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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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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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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岁月》连载

第一百三十四章 去留无意

一门悄开,有人翻页合卷,拿起书边一盏古灯,刷亮之后,晃手拂焰,打出一影巨躯硕大。

但听众人惊声耸动,没等瞧清,眼前光亮霎灭,漆黑一团。我觉剑势犹随,不知与谁兵刃互击,交磕火花溅闪。袂风簌荡起落,擦颊展掠,劲猎过耳,伴以恒兴一声惊问:“什么人?”

“是我,”向匡在黑暗中低声应答,撩刃回盘,旋袂纵栖于旁,飒然移转刀势说道,“使剑的人在你后边,却似不止一个。”

有乐唰的展开折扇,咋着舌儿惊啧道:“又出场搅局的究竟是何方神咦咦咦圣?”

“所罗门圣殿,”蓦随荧壁复亮,恒兴背后现出一袭披罩破布的麻衣薄胄之影,拄剑于膝前,手抚古意灰郁的剑柄,俯首低眉,语含怆然道,“贫苦骑士团。”

“圣殿骑士,”众人惊愕纷望之时,白发长者捧着经籍法器在门边不禁老泪纵横,动容嗟叹道,“历尽千年沧桑,果然还没死绝……”

信孝拿出茄子忙闻,伸头投觑道:“三大骑士团最唏嘘的‘圣殿骑士团’终于不甘落寞,赶在人类‘团灭’之际,炫技出场了。”长利憨问:“刚才我听到有提‘所罗门圣殿’是什么呀?”

“此乃他们这帮人的全称,”信孝闻着茄子告知,“所罗门圣殿贫苦骑士团。一千年前,来自法兰西的十字军骑士最初住在毗邻救世主教堂的耶路撒冷王宫的一角,而此处的原址据传本是所罗门国王的神殿,‘圣殿骑士团’的名称由此而来,有时也称为‘神殿骑士团’。另一种说法是,当时的耶路撒冷国王鲍德温二世把犹太教圣殿内一部分院落划予法兰西骑士们作为驻地,因而得名。”

蚊样家伙抬着袖弩紧张地瞄来瞄去的说道:“三大骑士团中最早成立的是圣约翰骑士团,通常被称为医院骑士团,它一直延续至今,又称马耳他骑士团,此前或亦叫作罗德骑士团,因曾长期驻扎在罗德岛而得此称呼,成员多为法兰西骑士、北意大利骑士、西班牙骑士。 第二个成立的是圣殿骑士团,乃十字军东征期间最显赫、最强大的骑士团,不过结局也悲凉,成员基本为法兰西骑士。 最后一个成立的是条顿骑士团,它的成员是清一色的德意志贵族,在耶路撒冷期间由于四面环敌使条顿骑士团无法发挥实际作用,但它后来回到欧洲,在德意志势力东扩的历史上给世人留下浓重的一笔。”

“圣殿几回春秋,”高处有些红衣家伙扶杖俯视,其中一个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旁边侧立的高冠黑髯长老讶瞅道,“如今一切已灰飞烟灭。早在数百年前,法兰西王串通罗马教廷宣布你们这帮桀骜不驯的家伙为叛逆,追杀了多少个世纪,怎么还没死绝呀?”

“余烬尚存,”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微哼道,“那是有人暗中庇护。一直以来,我便知道所谓‘双王’一脉那班子孙后裔历来跟他们厮混。”

长利悄问:“什么是‘双王’啊?”信孝闻茄回答:“就是‘白衣女王’和她堂弟兼老公。神圣罗马帝国‘日不落大帝’查理五世的外公外婆,其曾委托低地宗师艾德里安帮助抚养童年残疾的查理五世,自幼带去低地沼泽教导成器。这位被世俗视为‘野蛮人’的教师即日后的教皇哈德良六世……”

“人生不能称心如意之事很多,”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烟卷儿仰朝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喷云吐雾,大咧咧地笑谓,“凭什么要让那些掌权之辈干什么都能得遂所愿?拿破仑和奥斯曼土耳其苏丹执意要消灭医院骑士团,谁让这帮居心叵测的家伙始终不能趁心如意?有我们俄罗斯在,你们休想得手。不怕告诉你们知道,我们沙皇便是医院骑士团的团长。我为什么告诉你?因为我看你外表斯文长得像裘德洛。阿梨,快看你偶像……”

“教宗,”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微一蹙眉,其畔的高冠黑髯长老低诫道,“不必跟那些粗人计较。罗马沦陷之后,我们在逃难途中临时推举你出来继掌教位,主持大局,你要时刻谨记须与我们一起牢牢地把握方向,跟摩西一样带领剩余的人类出埃及……”

“这里早就不是埃及了,”花白胡须家伙到角落里捧起两盒东西,转身向高处那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打招呼道,“不过能随处看到熟脸还是很让人惊喜……”

“这边也有几张熟脸,”毛发耷拉的破袄之人重新架设旋管枪械,悄唤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烟卷儿转望另一边,眯眼瞄准道,“留意拿剑那几个懒散的佩戴十字红章徽记之辈,其中有两个最散漫之人像不像阿弗莱克家的大本和小本?”

“公元一三一二年,教皇克莱门特五世下令,正式解散了圣殿骑士团。”高冠黑髯长老在高处发指,巍然鄙视道,“你们不应该存在。”

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摇头低嗟道:“当时统治法兰西的腓力四世,正陷于财政极其困难的窘境之中。于是转而觊觎骑士团的财产,这个法兰西王暗中与受他保护的教皇克莱门特五世合谋,指控圣殿骑士团为异端,发出了逮捕法国境内全体圣殿骑士的密令。结果,大批圣殿骑士在侦讯过程中被折磨死去……”

“对他们作威作福不管用,”门口那个苍鬓虬髯的老者在廊间忍不住说道,“这帮骑士侍奉的不是国王与教廷。外表虽像修士僧侣,实质上却是军人。他们引用耶稣为人类牺牲自我的精神,不是靠祈祷词,而是战斗。他们的武器不是说教,而是战争与和平。他们心中的真实想法就是与其被敌人或对手杀死还不如主动消灭危险。”

“凡动刀剑者,必死于刀剑之下。”高冠黑髯长老在高处冷哼道,“识相就收起你们那些幼稚可笑的过时家伙,我们在如此先进的宇宙飞船内,不靠那几支上千年还没生锈的冷兵器混饭。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再不收起来,我拿手榴弹扔你们……”

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闻语颔首,随即悄问:“你拿了多少手雷?”高冠黑髯长老解襟展露袍内挂满大颗小颗晃动之物,胸有成竹的说道:“总之比你多。”其畔侍立的黑发垂眉家伙忙加惴言道:“教务卿,你别乱来。虽然半路出家,如今你的位份毕竟非比往昔,凡事尤需慎重。前次在渡船上你竟扔手榴弹,把船炸沉了,害得大家一起落水,多少红衣主教因而遇难……”旁边一个遍呈花纹的小圆球却似笑抽,摇摇晃晃地转开,一迳溜远唏嘘:“人类……”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烟卷儿不安道:“我留意到上面架起了机关枪……”毛发耷拉的破袄之人仰觑道:“那只是老牌过气的水冷机枪,曾在许多年前‘血战太平洋’发挥过扫倒一大片的威力,然而早就没人用了。不比我们的‘加特林’厉害……”有乐摇扇探问:“这些在你们口中所谓‘过时’的厉害东西从哪儿弄来?”门边有个扛着炮筒的包裹头巾之人犹有余悸地告知:“我们从亚历山大港的废弃博物院库房搬出来应急使用的,残余的阿拉伯联军士兵跟随那位西班牙公主把古董枪带上来这里了。当时情势危迫已极,到处都有‘集尸怪’密密麻麻地涌近……”

有乐和长利他们听得眼睛睁大之时,垂翅拖尾的小秃儿又在旁边挤出弹片掉落于地,我闻声回觑,魁伟雄壮的机甲悍将亦转面惑瞅道:“刚才打中它的不像是我的激光炮……”说到一半,浑厚的语音又转为雏嫩,连忙抬手捂嘴。

蚊样家伙俯瞧道:“似是先前那些乱开枪的家伙射到了它。不过应该没事,德古拉既能重生,哪有这样容易又让几颗‘跳弹’干掉?”长利憨问:“它为什么可以重生呀?听说历史上德古拉早已身首异处,死无全尸……”

“有些事情你们不明白,”形躯高大的素袍者映显于荧壁,复转俊脸似笑非笑而觑,随即微哂道,“就不要问太多。譬如一些东西便连我也不明白,但我能忍住不问,以免显得跟你们一样愚蠢……”

高处有枪火慌张向荧壁扫射,随着枪架震跳,渐射渐偏,突然掉落在栏杆后边,突突仍响。栏内那帮红衣家伙惊奔惶避,眼见同伴接连遭殃,因恐波及己身,高冠黑髯长老掏个东西朝那挺迳自乱射的机枪抛投,引发爆炸的剧震,许多冠帽纷飞而落之际,隔空降下一面无形屏障迅即挡住气浪,将那个地方隔开。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惊避道:“他真的敢扔手榴弹……”

形躯高大的素袍者转望冷笑,摇首说道:“愚不可及,只会玩死自己。也不想想我是什么,能有那么好杀吗?”

信孝忍不住闻茄惑问:“为什么你刚才流那样多汁液呀?弄得异味到处都是……”

“那些不是什么汁液,”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往有乐旁边凑觑道,“你看转眼又没有了,就像香水一样会挥发消失,然而气味一点也不香……”

异味浓漾未散,趁我忙于掩鼻退避,形躯高大的素袍者忽攫羊皮卷,但听长利眼朝窗外憨望道:“外面那枚光球变成了宛如蒜头形状,而且暗弱很多……”素袍者猝受其言岔扰,移目往旁,乍伸的手影稍似半道停顿。信孝闻茄惑觑道:“哨塔穿越时空多少来回了,不知那个光球为什么竟能一路跟随不丢?”

“那是因为其能在里外做到‘同步’,”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肩后炽显翼芒辉闪,掠削素袍者从荧壁伸欲攫夺卷轴的手影,倏然迫其缩回,随即微哼道,“然而这般同时交流互动的结果有好有坏,看样子‘本体’已被感染了灵蛊的某种毒性。”

形躯高大的素袍者投目连瞪数下,信孝手拿的茄子未蔫。见其不禁满面懊恼,有乐抬扇指出:“你中招了。”

不论怎样百般眨眼另投,茄子犹仍完好。素袍者本已脸色难看,闻言遂更忿懑,模仿有乐声调口气,嘴型歪咧的说道:“这都怪你,还扯什么‘你中招了’,奶声奶气!”

“结界又做不成了,”荧光霎又一暗,门口有人惊呼,“超空间失效。”

“米迦勒言过其实,”随着荧壁又亮,素袍者复显其脸,无所不在的发哂道,“哨塔哪有超过我们本身更高维度的威力?能让我化若微粒渗入其壁,看来也不过如此……”

长利转头悄问:“它为什么能帮有乐接得住那颗枪弹,自己却又常被别人枪炮打爆呢?刚才我看到有人一剑就把它劈开了……”

“要看谁打。”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说道,“人跟人不一样。那位圣殿骑士用的似非寻常宝剑……”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收隐翼芒,蹙眉转顾道:“哨塔要在这里清场,你们怎么还不离开?”蚊样家伙闻言不安,随即在墙边无奈地朝我们摊了摊手,面有难色地摇头。

“它毕竟没有‘炼金术士’那样巨大的体量,想瞬间压垮我们?”素袍者在荧壁上冷笑,“根本做不到。”

“强弩之末,”角落里有个体态微胖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扶剑抬首,直面正视,语气煦和的说道,“一棵稻草禾叶也能压垮你。”

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叼烟投觑道:“体形发福的家伙也能当骑士?看他那掩盖不住的肥膘肚腩,太不修边幅了吧?不过其亦瞅似某个演戏的‘大咖’,一时记不起名叫啥来着?阿梨,快帮我想想是谁……”苍发耷拉之人架着粗管重械张望道:“胖的那个有点像名叫马特的戴蒙家小子。至于后边又丑又瘦的狭脸家伙,你觉得像谁?”抱禽的叼烟家伙微哼道:“我问阿梨,不是问你。”

门边的白发长者捧着经书探询道:“圣殿骑士,不是要站到撒旦那边罢?以前有过这样的传闻……”体态微胖的粗躯壮汉肩披麻布直起脖颈昂然道:“那些污蔑,来自谋财害命的权贵,以及当时的罗马教廷。”白发长者捧经而叹:“不管怎样,别受撒旦迷惑。我手上这本好书说,由于嫉妒,它曾经引诱亚当和夏娃偷吃了那个水果……”

“我会嫉妒亚当?”形躯高大的素袍者闻言忿懑,即刻展示一张脸在荧壁上,然后诘问。“你们看他长得就像演戏那个亚当·德赖弗差不多。我会嫉妒亚当·德赖弗?”

没等我加以细瞧,荧光又灭。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在黑暗中语气煦和的说道:“这里气息越来越不好,大家赶快离开。”

信孝闻着茄子不安地转头,悄问:“连我们也要被压垮?”有乐捂胸郁闷道:“还是速离为妙,我感觉越来越难受。就像无形巨石摧压心口……”蚊样家伙抚壁苦恼道:“我也一样。可是这些墙穿不过去怎么办?”

“不想走就都别走了罢?”一个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提剑而望,糯声糯调的诮视道,“我们就打算死在这儿。听说过死士吗?”

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叼烟转觑道:“这懒洋洋的小子酷似演戏那个‘大本’的弟弟卡西,连说话也像。”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看似慵懒,便在伸个懒腰之际,撩剑往旁,作势突袭分立两边的恒兴与向匡,瞬间指东击西,剑光迅如闪电。向匡一直惕防,仍似猝为所惊,挥刀急挡,剑却中途偏转往后,反削倏至恒兴躯前。

“何止听说?”恒兴以刀交迎,磕开剑刃,作势进击,将其逼退,随即凝势蓄刃以待,口中低哼道,“我们东方多的是。”

刀剑相交,来去之间,不知不觉四周的荧光又亮堂起来。我投眸瞧见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立于恒兴和向匡两道刀势合而不拢的正中,转瞅身后,懒洋洋的笑觑道:“二打一,这是要倚多取胜吗?我们人数更多,随时合击。难道还没看清周遭形势?”

“周遭形势,”后边走来一个大块头的俊容男子缓抬其手,把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所持之剑按低,转望着说道,“谁又能准确看清?”

“我看清楚了,”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叼烟投觑道,“他果然长得很像阿弗莱克家的‘大本哥’,襟内亦掩不住‘圣殿骑士团’的红十徽标。却背着一支新式的单兵作战武器,另有柄剑在鞘内半露,隐约可见‘惡灵退散’的铭印字样……”

信孝伸茄悄指,不安地告知:“我还看清你后边角落里又有一个倒计数的东西,怎么没人理会?”

“想来无非又是幻觉,”有乐凑眼忙瞧,随即摇扇自笑,转头说道,“不须劳神搭理。让它自己数完就好……”

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叼烟慌瞅道:“似乎不像幻觉……”长利憨问:“为什么会有这些幻觉呀?”

“各种各样的死亡幻觉,”大块头的俊容男子拔剑说道,“已在人群中层出不穷,必与‘死圣’有关。让我们试试先把它扔出去……”

长利瞅见两名披罩麻布之人走向木乃伊那边,转面悄问:“这些人刚才从哪里冒出来的呀?怎似转眼又赶到了多个不速之客……”蚊样家伙抬着袖弩指点道:“空间不知不觉扩大,那边有门悄开悄闭,高处也现出仿佛楼栏般的所在,刚才那伙莫名其妙的教士也是随后爬上去的……”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持剑望着两个同伴走去木乃伊摆陈之处,头没回的说道:“这里很高,又宽又大,倘若一时找不到捷径上下,就好像爬了上百层楼差不多。”大块头的俊容男子侧着脸接茬儿道:“恐怕不止上百层楼……”

“我们大概没在整座巨塔多高的地方,”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靠近窗边惑望道,“从这里瞅去,距离顶上还远着呢。刚才看见似有不少萤烁之物在外面追随游荡,却总也靠近不得……”

“那些是你的手下罢?”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从窗旁转脸投觑荧壁,微蹙眉头说道,“妖魔鬼怪进不来。”

形躯高大的素袍者又在荧壁闪现,却似不知何故显得惊疑难定,俊颜晦暗地低哼道:“更难缠的已在这里,那是你们还没见识过的大魔头……” 信孝抬茄一指,脚下悄退道:“你不就是?” 形躯高大的素袍者啧出一声,投目瞪茄,忿懑道:“我已经浪费了很多精神在你这儿……”

向匡忍不住朝窗外转望道:“刚才似见外面有一角飞檐的巨大影廓掠眸而过,令我想起道家古籍的飞升描述……”有乐摇扇说道:“像吗?那只是你以为。这里幻觉太多,所见未必为实。赶快把木乃伊扔出去,我不想看见太多虚实莫辨的东西……” 有个黑发玄袍人慌避不 迭的匆言道:“然而外边是深空,一开门会把我们吸出去。”有乐止扇不摇,忙问:“怎么一个‘吸’法?”

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儿眼睛一亮,转头说道:“不如我们也顺便把这个倒计数的危险装置扔出外面去。”模样摧颓的掉牙老叟坐在其畔扶杖啧然道:“说什么呢?别把我丢出去……”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一怔,连忙揉眼细瞅,有乐亦加以辨觑,随即摇扇笑道:“果然又是该死的幻觉,差点儿把他扔出去……”

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仰头,忙着掰开眼皮往里面滴眼药水之际,那个苍头老卒从角落里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指点道:“然而我观察了许久,并不觉得你们后边那个东西属于幻像,它一直都在阴暗处,仿佛恶魔的冷笑。”

因见背后果然有个倒计时之物,有乐忙随抱禽的苍发蓬松家伙一起转身凑觑,随即脸色难看地对视,彼此点头会意,不约而同地笑道:“就快数到头了?这个肯定也是幻觉,不用理睬。我们已经被耍得太多……”

恒兴表情严肃地说道:“必是木乃伊在搞鬼,暗中蛊惑不断,直接把它整个儿扔出去就好。”有乐见他掏出一支破扇,在旁满脸淌汗地搧风,便探眼讶瞅道:“去留无意,这把破扇哪来的?”

“扇破字不破,”恒兴使劲搧风,摇扇说道,“这里不知为何越来越让人难受,就像有炼狱之火在烤。好在我想起前次从天然和尚禅院那里随手拿到一把折扇犹揣身上,扇面题字似与万历年间那个游踪无定的道人洪先生有关,落款还初,系其道号。此人名叫洪应明,著有《菜根谭》、《仙佛奇踪》诸卷。天然和尚说,洪应明曾经居住在秦淮河一带,潜心著述。他居住的地方,土质很差,农民种的蔬菜长得也不怎么旺,收成不佳,生活艰苦。农民将自已种的蔬菜拿到集市去卖,菜根苦涩又压称,买的人一般会去掉菜根,这样一来,农民的收入就更低了。洪应明当时生活也非常清苦,看到大把的菜根被丢掉感觉很可惜,就想将菜根取走,但又不愿亏欠人家什么,便出一点钱将菜根买走。时间长了,当地的人都称洪应明为‘傻菜根’。东林友人于先生到家中拜访洪应明。洪先生以菜根咸菜和米粥相待,于先生品尝后,拍桌叫好。菜根本是弃物,而菜根之香,只有心性澹泊沉静的人,才能领会其中的真味。也只有如洪应明这样淡泊之人,才能将菜根这丢弃之物,制作的如此美味。他的《菜根谭》最后以菜根命名,也正是缘于这一特殊的经历。此扇题写‘去留无意’,正是出自《菜根谭》。”

有乐伸手索取道:“你不适合用这些高雅之物,拿来给我搧一下。”恒兴摇头,垂汗说道:“不给。”

我旁边发生争抢之际,长利移退过来悄问:“先前看到有人突然打出一躯巨影,不知闪去哪里了?”信孝闻着茄子说道:“应该只是幻像而已。刚才我亦有看见,却只一闪就没影了。”

恒兴推开有乐,汗流满脸地转面说道:“把木乃伊扔出去,就不会有那么多幻觉。大家一起帮忙……”其语未落,两个披罩麻布之人在木乃伊摆放之处突然胳膊反扭,头颈折断,刚走近就倒掼甚远。恒兴一怔而望,破扇忘摇。但见又有两三人手脚拧弯,身躯扭曲地倒下。有乐他们惊忙退避,接连有人掼飞摔撞旁壁。没等我看清发生何事,眼前荧光蓦又暗灭。

形躯高大的素袍者忽趁混乱,急攫我手拿的羊皮卷。我拉住不放,猝然拽扯之下,卷幅乍收又展,我觉腕间剧痛,似有一道晶亮的刃芒霎掠而出,往四下里倏突穿闪无定,忽里忽外。

素袍者映壁之脸不时消失,复显之态似忙呕吐,其间朦胧晃现木乃伊影廓迷离幻叠,频加干扰,使其越发烦躁。然而未容多看便又隐没,周围复陷昏冥,晶闪之刃掠过窗外,光球爆绽。有个灰袍之人惊避不迭地叫嚷道:“那个发光东西竟然扎破了!”

荧壁一闪,有影窜出。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探手抓攫,微哼一声:“别跑!”却只拽住一件空袍,擞然化烟消逝。

魁伟雄壮的机甲悍将急抬臂炮转寻惕问:“溜哪儿去啦?”守卫门外的甲士匆在廊间追觅道:“似只看见有个梳着背头一丝不苟的小孩儿屁颠屁颠地往别处溜掉了。”

混乱间又有一人从木乃伊摆放之处摔掼过来,撞在门边。始终垂首侧立廊角的托钵老僧皱眉转顾,只见人丛间有个黑衣僧合什穿行道:“既然跟你讲佛法你听不懂,那么贫僧也略懂一些拳脚……”言犹未毕,黑衣僧突然着火燃烧,廊间众皆慌避之时,黑衣僧只盘坐凝掌,焚躯之火便即消失,木乃伊那边忽却跃焰窜燃。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一怔而望,黑衣僧擞衫而起,迳往人多处自走,彼相瞥目交接,说了一句:“人类还有时间,或许能修正自我。”

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望其背影逸去,若有所省,攥握串链的手一紧,在门边矍然道:“先前似便是他,在旁一直暗中施法遏制‘死圣’……”

“没有时间修正错误了,”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移目转觑,木乃伊那边倏又火光熄灭,其仍完好如初。精瘦男子叹道,“这就是终结。”

随着众人惊呼,我投眸移望窗外,陡然忽见不知如何又回到了月陨之时,眼帘里霎现天崩地裂的骇像,顷刻之间震悚难状。

“怎么又回来这里了?”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慄然叫苦不迭,“只怕要被月亮砸死。你看外边,烟焰遍起,天翻地陷。局面崩坏成这样,那些富翁到夏威夷修建地堡又有什么用呢?”

“有钱佬筑造那些末日地堡没作用,”苍发耷拉之人架起旋管重械在旁唏嘘道,“巨大花朵般的蘑菇云遍地盛开之时,他们早就灰飞烟灭。想比穷人多活一阵,这个梦想破碎在先。因为夏威夷成为战争前线首当其冲,挨轰击最狠,比佛州那一带玩完更快。况且夏威夷历来火山和地震活跃,其不稳定的地质根本未必适合挖坑修筑安全堡垒。可见那班阔佬到底并没多聪明,赶在风口上,猪也能有机会给大风吹飞起来。可惜再会吹,那个被吹捧为‘硅谷钢铁侠’的抱娃家伙想飞上天也飞不了多高……”

“他们咎由自取,”白发长者捧着经书叹道,“这帮新贵有份参与热炒的那个被称为‘网络’的新兴东西加剧了人心与世道崩坏。糟上加糟的是,人们嗑药太多,便连脑子也坏了。早在当年‘垮掉的一代’热衷于集会乱搞之时,我就发现那些居心叵测的召集者为吸引更多年轻男女加入其行列,在其它势力暗中协助之下,殷勤找来粉丸和药酒引诱人们入伙,并使他们上瘾而长期留下,起到粘住追随者的作用。所谓‘迷幻时代’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从那以后嗑药扎针泛兴成风。那些心术不正之辈还打着‘解放个性’的幌子鼓励人们滥交,为了打消顾虑,教唆妇女们不负责任,尽情地玩乐无度,甚至大肆推动‘就算怀胎也无所谓,想堕就随便堕’这股破罐破摔的思潮……”

正说之间,不知谁敲他脑袋,转头愕望,瞅来瞅去。明眸皓肤的小姑娘晃身悄移到我后边,有乐颤摇折扇转问:“如何眨眼间又返回此时此刻?我不想看见太多这样的噩梦般场景……”

我抬手捂腕正自忍痛难言,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投觑道:“羊皮卷呢?想是你刚才回收太快,一下子转返到起点了。此前我看见‘时光之刃’又飞来飞去,突然穿过窗外那个发光球体,乍似爆裂,却一下子缩拢变小,然后不见了……”

“撒旦不会就此被消灭,”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抬看手心,随即蹙眉转顾道,“它只因见势不妙,趁隙溜掉,继续潜伏在暗处,伺机诱人作乱。你捧的那两盒东西是何物?”

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东西告知:“巴比伦朋友找到的外星人遗体。”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皱眉说道:“假的。它们不是天外来客,完全属于伪造的。”

花白胡须家伙闻言郁闷,有乐拢扇指出:“你又被忽悠了。”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称然:“世上没有外星人。”

话声刚落,忽伸一只手,急攫我所拿的羊皮卷。此前他便攫过一次,被我拉住不放手。其并未坚持争夺,缩手不取,或因木乃伊那边情势有异。我以为他已经改变了主意,却出乎不意地突然又再起心攫夺。但也并非全然殊出料外,我已有防备,拉扯之下,羊皮卷又展幅半道,晶闪之刃倏掠而出,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抬起另一只手抓住,摊开掌心,却握了个空。

我眼帘里霎映火光跳闪,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顷亦瞥见其扯住羊皮卷的那只手臂窜焰炽燃,微一蹙眉,转望木乃伊那边。

“幽暝青焰,”垂眉侧立门边的托钵老僧出言提醒道,“它想逼你收手。你只要仍拿住那轴死海秘卷,冥火就不会熄灭。”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蹙眉道:“倘若没有多方合力施压,根本抑制不住死圣。”

“此前也正因为这样,”门廊一角有个捧碗坐望的毛发稀拉家伙颔然道:“历称‘撒旦’的路西法吃了各方交叉牵制的亏,被迫知难而退。然而失去了路西法的制衡,下边的局面会很难看。”

多个凑近窗边惶望之人不知又看见什么,慌乱纷退之余,叫嚷道:“下边的场面真的很难看!”

我转头欲瞧,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趁机甩臂夺卷,不顾幽焰蔓延向肩头,急扯卷幅。其背后有门悄启,我瞥见一人拿起书边那盏古灯,刷亮之后,晃手拂焰,打出一影巨躯硕大。

没等看清,眼前一暗,四周荧光又灭。一股强大难状的气势摧撞过来,我扬腕欲发盾谶,蓦感劲风扑面,伴随咆哮之声,赫然有个蓝躯巨影急至。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肩后炽显六翼辉芒,毕展绽张。蓝躯巨影咆哮如雷,冲撞而过。我只来得及发出一道盾谶幻呈亘空,顷即震荡掼跌,闻听那明眸皓肤的小姑娘在后边惊呼飞摔,我顺手将她拉住,就势纵跃而起,只觉轻盈无比,一掠翩捷,有个甜美的声音在耳后低语:“有神奇的东西傍身别怕,你摔不掉。赶快再像先前那样运用意念力量,催发‘秘卷藏刃’逼射而出,驱驭它去对付米迦勒,就像你先前使它戳爆路西法那个发光球体一样……”

我感到纳闷:“我什么时候让它去戳撒旦了?”甜美的声音在耳后嘀咕道:“别以为我不晓得先前你有想过,眼瞥窗外之时,冒出一个念头,想知道那个发光球体会不会被戳爆?摄附你手上的‘秘卷藏刃’即刻应念而出,立马飞去扎破它……”

便在愕然间,蓝躯巨影顷似猛撞出外,轰然摧飞半壁,随即眼前一亮,六翼辉芒在空中炽展,陡遭许多飞随骤至的翅爪阴影密密麻麻地围涌扑袭。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的手一紧,惊觑道:“外边涌来众多跟随撒旦反抗上帝的堕落天使……”其语未毕,忽遭翼爪之影扑倒。

魁伟雄壮的机甲悍将急抬臂炮轰击,翼爪之影倏又翻飞腾起,掠空呈现数张不同面靥,哮笑狂舞之际,猝挨机甲悍将绰诀发谶一殛而散,化作更多扑翅之影,迅即复返。旁边的黑发灰袍人忙拽脸色苍白的法师匆避。我见机甲悍将陡遭数道翼影飞攫扑袭,一时手忙脚乱,便发出盾谶从旁震殛,驱散翼爪纷涌之影。魁伟雄壮的机甲悍将以肩炮扫射,且战且退。眼看大群翼爪阴影涌近,披罩麻布之人亦纷拔剑上前抗御。漫天翼影成群,横空飞涌,愈集愈密,宛然合成一条黑龙形态。围绕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扑噬狂袭之时,曳尾扫荡那伙披罩麻布的剑士跌掼七零八落。

信孝颤拿茄子慌避道:“打过来了,打过来了……”但见数名玄冠褐袍老者悄从廊间越众出列,布谶化构星斗罗织般的森严气象,挡住翼爪阴影纷涌之势。长利憨问于旁:“这是什么厉害法术呀?”

“星辰术,”门口那个白发褐袍老者悄亦凝指绰诀成势,抬眼说道,“传自古埃及炼丹修法会,源出‘炼金术士’一脉,沿承的是元始天尊的灵力。此间众人一直都在合力施法,便因处于‘哨塔’之内,不意同宗合流。其乃同门同脉,属于‘炼金术士’的一部分,自有非凡能量。因而众人获得法力加持,在这里运用星辰术,事半功倍,发挥更大威力……”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乐从藏身之处伸头惶望道,“刚才我好像看到有个蓝躯巨影把米迦勒一撞出外,留下硕大无朋的人形窟窿在塔壁上,咱们会不会被吸出去呢?先前我听谁说外面处于深空,会把人吸走……”

“已然不在天外空间了,”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在窗旁转觑道,“羊皮卷一收,我们突然回到原先的世界。不过看起来外边好像也很瘆人……”

向匡伸刀一指,讶瞅道:“外壁那个巨人形状的窟窿似在迅速缩小。”

“素闻‘哨塔’本身有强大的自愈修复能力,”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向我投眼说道,“昔在青山疗养院早就听病友们提过,此说果然非虚。那轴羊皮卷哪里去了,是不是还在你手上?”

我拉着明眸皓肤的小姑娘跃避于旁,闻言摇头告知:“刚才让有翅膀那个男人抢走了。”

“那是米迦勒,”白发长者捧着经书叹道,“神所指定的伊甸园守护者,亦乃古典正籍唯一提到的具有‘天使长’头衔的灵体。米迦勒这个名字的意思是‘与神相似’。此位强大的六翼天使无愧于‘大天使’尊号,他亦被人们视为英格兰的守护天使。‘似神者’米迦勒和加百列、拉斐尔、乌利尔、耶利米尔,以及堕落前的路西法皆属于被称为‘天使’的亘古天外之灵异体。在与撒旦的战争中,米迦勒奋力维护神的统治权,对抗神的敌手,最终将其击败。自古的绘画与雕塑描述米迦勒经常以金色长发、手持红色十字形剑与巨龙搏斗,立于龙身上或与龙成为朋友的少年形象出现,那条巨龙就是撒旦。”

有个黑发灰袍年轻人忍不住从旁插话道:“我看过近年有些戏里把米迦勒描述成黑皮肤的天使……”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卷儿抢白道:“我还看过脑子坏掉的英伦人新编的‘空王冠’之类戏剧里竟连古代‘金雀花’时期的约克公爵也让黑皮肤的人来扮演呢,真是让人好笑。完全罔顾事实胡诌,历史上哪个约克公爵是黑皮肤的人?别听那些混蛋瞎掰,既然便连上帝、美人鱼、白雪公主、埃及艳后居然也都纷纷变黑了,为什么撒旦就不能皮肤黑?凡事矫枉过正,就会走到另一极端。难怪世人要受到老天爷的惩罚……”

正自愤愤不平,脑袋忽挨一敲,愕然转头乱望,瞅来瞅去。明眸皓肤的小姑娘悄又晃身挪回我后边,转望窗外说道:“那个有翅膀的男人把羊皮卷抢到手就整个儿燃烧起来。快看他全身裹在一团青焰里面,仍在跟巨龙翻腾恶斗……”

便趁星象谶网重叠交织,推向前方,迭加排斥,阻挡众多纷涌扑袭的翼爪阴影在外,长利他们挤到窗边凑觑道:“扭打了一阵,那个焚烧的似神者把大龙抡转起来,猛然甩下去了。”窗旁那位黑袍长老手抬旋针摆动的仪盘,忽感不安道:“这里好像是遥远的先古时候……”其畔众人惑问:“怎么回事?”

我亦瞠愣在旁跟着纳闷,蚊样家伙拉我后退,匆促提醒道:“小珠子催着让咱们瞅隙儿快溜,不然怕走不掉……”我转头问道:“小珠子在哪儿?刚才我好像听到她说悄悄话……”

“先别问太多,”蚊样家伙抬着袖弩惶顾四周,难掩忐忑道,“不知你们有没留意到这里的空间渐渐缩小,似乎‘哨塔’要关闭此处……”

“大家尽快离开此间,”大块头的俊容男子拿着枪械在后边招呼道,“跟随我的手下兄弟分头往别处疏散。”

魁伟雄壮的机甲悍将似亦会意,抬着臂炮转向木乃伊那边,惕戒道:“恐怕它就要苏醒了。大家赶紧走,条顿骑士团殿后掩护……”

我想起一事未了,转头加以提醒道:“别忘记宁静谷那边也有你们‘条顿’的人跟医院骑士团一起犹未走掉,我记得‘苍耳’里面不知谁提过‘条顿’亦有人在其中……”

“‘苍耳’已经坠毁,”魁伟雄壮的机甲悍将眼中闪过一抹沉痛之色,自抑哀伤的颔首说道,“不过仍然感激姑娘告知。先须在这里及早摆脱‘死圣’,然后我们便随‘哨塔’穿越时空赶返崩塌前的月海那边搜索一趟……”

有乐在我后边摇扇悄谓:“幸好我们穿扮成阿拉伯人的式样,到哪里都不显得唐突。看来阿拉伯人的扮相还真是古今皆宜……”恒兴表情严肃地从旁称然:“早知道他们几千年都这样,咱们该从萨拉丁帐蓬里再多拿些任何年代皆时髦的行头。”有乐转瞧道:“但你拿这么高雅的扇子在我旁边摇啊摇还是不合适,赶快给我……”

旁边又发生争抢之际,我瞥见信孝给长利拉着也懵头愣脑地跟随疏散的人群挤往别处。光头圆脸胖子披着青布,再度凑近木乃伊旁边俯首窃窃私语,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饼刚要靠前,便被驱赶退后。向匡提刀转望,惑问:“你又在那边作甚?”光头圆脸胖子目含幽怨的低哼道:“不关你的事情。要不是你们屡番生扰打岔,或许它还会教我怎样离开这个噩梦般的所在……”

恒兴摆脱有乐纠缠,奔去拽回信孝和长利,随即纳闷道:“我不明白的是,木乃伊为什么不拧掉他的秃脑瓜?”

“它干嘛拧我?”光头圆脸胖子怨视道,“无非毕恭毕敬地找其说几句悄悄话而已。先前贼忒嘻嘻摇扇的小子拍打了多少次也没事,抱鸭那家伙甚至拿烟头烫过,人家也不计较……”

“既然这样友好,”大块头的俊容男子转抬枪械说道,“不如请你帮忙搬它扔出外边。”

光头圆脸胖子连忙摇头后退,畏缩道:“那可不能干,我还没活腻。”

“它刚才未必只是不想计较,”门口那位白发褐袍老者提醒道,“大概‘死圣’当时无暇分神旁顾。先前处于多方交叉制约之下,加上路西法还在场,尤须倾力对付。眼下便连米迦勒亦不在旁,此一时非彼一时,你们要当心了,休再贸然靠近那边……”

白发长者捧着经书转望道:“米迦勒去哪里了?”守在窗旁的黑袍长老手抬旋针摆动的仪盘,惊疑不定地眺看外边,摇头说道:“看不清楚,刚才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拽下去了。我手上的‘郇山会’测象仪显示,云峦掩映不尽的那片地形,似是两河流域一万年前……”

苍鬓虬髯的老者从廊间转返,拉扯白发长者起行,催促道:“牧首,你们也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坐等‘死圣’苏醒……”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拿着手雷在高处探觑道:“下面这位是‘东正’那边的牧首吗?你们还不赶快上来觐见逃难途中新推选出来主持局面的教宗,此前他已在西奈半岛烽火连天的末世战地匆匆即位,由我辅佐没商量……”

“我们干嘛要爬上那么高去拜见他?”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低哼道,“你随便操纵一人出来继位,我可不认。此前我们听说教皇已在罗马最终沦陷之时,为免遭‘集尸怪’生掳傳染变异,无奈自尽。”

“大家都是‘青山’混出来的,”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拿着手雷威胁道,“不要让我难堪。打从今儿起,谁不服从裘德劳二世试试看?”

长利转面悄问:“所谓‘青山’是道上哪座山头来着?”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告知:“青山康复疗养院。我和他们在里面住过,平时没事就一起玩‘末日逃难’的游戏很熟了……”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捏着手雷在上面点头称庆:“幸好我们素怀忧患之心,平时练熟了逃难求生的技能,等到终于有末日来临,咱这伙儿跑得很流畅,才没被一锅端。我拉着教宗先跑路到你在两千年前修建于亚历山大港那边的博物院,躲进地下库房里面待得更多人逃来集合,大伙儿就根据早年在疯院病房里秘密商定的作战计划,一起去打劫了已然没人留守的埃及兵营,搜到好多手榴弹,得以傍身,一路开炸……”

“我们‘郇山会’根本就不吃你们那一套,”有个破袍家伙毛发蓬乱的捧碗仰笑道,“想拜教廷就拜,不想拜就不拜。就算教廷不赏饭吃,历来众多像我这样的贫修会士也有办法忍饥挨饿隐修至今……”

“法兰西修士,”边角那个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扶剑转面,语气煦和的说道,“赶快和俄罗斯托钵僧随大伙儿离开这里。最后的战斗,由我们来打完。”

语毕出剑,毕显“惡灵退散”的古意斑驳之铭纹。恒兴摇着破扇在旁,不意其竟突然朝我这边挥剑急削,猝为一惊,仓促拔刀欲迎,却已落在后头。有乐啧然道:“你还是别拿扇摇啊摇了,拔刀都不及别人快。看人家那样胖,出手也比你迅捷。幸好我那位当家大哥没在这里看见你如此出糗露乖,否则难免因而失望,将你连贬两级,降到我首席家老的后座,甚至赶去长利那里做他家的笔老,而且还不是首席……”

恒兴既慢得半筹,我刚想扬手发出盾谶,势已不及。向匡出刀欲助,却遭那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提剑牵制在先,其态仍然慵懒,糯声糯调的笑觑道:“你们出刀还不够快。”

不待恒兴挺刀截击,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便已收剑转瞥道:“你还是别出刀了,身后有两口剑悄已离鞘,当断必断。”恒兴回刀转削,背后另有两名披罩麻布之影一齐出剑交击,火星迸溅。有乐抬扇遮眼,皱起脸说道:“打得真是难看!此前他还要装作好整以暇地摇扇……”

霎随剑光掠转,我身后有一人撇头倒下。没等看清怎般模样,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先已抢身挡在我跟前,又挥剑劈翻另一个蹑近我旁边的黑衣家伙。恒兴投眼惊觑道:“那些好像是先前被谁撂倒的死人……”话声未落,一剑已临,倏已抵喉在侧。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烟卷儿转瞅道:“又丑又瘦的狭脸家伙出剑很快……”但见恒兴抬刀亦同时搁在狭脸家伙肩头,目光相交只一瞬,顷似互感凛然,皆移兵刃,各转刀剑斩翻彼此背后悄然欺近之人。蚊样家伙抬着袖弩欲发不及,投眼惑觑道:“这两个却像亦属已死之人……”

向匡忽似悚然,转刃欲追背后悄移晃离的一影,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伸剑格挡,糯声糯调的说道:“且容其再多走几步看看。让死人继续活着,或能替我们找出发生了什么。”

蚊样家伙抬起袖弩,发矢射颅,瞧着那个从向匡后边移开之人翻白浊眼掼倒,不安的问道:“那些是不是米迦勒诛杀之人,怎竟复活了?”

“不是复活。”白发长者捧着经书遥划十字形状手势叹息道,“这几个瞅似栽在路西法手下。米迦勒杀掉的人,似乎先已不知不觉失去了自己的灵魂。其中有一些犹在挣扎,但既受到侵蚀,无力反抗。米迦勒出手帮他们获得解脱……”

“那些似是已受撒旦蛊惑的余孽,”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向我转望,语气煦和地说道,“亡而不僵,路西法大概还未死心,暗中伺机驱使其爪牙又打这姑娘身揣之物的主意。”

“她身上揣了什么宝物?”苍鬓虬髯的老者从廊间投目瞧向我和有乐这边,皱眉惑觑道,“还有你,先前放倒撒旦的那颗蒜头究竟哪来的?”

恒兴亦感疑窦丛生,瞪着有乐探问:“你那颗蒜头究竟从何处捡来的?气味很像信雄当初吃过的那些……”

“棺柩旁边,”有乐忙着抢扇,口中说道,“不知谁弄掉的?”

苍鬓虬髯的老者似有所省,转瞅木乃伊后边悄生爬布的奇菌异花,微哼道:“还能有谁?”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低谓:“听说那是‘灵山仙蛊’的一种,疗养院里曾经有个病友一提起‘毒仙’就害怕得要死,称其为精灵,整天惊呼‘精灵变’,叫嚷说‘毒蛊仙子’又来找他了……”

“毒仙不会也在哨塔里吧?”一干长老闻言惊啧不已,便连蚊样家伙亦自惴然道,“竟凭这点儿小玩意,一下子就放倒了路西法和德古拉两大‘绝世高手’……”

“应该也不算很毒的东西吧?”信孝闻着茄子咋舌儿道,“不过还真是神奇,居然能让路西法和德古拉这两个传说中的魔头变得幼小,甚至返璞归真……”

恒兴脸色凝重的说道:“我怀疑信雄也吃过这种东西,不知谁给他的,究竟有没解药?”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摇头叹道:“‘毒仙’的解药要找‘毒仙’拿。不过我认为没有,因为那个整天叫嚷‘精灵变’的病友终于烂死在他房间里,开了一床花……”信孝抖着茄子忙问:“后来呢?奇花有没有满院盛开……”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唏嘘道:“没有后来。因为当天就是蘑菇云铺天盖地覆临之日……”信孝颤闻茄子惊慄道:“老天爷真毒啊!当时就算没有蘑菇云,那些花也会开死你们……”旁边有个脸色惨白的灰袍家伙点头称然:“我们一看到花开满屋就跑了,不顾一切纷纷各施浑身解数逃脱,因而没挨蘑菇蛋炸到。”

“然而恐怕还没逃脱,”有乐抢不到想要的东西,难免懊恼道,“这里又有一个‘蘑菇蛋’,倒计时已快数到头……”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烟卷儿闻言惊跳,连忙率众搬东西道:“快把这个倒计数的危险装置抬出去扔。让它在两河流域远古时候爆掉……”守在窗旁的黑袍长老手捧旋针摆动的仪盘,惊疑不定地眺望道:“谁又在外边拉展羊皮卷?下面好像已然不是两河流域,却似处于许多年前的通古斯森林上空……”

“好像就要爆炸了,”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急促搬抬道,“赶紧把这枚威力巨大的‘波塞冬之心’抬出去丢掉!”

掉牙老叟啧然道:“别抬我扔出去呀。”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怔瞧,揉眼纳闷道:“怎么又是你?那颗‘蘑菇蛋’呢?”

有乐摇扇兴叹:“无非又属于幻觉,我已经麻木了。倘若再看到一个,我会一笑置之……”

蚊样家伙抚壁苦笑:“那个人形窟窿转眼便已愈合无痕,刚才咱们没来得及走脱,眼下势已无计可施……”有乐伸扇拍头,加以置否:“你说得轻巧,那么高谁敢往外跳?况且下边是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除了迅速冻死在里面,想去哪儿也走不掉……”守在窗旁的黑袍长老捧着旋针摆动的仪盘,不安地催促道:“赶快让哨塔离开这里,下面大片森林随时要被摧毁无余,历史明确记载沙皇时代末期,通古斯发生神秘惊爆,原因各说纷纭,但皆排除了人类所为的因素,因为那时没人拥有这样强大的力量……”

“有些更加强大的力量产生自内心,”门边垂眉悄立的托钵老僧抬眼向我投来,若有所指的说道,“你要善加运驭手上摄伏之物……”

我抬腕看手,朱痕微荧之间,另似呈显印记。未待看清,高处丢下一个东西。众人惊叫:“谁扔手榴弹?”

“不好意思,”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在上面伸头张望道,“刚刚手指抽筋了,一时没拿住……”

“手抽筋就别拿这么危险的东西。”在一片指责声中,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卷儿捡起来察看道,“还好没拔弦。”

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在上面叫唤道:“你别乱弄,先扔上来给我……”高处那个傲然冷觑的白脸俊逸之人伸出双手,攀出栏外作势欲接,摇晃欲坠地说道:“把手雷抛上来,让我接住它。咦,记得这里刚才好像有一面玻璃墙挡住……”

“那玩艺不是玻璃,”其畔侍立的黑发垂眉家伙匆忙拉扯,在扶栏后惴言道,“气浪消除之后,这会儿又没有遮蔽了。教宗,别往外爬。会摔得难看……”

“先搜身。”几个佩有条顿标徽防具的机甲家伙上去检查,搜索过后难免纳闷道,“竟未找到什么危險物品。”

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抬着双手在枪炮环围之间坦然道:“随便搜。”机甲家伙仔细搜寻无获,不由懊恼地问道:“你以前是干什么行当的?”

“魔术师,”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在枪口下举手回答,“昔曾环绕红海和地中海巡回各城市跟团走穴,发神经之前在卡萨布兰卡‘乱世佳人’夜总会登台表演变戏法。其实我无论干什么都属于半路出家,往任何领域随便一做就取得过人的成就。励志的故事讲都讲不完,改天我要抽空收费给你们讲一讲‘授业解惑’的课……”

白发长者捧着经书在下边闻言感叹道:“牧首不幸罹难后,我扛起了这份担子。其实我以前也卑微,在修道院洗了半辈子厕所……”

“计划很重要,”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转身让机甲家伙搜来搜去,口中说道,“从小我就计划拥有丰富多彩的平生经历,然后写书出版,用以赚钱养老。虽然此后人生的旋律出现了变调,我在疯院病房里仍忙着做精密的计划,及早布局,提前部署,刚进去就把那个长得像裘德洛的年轻门卫忽悠到发神经,使其也成为我的病友,并给他取名‘裘德劳二世’,以宗教造神手法重新塑造其不一般的人设。然后我根据病友小皮自称来于两千年前古罗马时代的口述,判断其乃托勒密时期那个谁,亦即历史著名数学与天文学家赛翁一门的祖师爷,昔在亚历山大港建有结构复杂的博物院,体现在地面之上的构造仅如冰山一角……”

信孝闻着茄子转望花白胡须家伙,不无疑惑道:“你在两千年前盖的博物院还能存留到末世之时么?我听说赛翁的女儿希帕蒂娅当众遇害蒙难的那种黑暗横行年代,狂热之徒已烧毁不少藏书院、博物馆……”

“早已面目皆非,”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在枪口下任凭搜身,从高处插话道,“然而原址还在,底下另有秘密隐藏。”

光头圆脸胖子凑过来探问:“什么秘密?”

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在上面伸头冷哼道:“不告诉你。”说话之间,有东西从袍内掉地,众人慌避不迭的惊呼道:“手榴弹……”黑髯长老歪戴冠帽拾起来不慌不忙拧盖自饮道:“不要一惊一咋,只是瓶老酒而已。其乃白兰地联盟年代的藏品,至少窖存有好几百年历史……”

信孝闻着茄子悄问:“你在‘青山’修行时结识的那班病友都是跟他一样看上去怪怪的家伙吗?”花白胡须家伙捧着两盒东西转顾道:“正常的也有,当然也难以排除里面有一堆不正常的。但你别以为他不正常,那老家伙精得很……”

长利憨望道:“我觉得他瞅似有点像长了胡子以后的西塞罗。”有乐伸扇拍头,说道:“像不等于就是。但也不排除那厮或乃西塞罗的后裔,不晓得我们那些后代在哪里?半天也没见一个半个跑出来好生露个面……”

我转瞧别处,悄指道:“先前似乎看到那边有一个玩灯的,不知又跑去哪儿了?只剩下周围这些人却似言行怪怪的……”蚊样家伙忍不住向我笑谓:“那帮都是你和有乐、信雄后代活跃时期的伙伴们。若将人生比作一套大书,他们皆在后传以及延续篇章的故事里各呈精彩,即便生逢末日乱世的颠沛流离,每一伙均好戏层出不穷……”

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攥握串链转望棺柩破裂散落之处,在旁自感不安道:“没想到那些灵蛊竟能渗透进里面。怪不得德古拉也着了道儿……”门口那位白发褐袍老者指着木乃伊后边悄然蔓延扩增的奇花异菌,皱眉提醒道:“都别再靠近那边。”大块头的俊容男子横伸枪械拦住几个挪身欲前的披罩麻布剑士,似觉为难道:“既不能靠近,亦烧不毁、打不掉,却要如何把它搬走?”

“请神容易送神难,”众皆面面相觑之间,门边一个黑发灰袍家伙难掩懊恼道,“究竟怎样摆脱‘死圣’才好呢?看样子它打算死赖着不肯走……”

白发长者捧着经籍法器忖思道:“米迦勒抢走那轴秘卷,竟然没把‘死圣’引开。看来它沉得住气,不知到底意欲何为?”

“此前我们在‘沙丘魔堡’那场恶战,”苍鬓虬髯的老者从廊间惊觑,其畔有个黑袍人一边移退一边惴言,“便已饱受其以阴晦异像百般侵扰之苦。莫名其妙地折损了不少人,还让它阴魂不散地跟上来,恐怕这里又要有麻烦……”

“让我试试用激光炮轰烂它,”一班老者急阻未及,有个乌盔甲士转动肩炮欲击,突然爆膛炸没了脑袋,掼躯而倒,众皆哗退纷避。蚊样家伙悚望道,“还说轰它,只怕便连想想都不行。哨塔似也拿它没办法,刚才这片空间渐呈缩小之势,此刻已收拢不得,好像被固定住了。周围光线较之先前亦显越来越晦暗莫明……”

我觉腕间似微震荡,抬起手瞧,细荧之环宛然悄转。未容详加辨觑,有乐伸嘴凑近,忽嚷道:“你手上这些什么东西究竟有何用?快帮我们离开,不然就走不掉了!”众人闻声纷啧转望,我腕臂猝又搐疼骤剧,朱痕闪亮之际,爪影突攫,猛然将我一拽而跌,恒兴和向匡出刀急拦不及,有个金牙独眼家伙勒住我脖子,退到墙角桀然道:“手上这些好东西她不会用,不如就由我奉献给‘死圣’,作为‘死灵军团’复返人间的头一道献祭……”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卷儿讶望道:“原本以为金发独眼猥琐版的高斯林已没戏,不料其居然给自己乱加戏……”

“刚才谁说米迦勒杀死的人不能复活?”信孝颤拿茄子惊觑四周另有数袭黑影森然复起,难免慌了神儿道,“你看他们纷纷有如‘咸鱼翻生’了……”

“或因它们没有灵魂,”白发长者捧着经书叹息道,“两河流域那些最古老的经籍提及名称的天使仅米迦勒和加百列,但在后人描述中,米迦勒却是最耀眼、最著名的天使长。历代各类典籍对他的描述与歌颂非常多,其不仅有着凡人所欠缺的勇气与无可比拟的威力,还拥有最美丽的容姿,非常英俊。他性情勇猛果敢,对于罪恶之事抱持着绝对的拯救态度和行为。米迦勒由于执行人类的创造,挺身同反对者撒旦战斗,其威力与大魔王并驾齐驱。米迦勒是最早跟撒旦战斗的英雄,通常他的塑像都是拔剑的战士造形,米迦勒的另一身份,则是在最后审判时数算人类灵魂的天使,引导死人走向‘彼岸’,并审判人死后的命运……”

金牙独眼家伙转面吐口水,满脸唾弃的说道:“那些破书有没告诉你,‘死圣’更古老?宇宙万象产生于黑暗,任何光芒无非稍纵即逝。事实无比冷酷,黑暗才是整个世界最基本的真相。无论路西法,还是米迦勒,这些被称为‘天神之使者’的家伙以为能给众生光明和希望,不自量力至极。他们跟你们一样愚蠢,就会到处嚷嚷瞎折腾,其实懂什么?”

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卷儿皱起脸说道:“你早就死了,别又给自己乱加戏好不好?”金牙独眼家伙转头吐唾,噗一下喷出飞痰沾到他脸上。抱禽的粗嗓音家伙叼烟惊跳,拂脸慌避那坨儿蠕扭追粘之物,悚呼道:“类蚂蝗生物袭击……”

我觉察身上竟似也有此类蠕动之物沾衫爬窜,正自慌神,金牙独眼家伙揪我欲往木乃伊那边移去,忽挨一枪轰脸,从我肩后裂腮而倒。大块头的俊容男子抬枪伸到我后边又射一梭,蚊样家伙趁机把我拉开,只见不少披罩麻布之人用枪驳火扫射。昏暗中另有剑光掠划,斩翻欺近我跟前探爪欲攫的浊目家伙,剑上的异域字样据说有“惡灵退散”之意。弹焰烁闪之间,有个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撩剑抹中一个浊目家伙咽喉,用另一只手比划十字形,然后伸出大拇指往浊目家伙面门一按,转身走开,浊目家伙才倒地。

“教廷的人。”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披着麻布撩剑转首,不瞧随手掠刃斩掼之影,讶觑金发碧眼的黑袍人,语气煦和的微愕道,“先前罗马沦陷,你们这帮‘持械执事’还没死绝吗?”

“圣殿骑士?”金发碧眼的黑袍人收剑出枪,抵额射倒倏然逼近面前的翻白浊目家伙,随即转瞅体态发福的粗躯壮汉,移转枪口射翻悄蹑到粗躯壮汉背后张爪扑攫之影,口中低哂道,“你们没死绝,我们也仍在。跟北极军团做了一路……”

“什么也别扯了,”歪戴冠帽的黑髯长老从高处醉醺醺地捧樽俯视道,“先上楼拜见我推举出来继位的教宗,然后排排坐、吃果果。倘敢不给面子,我把你们全都宣布为‘异端’……”

有乐从藏身处伸头仰瞧,啧然道:“你自己都被搜身了,就别那么多话。这里高手如云,还轮不到你们‘青山派’出来话事,你瞧那班黑袍教士突然发飙,大开杀戒多神气……”长利憨问:“这帮拿枪发狠的教士从哪儿冒出来的,怎竟一下子穿插在那群浊目家伙森然逼近的躯影之间,瞬即枪火四闪……”苍头老卒拉着明眸皓肤的小姑娘避到一旁,颤巍巍地抬杖指点道:“那边又有门悄开,随即闭合。”

枪火烁耀,多个黑袍教士高大的身影错落分布四周,分持长短枪械洗荡,缓步穿行,不时射倒其畔复起欲攫之躯,抬手比划十字形态,口中念念有词。

“你们这样搞法,”金牙独眼家伙在枪口围伺之下翻白浊瞳,不顾嘴裂脸破,犹自桀然道,“‘死圣’会很恼火……”

没等说完,脑袋迸开,霎随众人开枪齐射,头颅顷即散掉无余。披罩麻布的小个子家伙挥剑斩倒其躯,糯声糯调的笑觑道:“死灵军团还未拼凑成就没了,它当然要恼羞成怒。就等其现个形看看……”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烟卷儿转瞧道:“这回他真的没戏了。咦,那边还剩下一个……”

我忙于拍打衣衫驱落粘爬蠕沾的异物,瞥目望见有些不知哪儿冒出的劲装着束之人各施解数,围住一个浊目家伙展开拳脚厮打。侧门悄开未闭,蹦来一个黑须汉子抡着流星锤,呼呼转甩,远距离敲击浊目家伙脑袋。另还有个扁脸汉子耍着三节棍,跟旁边撩动九节鞭的同伴分从两侧配合,急欲阻挡浊目家伙前后去路。旋即又有一个光膀小子舞着双截棍,上前加以迎头痛击。抱禽的粗嗓音家伙歪叼烟卷儿愣望道:“那些玩耍‘悠悠球’和‘呼拉圈’的哥们儿纷将浊目家伙追打渐近木乃伊那边了。”

门畔一班显似态势持重审慎的长老出言提醒未及,霎随光线暗灭,变生倏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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