子在信雄耳后细声细气的说道:“中间那个是黑洞。”苍发蓬松家伙凑近去瞅,惑问:“什么洞?”小珠子说道:“其实不是真的洞,只是个无限凹陷的奇点。最里面有一个向内坍塌的星体,继续不停地塌陷……”

    信雄他们听得满脸懵然,有乐问道:“你大哥在哪儿?”

    小珠子指点道:“旁边这个。”

    有乐睁大眼睛凑觑道:“咦,怎么会有个‘小底笛’形状的东西在那儿飞来飞去?”

    小珠子羞涩的说道:“那是我哥。”

    “他为什么长成这样?”有乐他们纷纷讶然不已,“你哥怎么会是‘小底笛’形状?”

    小珠子不好意思的说道:“他觉得有个性呀。所以就任性地呈这种形状……”

    我伸头来问:“她哥在哪儿?”

    长利憨笑道:“黑洞旁边那个会飞的‘小底笛’就是。”信孝伸茄指给我瞧,说道:“就是这个‘且’字形态之物。”

    有乐用手挡住不给看,说道:“总之,你会觉得很面熟……大哥长成这样,不知道二哥是什么形态?”

    小珠子调出画面。

    有乐转头就走。长利凑来一瞧,憨然失笑:“螺旋向上?”

    小珠子说道:“他拢身盘合成一团的时候,也似个小圆球儿。不过没我光滑就是。”

    “这个形状很像先前我们在里面看到的那个可疑东西,”信孝不安道,“会不会是你哥跑出来搞三搞四呀?”

    “没有,他早就‘挂’了。”小珠子摇晃几下,说道,“而我大哥现下在很远的地方,到最大的黑洞那边陷入冥思苦想。”

    信孝闻着茄子惑问:“你哥是未来之物,为什么会死在古代呢?这种死法可把我搞糊涂了……”

    宗麟冷哼道:“没我保护,你们这帮小子也会死在一百多年前。别忘了,咱们是从百来年后跑来的……”有乐又去揩脸,头没回的说道:“指望你保护?你就会袖手旁观,即使勉强动手,打架也没出全力。”宗麟啧然道:“你旁边的小妞儿一拳就把那个初代赞先生打得连吐隔夜饭了,这会儿还在那边吐胆汁,给机会让我出全力了吗?都不需要我施展平生绝学‘禅花落叶慧心诀’,就已然干翻了初代赞先生。看来这家伙也属于徒有虚名,根本不像传说中那样耐打……”

    小珠子说道:“那倒也不见得,其实他很能打的。后来为保护拜占廷公主抵达莫斯科,一路上格杀了许多金帐汗高手。”宗麟冷哂道:“他还在那边吐饭,你悠着点吹!”

    “再能打也要看对手是谁,”小珠子说道,“她手臂上吸附的那股超越六维能量连你们心目中所谓‘上帝’都被它镇住。凡人怎么能抗衡?别说超越六维之物的能力高强到什么地步,即使五维魔物也能轻易对我们造成无所不摧的‘降维打击’,毕竟我们属于低端的‘四维’,比咱们更低的维度就没有生物能够存活了。”

    长利憨问于旁:“什么是‘四维’呀?”小珠子比划道:“就是长度、宽度、高度这三个空间尺度,加上时间跨度。比我们更低的只有平面和一点。可见我们真的处于很低的维度……至于我二哥为什么会死在古时候?其实也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大概因为他出奇不意地撞击了跨越六维时空之物,在一刹那间,他同时死在过去、现在、和未来。”

    信雄他们听得一脸懵懂。长利扯着白布拭面,正在那儿用力拽,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转身看见,忙来拉开他,小声说道:“干什么呢?”长利拽着白布,憨然道:“没干什么呀。”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在高处转头问道:“谁在下边拉我裙子?”

    长利兀自仰面愣望,有乐在旁说道:“还不赶快放开?你只顾扯了块白布看也不看清楚就拿来擦脸,弄脏了她的裙子,当心下一个挨烤的将会是你!”长利连忙放开白布,缩手回来,犹在那儿仰着头愣觑道:“这是女王的裙裾吗?”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啧然道:“你以为是啥?哪来这样洁白的布给你擦脸,你没瞧见裙底下素足如玉吗,她正坐在楼梯上面,鞋也没穿……”信孝闻着茄子凑觑道:“岂止没穿鞋,裙子里面好像什么都没穿。”长利连忙掩眼道:“哎呀,怎不早说?不小心看见这些,我眼睛要长出小疙瘩了……”有乐在旁说道:“大惊小怪!所谓皇帝的新装,通常都是没穿什么的。”信孝闻着茄子称然:“她起码有穿一条裙子,瞅着虽是单薄,多多少少已经称得上是圣女了。”

    “圣女是用来被烤的,”长利从指缝里往上瞅,憨问,“爱烤人的不一定是吧?”

    “要看烤谁,”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蹙眉说道,“陛下不会随便捉个人来烤。宗教裁判庭的火刑柱下冤魂虽说也不少,可她并非滥杀之人。”

    “然而上有好者,下有甚焉。”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孔子曾说‘苛政猛于虎’,人们为避苛政,宁肯躲在深山与虎为伴。岂止当时,从来如此。黑死病猖獗的时候,上边的权贵随口说一句‘要防住’,本意虽好,然而其底下的人为保官位,纷以苛政大肆扰民。欧洲那时死在各处官僚酷吏花样百出诸多严苛手段下的百姓其实远甚于瘟疫。愚蠢的官僚们搞砸了一切,眼见民生凋蔽,怨声载道,最后居然迁怒于巫术,指责巫师带来了瘟疫,甚至发起‘猎巫运动’转移视线。我听说你们那个时代爱烤人,欧洲各地滥施火刑成风,尤其底下那些人,手上有了点权力,就敢对别人生杀予夺。民间猎巫、追杀异端的这股风气愈演愈烈,就连教廷后来也看不过眼,遣使四出,加以劝阻……”

    “来自东方的突厥人得以横行欧洲,接连攻城掠地,连灭多国,不是没有更深层原因的。”宗麟望向火刑柱那边,在映天红霞之下感叹道,“我们来到这里看海上落日,而此时其实正是欧洲的中世纪落幕之际。东方铁骑,势如滚滚洪流,不意摧垮了西方的黑暗世纪,也因愚民统治不得人心,异族侵攻更加势不可挡。突厥军团里就有很多欧亚各族不同教派的人,也跟着奥斯曼苏丹一起冲击那个僵朽不堪的黑暗世纪,当拜占廷四处逃亡的遗民将他们收藏的著作,亦即人类理性之光带往各处,从而引发文艺复兴,一个新时代来临了。”

    “当心那些书,”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在舷边叫嚷道,“大大小小的箱子里全是书籍,你们以为拜占廷公主的嫁妆里面最宝贵的是啥?就是这些书,它们才是我们俄罗斯急需的宝贝!要靠它们,才能重塑我们民族,统一俄罗斯,崛起于世界列邦之林。你们须小心点儿,不要在那边船上乱搬箱子扔来扔去,尤其要注意不可烧到它们,我常告诫‘小心烟火’不是说着玩的!你们太毛躁了,还好公主给那艘运载嫁妆的大船取名叫‘莫斯科号’,我觉得这个口彩非常吉利……阿梨,你也点头称是?可见你不是个一般的鸭子,本身具备很好的眼光,见识过人。”

    “然而后来书似乎没什么用了,”小珠子在信雄耳畔嘀咕道,“人们越来越不爱读书,写书的人也挣不到钱糊口。我在那个时候没事忙,就会写写小说,全是白搭,一分钱也拿不到。还不如表妹会挣钱。”

    长利憨问:“她是干什么的?”小珠子回答:“当窑姐儿。”

    “咦,让我看看她长什么样子?”有乐忙和信孝凑过来悄问,“她为什么干这行?”

    “喜欢干就干,”小珠子亮出一个美女头像,郁闷道,“干什么都比写东西好。我就快放弃的时候,还好世界先完了。于是我松了一口气说:哎呀,终于不用写下去了……”

    “后来呢?”我好奇地问了一声,小珠子就从肩后晃转而出,细声慢调的说道,“末世来临之际,各地陆续陷落于灾劫,我就拉表妹一起逃难,她顺便去一个‘极恶非道’的地方毛遂自荐,报名当‘优伶’,还忽悠我一起从业。眼看不免要沦落风尘,我扮成人样郁郁寡欢地在地堡城市里坐台拉客之时,不意遇到信雄他后代,刚从痴呆儿童福利院跑出来,以及伊莎贝拉她后裔,飞越疯人院之后,她跑来找信雄后代他堂哥,亦即有乐和你的后人,经历各种世代近亲之间反复联姻,他也不是很聪明,但至少不会像信雄的后代那样直接住进痴呆儿童福利院。伊莎贝拉她后裔找到我们告诉一个秘密,说她在疯人院揭开了我哥留下的谜之线索,亦即疯人院里传闻的所谓‘炼金术士’的下落,硬拉着我们一起去寻找……”

    长利憨笑道:“哇啊,没想到你还有个这么好看的表妹。”小珠子嘀咕道:“样子再好看也只是外壳儿而已,其实她脑袋里也藏有个小珠子。快混不下去的时候,我本来也想去巴黎当‘交际花’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交际花?”宗麟一听,连忙又转脖往舱室那边探头探脑,正觅黑衣阿婆身影,蹲守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提醒道,“当心地上有可疑东西乱窜!”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在高处蹦跳道:“哪呢哪呢?”长利忽有所见,伸手要拽她。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连忙加以劝阻:“伊莎贝拉女王陛下即将登基,小小年纪就已被称为才华横溢、精力充沛的统治者,根据各地兄弟会策算师以及郇山隐修会与锡耶纳工程师学院联合设立的人类命运规划局之预计,她很有可能影响人类历史进程,你不要随便碰她。由于她极为圣洁,就连触摸裙脚也不行!”

    长利和信雄他们正听得发楞,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蹦过来踩有乐身上,攀着高处乱望道:“在哪在哪?”长利脑袋上被素足踏过,额头留下脚丫印痕,他懵了一下,抬面说道:“刚才看见那边好像有可疑的影子缩入暗处,先前我似已瞧见过一次,当时它从你脚后晃曳而过,没等看清就钻进了床底下。我想拉你避开,却被那个鸡窝头从旁作梗……”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踩在有乐肩头问道:“它是什么样子的?”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摸了摸脑袋,回答:“鸡窝头吗?就是鸡窝的形状。因为这个发型,总让人以为我是日耳曼人,其实我本来属于苏格兰工程师。专长是会挖坑、开山、找矿、炸东西,包括炸鱼、摸鱼以及烤鱼……”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伸脚踢他脑袋,嗔道:“谁问你?我想知道的是,床底下那个怪物究竟什么模样?”

    “怪物吗?当然长得很怪。”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抱鹅或者鸭子说道,“事实上,它就像一坨大便。然而会动,起初我和兄弟会的家伙在门边看见那坨螺旋向上之物,呈大便形态……”

    “大便吗?”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表现出兴趣,眨着妙眼忙问,“还是会动的么?你有没看错,它在哪里?”

    “绝对没有看错,”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表情严肃地说道,“我看到了大便形态之物在舱内乱跑,不信你问他们。”

    蹲守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挥着斧子,点头称是:“大便形状之物,我也看见了。拔出长老会祝福过的郇山利斧正要砍它,却溜得飞快,窜进了暗处……”毛发耷拉之人拈起一团皱巴巴东西,从床下爬出,蹙眉说道:“大便形态的螺旋向上之物,看来悄悄蜕变了。你们看,这是它褪留之皮,已然好大一张!”

    有乐他们相觑不安之际,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掏袋子找出一串蒜头,以及其它杂七杂八之物,其中包括羊角、蛇干、枯瘪耗子之类能辨认出来的东西。他郑重其事地将蒜头和其它东西摆在一起,张罗着说道:“不要担心,我用这些法器堵它在内。”有乐拿起蒜头端详道:“没想到蒜头也是法器。”

    “不要小看人们常吃的大蒜,”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拿出菜刀拍蒜,拍弯了给有乐看,煞有介事的说道,“你看它有多厉害,这么硬的刀都拍弯了。还拍它不动,可见这些郇山长老会祝福过的东西其中包括常见食材以及调料,已然成为不一般的法器,足以用来降妖除魔,替天行道……你挪开些,脚踩到那一小瓶圣水,其实是锡耶纳工程师提炼给我的化尸水混合在内,当心洒出来化掉你整个人。”

    “想不到蒜头也有这么厉害!” 有乐他们啧啧称奇不已,信孝伸茄子问道,“可不可以祝福一下我这个茄子,倘若打怪需要时,也用上它。”

    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对着茄子念念有辞,比划神秘手势,以食指往上面画符写咒,随即说道:“诚持圣物,恶霊消散!”信孝转身高兴地说:“我也有法器了!”随即又从股后拔出一个瓜,伸去毛发稀拉家伙鼻下。后者缩避不迭,皱着脸问:“什么味儿?” 突然发现蒜头没了,转面寻觑,但见信雄 拿着蒜头在旁边嚼吃得津津有味,有乐啧然道:“信雄,我知道你向来爱吃这个。可你也不能在即将打怪除妖的节骨眼上,竟然吃掉人家的法器。”

    门边的毛发稀拉家伙变色道:“做法就像做菜,不能缺少了关键的调料。没有蒜头就糟了!尤其这些蒜头不仅产自意大利一个邻近罗马的特殊地方,气味非常呛,料想连妖怪也受不了。最重要是它们经由郇山长老会祝福过,并且用教廷地下室的圣水清洗了十遍,很不一样的……”

    “这么重要的道具怎能急着一口吃掉?”有乐忙从信雄嘴里抢下一小块嚼剩的蒜头,抠出来还给毛发稀拉家伙,问道,“幸好还剩一点点,你看行不行?”

    “我看咱们要完!”脸形奇特的小个儿家伙停止打转,靠在舷边喘息之际,仰望雾气葱蒙的天空,说道,“从中土传去异域的‘魁星踢斗’这门玄秘法阵太厉害了,竟然遮蔽了天象,使我看不到星相所显示的生门指向何处。”

    里面飞出诸般杂物,纷纷打他头上。有乐边扔东西边骂:“去你的‘魁星踢斗’,当下我们在漂流海面的船上,除了跳船,哪有生路可走,是不是又要忽悠我们跳海?”毛发稀拉家伙在门边啧出一声,懊恼道:“你们纷纷把我摆陈出来的法器拿起来扔他,却让我用什么道具封镇住里面的妖怪?”

    “幸好还剩一只干枯发硬的死老鼠,”长利拈过来给他,憨笑道。“没来得及扔出手……”

     “这只硬鼠你留着自己慢慢玩吧。”毛发稀拉家伙接过死老鼠看了看,扔回长利怀里,沮丧道,“没想到我的郇山法器封妖阵就这样玩完了。”

    “跟人类史上知名的傻瓜家族一起组队,想不完蛋都难。”宗麟叹气道,“你们知不知道‘傻瓜’这个词语就是因他们而来?他们祖上种瓜为业,曹操举兵发家之时,他们也全村跟着起事。却在‘官渡之战’跑去烧袁绍粮车的时候迷了途,结果跟袁绍打输的残兵不知怎么做了一路,后来袁绍死掉,这些傻头傻脑的家伙糊里糊涂地尾随袁绍儿子袁尚、袁熙兄弟逃去辽东,落入公孙康之手。辽东太守公孙康擒斩袁尚、袁熙兄弟,将其首级献予曹操,被拜为左将军,封襄平侯。这些傻头傻脑的家伙又跟随公孙康大破高句丽,陷其国都之后,他们跟去朝鲜半岛种起了瓜。击破东夷,称雄辽东的公孙康设置带方郡。在东汉末年,韩濊强盛,郡县不能约束,百姓大多流入朝鲜半岛。讨伐韩濊之后,公孙康将屯有县以南包括扶桑的荒地划分为带方郡,府衙设于朝鲜,派公孙模、张敞等人收集各地流民,前往开发扶桑列岛,其中就有一些种瓜的家伙。起初他们没有全族迁去,还打算回来,不料官至大司马、爵封乐浪公的公孙渊叛乱自称燕王,魏明帝派司马懿将其擒斩。种瓜的家伙们纷纷逃去了扶桑,再不敢回。此后他们一直在那边开荒种东西,并且以‘木瓜’为家纹。结果连累了木瓜的名声,也跟他们家一样被称为‘傻瓜’,而这个词汇原本就是用来形容他们这一家族。唉,其实木瓜营养价值很好,妇女常吃有益,并且也有美容作用。可你猜怎么着?他们家只拿来喂猪……”

    “将来信雄的后代直接就住进痴呆儿童福利院了。”小珠子细声细气的说道,“但他不认为自己傻。他说在里面可以不用操心生计,尽可舒舒服服地‘衣来张口,饭来伸手’,此乃他的原话。至于为什么要逃出来流浪,他说那是因为邻近有间‘孤残儿童福利院’要将他居住的‘痴呆儿童福利院’兼并合一,并取消了‘痴呆儿童’这个名称。他不愿意被人看作‘残废儿’,觉得有遭歧视之虞,就拉了‘孤残儿童福利院’的一个聋哑小女孩儿开溜。那个女孩儿长大后成为率领骑士团的姑娘,跟我弟弟‘救世主’很要好。而信雄那个名叫‘雄主’的后代,居然当上了残余人类的领袖,傻乎乎地走上了带领他们去宇宙四处找地方开荒种瓜之路……”

    “于是整个宇宙将要充满傻瓜,”宗麟闻言不禁兴嗟,“按你这一说,难怪人类后来也就那样了。就像吹鼓手掉井里,响着响着下去啦!”

    “什么动静?”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突然东张西望,众人纷纷竖起耳朵,长利侧着的头越来越低,直至趴在船板上,不安的聆听道,“好像是从下面传来的异响。你们有没听到……”

    “听到什么?”有乐抬手掩耳,皱起脸说,“杀猪般的叫声吗?”

    随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哭号嚎叫,火刑架那边人头涌动,信孝伸着脖张望道:“那些杂兵不知抬了谁出来,还没架上去烤就叫苦连天……”

    “想是终于捉住了先前那只乱跑的猪。” 长利憨笑道,“没想到第一个要烤的是它。起初以为有乐会在那个位置,我们还打算临时上演一出‘劫法场’……”

    “我指望你们‘劫法场’?”有乐皱着脸转觑道,“九条命都不够用。尤其是宗滴这厮,他就会作壁上观,还不如旁边那小妞儿有用!人家一拳下去,到现在为止,那个家伙还在吐饭不停。接着我看他连肾都要吐出来了……”

    我望向吐饭的大汉,正感歉然,信孝忽从舷栏上缒着绳索蹦过来说:“我攀上高处看见有些人拉一个哭叫不休的村姑出来,眼看要架上去烤。那可怜的姑娘瞅着好无辜的样子……”

    “未必无辜,”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蹙眉说道,“你们不懂就别乱讲话。”

    “指望你们?”有乐犹在那儿埋怨,随即突有所见,“我化险为夷,凭的是自身魅力和长得有够英俊,以及随遇而安、能屈能伸的精神……咦,这是闹的哪一出?他们急着要烤的那个是谁来着,怎竟不是里面那三只小妖?”

    “先前我早就告诉你们还有一个,”毛发耷拉之人捧着碗洒水在门边,配合蹲守在那儿的托钵家伙做着布置,浇完了一碗水,转面说道,“这个更猛!里面那三个小厮模样的妖精跟她比起来乖多了,只会在舱内找大便围着吃得正欢,并不急于撒野。当然这些爱食屎的家伙胆敢撒野就死!我们这番布置,也不只是为了对付它们。里里外外洒了这么多圣水,无非为了逼出暗处蛰伏那个‘拟形怪’。”

    长利憨问于旁:“什么是‘拟形怪’呀?”

    “你们忘了加拉塔那一夜吗?”毛发耷拉之人取壶自倒入碗,饮了一口,喷水洒向长利脚下,抬面说道,“老早就跟它们打过交道了。”

    长利移足避开喷洒过来的清水,拉我退到舷栏之旁,我见那个秃额垂辫大汉仍跪踣不起,俯首呕着血水,究是心感恻然,不禁伸手抚向其背梁,那大汉躯似一震,抬面怔望。有乐啧出一声:“你乱摸他干什么?”我充耳不闻,取出一盒药,倒些在手心,拿到那大汉嘴边,说道:“这些应该是治疗内伤的药,你试试看有没有作用?”那大汉愣了一下,低哼道:“这气味似是‘九转雄蛇丸’,哪儿来的?”

    我本想说:“来自敬灭。或者谁那儿捡来的?”话到嘴边,却又摇头,改口说道:“既是识此好物,这盒药送给你了。”秃额垂辫大汉微一迟疑,听到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抱鹅或鸭子在旁说道:“拿去吃吧,不然要吐死了,谁来保护我们公主安然抵达莫斯科?”秃额垂辫大汉拜谢道:“蒙赠此般中原江湖好物,只怕此生无以为报!”我见他虽是收下药盒,却在恭敬之间,眼犹不甘的往长利肩后望了一下,随即移转目光。

    一张笼面罩颊套有铁口环的惨白之脸突然撞过来,吓我一跳。只见那秃额垂辫大汉似也一惊,怔望凑近对觑的那张白脸,浑忘动弹。毛发耷拉之人喷水洒去,吆喝道:“妖孽,你还想吓人么?日前因为你,害我被村民乱揍一顿,伤成这样,寒了天下多少见义勇为之人的心,就因为有你这种烂货,凉掉了多少热血?回来我越想越恨,觉得这事情不简单,是谁总想使我们变得更堕落?无非魔鬼。你就是魔鬼!至少也是跟魔鬼一路的货色,不是女巫就是妖精,那个火刑柱就是给你准备的,总之要烤到你现出原形!”

    有乐不安道:“你为什么捉个村姑乱烤呢,很闲是不是?里面还有好几只妖怪未清除呢……”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蹙眉说道:“有些事情很难说清楚,徒费口舌无益,只管看下去就明白了,你们不要插手,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水落石出什么?”有乐不以为然道,“烤死了之后,万一不是呢?一个活生生村姑的性命,就这样没有了。”

    “我的性命也差一点没有了,”毛发耷拉之人发指道,“就因为这个村姑,害我被人打了一顿,还敢说自己无辜?”

    信孝摇头说道:“比倒行逆施更糟糕的是,越来越多人习惯了倒行逆施。不跟着倒行逆施,人们就不舒服。只有生活在倒行逆施之中,他才舒坦。”一个头罩花巾的家伙伸着小筒子转觑道:“别说那么多废话,先张开嘴给我戳一下,须验你们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口水是否有异。”长利吐了吐舌头,憨问于旁:“要怎么试出有没有异样?”

    “很简单,”头罩花巾的家伙伸出小筒子,撸他的舌头,不耐烦地说道,“这根小管儿先前捅进去过那假村姑股后,随即从大肠里拔出来,你看整根管子都变黑了。倘若你们当中有谁属于妖魔鬼怪的同伙,用这根戳过假村姑的小筒子一试便知有无异样。我看一定有异,因为从你们的言行看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光从异端一样的心肠,就尽可诛之!”

    “你是哪里的人呀,会说这种话?”长利吓一跳,缩舌不迭的说道,“这根管子先前戳过她哪个地方,却又拿来撸进我嘴内?这么不干净,没事都要被你戳出病来了……”

    “极端之徒无处不在,”宗麟皱眉说道,“我看比所谓‘异端’更有害的便是这类家伙。他们到哪儿,不论跟谁混,就会壮大那边的敌人。经历过几次内乱,突厥那位苏丹总算闹明白了,他最需要驱除的是哪些人。没想到这些渣滓又跑来跟‘神圣同盟’做了一伙,也就难怪‘神圣同盟’无论怎样折腾,最终亦不成气候。毕竟,那些极端者最擅长的,就是把朋友赶到对面或反面去。”

    信孝伸鼻嗅了一下那根小筒子,随即抬起手捏之茄挡鼻,转面说道:“小筒子上面沾有肠头里鼓捣出来带着血的糞便,当然晾干之后就会色泽发黑。我拿茄子戳你也会一样,不信试下看你呈显的颜色也会差不多。”头罩花巾的家伙打开他伸来的茄子,又亮出一个圆槌头的可疑物事,仿佛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铁花,撸过来说:“你再说就拿这根‘爆梨’戳到你呼天抢地!”

    信雄凑眼来觑,好奇地问:“这根是什么玩具呀?”头罩花巾的家伙啧然道:“这不是玩具。它就是酷刑史上著名的‘爆梨’。瞧!”说着,他手中圆槌头之物在信雄眼前仿佛花瓣怒放一样绽张开来。信雄吃了一惊,头罩花巾的家伙又按动机括,乍绽之物收拢而回,复又聚合成团,状似圆槌。

    没等信雄缓过神来,头罩花巾的家伙又按动机括,他手中圆槌头之物倏地又斗然箕张。信雄吓得一愣,连忙缩避到我后面,头罩花巾的家伙伸着一张一缩之物逼近,狞笑道:“是不是想尝尝此物何样滋味?”

    我护着信雄,被那根一张一合的狰狞之物逼到舷栏边,正感窘迫,秃额垂辫大汉突然从旁抬首,探手夺过圆槌样之物,往头罩花巾的家伙脑袋上敲击一记,随手递给信雄,低哼道:“拿去玩。”信雄刚接去一看就惊叫:“噫……上面沾有大便!”发着嫩呼,忙不迭地扔掉。

    望见那根东西被丢去海里,头罩花巾的家伙满额鲜血地转面怒视,朝背后打着手势说道:“不知好歹的东西,竟敢扔掉我的伏魔宝贝……”信孝嗅着茄子说道:“你这算什么宝贝呀?我们那边闺房里用来折腾人的‘瀛洲春闺文房四宝’比这东西有意思多了,哪天找机会请你品尝一下不同地方的文化风俗。”

    话未及毕,多个服色各异之人围上来便揪,头罩花巾的家伙指着我们说:“请这几位先去刑房里面坐一会儿,免得打扰了烧烤女巫……”信孝嗅着茄子问道:“这里也设有‘刑房’吗,在哪儿?”服色各异之人指点道:“不远,跟我们走几步就到了。”信孝张望道:“黑衣阿婆那边吗?先前我才去过……”服色各异之人拉扯道:“没事,再去一下。这会儿管保待遇不一样……”信孝挣扎道:“可是我尚未康复如常,有些地方还在流血,不一定能经受得起再次折腾……”

    “是要去黑衣阿婆那里吗?”宗麟忙问,“要不我先来?”

    长利不安道:“不要去,看样子要被虐……”宗麟昂然而行,说道:“受刑吗?我准备好了,并且已经等待这一刻很久,我要大义凛然地走进去,不介意挺胸被虐……你们在后面慢慢排队,不要跟我抢位争先噢!”我挺了挺胸,随即摇头而退,心道:“谁想进去啊?”

    头罩花巾的家伙推我肩膀,狞笑道:“那就跟我去另一处,我要亲自伺候你!”偏偏这时我突然又手痛,强忍之际,无力作声。头罩花巾的家伙见信雄跟来,便驱打他,扬鞭呵斥:“走开!我先对付你姐,然后再收拾你……”

    长利见信雄挨打,不由恼道:“敢欺侮我侄儿?你再打他一下试试?”头罩花巾的家伙抽信雄耳光,冷笑道:“何止一下?我再多抽他几下又怎么样?”长利忿然道:“有种你再多打他几下给我瞧!”头罩花巾的家伙听了又揍信雄,并且拧脸说道:“我就多打他几下又怎么样?看够了没有,不够我就再拧他脸给你好好瞅……”长利悲愤道:“有胆子你再多打他几巴掌给我看看?”信雄含泪转面哽咽道:“不要再叫他打我了。”

    “怎么可以就这样算了?”长利懑然道,“再让他多打你几下试试看!”

    头罩花巾的家伙啧出一声,甩着巴掌说道:“还有完没完?”信雄见不是头,连忙跑去我背后躲藏,长利愤愤不平的说道:“你有种再多打几下,不然就跟你没完!”头罩花巾的家伙追过来又揍信雄,恼道:“那就再多揍几下,省得没完没了!”长利忿声说道:“你敢打死他试试?”信雄抽泣道:“可不可以不要再叫他打我了?”

    长利怒叫道:“别欺我向来是老实巴交之人,你有本事敢再打他试试?”有乐忙拉住他,从旁劝说道:“算了,你少说两句……”长利悲愤不已的嚷道:“那样欺负人,这还了得?有本事叫他再打我侄儿几拳试试……”

    “我去你的,”头罩花巾的家伙忍不住舍下我和信雄,转身冲向长利,怒殴道,“只会一个劲儿在那儿大呼小叫,不如直接打你!”

    长利抽出肩后大剑,抡起扫打,拍翻那头罩花巾的家伙,随即抬脚踩脸,嘭然踏落,裂陷船板。宗麟从舱内伸头出来问:“什么声音?”

    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在门边说道:“没事没事,陛下有个附庸绊摔而已,脑袋陷入甲板。你的小伙伴们正要扶他起来……”有乐刚要去拉那头罩花巾的家伙,忽啪一声倒地滑开,随即信孝也撞过来,跌去舷桩一隅。

    我强忍手痛抬眸愕觑,只见一影飞晃,面前多了个长衫瘦子,摆头撩辫,猝然扫翻长利,旋身又一摆头,甩出长辫缠绕那口大剑之柄,倏地拽上半空,没等落入其手,我抢先拿到,不顾手痛难当,绰剑移躯疾避飕击扫颊之辫,耳听得秃额大汉从旁叫唤一声:“小辫张,当心!”

    “辫子的年代还没到呢,”小珠子在我耳后悄言道,“那个通古斯人是初代小辫张,辫梢藏刃,当心被刮到脸要破相。”

    “你终于冒出来了,”我蹙眉说道,“先前怎么不在这儿保护我们?”

    “出拳!”辫影荡击骤近之际,小珠子催促道,“你手臂上又有拳形印痕了。”

    我握起拳头,只听高处有人冷哼道:“小辫张,当心那个女人拳锋凌厉!”我闻声抬眸瞥去,船楼之上身影错落,悄现数个垂手盘辫的长衫之人,各显额头凸鼓,太阳穴隆突的样子。其间有个雪氅银裘的女子矜然傲视,头戴绒帽,居高临下地露面。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连忙率先行礼,恭拜道:“公主!”

    “拜占廷公主,”触及那女子眼锋如刀,我心头一凛,有乐忙拉着信孝爬起来好奇地凑上前看,众皆纷纷张望道,“终于现身了!”

    长利憨问于旁:“怎么她先前没亮过相给你们看吗?”我把剑递还他,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瞥了一眼,低声说道:“这位公主夜间上船,一直在舱内未出,没对别人露过面。只有陛下看见过她的样子,当然还有她那些随从……”

    “那个女人拳头厉害,”随着楼板微响,有个苍辫低垂的长者模样之人移步凭栏,嘿然道,“一旦全力施为,我们梁赞公国应该没人是她敌手。”

    “然而那支剑,”雪氅银裘的女子跟前跪伏的一个光头老叟说道,“显然是我们东罗马帝国世代传承之物,理应归还。”

    多个垂手盘辫的长衫之人晃身掩近我旁边,形影杂错地悄伺。宗麟从舱门内伸头问道:“外面什么情况?我似乎听到衣袂带风之声猎猎而响,四下掩至,不知又唱哪一出?”

    “没事没事,”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移步到门边说道,“眼下仍属风平浪静,虽是有些暗潮汹涌,但有伊莎贝拉陛下在,料也起不了多大风浪……咦,她去哪里了?”

    “伊莎贝拉的后裔将来跟你们家的后代很要好,”小珠子在我肩后转悠道,“飞越疯人院之后,她就依循我哥留下的神秘线索,拉着一伙郇山隐修会的托钵僧与自称锡耶纳工程师的小贩以及精神分裂的骑士当跟班,寻来一起厮混。最终嫁进你们家族里,跟信雄的痴呆后代亦即‘雄主’那个堂哥生了一堆爱玩大便的子孙。他堂哥就是你和有乐的后人,你家那孩儿元胜之子元珍的正室娶的是柳本藩初代藩主织田尚长之女。由于有你那一派强大势力的庇荫,尚长历任官衔为从五位下武藏守、越后守、大和守。他就是信长之弟织田长益五子,亦即有乐生下的老五。然而你家元胜的骨肉跟有乐的孙女儿联姻之后出现痴傻症状。后来尚长另外数子织田长种等又娶元胜儿子元知以及元胜之弟元清、梶川忠胜家的女儿,交叉反复结亲多代,不知怎么又涌现了大量傻瓜,各种白痴层出不穷……”

    我不禁郁闷道:“怎么会这样啊?你不是说人类要灭亡了么?”

    “没灭也差不多了,跟蟑螂一样很难死干净。”小珠子嘀咕道,“后来也没什么起色,就剩一点点人,属于宝贝一样的濒危珍稀活物。除了骑士团和托钵僧继续跟我们厮混以外,残余的那些人追随信雄的痴呆后代亦即‘雄主’到处找地方开荒种瓜,被骑士们戏称为‘种田流’。条顿骑士派遣了些机甲武装去保护他们不被怪兽吃掉,这帮家伙就爱种东西,不怎么喜欢跟我们一起流浪。信雄的痴呆后代亦即‘雄主’重操祖业种瓜倒也得心应手,他们的村落总算衣食无忧。他堂哥后来像模像样地当‘神棍’了,没事就跳大神,还在宇宙星环那边弄了个‘大地宗庙’教村民们纪念从前的人类世界,以及他们祖先供奉的‘剑神社’古风,神龛里面却只摆着一根柴。不知为什么居然让我那个爱造东西的幺弟给曹操起了座巨大的巡天塑像,其形象也包含了信长的特征揉合在内,尤其眼神疯狂,半个星系都能观测到他朝天竖起中指,并且乱放传闻说复出后又被打垮的‘元始天尊’其实就隐藏在里面,常年吸引小孩儿组团去参观……”

    “你幺弟是谁呀?”我听得懵愣,问道,“很会造东西吗?”

    “他是我们家族里唯一的无神论者,让我很不爽的是,竟然自称‘造物主’。”小珠子在我耳边嘀咕道,“由于我发型难看,经常被他嘲笑。于是我就离家出走,继续扮做人样儿,学那位表妹在外面生活。后来被忽悠去当坐台小妹的时候,因为我那个难看的发型,没客光顾。我无聊地哼着小曲儿,正自郁闷,不意看见信雄那个后代傻乎乎地站在面前,好奇地望着我。当时我嘴里哼的小调儿刚好有这句:‘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整个世界一个新的篇章就这样拉开帷幕了,充满腥风血雨,死很多人,不过那是另外一个故事……”

    我问:“你那时是什么发型呀?”小珠子不太情愿地回答:“鸡窝头。”

    “谁唤我?”四旬开外鸡窝头男子转面望向信雄,见他愣立在我旁边闲吮手指,就招呼过来说,“里面那位大人刚才让我帮他看着搁在门边的手杖,我哪有空?急着要去找找看伊莎贝拉陛下在何处。为免有失,你过来帮他守着这根看起来不一般的手杖。好不好?”

    信雄点了点头,就去抱着手杖,在门旁吮手指往里面愣望。

    我见苍发蓬松家伙抱鹅或鸭子转脖,眼巴巴地望着信雄所抱之杖,便走过去,硬拿过来,悄悄递给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说道:“给!你拿去藏好。他要问起,我自有理会。”苍发蓬松家伙叼着卷烟叶子犹似发楞,眨着眼难以置信的问道:“为什么拿来给我?”

    我问:“不想要是吗?我又拿回去给后面小孩儿抱着……”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忙道:“不不,想要……”我见他眼光炽热,亮闪着惊喜不尽之色,就含笑将手杖给了他,说道:“我说话算数。既说过要给,就一定会给。”苍发蓬松家伙颤着烟卷儿说道:“我会铭记。将来告诫俄罗斯历代君主:言出必践,此是强大的统御者最重要的德行。我们那里虽然贫穷,就算不惜偷拐抢骗,也要想尽方法实现诺言。没有什么比兑现承诺更能体现人的重要品质……”

    “莫斯科大公曾有嘱咐,公主想要什么就给她,不论多难,也须办到。”有个长辫垂腰的黑须灰褂之人悄伺我背后,移步无声而近,突然沉脸在侧,低哼道,“我们梁赞方面既答应了大公,也必说话算话。不介意倚多为胜,就算打光了这些人,拼了命也要为公主拿回君士坦丁大帝之剑!”

    “你闭嘴,”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连忙抱着手杖转身说道,“我一路走来,能办成事不光靠打。比起喊打喊杀,或者只会打打杀杀,你会发现多交朋友更有用。最重要须会做人,讲诚信才靠得住!先别杵在这儿乱扯了,赶快帮我拿这根手杖去藏起来,最好直接登上公主嫁妆那艘船,拿去那边藏好,不要让人发现……尤其是这根手杖先前的主人,那家伙好像是倭王或者虾夷王之类的身份,瞅着也不好惹。”

    “宗麟虽然是九州一霸,却也不是真正的王侯身份。”小珠子在我耳后嘀咕道,“他以实力控制九州六国,首派遣欧使节并向列邦称王,欧洲人想象中的大友宗麟是个继承了传教士扎比的衣钵继续其传教之路的金发青年,还有吹捧他为战国之世追求和平国度的武将,其动荡的人生常被后世编书演戏。不过其实宗麟大致二十一岁的时候,才追随潮流开始与天主教徒交往,此前他属于禅宗,还曾以和尚自居。宗麟作为一个战国诸侯的短处也有不少。首先来说他的行事不够狠辣,在力所能及之时没能果断狠决的将敌手完全灭绝,龙造寺也是因此才余烬不灭后来死灰复燃,这些都给大友家造成了不少麻烦;另一方面,宗麟的眼光与志向始终有太多局限,没有在称霸北九州后实施更大的扩张,在战国争雄年代,不图更加进取,一味守成大多就意味着衰落灭亡,曾经的强者毛利与上杉两大家族也未能脱出这个规律。这些也是宗麟远不如信长的地方,所以他注定不能成为一统天下之人。尽管宗麟是一个十分矛盾的人物,但后世仍将他视为一代伟人,并为他树立了雕像以示纪念。其实朝廷给他的官衔并没多高,只是正四位下、左卫门督,以及所谓‘筑前守护’之类,无论他或者你家翁以及信玄、谦信、氏康他们,都跟你将来的地位不能比。你是信长那个级别的,甚至神阶品第不低于信长,只是因为你们那里后来越发重男轻女的陋习浅见,写史的人不肯正视这一点。就连你家族里的后人提及往事,也总是能避就避而不提你当年的地位和作用。然而历史上却是明摆着你就在那里,高处不胜寒……”

    “吊上去之后,海风一吹,你会觉得寒意侵凛。”毛发耷拉之人在火刑架下面说道,“然而生了火,很快就不冷了。死到临头,就会哭!害我被人打一顿,你说应不应该?”

    村姑越发号嚎大哭,撕心裂肺般叫喊,响彻海面。有乐他们纷纷捂耳,叫苦不迭:“哎呀,这杀猪般的哭号声真是让人太难受了……”毛发耷拉之人摇摇欲倒的吩咐道:“趁我耳爆之前,赶快解决她!”村姑一听,越发扯着嗓子哭叫剧烈。

    “剑还给他们,换村姑一命。”我蹙眉转觑长利,随即向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说道,“只要你家公主一句话。”

    “那可不行,”旁边有个服色花哨之人连忙摇头说道,“留她在船上,吵死人了……”

    “你闭嘴!”苍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打那服色花哨之人帽儿飞落海里,踢开其躯之后转面说道,“好,我替公主同意。马上让这些服色花哨的家伙把那吵闹的村姑送上小船,护送她去岸边,并且一路带回村里让她在家继续哭闹。倘有闪失,被我发现,回头将你们这班服色各异的家伙全架上去烤……阿梨,你也点头赞成是吗?果然有见识,不是一般的鸭子!”

    “它就是个鹅!”黑衣阿婆在围观人群里转头说道,“还烧人不烧?没热闹看,我就回去那边舱室里呆着了。”

    “咦?”信孝闻着茄子惑望道,“你们瞧黑衣阿婆在外面看热闹,那么宗麟跟谁在舱室里面处了半天还没出来?”

    “嗨呀!老弟,你拿根这么粗的狼牙棒转去我背后鬼鬼祟祟要干啥?”信雄忙去门边探头探脑,只听宗麟在昏暗的舱室里不安的说道,“你懂不懂啊?狼牙棒不是这样使用的,作为兵器的一种,它是用来敲头,不是拿来这样用……走开,离我远点!黑衣阿婆呢?不是由她来亲自伺候我吗?”

    我正要拉开信雄,忽嘭一响,有根狼牙棒甩过眼前,随即里面飞出个人,险些撞到我们。

    宗麟悲愤道:“我中招了!”有乐忙跑来问:“中奖了是吗?都说里面有妖,你还进去干什么?”话声未落,一只爪影冷不防捣破舱窗,探攫而出,抓在有乐脸上。

    我吃惊转觑,有个锐刺耳膜的声音洌然逼问:“炼金术士在哪里?”

    “郇山隐修会的根源,相传是千余年前由一位埃及圣贤奥尔姆斯率领的炼丹修法会,”蹲守在有乐先前所在那间舱室门边的毛发稀拉之人捧钵洒水,指引小童展卷依图做着布置,头没抬的说道,“曾经称为‘圣山教团’,一些先辈还把自己叫做‘真宗玫瑰教团十字尊者’,后人以为这表明郇山隐修会可能就是最早的玫瑰十字教派。圣殿山贫修会那些人说郇山隐修会‘尊崇女圣,有着完整的历史记载。’称他们尊崇后世敬为耶稣之妻的抹大拉的玛利亚,就是女性至上原则的体现,许多圣杯的研究者们将抹大拉的玛利亚崇奉为女性英雄,声称她被‘删出经典’是由于教会受到她作为耶稣之妻和原始母权崇拜所带来的对基督教信仰上的威胁。然而,无论抹大拉还是教会长老,都没有吐露过这样的言词,也不可能形成过这样的想法。抹大拉对教会的威胁,并非因为她是女性,而是出于她身为耶稣子女的母亲——这些子女是王族后嗣,并可以传承教会。但这些学院派的争议都跟我们不相干,来自意大利卡拉布里亚的一群僧侣在公元一零七零年建造修道院,这些僧侣奠立了圣山教团的基础,与他们一起投身创建的有一零九九年占领耶路撒冷的贫苦骑士团,亦即布雍的戈弗雷和他的圣殿骑士。”

    “也就是说,其实圣殿骑士跟郇山隐修会是一伙的,至少也算源出一脉。”小珠子在信雄肩后细声细气的说道,“而这一脉,常被那些自居正统的教士视为‘异端’。甚至他们最早建造在法兰西北部阿登地区金谷山泉的修道院曾被叫做‘撒旦教’,他们的首领被称为‘熊王子’。圣殿骑士团的创办人戈弗雷出自雄霸法兰西王国东北的洛林公爵家族,这个家族后来与日耳曼哈布斯堡家族合二为一。戈弗雷不仅是公爵,作为达戈贝特二世的子孙,他又是墨洛温家族的血脉——当之无愧的王者。郇山信徒那座金谷山泉修道院所在的斯特内城是墨洛温王朝的两座都城之一。而就在这城郊的乌弗利圣林中,达戈贝特二世遭到了暗杀,恰像神秘预言所说的那样‘在树下沉睡时被刀刺入眼窝’。显而易见的是,郇山隐修会要恢复的是达戈贝特二世被暗杀后,墨洛温家族的血脉所失去的占据欧洲王位的神赋特权。通过政坛契约与婚姻联盟,这一家族最终与许多贵族和王室血脉相融。传闻包括波提切利、艾撒克·牛顿、维克多·雨果、让·科克托和达·芬奇等众多人物均为郇山隐修会成员。更鲜为人知的是这个古老的欧洲秘密社团历任长老以及大师当中有不少人崇信埃及圣贤所留下的有关‘炼金术士’的古老传说以及灭世重临的预言。”

    “长青主,”那个锐刺耳膜的声音似更洌然逼近,飘忽无定的问道,“我再问一次,不说出炼金术士的下落,就捏碎你朋友的头,顷刻改写你们将来的命运。”

    有乐忙道:“为了人类命运,赶快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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