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闻一声巨大的嗥吼,响彻天地,鸣荡不息,久久回萦于夜雾中。四周众人纷为惊骇,悚问:“什么声音这般厉害?”
犹未看清,远处又有巨嗥响应,沙地隆隆震动。有乐和长利抬手掩耳,愣在我旁边懵望,只见蚊样家伙穿雾掩近,急促招呼道:“赶快跑,不要回头!”
我转面欲瞅,惑然道:“先前我没瞧出背后有何庞然大物投覆巨型影廓,就被你们推撞,从斜坡翻滚下来……”有乐伸扇遮挡,随即拉扯道:“休要多耽,且随蚊样家伙先溜为妙。你后面那东西形状瞅似金字塔,却又隐约不像,仿佛一堆活物在黑暗中蠕蠕而动,密密麻麻地爬满上面,垒积叠加,越来越高耸入云……”信孝跑随在旁,颤着茄子说道:“那座庞然巨物显得黑乎乎的,看上去透着无比诡异,似乎更加高大冗杂,不像后世那些金字塔。而且上面有许多东西飞来飞去,发出吱吱喳喳好像窃窃私笑的怪声纷乱……”恒兴拉着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沿坡滑下,匆奔道:“那些东西不知是啥怪鸟抑或蝙蝠,在那边飞上飞下,密集一堆。咱们好像被它们发现了……”
有乐扬扇拍头道:“所以我说须要赶紧跑,别废话。最好是立马穿越走,尽快离开这里,因为四周瞅似哪儿都不对路。”信孝颤拿茄子乱望道:“刚才我们怎会一下子来到这个地方?”有乐挥扇去打蚊样家伙的脑袋,恼道:“都怪这厮……”
蚊样家伙捂头说道:“不关我的事儿,谁想来这种地方?想溜走都难,找不到什么可撞的物事……”我不禁纳闷道:“既然并非他乱动念头的缘故,那么咱们究竟如何来到此处?”蚊样家伙朝我手腕一指,我抬臂看见荧环悄转,犹在流萦未定,隐然闪若缈星微簇,不时似更明烁。
“若是‘星环’带我们来此,”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个盒子凑觑道,“肯定有它的用意。”
我抬着手正自困惑,蚊样家伙探瞅道:“此前我想撞去别处,目的地并非此时此刻,却似瞬间被你手上的东西改变了去向。”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转眺道:“只是时间不同,地点还在埃及。”
一个金发小子凑过来问:“你怎能确定这是何处?”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指点道:“前边是没改道之前的尼罗河,根据四周的地形判断,眼下大约处于‘零王朝’时期或更早,你看那片山峦……”金发小子愕觑道:“你以前是干什么的?”有乐摇扇说道:“应该问他以后是干什么的。”
“我从小研究天文地理,”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个盒子低喟道,“所幸生活在尚且正常的年代,有机会公开分享知识,并未因而被人挤迫或打压甚至烧死。”
“所谓知识,”信孝拿茄转望道,“据闻此词语昔与来自婆罗多的天竺僧侣深有渊源,他们很早就跟随一拨东渡的向氏族人,到我们那边帮忙建造‘知识寺’传播中原文化,以及先进的农耕和工艺技术,促使当地改风易俗,曾经崇拜神道图腾的土民也纷纷追随潮流,适应佛学东渐、汉风盛兴的大势……”
有乐拢扇觅觑道:“咦,向老二去哪儿了?”
恒兴抬手往低处一指,我投眸看到向匡忙乱擞袋,猫仍没掉下来,抓扯鱼袋攀爬不放。向匡边甩边恼:“抓得这样紧?啧,简直了……”长利忽有所见,憨望道:“河边有个大嘴怪兽和一只禽鸟亲嘴。”信孝闻茄转瞅道:“那个张大嘴巴的猪样之物不知是不是河马?没想到这里也有……”向匡朝水边愣望片刻,加以指斥:“禽兽!”
众人纷来围观,水声忽响,冒出一个嘴巴更大更长的厚鳞大物,出乎不意的伸头扑噬,咬腿拖拽猪样怪兽,拉往河里。有乐他们皆为惊吓,转身慌跑。花白胡须之人捧盒奔随在我旁边说道:“鳄鱼而已。上万年前的尼罗鳄很大个儿……”有乐拉着我边跑边咋舌儿道:“如此大块头能不吓人吗?就算是壁虎,长这般大个儿也很可怕。”向匡提拎猫抓不放的鱼袋转望道:“中原那边亦有人把它叫做‘猪婆龙’。大伙儿别跑太快,且先看看谁输谁赢……”
水花激溅,发生搏斗。一时看不分明,蚊样家伙惴顾道:“那边草动纷簌,似乎又有东西要过来围猎了,咱们别在河边流连,快往高处跑……”有乐连忙拉我攀爬,土坡半麓坐一堆人,纷在愣望。那个金发小子叉着腰转瞅道:“看样子这里果真是古埃及。穿雾迷失之后,我一直想找人打听清楚,却找不到人……”
有乐伸扇指着说道:“你后面不就有一堆人?”金发小子叉腰笑觑道:“我是说遇到你们之前。便只我一人孤零零地流落至此,眼看天要黑,惟恐沦为荒野猎物,枉负了满怀大志……”长利憨问:“你是谁呀?”金发小子伸手欲握,热情而喏:“不好意思,还没自我介绍……”
没等说完便给撞开,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跳起来殴打圆脸胖子,恼骂:“揍扁你,先前你竟敢踩我后股……”
圆脸胖子慌忙躲避,却挨有乐伸扇拍头,说道:“这家伙最爱踩人后股。不知为什么?”圆脸胖子抬手遮挡道:“想是因为臀股亦如我的为人一样敦厚实在,踩着踏实。其实我很有用的,经验丰富是最大的职场优势,以下皆乃本人专长:管家、执事、总务、勤杂督理、内廷总管……”恒兴表情严肃地瞪视道:“不如就此将其甩在这里,想踩半条船也没有,看还能做什么怪?”光头圆脸胖子怨觑一眼,唾口水道:“奶妈的儿子真毒!”恒兴忿然揩面欲揍,光头圆脸胖子仓促挪躯移到我后边,恭然拉扯道:“老奴从来忠厚,小姐快保护我不受奸人所害……”
我拦住恒兴和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伸踹之脚,说道:“且先别闹……”金发小子挤过来介绍自己:“不好意思,刚才没说完,本人名叫……”犹未言毕,又被推开。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个盒子和一顶缨帽凑近悄谓:“刚才从坡下捡到这个可疑的帽子,显然来历蹊跷,分明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光头圆脸胖子从我肩后伸眼窥投道:“此是迦太基人的帽盔,当然不属于这里。虽然我听师兄提及日后他们曾经打过来,终因统帅汉尼拔打不过大西庇阿,迦太基人战败,罗马征服阿非利加,将迦太基的地盘收为行省。不过那也要等到这一带有人迁来居住以后,眼下绝无可能存在于此,然而它出现了。”
便在我们惊疑互觑之间,金发小子挤过来说道:“天还没黑的时候,我在山丘后边发现一片青铜古境,不知被谁废弃,满目荒凉,已无人烟。顺便来个自我介绍,本人名叫……”未待说完,便被搡开,蚊样家伙拨弄袖弩机括挨近,匆言道:“山石后边有尸体,皆已残缺不全,隐约瞅似迦太基人的服色,旁边还有死掉的战马,不知曾被什么东西撕咬难看。我听小珠子提醒过,将会遇到汉尼拔,届时恐遭红龙飞袭。不知是不是在这里?”
有乐他们闻言不安,面面相顾,金发小子凑过来说:“天就要完全黑了,咱们别在野外逗留,以免逗来猛兽猎杀。且随我赶紧跑去青铜古城废墟那边找隐蔽地方躲藏到天亮,这样才有机会活命,顺便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名叫……”未及多言,猝遭推开。
信孝挤来叫苦:“溜得匆忙,我们忘了搬床。”
恒兴皱眉转顾道:“若不是搁放那张大床挡住,咱们怎能溜得掉?”
金发小子刚要挨过来,却被鱼腥味熏退不迭。向匡提着猫扯不放的鱼袋趋近,犹有余悸道:“突然涌进一大群两河刀客,挤在院内杀势凶猛,咱们被堵在廊间,倘无那张大床阻隔四周纷捅的刀锋,绝难侥幸得脱……”我不由歉然道:“当时发生混战,打成一团。本想出手帮忙,却怕误伤……”
有乐摇扇说道:“你不出手也好,免得毫无差别地击杀一大片。”
金发小子启口欲语,又遭岔扰。蚊样家伙向我转觑道:“用‘回峰落雁刀’,便可以广域攻击,似并不会伤到自己人。”
我愕问:“谁说的?”金发小子靠前欲言,又被挤开。蚊样家伙凑近悄谓:“小珠子。”我抬手看了看,纳闷道:“可我哪里会使什么‘回峰落雁’?”金发小子刚要张嘴,便给蚊样家伙之言打断:“名称是我取的,不过小珠子说,遇到汉尼拔这等‘战略高手’的时候,你将有机会学到那般‘大招’……”
金发小子似要插话,有乐伸扇先挡在他嘴前,随即笑谓:“汉尼拔虽然称得上‘战略高手’,可他是多少年以后才有的旷世奇才,怎么会在这种远古先民也稀少的时候给你遇到?”金发小子转到另一边,张口欲言,信孝闻茄说道:“咱们也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赶快走罢。我觉得夜空中似有越来越多翼影萦转在左近……”
金发小子点头称是,刚想说话,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挨近,又将他隔开。蚊样家伙侧觑道:“那是谁呀?”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东西转瞧道:“不认识,听口音腔调似是来自罗马郊区那一带的小混混儿……”金发小子唏嘘道:“没错,我最近沦落到城郊去住‘贫民窟’了,那边租房子便宜。虽然饱一顿饥两顿,我仍然倾心文学艺术,每天坚持写诗拿去给那些窑姐儿看,因为她们会欣赏,并不介意我居于低价赁来的寓所,楼上房客是一个荣获释放的奴隶,竟比我有钱……”
我投眸讶问:“这个油头粉面、表情宛若哭笑不得的金发少年刚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瞅其眼神狡狯,却又难掩一身悍泼的狠劲儿。毛发像狮子,神态却似狐狸……”金发小子闻言顿生感触道:“这位姐妹果然眼光独到,平生还是头一次听人说我一半似狮子,一半似狐狸。其实我的特质是一种对人的彻底鄙视、冷酷无情与刚毅果敢、自信乐观、机敏狡狯多种因素混合而成的复杂品格。我放荡不羁,玩世不恭,恣意行事,性格既勇敢又狡猾……”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挪避道:“我是读书人,没兴趣跟城郊那些泼皮破落户结识交往,不像安东尼那样交游随便,学会了爱耍无赖,有辱斯文……”
金发小子梳着头说道:“我也是读书人,比你还斯文。这趟回去就把发帖在诗坛的笔名改为‘半狐半狮’。别看我自幼家境贫困,嗜好交际娱乐,终日混迹于优伶、小丑和娟妓之中,对世道人生自有一番阅历。将来我一定要设法改善经济状况,使人们刮目相待,不再把我视为放浪形骸的纨绔公子。为了筹钱自印诗集分发给更多窑姐儿看,我听人忽悠,出门寻宝。不意穿过罗马城外野林迷雾,在山丘后边发现一片青铜古境,看来有机会发财。不过在我引领大家走到那边冒险展开积极有益的摸黑探索之前,请先容许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本人出身于罗马一个家道式微的贵族门庭。虽然我从小贫困潦倒,祖上也曾经阔过。我的六世祖曾两任执政,但他所蒙受的耻辱比他的光荣更为昭著,由于被查出拥有超过十埃斯的金银餐具而触犯法律,他被赶出了元老院。自此,我们家族便湮没无闻……”没等说完,便被撞开。
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刚挤出去,旁边发生推搡。
“他怎么也跟来了?”有乐转瞅道,“目光充满控诉性。”
嚗牙的家伙眼泪汪汪,捂嘴说道:“刚才你的脑袋撞到我牙齿了,却还没掉,又松又痛……”掉牙老叟扶杖转觑道:“这个好办,等一下我帮你拔出来。毕竟我有经验,坏牙留在嘴里只会越来越疼。”嚗牙家伙语声含糊的问道:“怎样拔才不痛?”掉牙老叟口齿漏风的说道:“须要找一根琴弦,或钓丝也成。将其一端缠绕住你的牙,我咬住另一端使劲拉扯,一下子就拔掉了。”嚗牙的家伙闻言退缩,抚腮摇头道:“你哪里还有好牙可咬?”
长利从乱石间隙拾起一物粗长,抱捧过来咋舌儿道:“这颗牙大不大?”我未及瞧清,有乐凑眼一看,陡然惊啧道:“这里有巨怪,快跑!”
众人慌忙跑避,但见石丛间悄立一人,披罩黑布,低哼道:“巨怪早已死剩枯骨,此地另有别的东西来历不明,却更可怖。”恒兴提刀护随在我之畔,忽感不安,惕戒道:“左近似有埋伏……”向匡抽刀顾望道:“是不是贸然踩进了别人的伏击圈?”
岩石后边伸来一杆长戟,触按刀梢。持戟之人微哂道:“不必紧张,并非针对你们。”
我觉腕间搐疼,朱痕变若剑形。猝感脊为一凛,寒气侵袭。刚抬手急欲扬发幻谶,金发小子连忙按下,因见我显得不解,便即悄谓:“迦太基人。”我移眸匆瞥,周围锋芒毕显,恒兴握刀未拔,身畔已临众多戈影纷投。
向匡攥刀的手一紧,匆欲转顾。肩上有剑先搁,拿剑的披氅甲士目光精闪而视,抬起另一只黑绳缠绕的手,划指半圈,低语凛然道:“都别动。”
眼见四周多人以弓箭瞄准,有乐忙道:“我们只是过路的,哪会晓得这里有个埋伏?”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在他旁边呶嘴说道:“我跟你们又不熟,都不知硬拉我跑来这里干嘛?”
“他们说不晓得这是哪里,”岩间有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仰观阴暗雾穹,负手低喟。“我称之为‘魔域’。”
“这不是‘魔域’却更甚于。”花白胡须之人捧着盒子若有同感的说道,“没有记载的年代,不知为何一片空白,其历史等于零。”
“再不赶紧离开,”有乐朝蚊样家伙使眼色,悄指石丛,拢扇说道,“咱们大家的性命也要等于零。”
蚊样家伙会意道:“尽量朝这边靠拢过来,与我一起共进退。”拿剑的披氅甲士目光精凛扫视道:“我说过,都别动。”有乐向我眨眼,挪躯道:“我们只是活动一下手脚而已,最多无非舒筋活血……”烟熏妆容的小光头甩手从其畔移退道:“大家又不算很熟,干嘛硬拽我跟你们一起?”
有乐伸扇往她头上一拍,说道:“这会儿想跟我们撇清干系很难,迦太基人只当咱们是一路的。”我拉住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转瞧背后,看见圆脸胖子拾取星星点点的青布,自披肩头,随即小心翼翼地挪避到一旁,趋近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之畔,躬然道:“老奴从来是个苦命之人,身不由己,四处遭掳做工,素有以下专长:精通多种语言包括腓尼基语,熟谙迦南或推罗的移民史以及古迦太基文献,突尼斯旅游向导,奴隶市场经营运作咨询服务,此外我能干之行当还包含领班、管家、执事、总务、勤杂督理、近侍首领、内廷总管……”
觑其渐移渐离的举动,恒兴按刀低哼道:“又要多寻一条船来踩了吗?”光头圆脸胖子朝他唾口水道:“奶妈的儿子懂什么人情世故?这里最没用就是你,自己无奶可喂,又没别的本事,还这么多话。我看那个摇扇的小滑头都比你有用……”有乐闻言转问:“在你眼里我的作用是什么?”光头圆脸胖子抬面说道:“须要由我亲手拉到非洲北海岸的古代迦南城市推罗,亦即迦太基的首都,摆到奴隶市场颜值高的估价待售展台,挂牌明码标价,注明你的作用是充当‘兔宝宝’……”
有乐刚啧出一声,烟熏妆容的小光头在旁呶嘴说道:“然而这胖子所说的蓄奴古国迦太基早就玩完了……”眼见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背在腰后之手一攥而紧,旁边拿剑的披氅甲士亦显目光不善,有乐忙捂小光头嘴巴,在耳畔低言提醒道:“不要当着迦太基人的面说这些……”
长利憨问:“所谓‘迦太基’是哪里的人呀?”
“迦太基,”信孝在刀戈环伺之间闻着茄子说道,“此词在腓尼基语中的意思是‘新的城市’,其早期居民为迦南城市推罗的移民。这座坐落于非洲北海岸突尼斯的古城,与罗马隔海相望。在古罗马文献中,迦太基也被称为拉丁语所谓‘布匿’。因而罗马与迦太基的争霸战被称作‘布匿战争’……”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转顾道:“迦太基的建城比罗马要早,但确切时间无从考据。而较为广泛接受的说法是在奥林匹克运动会前三十八年,腓尼基一城邦‘推罗’的移民横渡地中海来到北非,向当地人买下一块土地,在当地土著人的同意下,建立了迦太基,籍以作为大量贩卖奴隶及海上贸易的中转站。迦太基向非洲内陆扩展,并控制了北非的大部分腓尼基人殖民地。与此同时,迦太基亦向西地中海进发,占领了西班牙南部海岸及其附近岛屿、撒丁岛、科西嘉岛及西西里岛西部等地。远于罗马崛起以前,迦太基便早已称霸西地中海,与希腊分别控制着地中海的西东两边。此后百年间,迦太基和希腊为了争霸地中海而纷争不断,进入‘争霸希腊’的时代,互有胜负。希腊在经历伯罗奔尼撒战争后元气大伤,开始停止在西西里殖民。而在希腊城邦作出最出一次对抗迦太基的战事后,迦太基与希腊的纷争大致告一段落。但取而代之的,却是与更可怕的对手,罗马所发生的战争,最终导致了迦太基的毁灭。在迦太基城破之后,罗马统帅西庇阿失声痛哭,但他并非为胜利也不是为阵亡的将士哭泣,而是为罗马的敌人——迦太基人的悲惨遭遇而哭泣。”
蚊样家伙在我后边低声说道:“公元前八世纪,腓尼基人在北非建立迦太基城。古迦太基建国后,迦太基作为首都富极一时。迦太基与罗马一样,模仿希腊,设有元老院、公民大会和百人团参议厅。古迦太基曾与古希腊争夺地中海霸权,其后又与古罗马争夺霸权。最后因为在三次布匿战争中均被罗马共和国打败,并于公元前一四六年灭亡。古迦太基争霸不赢反招覆灭,罗马军队摧毁了迦太基城,另在迦太基城原址附近建立新城,并成为罗马的阿非利加省首府。罗马人摧毁迦太基之后,在废墟上重建新殖民地。恺撒时代,罗马亦曾把一些没有土地的公民遣送至这里,后来不包含奴隶在内的市民人口曾达六十万,成为当时仅次于罗马的第二大城。罗马皇帝哈德良还修筑了巨大的马加蓄水池和著名的安东尼浴场,规模恢宏的北非工程从哈德良皇帝在位时期开始,到公元二世纪罗马皇帝安敦宁当政时竣工。新城继续辉煌,即使罗马帝国分裂后,仍是东罗马帝国的属地,直到公元七世纪,因阿拉伯帝国的崛起引发的战乱而被彻底废弃。”
信孝嗅着茄子唏嘘道:“阿拉伯人向亚、非、欧三大洲的邻国入侵,在其倭马亚时代征服了迦太基在内的北非大部分领土。阿拉伯人侵入该城,迦太基又被严重破坏。当第五次十字军东征横扫过迦太基之后,这座历经沧桑的古城几乎被严重损坏殆尽,直到终于在历史中完全消失。回想迦太基与罗马争霸最终完败沦陷之时,罗马统帅西庇阿失声痛哭。别人问及原因,他回答道:‘这曾经是一个伟大的民族,拥有着辽阔的领地、统治着海洋,在最危急的时刻比那些庞大的帝国表现了更刚毅、勇敢的精神,但仍避免不了灭亡。想想过去的亚述帝国、波斯帝国、马其顿帝国还有那个高傲的特洛伊,又有哪个能避免这样的结局?我真害怕在将来有人会对我的祖国做出同样的事。’果不其然,迦太基城破五百五十六年后,罗马遭受了同样的命运。”
有乐伸扇拍打,啧然道:“你看他们听得一个个脸色都变了,不要再扯这些……”信孝转觅掉落之茄,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先便拾拿在手,蹙眉瞧过,伸递过来,叹道:“我不会计较,这些难以避免的命运,亦乃多年以前我那位首领警告过他们的。可是没人听……”
“看到未来,”花白胡须之人捧着两盒东西低嗟道,“会很痛苦。倍感自己更为孤独……”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悄问:“你能看到未来?知不知道我的命运将会怎样,修改笔名为‘半狮半狐’或者‘半狐半狮’之后,究竟有没出息?平生出版了多少诗集……”见其伸脸挨近,花白胡须之人蹙眉挪避道:“看你现下就是一个小混蛋,今后无非发展成为一个大混蛋。不要凑过来,我一瞅见你就讨厌……”
信孝闻茄转谓:“他舞文弄墨不会有出息的,你看他的样子……”
“我爱写诗,你们是不是因而瞧不起我?”金发小子挠裆闻手,愠恼而觑道,“嫌我斯文?”
有乐抬扇遮嘴,说道:“我给你算个命呵?我算命很准,看人眼光尤其准,一眼就看出谁有出息……比如你吧,不过要先拿那个宝物借我品鉴一下。”
光头圆脸胖子投眼探询道:“什么宝物?”金发小子忙加遮掩道:“这个哨子是我在沙丘后边捡到的,其并非你们以为的宝物……”有乐伸扇拍打道:“那你还掖掖藏藏拿它当宝?别遮遮掩掩,给我看看……”金发小子似怕被抢,转避不迭道:“不给看。我要拿回去给‘罗马首富’老克拉苏找人鉴定一番,他最爱收藏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说不定会出一笔钱,将其买下。就算不是多好的古物,亦舍得买回去给他家小孩玩……”
信孝闻茄问道:“你认识他家哪个小孩呀?”
“李锡尼,”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抬手遮嘴告诉,“亦即马库斯。不过他还年小,每次去他们家推广原创诗作,就爱缠着我打听有没带来新奇好玩的东西……”
“你早就认识小时候的克拉苏?”信孝转着茄子讶觑道,“亦即日后的前三头之一。与庞培、恺撒并称为‘三巨头’的克拉苏,从来不会把野心与敌意混为一谈。恺撒被债主们追缠之时,克拉苏为恺撒的巨额债务做了担保。常年资助,帮其还钱更如家常便饭。即使怀疑恺撒早就跟他老婆也有一腿……”
“我也被人怀疑跟他老妈有一腿,”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为之唏嘘,“其实没那事儿。真相是老克拉苏的妻子经常有意引诱我,而我坚守做人的原则,不能得罪赞助商和有望帮我出书的金主,兔子不吃窝边草。况且我向来痛感罗马的妇女太过份了,世道日渐崩坏,将来若有机会出人头地,我必制订或恢复形形色色的法律,诸如;不法侵害法、刺杀毒杀法、反勒索法、反奢侈法、反舞弊法、盗窃公物法、通姦不贞法等等。严厉打击婚姻不忠、背叛感情的劈腿苟且勾当,尤其要对妇女加强约束……”
“靠写诗是做不到这些的,”信孝闻茄说道,“你还是别想太多了。毕竟你穷得叮当响,越写东西越穷,一没钱二没兵……”
“所以我暂停写诗出门寻宝,”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恨恨的说道,“以为罗马城外那片丘陵山林迷雾笼罩处藏有古墓可挖。马略忽悠我,回去定要他好看。”
信孝闻茄讶问:“你也认识马略?”金发小子点头答道:“其乃另一派的,爱在街上率领一帮小孩堵我。不过我和他经常打打谈谈。虽然他有个小弟秦纳能打,头脑却皆难比我厉害,毕竟我能同时看五六本书,均乃不同语言的古籍,里面附加的插图很好看……”信孝咋舌儿道:“你连秦纳也早就认识了?据正史所载,将来他长大后帮马略掌兵,并把心爱的女儿嫁给年轻有为的恺撒,日后不幸死于难产……”
“死得好,”金发小子贼忒嘻嘻的笑觑道,“我喜欢这样的恶毒诅咒,最好是连秦纳也死于难产。这样我便敢去收拾马略,一脚踢开他家的破门,然后转身便跑……”
“别小瞧这厮,”蚊样家伙在旁低声说道,“离他远点儿为好。日后他杀人无数,戎马倥偬一生,为罗马立下丰功伟绩,但犯下的罪孽深重。晚年引退后,人们对他仍心有余悸,他一生杀了无数人,却能悠悠漫步街头,安然垂钓水滨。直到终于丢下他新婚的妻子范莱蕾,在自己的滨海别墅安静地死去。他的遗体置于金舆上,由声势浩大的送殡队护送巡游遍全意大利,最后在罗马广场举行了隆重的葬礼。据说他给自己留下这样的墓志铭:‘没有一个朋友曾给我太多好处,也没有一个敌人曾给我太多伤害——但我都加倍的回敬了他们!’”
金发小子郁闷道:“没想到马略将来能有这样厉害,老天真是没眼……”
“那是你。”有乐伸扇拍打道,“日后你一路向东洗掠,并且打劫了众多著名神庙之后,终于把沾满十六万东方人鲜血的屠刀挥向国内同胞。克拉苏和大批贵族派的遗老遗少纷纷汇集到你的麾下,新的内战使意大利再次陷入深重的灾难。战争延续数年,成千上万的人死于兵祸。那时马略和秦纳已先后去世,虽然小马略率领平民派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在你久经沙场、装备精良、忠于统帅的凯旋之师面前,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最后你取胜宣告大势已定,伴随而来的是恐怖。你以征服者姿态进入罗马,开始了著称于史的‘公敌宣告’,日复一日地公布‘敌名单’,对列入名单的‘公敌’,捕杀者有赏,告发者有奖,隐匿者有罪。难计其数的异己之辈和无辜平民被杀害,首级挂在罗马广场示众。‘公敌’的房宅被焚毁,财物被洗劫,土地被充公。腥风血雨从罗马洒向整个意大利。神庙、父宅、亲朋之家都不是避难所,人人自危,朝不保夕;丈夫在妻子面前被杀,儿子死在母亲怀里;私仇乃是残杀肆掠之因,财富成为招灾惹祸之源。你的许多部将趁火打劫,大发横财。没收‘公敌’的土地被分配给你手下的十二万老兵。在全意大利到处建立起军事殖民地,有助于你保持铁腕控制。然后你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式并给自己冠以‘幸运者’的称号。秦纳的女婿恺撒被迫携妻出走,流亡东方……”
未待金发小子凑近听清,便给花白胡须之人搡开。蚊样家伙捂住其耳,转面朝有乐使眼色,不安道:“你别给他透露太多。这小子嘴不牢靠,毕生穷奢极欲,沉溺酒色,间或涉猎诗文,撰写记述他传奇式生涯的二十二卷集回忆录,所幸皆未传世。据说他在诗文和回忆录里透露过不该透露的东西,包括其经常拿来炫耀的奇闻异事,称为他自己亲历的传奇,向人吹嘘,还好谁也没信以为真。然而毕竟天机不可泄露,他写的所有东西尽皆被毁,收藏之物悉数神秘消失,可见老天爷还是棋高一着……”
“老天爷很毒的,”信孝闻着茄子感喟道,“让他活到六十岁猝毙,此前突然中风,难以言语和写字,无奈退隐,大概死于多嘴。就在他君临天下时,却自愿放弃拥有的最高权力。因为他已获公民大会批准独执权柄,任期不限。当时谁也没想到他竟会宣布辞职,退隐到滨海别墅。他曾为争夺最高权力而含辛茹苦,履险赴艰,不惜以道德的堕落、世道的动荡、民众的灾难和万千生命的毁灭为代价,时当权势如日中天之际,他竟自愿把它放弃了。对他的引退,古往今来众说纷坛,有人猜测他利用独断手段完成旨在恢复贵族共和制的改革后还政于民的信义之举,因此恺撒时代的共和派贵族也曾经希望恺撒将会效仿他一样放弃专权独断。另还有人说是他因改革无望知难而退的明智之策,也有说是他在满足了权势欲望后感到厌倦而向往田园生活,还有说是他困扰于严重的皮肤病无法亲执权柄。无论如何,如果说位尊权贵的大人物即便昏庸老朽也不愿自动退出权力舞台在历史上是一个通例的话,那么这小子确实堪称一个罕见的例外。”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挣脱蚊样家伙捂耳之手,转身懊恼觅觑道:“我那个哨子掉落到哪儿去了?都怪你们推来搡去,将来要被我写诗骂……”有乐伸扇拍打,转瞅道:“你写诗没出息的,写了也白写。并没一篇留传于世,反而在投笔从戎以后,成为古罗马著名统帅,拥兵专权,在罗马第一个终身独断,开创了军事统治的先河,为罗马帝国的建立奠定基础。你的行为影响了历史……”
“其非投笔从戎,”恒兴伸手捂住金发小子耳朵,蹙眉说道,“毕生没投过笔。反而诗文不断,著作等身。最初发迹是因为他的情妇之一,某个富有的名妓临终将财产悉数遗赠给他。此后他还承继了钟爱他的继母的遗产。经济状况的改善使人们刮目相待这位放浪形骸的纨绔公子。随即被任命为财务官并随马略渡海去阿非利加参加朱古达战争。他一路跟人闲谈聊天,利用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巧妙结束战争,由此获得殊荣,与马略之间埋下不和的种子。此后恶斗连场……”
“你们别再说给他听到,”花白胡须之人捧盒低嗟,“知晓太多,反而会招致更痛苦。”
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投来深以为然之色,似有同感的负手仰喟:“而且孤独,他就是这样。”
有乐展扇转问:“哪个他?”随着周围众目纷投,我移眸望向高处,岩顶寂坐一影悄临,虽似苍颜老汉,身形犹显遒劲挺拔,披罩赤褐布巾,久久遥观雾穹,其躯浑然若与沙石合一。
信孝闻茄惑觑道:“那是谁呀?”恒兴似为一凛,不觉后退道:“好大的肃杀之气,越距侵凌……”
我手腕的朱痕宛现刀形,竟自缓缓而转。一时心感不解:“为什么这样?”蚊样家伙转面悄言告诫:“提醒后边的人,掩饰身份来历。别提及罗马,以及相关的人名,尤其是西庇阿……”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抬手悄指一旁扶杖愣望的掉牙老叟,低声问道:“小西比欧呢?”
蚊样家伙摇头说道:“为免节外生枝,最好什么也别扯,记住尤其不要提谁跟西庇阿家族有干系……”长利憨问:“究竟有多少个西庇阿?最近我常听人扯起这个名头……”
“多了去,”信孝闻茄说道,“这是个历史上曾经显赫的大家族。涌现出许多实权人物,老西庇阿、大西庇阿、小西庇阿、西庇阿、以及西庇阿的弟弟西庇阿,还有他们的后人西庇阿,然后又有小西庇阿,跟小加图一起抵抗到底、死不服输的梅特卢斯·斯基比奥亦是其中一个西庇阿,不过恺撒时代的人很少叫他‘小西庇阿’。毕竟历史上有过更厉害的小西庇阿。马略投身行伍之初,便在小西庇阿率领下,去西班牙征战……”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悄谓:“小西庇阿的生父是在第三次马其顿战争中击败马其顿国王珀尔修斯的英雄保卢斯。因为家中子嗣太多无力抚养,他被父亲过继给了著名的大西庇阿之子,同时也是他的表兄普布利乌斯·科尔内利乌斯·西庇阿。小西庇阿曾随生父参加第三次马其顿战争。在决定性的彼得那战役中,他勇猛追击敌军,深入险境。战争结束后,其父为进一步培养他的臂力和勇气,让他去管马其顿王家猎苑。过些年才返回罗马,参加父亲的凯旋仪式,小西庇阿当选为度支官,进入元老院。由于罗马军队在西班牙连遭惨败,人们对前往伊比利亚半岛服兵役谈虎色变,罗马上层就征兵之事发生了争执。在这关键时刻,小西庇阿挺身而出,志愿到西班牙作战,他的行动唤起了人们的信心,立刻有许多官兵效法他的榜样。小西庇阿在几次西班牙战役中表现得极其英勇。甚至不介意单挑,杀死一个向他挑战的酋长,并首先登上敌方的城墙。”
“这位灭亡迦太基、征服西班牙的名将堪称文韬武略兼具。”恒兴低嗟道,“第三次布匿战争爆发,小西庇阿随罗马大军前去非洲与迦太基作战,在扫荡了迦太基城的外围据点后,小西庇阿开始围困迦太基。迦太基人因长久的饥饿而身体衰弱,却毫不屈服,不久之后罗马军队攻入迦太基城的卫城柏萨,迦太基人与罗马军队展开巷战,经过多天的围困后而仍不求饶。最后时刻,仍有少数的罗马逃兵和迦太基将军哈斯德鲁巴在一所神庙负隅顽抗,被小西庇阿歼灭。迦太基城沦为一片废墟,他把这个国家变成了罗马的新非洲行省,然后回国参加凯旋仪式,人们称呼他是第二个非洲的征服者、民众的英雄。小西庇阿却失声痛哭。”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从旁插话:“小西庇阿率军攻陷迦太基城,结束了罗马与迦太基的百年争霸。成为继他祖父之后获得‘非洲征服者’这个称号的第二个人,小西庇阿另一个称号‘努曼提亚征服者’来源于对西班牙城市努曼提亚的征服。他崇拜希腊文化,擅长演说,广交文人学士,一些罗马名人和希腊作家聚集其周围。共同研讨艺术、哲学及科学等方面。但囿于传统偏见,对于世道变革常持保守态度。”
“常把我搅混的是,”有乐摇扇转询,“击败汉尼拔的究竟是哪一个西庇阿?大还是小?”
信孝闻着茄子悄答:“硬碰硬,拔掉汉尼拔这枚硬钉子的应该是大西庇阿。而在此位迦太基统帅最终于流亡中去世以后,小西庇阿才率军灭掉迦太基。当初汉尼拔虽然战败,四十六岁时又复出,低调掌管迦太基,充分证明他在内政上的能力不亚于他的军事才华。并进行了一系列成效显彰的改革,使得迦太基可望在不大幅增加税收的情况下分期付清对罗马的战争赔款。扎马战役之后七年,罗马开始顾虑迦太基人复苏的经济会对他们再次造成威胁,要求迦太基交出汉尼拔。他自愿流放离开迦太基,四处旅行。被准备向罗马开战的塞琉古国王安条克三世奉为上宾。汉尼拔不久便发现安条克的军队无法与罗马的力量抗衡,故建议他派遣舰队登陆意大利南部,并自愿率领这批军队入侵罗马实现逆袭。但听信内臣进言后的安条克三世不愿将任何重要职位交给汉尼拔,因此未予采纳。汉尼拔在这段赋闲期间到亚美尼亚王国宫廷中作客,帮国王阿尔塔克西一世兴建新首都。随着形势变化,汉尼拔受命指挥安条克的舰队,但在锡德战役被罗马的盟军击败。安条克在连串战役中败给罗马之后,有意向罗马人求和并交出汉尼拔,因此汉尼拔逃至克里特岛,但不久便再次返回小亚细亚,投靠当时正与罗马盟国帕加马交战的比提尼亚国王普鲁西阿斯一世。汉尼拔在这场战争中为普鲁西亚斯立下战功,再次让罗马人决心使其就擒。在罗马的要求下,普鲁西亚斯同意将其交出。汉尼拔决心不落入罗马人之手,至此服毒自尽。临别无语,没人找到可以确认为是他的遗体。小其十二岁的大西庇阿亦死于同一年,大西庇阿临终前痛斥罗马人薄情寡恩……”
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说道:“三次布匿战争之后,迦太基文明没落,北非变成一个半开化的努米底亚王国。朱古达篡夺努米底亚王位,并利用当地民众对罗马的仇恨杀死了基尔塔城所有的罗马人。为了维护在北非的利益,罗马对朱古达宣战,于是爆发了‘朱古达战争’。罗马在战争中屡次失利,未能迅速结束战事,引起了不满。马略当时在军中担任副将,他利用自己所获得的威望广泛制造舆论,似乎只有他才能胜利结束战争。在骑士和平民的支持下,马略被授予他在北非作战的全权。就任之后,马略立即着手招募新军。他一反旧制,开始推行其平生坚持的‘马略改革’,使军队得到大量补充。到了北非,马略首先抓紧训练,使军队适应当地酷热缺水的处境,提高了战斗能力,连连取得胜利,使朱古达陷入困境。但是,活捉朱古达从而提前结束战争的荣誉却落到马略的副将苏拉名下。两人之间从此有了矛盾,为日后罗马内战播下了不祥的种子。”
“一个巴掌拍不响。”恒兴捂住金发小子耳朵,蹙眉低叹。“马略在罗马屡败于日耳曼人入侵的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力促军事改革、实行募兵制,最终击败日耳曼人。史称‘马略改革’的募兵制虽使罗马击败日耳曼人,但是罗马也因募兵制的实施发生深刻变化。成为职业军人的士兵越来越依附于将领个人,变成个人的权势资产,最终罗马逐渐走向独断和帝制,无论平民派还是贵族派、共和派或者强权派,其实同样皆难辞其咎。屡番掌权多年以后,年迈的马略不甘寂寞,渴望新的荣誉和权力,起而同苏拉争夺。骑士、平民和马略老兵也反对苏拉,拥戴马略为统帅。保民官卢福斯利用自己控制的一支号称‘元老院反对者’的武装强行通过法案,剥夺苏拉的指挥权,转而交给马略。苏拉闻讯,率军进攻罗马。于是,罗马历史上第一次出现罗马军队向自己城市进军,内战进入新的阶段。由于马略未能及时纠集起足够的抵抗力量,苏拉很快进入罗马,处死卢福斯。马略被迫逃亡,随后与秦纳汇合一起向罗马进军,包围了首都并切断粮食运输,迫使元老院不得不投降。他们控制了罗马,恢复卢福斯的法案,实施改革的同时,发动暴民,进行前所未有的恐怖统治,宣布政敌不受法律保护,搜杀苏拉党羽,致使许多著名人物和无辜者惨遭杀戮。然而苏拉从东方打回来,趁马略和秦纳已先后去世,亦以同样的暴虐,屠戮罗马……”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挣脱恒兴捂耳之手,鄙夷道:“马略出生在罗马远郊的一座村镇里,他的父亲是破产骑士的后代,以给地主当佃农为生。贫穷的早年生活打造了马略勤劳直率、吝啬凶残的复杂性格。马略很少接受教育,对学术毫无兴趣,甚至连当时西方的通行外交语言希腊语都不学。他完全不懂欣赏我写的诗文……”
“他跟你不同,没兴趣做诗。”恒兴瞥他一眼,又伸手捂耳,继续说道,“马略投身行伍,他作战勇敢,能够吃苦耐劳,受到重视,得以提拔。战后仍然步步高升,历任参将和军队财务官。对此马略并不满足,当选为保民官之后,初出茅庐,就表现出无所畏惧和不讲情面,被认为是反对元老贵族的斗士。因而马略在仕途上并不一帆风顺,接下来竞选市政官就惨遭失败。经过蛰伏复出,他勉强当选为一名法官,此后他出任西班牙行省总督。各种公职锻炼了马略的才能,并且使他积累起相当财富,得以跻身骑士行列。甚至还与古老的贵族世家联姻,娶了恺撤的姑母尤利娅。这样一位了不起的姑父,使恺撤从小受其影响……”
向匡从后边往前挪,挤过来瞅金发小子,问了一句:“这厮是诗人吗?”
“以为他是文人,”有乐伸扇往金发少年头上一拍,随即转觑道,“只会写诗,人畜无害?在他那个年代,谁若这样想,日后死得惨了。我一向认为文人坏起来,较之武人更没有底线。这厮杀伐果断,决不含糊。日后其刚出道不久便以闲谈聊天方法获得机遇活捉‘朱古达战争’的目标朱古达,巧妙地结束战争,生生抢走了马略的功劳。不久他又施展反间计搞定小亚细亚人,然后一不小心毒死了两次大战的对手,摆平东方事务。一路打劫之余,他煽动士兵哗变,殴打并撵走参将,自率六个军团向罗马进军,就连克拉苏也跑来加入行列。罗马人进攻自己的祖国,这是史无前例的大事件,从此开了—个恶劣的先例。这金发小子用火与剑攻下罗马,马略兵败逃亡……”
金发小子似未听清,兀自挣扎道:“可我还没介绍自己……”有乐伸扇敲头,说道:“不需要介绍,仅凭‘半狐半狮’和那个哨子,我们已知你是谁。可惜大小西庇阿等许多代人的操劳,日后竟毁于你和马略之手。从你们争权夺利那时起,两派纷争日甚,势同水火,难以相容,谁都走到了极端……”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挣身申辩道:“都怪马略……”
有乐拿扇拍打,说道:“别玩‘一切责任在你’这套娘炮伎俩,西庇阿从来便没玩过。反而为他击垮的敌人痛哭……”长利憨问:“为什么说是‘娘炮’伎俩?”
“因为女人最爱用这套说辞,”有乐摇扇说道,“根据我多年的研究考证,这种‘嘴炮’的源头来自女流之辈。无非迁怒怪罪别人,给自己一迳开脱甚至甩锅。每次吵闹,或者失足,她们都埋怨说一切责任在男方。小加图最先与一个罗马贵族妇女卢比达订婚。但是她最终嫁给了另外订婚的梅特卢斯·斯基比奥,亦即又一个西庇阿。耍赖皮之后,这个妇女推卸责任甩锅给小加图,反而抱怨他‘是个小矬子,不会来事儿’,称其不解风情、为人古板。加图被激怒了,想要去告她,但他的朋友们劝服了他。同时加图也满足于创作了一首反对西庇阿的韵律诗。小加图虽仍念叨宿隙,终究不计前嫌,与早年的情敌西庇阿联手死扛罗马共和危局,跟梅特卢斯·斯基比奥一起反抗恺撒到底,不惜战至如此古老的两大家族覆灭。何谓男儿骨气?我看这就是……”
信孝闻着茄子说道:“他们最后似乎还是合不来,一个留守城池,另一个出去把守峡谷。西庇阿家族全军覆没在先,小加图随即在城内拉肠自尽。其子卡图大哭,恺撒闻讯唏嘘不已,留下长叹:‘加图,我怨恨你的死亡;你则怨恨我保全你的生命。’加图一生甘守清贫,资财早已捐尽。死后草革裹尸,衣不蔽体。匆匆赶来的女婿小布鲁图褪下自己的衣袍为其遮盖,光着膀子抬他岳父入葬。不久他刺杀恺撒,遭追逐逃亡东方,其妻加图妮斯遇害。小布鲁图会合加图之子卡图,列阵于腓力比战役,被屋大维和安东尼击败,先后战死……”
我忍不住低叹:“那个罗马贵族妇女卢比达无论跟谁订婚,嫁给谁的结果竟皆一样,西庇阿家族和加图家族都同个结局。可见命运是很难逃脱的……”蚊样家伙转顾懊恼道:“刚才我叮嘱你们休提罗马之事,怎么还在后边扯个没完?别给那些迦太基人听到,尤其是西庇阿……”
长利憨问:“为什么提不得?”恒兴蹙眉悄示,我仰眸看见岩顶寂坐之影转望。四周的肃杀之气,顷似大盛。
我腕间又微搐疼,朱痕悄闪,呈现刀形。一时不解而觑,但听蚊样家伙再次低嘱:“不要再提罗马,以及那些名字……”因感杀气倍炽,我们纷纷点头,斜坡半麓有人忽唤:“塞皮奥、塞皮欧、塞皮耶、塞皮亚……”蚊样家伙皱起脸刚啧出一声,烟熏妆容的小光头转瞧道:“小西比欧在这里。”有乐抬扇欲遮其嘴不及,一个粗汉拎着两张板凳奔近,在斜坡那边问道:“这里是哪儿?你们有没看见其他人……”
“图库,”嚗牙家伙不顾嘴疼,连忙招呼。“快跑过来。休要废话那么多……”
粗汉拎着板凳往坡底边滑边瞅,兀自愣问:“你们躲在乱石堆里面干嘛?让我找了好久,其他人呢?”金发小子伸脸怔望道:“还有谁呀?你们是组团旅游吗?”粗汉拎着板凳一迳滑下斜坡,往凹坑里绊了一跤,爬起来懵然乱转道:“我找不到其他人。小西比俄、卡图他们在哪儿?”
“先前我看见有人在山坡半麓打起火把,”拿剑的披氅甲士目光精凛地低哼一声,“是你们的同伴点火照明吗?叫他们赶快熄掉……”
“说归说,”向匡攥刀转觑道,“不要伸剑拍我的肩头。倘若招恼我,立马拗断,折成两段塞进后股……”
拿剑的披氅甲士凛视道:“谁的后股?”向匡抬手欲指,有乐从旁伸扇将他的手指拨转,使其改朝信孝蹶起之股。烟熏妆容的小光头惑觑道:“他在看什么?”信孝拿着茄子趴在岩石上张望道:“土坡半麓那些闪亮的是火光吗?刚才突然灭掉了……”边说边掏镜筒拉长欲再细瞧,有乐伸扇拍股,说道:“四周这样阴暗,哪里能看得清楚?赶快从岩石上边爬下来,以免蹶得过高的后股挡住拔叔肃杀的视线……”
“什么拔叔?”信孝蹶着股转面愕问,拿剑的披氅甲士目光精闪,从盔下凛视道,“你们从哪儿跑来的,在这里叽叽呱呱半天,搅得我头都大了。就跟那些黑皮人一样,说话热闹,却毫无深度……”
金发小子叉腰说道:“闲扯而已,需要什么样的深沉程度,是想我念诗给你听吗?那就即刻来一首绝唱:嗟乎千载人间霸业,抵不过岁月与心机。先哲柏拉图曾叹曰:唯有死者才看到战争结束。迦太基人同声高呼:我们接受战争。跋山涉水汉尼拔,渡河会战名垂青史。狂风席卷剑石漫撒,战略之神侵凌罗马。火牛战象攻击无阻,却栽在本邦之嫉恨,壮志难伸终折戟。强敌未灭国先衰,南征北战虽败犹荣……”有乐摇扇笑谓:“你做的诗确实不咋地。老天爷是公平的,没给你流传半句……”
长利憨然点头道:“我觉得好像没押韵。”金发小子恼道:“你问这些迦太基人,我的歌颂好不好听?”拿剑的披氅甲士不耐烦道:“你们的话太多了。”向匡觉其似要抬剑,先即攥刀惕戒道:“不爱听就要动手了吗?”
“汉南,”四周剑拔弩张之际,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微一皱眉,侧转面孔说道,“专注于正事,不要对他们动刀动枪。争强斗气的日子早已结束,我们跟罗马人斗了一辈子,你还不嫌够?”
有乐在旁颔首称然,随即说道:“你们连国也斗没了,斗气何益?况且我们又不是罗马人……”
“别以为我看不出你们当中有罗马人。”拿剑的披氅甲士目光精凛地从盔下扫视道,“我们首领汉尼拔九岁那年,他央求与出征的父帅同行,父亲命令他跪在祭坛前发誓:长大以后,一定要成为罗马誓不两立的仇人。”
“这就是典型的仇恨教育。”有乐摇扇说道,“开出了什么花,结出了什么果没有呢?国灭了,迦太基不复存在。汉尼拔再能打,即便屡番给他打到了意大利,仅凭一己之能,悍然将国境线推到罗马境内,他的国力也撑不住。迦太基流放了汉尼拔,其身死国灭,迦太基最终仍免不了垮掉……”
“汉尼拔没死,”拿剑的披氅甲士棹柄一抬,竖拿在手,从寒锋边缘凛视道,“我们从亚美尼亚山区那片迷雾穿过来的时候,迦太基未垮。虽然汉诺一路不停地说,迫于强敌罗马施压,祖国驱逐了统帅汉尼拔,垮掉亦是迟早之事……”
“就算垮掉,也只是迦太基城。”岩影下一个垂首悄踞的按剑之人披布笼头说道,“祖国一直在我们心中。而咱们腓尼基人在哪里,国境线就在哪里。你要明白,这才是汉尼拔的战略。以战养战,把战事推到敌人境内。将自己的战略前沿深深地根植于对手的领土之中。以少胜多,避敌主力,在不停的扰敌过程中消耗敌人的实力。汉尼拔最令人惊叹的杰作是什么?模糊的国界线,军队就是国家的边境。国家战略精髓在于,战争在境外。因为汉尼拔考虑到了战争对国家经济的破坏和平民的危害,所以他才不惜一切把战争引向罗马本土,从而最大化的削弱罗马人的战争潜力,以减少迦太基的损失。并须分化瓦解敌人,广结同盟。汉尼拔十分重视收买人心,用尽笼络手段。这是由于汉尼拔得不到本土的支援,才无所不用其极。在统领历史上前所未有的雇佣军队时,汉尼拔经常把打胜仗后俘获的奴隶分给自己军队中的高卢人,使他们有获利的机会,从而更死心塌地为他作战。汉尼拔的屡次胜利使其在意大利半岛上的同盟者愈益增多,其中的一部分人寄希望于汉尼拔能够消灭罗马,使他们在其中得到更多的好处,这就是最实惠的‘战争红利’驱驭心理。他在意大利同罗马人战斗时,总是胜利而归。如果他没有被本邦人的嫉恨所削弱,那么他似乎有可能打败罗马人,建立丰功伟绩。”
光头圆脸胖子忙道:“老奴从来喜欢被笼络,跟强者在一起最安全。不怕别人取笑我惯于‘慕强’,其实我很有用。以下是本人专长:带路、窥测、刺探、挑拨、反间……”恒兴皱眉而瞪,烟熏妆容的小光头亦忍不住提足欲踢,光头圆脸胖子挪避到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旁边,蹶股恭伏。但听褐巾大汉负手叹道:“眼下说这些全都没什么用处。有过机遇,没把握住。我们再也没机会打败罗马。事已至此,迦太基没落是难免的。”
“那咱们在这里干什么?”拿剑的披氅甲士沉哼道,“汉诺,你太悲观了。先前首领说我们还有最后一击的把握……”
有乐止扇不摇,伸脸探问:“要击谁?”我留意到自远而近,接连有人悄打手势,互传讯息。乱石丛间一个白须老者伸戈斜指,矍然道:“都别作声,‘神王’来了!”
信孝颤拿茄子转望道:“你们该不是要伏击‘神王’吧?虽然我听说汉尼拔一伙历来很悍,可这也太‘那个’了……”
“那不是你以为的‘神王’。”拿剑的披氅甲士目光沉凛,压低声音说道,“闭嘴,别吵!”
有乐移近我旁边,抬扇遮嘴,说道:“怪不得先前这伙腓尼基人就算把咱们围住,却似一个个心不在焉。原来另有更厉害的大对头……”蚊样家伙悄指岩丛杂陈之处,急打手势招呼道:“这里另有大庄家,恐怕不是后世以为的‘神王’。大家看到那个黑乎乎的怪塔没有?世人不知天高地厚,打起来岂有幸理,咱别跟他们掺乎,瞅隙速离为妙……”
“先杀这些废物,”花白胡须之人捧盒转随,却被一个赤盔甲士伸戈拦住,挑起缨盔惕觑道,“其手上有咱们的头盔,必是罗马人派来追杀我们首领……”
“悠着点儿,”岩影下一个垂首悄踞的按剑之人披布笼头微哼道,“罗马不会派废物来追杀汉尼拔。”
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叉腰说道:“我可不是废物,虽然肾有点虚……”赤盔甲士抬戈一指,凛视道:“肾虚,就是废物。罗马迟早亡国灭种,因为你们太过放荡……”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嗤然道:“可你们迦太基先已亡国灭种,我才出生于罗马一个家道式微的贵族门第……”光头圆脸胖子小声说道:“倘若我没算错的话,迦太基灭亡八年后,你才出生。顺便透露一下,本人还有别的专长,包括医疗肾虚、不育、癞痢、脱发……”
拿剑的披氅甲士目光一沉,低哼道:“我看还是别跟这些废物啰唣不休,直接拉到岩丛后面做掉算了。以免扰乱我们埋伏……”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皱眉摇首,侧转面孔吩咐:“放他们走。”
光头圆脸胖子闻言一怔,伏地蹶股而望。我刚感松了口气,拿剑的披氅甲士却又低喝:“往土坡那边,驱赶他们出去。让这些废物去把目标吸引过来,好中咱们的埋伏……”
向匡推戈说道:“我厌烦了让人叫做‘废物’……”有乐摇扇忙问:“你要干嘛?”向匡憋苦着脸告知:“肚子还在闹,我又要找地方蹲一阵再说。”赤盔甲士伸戈欲阻,向匡抓住戈杆,反转刀背乱打,赤盔甲士顷刻连挨多下,喉脖亦遭横击,仰跌开去。
目光精凛的披氅甲士抬剑从后边要劈,不意肩挨一矢。蚊样家伙飕发袖弩,瞬间放翻两人。目光精凛的披氅甲士换手拿剑,急要追戳向匡,眼前一道刀光刷出,阻断去路。霎随碎花土布晃移,恒兴提刀斜撩,将其逼退。岩石间隙一个黑肤之人引弓欲发,忽觉弦断。掉牙老头扶杖在旁,收起小刀。那黑肤之人怔转欲瞧,猝挨一杖打脸而倒。我甩腕扬发盾谶,抢先震翻石丛里多名弓箭手,投眸瞥见掉牙老头拉拽弓弦缠绕嚗牙家伙嘴里之齿,后者语声含糊地惊问:“干什么?”
掉牙老头忙碌道:“找到东西帮你拔牙了。”说完用嘴咬住弓弦另一梢,使劲拉扯,却越绷越长。信孝闻着茄子弯腰钻避于旁,转觑道:“似是一条筋索。用什么东西做的?”黑肤之人捂脸回答:“猩猩的筋,很难拉断。来自北非的努米底亚轻骑兵不传之秘……”有乐啧然道:“用来制作弓弦,这岂不是要宰杀许多猩猩?”黑肤之人捂脸低哼道:“丛林部落里还拿它们做菜甚至腌其肉来当主食呢,别以为长得像我们就能混过去……”有乐伸扇拍打道:“我觉得你们长得都很相似,比如你的模样就像我哥哥身边的黑人武士弥助。” 信孝闻着茄子蹲瞅道:“小珠子说咱们所有人跟猴子、猩猩是一样的。原本属于亲戚……” 有乐和黑肤之人不约而同地否认:“我们和猩猩没关系。”
“都给我闭嘴,别吵!”闻听沙丘后边蓦有动静倏传渐近,目光精凛的披氅甲士咬牙提剑一指,勉力发出低喝。那个跑来跑去的粗汉拎着两张板凳在斜坡底下张望道,“你们那边有大猩猩么?我不敢过去……”
埋伏之人纷道:“别让他踩到了陷阱……”向匡边行边望,惑问:“他那边是不是有陷阱呀?”一众甲士欲拉不及,向匡一脚踩虚,身前沙土陷落,现出一坑。恒兴忙唤:“小心!留神脚下……”只见向匡腾空发蹬,袂风扑簌疾窜,纵跃而避。不意脚后触及机关,扬起几块厚大石板,夹头盖脑地打来。我不禁捏一把汗,向匡毕竟身手敏捷过人,抢在石板拍落之际,斜身旁掠,一蹿而过。
几道石板拢合,嘭一下迸裂开去。目光精凛的披氅甲士觑见向匡跳跃不停,接连引发机关,眉为之皱,啧出一声,忙提醒道:“别往那边……”向匡移步后退,转问:“那边还有什么?”头上巨石忽砸,激尘扬溅,弥漫四周。
有乐抬扇遮面,拉我移避之时,低唤:“向老二,你有没‘中招’?”我亦和众人一时眼难睁觑,但听一声巨大的嗥吼,响彻天地,沙丘隆隆震动。
闻者无不面色惊变,岩影下那个垂首悄踞的按剑之人披布笼头,抬目投觑道:“你们在此处动静不断,把它引到这里来了。”蚊样家伙觉其目光投向我后边,顷为矍然,不待我回头看清尘雾中何物临近,匆促拉我急避。掉牙老头咬着筋索越拉越长,连绊几人翻摔。
我眼前一时茄飞扇落,随即又有两个盒子升空。表情宛如哭笑不得的金发小子跌撞有乐他们身上,忽有所见,惊叫:“你们后边有东西!”嚗牙的家伙急挣未脱,仓惶退避不迭。掉牙老头咬弦转望,只见一匹披挂甲胄的战马倒摔过来,倏然撞弦飞掼,碾砸数人,翻堕甚远。
掉牙老头亦给一撞之势拽跌,脚步难刹,趋趄往前,猛然磕在嚗牙的家伙脸上,两人齐声叫苦。
因感有牙飞落襟怀之内,我忙掏寻之时,忽见四下里燃起篝火,远近绵延,分布错落,围成一个炽焰明烁的大圈。岩间那个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侧转面孔说道:“盟友意味着不必单打独斗。潜行侦查的努米底亚骑兵看来已栽在前头,你们若不想死在这里,赶快打起精神,帮我们就等于帮自己。”
有乐拉我避到其畔,闻言忙道:“当然最好是朋友多、敌人少才省事。却不知怎么一个帮法?”披罩黑布的褐巾大汉抬手朝斜坡方向指点道:“那边有一个大钩,需要有人跑去扯脱,助我们完成这个围堵之局。”有乐挠嘴转问:“脱钩?然后是不是还要帮忙卡脖子……”
“其似汉尼拔麾下大将汉诺,”花白胡须之人捡盒抱捧而返,在旁悄言,“早就在意大利半岛打同盟战争的老行家。虽说骑兵和战象,让迦太基人在大多时候看上去难以对付,军中也不乏来自西班牙和高卢的凯尔特雇佣兵,不过汉尼拔手下最厉害的还是那些诡计多端、惯于大胆冒险,出奇制胜、令人捉摸不定的老兵。所谓荒神传说中,这帮家伙被称为‘噬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