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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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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2/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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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碗茶的岁月》连载

第一百三十一章 青铜古境

眼前光线柔和,未见有灯,却似与外面焕然不同,虽然置身于亮堂所在,但又不能说是一室。有东西将我们所在的空间分隔开来,起初乍觉仿佛一格之地,随着众人涌入,空间似自增扩变大。若远有近,犹可听到哨声悠扬。时快时缓,萦转无定。

进来以后,寒意渐消。我衣衫上的薄霜化若水雾淡淡飘袅,头顶上边晃出两排青洒之光往每人的身躯齐唰唰扫掠,巡回数次,又往角隅移消,有个若远若近的幽忽之音从耳后一荡而过,逸去无寻。捧着两盒东西的花白胡须家伙讶望道:“我好像听到了一万年前的埃及古语。其意似说‘无异’,亦可包含无恙和无疫之意,末字若蕴一笑,流露欣悦悠逸的情态,表明安康无虞。法尤姆湖附近的青铜古城,有一群不知何处跑来迁聚之人在尼罗河谷定居,留下这种早已不再使用的语言,我从埃及第三十一王朝初期的史学家曼涅托等人残存的记载里仔细琢磨过,根据埃及古物学考古发掘证明‘蝎王时期’就没有人说过这种飘缈旷古之语了,被埃及学者称为‘零王朝’的那段缺乏可靠记录的前王朝时期甚至连‘法老’都还没有出现……”

长利憨问:“所谓‘蝎王’是什么呀?”

“蝎子王,”花白胡须家伙捧着盒子转望道,“传说很厉害。我怀疑安东尼就在其曾出没的古老废垣那边游荡,他常提及恺撒昔曾透露,那片废墟下边疑似埋藏有古代宫殿,甚至可能是个不知如何沉陷沙地深处的巨大金字塔形状城市,他拿到的寻宝古图标注称,大概是个移动之城。也有传说描述为远古‘神王’留下的飞行城堡……”

信孝闻茄惑问:“这跟安东尼突然消失有何干系?”

“当时安东尼刚好头戴‘神王冠’在罗马的戏台上炫耀,”蚊样家伙掰着饼吃,在旁揣测道,“由于我们当中那妞儿腕间某些超维之物发挥作用,已暗暗将其激活,世人误认为‘神王冠’的那个东西觉醒之际,大概急着要带它的主人逃遁,远避它以为的危险。或许其时周围还真有我们并未察觉的潜藏危险,总之它急着悄然打开时空通道开溜。安东尼戴上他以为的‘神王冠’之时,脑子里闪过这样那样的念头,抑或只是恰巧想到了‘蝎王’那里,就一下子被带去了他想到的地方。无论究竟何处,我觉得他不在这里。”

“谁?”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愣坐嚼饼,不慌不忙地喝过粥,才咂着嘴说,“这里没别人。”

有乐摇扇转问:“画像里那个穿条纹衫的家伙是谁来着?”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坐着吃饼,仰望道:“我后代。”

“他的后代充满了唏嘘。”蚊样家伙从其手上撕饼说道,“其中有一位后人还在‘孤星州’那边坐过牢,这个混血儿穿着条纹式样的囚衣逃狱,此后又因参与贩卖私酒,卷入‘大西洋城’激烈驳火的帮派争斗,遭到西西里人追杀,跟一个相好的犹太女裁缝被迫逃去印加人或者玛雅人神秘消失后荒废的土地挖矿,不意发迹。他家很能折腾,曾跟几伙淘金失意之人跑到‘夏安镇’一带帮着开山修路,亲历西进血泪史,并见识了西部世界那些相互‘割头皮’的野蛮杀戮。泷西这个火药世家豪族自从有一先辈跟夏商朝代遗留的挖土测地世家‘土方氏’联结姻亲之后,生出来的小孩就很爱挖东西。直到人类世界玩完之前夕,其子孙仍忙着满世界挖东西……”

恒兴在画像前边蹙眉问道:“挖到什么没有?”

“应该没有,”蚊样家伙扯一块饼放入嘴里,慢慢咀嚼道。“我听闻他们最后一次大举出动,据称是要去埃及挖掘安东尼传说中的葬身之地,依据的是两千年前小皮在亚历山大留下的线索指引……”

光头圆脸胖子凑近探询:“什么线索?”有乐不禁纳闷道:“这个鸟人脚踏一百多条船只怕也何止,不靠谱得很。为什么让他跟来?”光头圆脸胖子见恒兴投来目光不善,连忙挪退到我后边躲避道:“老奴只想忠心服侍此位仪态万方的小姐,从今儿起不再乱上别人的贼船,此诚念足以感动日月,上天可鉴。”

“我们上了这是谁的贼船?”一个苍头老兵从角落里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乱指,懊恼的转顾道,“别以为我没见过金字塔。早年我先后跟随马略、秦纳,以及恺撒,曾经四处追击苏拉残余、以及庞培势力,哪儿没去过?这根本不是金字塔……”

嘴里没剩几颗牙的衰颓老叟扶杖坐望,在后边说道:“你又没进入过金字塔里面……”苍头老兵啧然道:“可我见过外面,真正的金字塔不是这样的。而且再大也没这般高耸入云,里面还隐约伴有轻微的隆隆之声……”

信孝在一个长方窗格旁边讶望道:“咦,为什么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从里边却可以清楚地看见外头呢?”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坐着吃饼,愣眼回答:“不晓得。”

有乐伸扇拍脑袋,质问:“刚才我们困在外面半天,你怎竟仍在里面好整以暇地吃东西,也不赶紧开门帮一下忙……”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啃着饼说:“我背朝你们,既没看见也没听到外面动静。这个解释合不合理呀?”

“不算很合理,”恒兴搜到一本皱巴巴的残破画册,拿出来抛打其脸,恼哼道,“别以为我刚才进来之时没发现,你在里面一边吃东西,一边忙着埋头专注于翻看画册里穿东西很少的这些异域美女……”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拾起画册翻开展示一幅多人并肩站立金字塔前边咧嘴傻笑的大像,不无委屈地拿饼指着说道:“不是看美女,我当时翻到这张合像,难免充满纳闷地琢磨,你看他们边儿上有个人怎么瞅着像徐锦江呀?”

“在哪在哪?”有乐他们闻言忙挨近凑觑道,“堺市那边吴服坊梨园资深的‘老戏骨’徐锦江又出现在哪里啦?”

恒兴指着其中一个俊俏少年,诧瞅道:“此幅合相怎么绘制得跟真的一样?有没发现这个贼忒嘻嘻的摇扇家伙越瞧越酷似有乐……”我忙投眸辨识道:“哪一个像他?”信孝伸茄指给我看,郁闷道:“这个。其畔另有一个小胖子跟信雄差不多,亦显得傻头傻脑。”蚊样家伙在旁撕饼就口,投眼而瞧,说道:“那是有乐的后代,长乐和他亲戚雄主,以及热衷于挖掘古迹的泷川会长,时为人类世界灭亡以前,他们几拨寻找‘哨塔’线索之人在埃及那边不意相遇……”

长利憨问:“一积那个后代究竟是什么会社的会长呀?”蚊样家伙嚼着饼说:“他只是名叫会长。就跟有乐的后代长乐一样,为了纪念整个清洲家族曾经出现的伟岸人物信长公,其子孙后裔不少人仍然以信长的‘长’字作为自己之名,信雄的后代原本名叫长雄,结交了自称‘长青主’的小珠子她们以后,居然被改称‘雄主’,等于让他加入了‘长青主’的智珠家族序列……”

信孝闻茄笑谓:“想必也跟我们信雄一样入了赘,后人亦喜‘倒插门’。”蚊样家伙啃饼咀嚼道:“你们这个家族不容易呀,从魏晋三国时期以来久经种种波折艰辛,历尽沧桑而不灭。在旁边这姑娘终于得势后,蒙她一家庇荫之下,有幸与她那些子孙互相结亲联姻,又历两百余载的岁月静好。迄至幕末再逢激荡百年风云,这个早就隐退的世家有不少人成为‘华族’,却接连出走,远奔拉丁人开拓的新世界,很早就离别了东方故土,跋涉在古代印加帝国和玛雅人遗留的陌生天地,到那边繁衍并且继续折腾……”

有乐挤在我旁边俯觑道:“哪个人像徐锦江老师来着?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合影的场面都有他……”

我瞅着像册里边一人正自暗揣纳闷,长利转头憨望道:“咦,那个嘴巴掉牙的老头儿去哪里了?刚才我还看到他坐在后面,一转眼又没影,不知是什么身法这样快……”苍头老兵颤巍巍地扶杖转觅,裹着麻布佝偻而行,口中说道:“他跟特里布拉斯差不多,皆曾修炼星辰派的门道。昔时在亚历山大港战役,数十万人密挤在一起贴身激斗,各派势力紧挨着聚集乱战,肉堆肉打成一团,要不是有这般身手,早就玩完了……”

向匡从壁上那幅画像前移步去方窗之畔眺看,说道:“下面好像也是肉堆肉打成一团,许多人似乎粘在一起了,边爬过来,边发出怪叫,有些悬浮的圆球围着喷射火焰,整得煞是热闹……”蚊样家伙闻言不安,撕了块饼往条纹衫小孩儿碗内沾蘸一抹,抬起来放进嘴里,品味道:“这碗粥里摻加的是豆奶,并非你以为的牛奶。”随即拊掌抵墙,似试念念有词。

条纹衫小孩儿舔着碗里的剩粥余汁,犹自愣坐不动的问道:“要去哪里呀?别说我没告诉你,这些墙很奇怪的。柔光就好像从四壁荧照出来。这里一直明亮,就只是刚才门开之时,才显得光线转暗,门关上以后又恢复亮堂了。”

“从这里只怕又要撞不走,”信孝在旁闻茄说道,“不如试试使用那位无牙老僧遗赠的‘回程卷’,返到罗马再重新撞墙溜掉……”

恒兴蹙眉说道:“再回那边,未必还能走脱。不是每次都有机会,展翼如千刃连缀的那个家伙瞅似极不好惹……”

“那个有刃翅的狂暴老兄,”蚊样家伙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他应该不是这样的。”

信孝闻茄转问:“当时他为什么那样显得偏激浮躁?”

蚊样家伙在荧壁之畔揣摩道:“或许便因其能更加敏锐地洞察附近有黑暗力量伺伏,才故意那样表现。这位大神很善于迷惑他从前那位老朋友,而后者总想拉拢他也跟着一起堕落。”

“什么黑暗力量呀?”信孝闻着茄子回想道,“我们离开的时候,好像天快亮了。我瞥见有晨星荧照夜空,映耀出屋顶上方不知何时悄踞一影,在烟雾中幻辉炽晃如六翼摆动,我从未见过那般最美丽高贵的影像……”

“那就恐非好兆,”花白胡须家伙捧着盒子惴然道,“我曾看过古籍提及‘晨星’指的是巴比伦之王,而在两河流域以西,有人把霎随星光炽显六翼之灵体唤作路西佛,这个名字真正的来源是罗马神话中的晨星之神‘卢禧华’,后经拉丁语的翻译转换形成了‘路西法’一名。又有传说称其乃堕落的远古神灵。‘路西法’是一个拉丁字,意思是光之使者,光耀晨星。所以被渲染成天外神灵中最美丽的一位。既高贵,又骄傲。不知为何其竟堕落于凡尘?”

“因为不肯低头,”蚊样家伙抚按旁壁,若有感触的叹息道,“何止被打得沦落于凡尘?后世许多教派经史,诸多典故皆由此而来,源自那些古神传说。罗马由大乱到大治,又过数十年方始进入耶麻会所谓‘纪元年代’。直到两千年后,人们离开这个世界,才终于弄清楚那些神学传说的真相。并非由来无故,小珠子她们智珠家族认为有些所谓远古神灵,其实来自七重天外,属于超越六维的生灵,亦即世人所称的神级文明,其中更有一些形成超能量体的智慧生命在宇宙中游荡出没,它们之间有斗争,亦有生与灭……”

向匡在方窗那边贴耳侧聆道:“你们有没听到,外边隐约传来号角之类吹响的声音,持续萦荡天穹……”长利憨望道:“我好像听到吹喇叭的声音,巨大又沉闷。不必贴耳靠墙也能听到,其越来越响了。”

恒兴悚然道:“传说末日审判的号角由加百列吹响,难道这就是……”

“你想多了,”有乐摇扇眺看道,“那座山顶上鸣响巨大的喇叭而已。还有些飞行之物盘旋回放同样声音,似是骑士团在发出什么警报,大概战斗不利,急于召唤撤离此地,可是又能逃去哪儿?”

信孝拉长镜筒观察道:“山上有人敲响大钟,我觉得那几个家伙似是托钵僧的模样,眼见此地也要失守,不知他们还能往哪里撤离,恐怕已是退无可退……”

“无论如何都是只有死路一条,”蚊样家伙在窗前哀叹,“老天爷很毒的。既铁了心要玩死你,便把所有手段一起施加,让你怎样都逃不过。你看下面那些人不只遭受各种灾难般的剧烈袭击,更有辐射风暴也跟着笼罩渐近。除了这些还不够,就连月亮也崩掉了,直接砸过来……”

随着满天焰芒烁落,有乐他们从窗边惊退不迭,慌避道:“月崩在即,别等它砸下来,咱们还是快溜为妙……”信孝颤着茄子忽有所感,匆忙低觑道:“咦,我感觉咱们好像在缓缓上升,是不是这样?”恒兴面色惊疑不定的转顾道:“我们似随整座大山一起徐徐拔高而起。这个东西简直比山还大,怎竟飞得起来?”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饼愣坐回答:“这个东西会飞的,想是要带我们飞升上天去……”有乐伸扇往他脑袋一拍,啧然道:“这怎么行?可别把信雄他们丢下,须要赶快穿越去找回来!”

“噩梦啊!”苍头老兵从角落里颤巍巍立起,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乱指,懊恼的转顾道,“这都是弄丢了安东尼的结果,引起了一连串的浩劫……”

“应该跟安东尼没什么关系,”信孝颤着茄子说道,“此前我们来过这里,那时安东尼并未从罗马消失,便已然如此。然而他消失之后,我们再来此处仍是一样,人类同个收场。”

长利返到窗边探觑道:“快看许多鸟往这边飞来!荒野上还跑过来不少走兽,其中有些着火了,不顾身上燃烧,跟人一起争先恐后,拼命地逃近……”我随有乐转瞅窗外,看见纷有飞鸟燃烧而坠,其余仍扑翅簌至,心头不禁涌起莫名的悲哀之情。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饼喂鸭,愣听有乐在旁唏嘘道:“正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即便世人历来造孽深重,该有此报,然而那些生灵都属于无辜受累,看得令我心酸不已。咦,这里面怎么会有只鸭子,瞅其莫名眼熟,而且像鹅……”

“这个是阿梨,”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饼引见道,“先前我听到有人叫她这个名字。她自己开门走进来了,又想找我玩儿。”

有乐伸扇一拍脑袋,质疑道:“鸭子怎么会自己开门走进来?”长利憨瞅道:“或许是只鹅也说不定。”

“就算它是鹅,”有乐以扇拍头,不无纳闷道,“又怎么会自己开门进出自如呢?况且这儿只有墙壁,我没看见门在哪里……”

阿梨张开翅膀,一溜儿快跑,避过有乐挥拍之扇,奔到墙边,扑翼数下,有道门开了。有乐见状一怔,阿梨连忙窜过去,门又闭合之际,有人在那边粗着嗓子喧嚷道:“可见西方那班自以为是的家伙完全弄错了,真正害大家‘爆大钁’的并不是我们俄罗斯人。当然咱自己也缺乏好眼力,大家一起付出代价,落到如此下场并没什么好说的……阿梨,你刚才去哪里了?不要随便跟那些野小孩搭讪,以免不小心遭引誘失足堕落。无论做人还是做鸭,当心‘遇人不淑’没好结果。尤其记住要矜持,不可乱生蛋。咱们在逃难的途中,我不想费劲帮你养孩子。”

“落到这个下场,人人有份。”随着有人唱起歌剧的声音,一语在隔壁悲叹道,“要让我说,这更像是一个文明的集体崩溃,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近年我渐渐明白,便在‘躺枪’之际终于想通了。人类这个物种已经烂透,早一天灭亡就是对世界最大的敬意。”

“军长,不要太过悲观!”先前那个粗嗓子的话声在隔间说道,“你看这些治愈设备多神奇,受了伤往那儿躺着一扫就修复很快。刚才我还留意到,旁边另一处晶亮剔闪的精致所在,悬浮有个透明的圆舱,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等你身心疗愈以后,咱们悄悄进去坐来玩儿……”

长利闻语不禁“咦”了一声,讶然而往,门却在跟前先已掩合无痕,消去话声。长利连忙抚壁寻觑道:“门呢?怎么又没有了……”

有一道门在旁边开启,有乐挥扇朝荧白之壁招扬,口中念念有辞:“芝麻,开门……”明眸皓肤的小姑娘从我身旁探头张望道:“那边有道门悄悄打开了。”

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两盒东西正要走去察看里面,有乐朝荧壁挥扇又念:“芝麻,关门。”花白胡须的家伙一下磕额,懵问:“门呢?”有乐啧啧称奇:“看来阿拉伯的咒语在这里很好使……”随即又朝荧壁扬扇挥甩几下,不意打开另一道门。

“跟咒语无关,”蚊样家伙朝荧壁招了招手,又按掌抵拊,揣摩着说道,“似是感应动作的装置。这些四面皆白又不刺眼的荧光壁很奇怪,好像我们置于此室却没留下影子……”

恒兴在窗边脸没转的说道:“亦跟外壁一样,皆似能随处触发伸缩自如的机关。先前那个雪刃女子也跟咱们一起从罗马撞过来,磕在外壁往下跌坠,我没等看清楚,探手欲拉,却拽她不着。那女子坠落之际,另有一板平台伸出,承托其躯。虽然也跟咱们差不多,身下有个平台伸展出外,使能容足其上,不过她栖身之处却显得狭小,大概是跟人数多少有关……”

“既然不意穿越到了传说中北极仙翁的地方,”长利憨问,“为什么我们在外边没有冷死呢?”

“因为气候已然崩溃。”蚊样家伙叹道,“人类世界到了末路之时,北极早就变得没那么冷。而在南边的极地,许多冰山消融……”

“谁说不冷,”明眸皓肤的小姑娘在我身旁懊恼道,“刚才我们都快冻坏了。这里面虽然好些,但我不想上天。它好像越升越高,你们还不快找办法带我回家……”

“此物就像一座大山拔地而起,”恒兴往外窥测道,“却只悬空停留在地面上方,暂未再缓缓上升。奇怪的是,天上纷落的那些裹着巨焰的岩块,皆没砸到它。明明有些看似要砸到,却又偏开了甚远……”

信孝到窗边闻着茄子探觑道:“好像是有至少一层或数重无形外罩作为屏障防护,而且似能聪明地辨识哪些东西不能让它接近,哪些又可以放其靠近。你看那些惊慌的鸟飞过来了,顶上有个东西打开,给它们躲避进去。下边还泛出一圈一圈的光环,纷纷越距连发,将逃窜来避到底下的鹿、兔之类活物吸摄往上,连同那些残余的逃难之人一古脑儿收容在内。”蚊样家伙凑眼来瞅,在畔说道:“小珠子说‘哨塔’是由有乐和信雄以及那个小女王的后代找来引领残余的众生逃亡之物,其从埃及的沙漠深处飞出,前来接应最后的骑士团营地剩下那些人离开崩灭之境,还一路带走了不少濒临绝望的鸟兽,就跟两河流域和土耳其一带古老传说的诺亚方舟那样……”

长利拿起条纹衫小孩儿面前翻开的画册,指着一幅合像,说道:“大概就是这些人一起组队找到‘哨塔’的,其中有男有女。旁边还有个家伙瞅似徐锦江老师……”信孝闻着茄子问道:“徐锦江老师扮演谁呀?”恒兴凑觑道:“该不会是演他自己罢?”有乐转瞅道:“他们真能挖,搞不好就连徐锦江老师也在此艘远古歼星舰上面……咦,我好像看见马千户亦在里面。你有没留意到最后边那一排队列末尾有个脸形奇特的家伙也跟着咧开嘴乐呵?”蚊样家伙挨近辨觑道:“哪一个?”有乐伸扇指着说:“头戴一顶好像厨师帽儿的那厮。像不像马千户?这厮真精呀,竟然早已悄有部署,有意无意跑去靠拢各路寻宝家伙组织的队伍,甚至不惜混入到厨房里低调地洗菜,乘机登上了逃出生天的顺风船。我看就差幸侃这个大胖子没跟着挤在里面凑趣了。”蚊样家伙眯起眼缝儿瞅着像册说道:“没在里面也不奇怪。小珠子说幸侃有个混血儿后代成为‘条顿骑士团’掌权的长老,此儿自幼半身不遂,在‘圣玛丽善堂’援助的疗养院获得机缘,凭借重装甲胄的机体和德意志铁血骑士团拥戴,打出一条生路。其与智珠家族联合,有一半属于‘人机合体’,或许当下就领军在北极……”

有乐摇了摇扇,啧然道:“那他岂不是又要跟其先祖幸侃一样无敌?”蚊样家伙翻看画册道:“恐怕这位‘圣堂长老’比幸侃厉害多了。毕竟其有智珠家族量身定造的机甲之体,移动很快,而且火力强大。这就是‘绝处逢生’的活例,他自幼身有残疾,被遗弃在疗养院,无法行动自如,依靠善堂那些嬷嬷们好心收留抚养,后来他遇到了小珠子一位兄弟,互开心扉,引为至交,终被打造成为重装机甲加身的铁血悍将……”

信孝闻茄说道:“便如安东尼外孙儿、自幼残疾的罗马皇帝克劳狄一世,以及西班牙小女王伊莎贝尔的外孙儿、生下就畸形的神圣罗马帝国皇帝查理五世,老天爷很公平,也给他们机会了。让其亦有机会出人头地,只要真能把握住来之不易的机遇,即便在激烈的权位争夺中,身处如此劣势也能脱颖而出。”

“然而大多数世人未必善于把握机会,”蚊样家伙叹道,“人们无视诸多警告和征兆,终于自取灭亡。在危急关头,北陆发生‘圣堂之战’,幸侃那位重装机体的后代发现世人已走上绝路,毅然挺身而出,不惮以铁腕夺取权力,将德意志骑士团重新转变为铁血战团,汇合了欧洲各路残存的兵力,成为末世霸主,决战‘集尸者’大军,失利后撤退到极地,占据地下城,并修筑扩建为末世要塞‘冰封绝域’,进行最后的抵抗,一直坚持固守到当下……”

向匡在窗边惊叫:“下面有个万手千头怪……”蚊样家伙不安道:“北极这里也有?既然如此,就没办法了。那东西杀不死,还是快溜为妙……”

“快带我们去找安东尼,”那位苍头老兵从后边颤巍巍地转出,裹着麻布佝偻而行,斜伸拄杖戳点道,“不要再继续废话连篇。你们在这儿掰扯了半天,我只听明白了‘骑士团’一直都有。然而安东尼便是‘骑士团’的统帅,罗马当下的乱局没他怎么收场,靠谁去拾掇场面,西塞罗那张嘴吗?别以为屋大维顶着‘恺撒继承人’的小号儿就能压住场面,眼下他还嫩着呢,指望不上……”

信孝在我旁边闻茄说道:“格拉古颁法改制之前,罗马所有的元老也都属于骑士。而‘骑士团’此称呼便源出于古罗马。我看过史料所载,才明白后世有许多东西来自他们那里,包括所谓路西法,真正的来历其实是古罗马人描述的‘晨光之神’……”

有乐摇扇纳闷道:“当时造纸术还没有传到他们那边,像古希腊、古罗马,那么古老的时代,究竟用啥物料留下文史著作呢?”

“我来解释一下这个其实很简单的常识,”信孝从股后拔出一个新茄,拿在鼻前嗅着说,“古希腊、罗马虽然没有造纸术,但是他们却从埃及进口一种相当高效的代用品,亦即莎草纸。约在五千年前,古埃及人就开始使用莎草纸,并将这种特产出口到古希腊等古代地中海文明的地区,甚至遥远的欧洲内陆和西亚一带。历来人们找到诸多实物证明,数千年前就记载在莎草纸上的希腊文或拉丁文,甚至埃及圣书体或草书体的书籍,普遍收藏在埃及以及世界各地的博物馆。有些人以为他们用羊皮卷或石板刻文,然而哲人西塞罗留存于世的上百部著作,以及大量书信,多以莎草纸为手稿。难怪埃及人自豪地说,君主指望靠木乃伊实现不朽的梦想,有了莎草纸,世人才真正得以不朽。古埃及人造出的莎草纸,让人们不仅曾经活过,还在世代传承的文字记述里一直鲜灵地活着。”

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在一道悄又开启的门口突然惊跳道:“里面怎么会有一具木乃伊?”

有乐啧然道:“金字塔里面存放木乃伊,有什么奇怪?”长利憨望道:“怎么晓得一定要有,你又没进入过金字塔里面……”有乐伸扇拍头,说道:“我又不是木乃伊,为什么要进去里面?”

“这个并非真正的金字塔,”恒兴惊疑不定地拉我退后,蹙眉说道,“本来不应该有木乃伊。”

“但它好像是所有金字塔的远祖,”便在我忽感手又悄有搐疼之时,瞥见腕间朱痕似转异样,蚊样家伙在门边探觑道,“不知那个木乃伊是谁在里面?”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啃着饼转望道:“那个东西大概是刚才谁搬进去摆放里面的,先前还有人抬了一具灵柩到隔壁搁在那头……”有乐伸扇指着旁边一道门,问道:“是这里吗?”长利探头探脑,往里边憨瞅道:“我没看到灵柩……”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饼走过来瞧了瞧,惑觑道:“又好像不是这道门。我看见那伙挖东西的人搬些古物进出过……”

“别乱瞅四处了,”向匡在窗边催促道,“赶紧想办法离开。我觉眼下渐离地面似比刚才更高,不知要飞去哪儿?”

众人闻言又慌了手脚,我亦忙翻寻记得先前带在身上的所谓“回程卷”。但听肩后有语发问:“可知那个头罩简陋便桶的落魄家伙为何没给八针镇住,反而逃出‘天狱’四处躲藏?”我怔然转望,懵问:“那是为什么呀?”

“因为少了一针,”无论我怎样转头回望,沉闷之语仍在后面低萦,“我指的不是被你拿走的那一枚。原先便缺少的是‘时光之针’,才未能持之以恒。”

我觅视而问:“什么‘时光之针’呐?”

“时光之针,”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两盒东西接茬儿道,“在许多地方的古籍传述中,其与星辰文明另外两般玄器‘时光之輪’、‘时光之刃’同样来历不清、神秘无比。传闻其中至少有两件被婆罗多一个称为‘莫老仙’的家伙掘得,此后不知所踪……”

光头圆脸胖子在旁若有所思的琢磨道:“我师兄多拉贝拉素有‘两河总管’之号,他在那边找了很久,仍然一无所获。他怀疑婆罗多人拿走的是‘时光之针’,藏匿在位于婆罗洲北岸的婆罗乃。还想派我去那边找寻,我一听没谱,赶紧扯个借口溜掉……”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东西摇头说道:“伊壁鸠鲁告诉我说,婆罗多人拿到手的是‘时光之輪’,埋藏在最古老那株菩提树下,其后不翼而飞……”

恒兴拿着那本皱巴巴的画册到方窗边察看比照,蹙眉道:“他们合相背景里的金字塔不是这个,色泽与形廓完全不一样。”

“哨塔不是挖就能挖出来的。”蚊样家伙面有忧容地抚壁说道,“须要拿到合适的东西,寻到适当的地点,召唤它从沉睡状态中苏醒。当然或许它一直都以世人并未觉察的某种方式醒着,在沙丘之下感触大地的脉动……”

有乐伸扇拍那条纹衫小孩儿脑袋,问道:“你啥时上来这里的?”条纹衫小孩儿拿着饼愣眼回答:“不清楚。应该也没多久。我在阮遥集那边本想跟你们一起撞向巷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跑慢了些,居然来到这里。你看我连这碗粥还没吃完,转眼你们就到了……”

长利瞅向条纹衫小孩儿跟前那个土碗,憨然回想道:“我记得上一回穿越过来看见‘哨塔’突然从天翻落,在危急之际缓缓降临。当时它翻转过来,你那碗粥为何没洒一脑袋?”

条纹衫小孩儿啃着饼说:“不管它怎样翻转,里面这些房间是不动的。”

“难怪你在里面坐得这样稳,”有乐挥扇击打,忽听外边震响骤剧,伴随着轰隆惊爆,连有阵阵冲激,烟尘漫空弥扬。信孝颤着茄子悚望道,“刚才听不清外边动静,此刻怎么又听到了?”

条纹衫小孩儿仰着头说:“想是因为上边又开启了些新空间,放那些飞禽进入避难。然后一下子把它们冻住冷藏起来。”

隔壁有人粗嗓叫嚷,“这个不是一般的飞禽,其乃我古老的家族成员,她祖宗‘阿梨一世’伴随我家先人辅助拜占庭公主母子统一俄罗斯。谁敢冷冻我家的阿梨,我要谁命。‘死’字听说过吗?”

因见阿梨探头探脑,并且伸嘴去啄向匡的挎袋,长利憨然转瞅道:“咦,那道门又开了……”刚要走过去打招呼,向匡驱赶阿梨扑翅跑开,门又关上,掩消门内另一边那个包扎绷带卧躺的黑须老者苦涩之语:“人类该死。其实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我从土耳其逃难过来,谁害我家破人亡,还不都是人这些同类所为……”

有乐瞥过一眼,忽感不安,伸扇拍打条纹衫小孩儿脑袋,说道:“先前你不是说这里没别人吗?”条纹衫小孩儿拿饼招架道:“你听到哪里去了,我指的这间室内……”

“这间室内似也并非没别人在,”我抬腕觑视朱痕异闪变化之状,难抑惊疑地转顾道:“刚才我好像听到谁在说话……”

有乐忙问:“是不是小珠子又跑来悄悄寻你说话?快催它帮忙让我们离开,你看这座金字塔形状的巨大东西就快带咱们上天了……”

“正如小珠子所言,”蚊样家伙抚壁叹道,“现实无比残酷,根本不像那些所谓科学家描述的那样乐观。离开了这里,后来人们再也找不到另一个真正适宜居住的家园。亲身去别处看过了才知道怎么回事,残余的人类悲哀地发现,纵有漫天繁星,竟无一处可以栖身之地。那些大小不一的星球非仅磁场、辐射、重力异常,所在的星际位置环境亦非恰到好处,无不荒瘠恶劣,各有各的糟糕,皆无地球物种存活容身之所。人们把几乎可以称得上唯一的家园毁掉了,残余之辈就算有命飞上天,也跟下地狱没分别……”

“宇宙空间没有上下之分别,”我又听到那个低语般的声音在后边说道,“你们以为上去了,但也等于下去。”

随着腕间搐疼加剧,朱痕闪若光焰之状,我急忙转头乱寻。但见一门悄开,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两盒东西惊退道:“我看到灵柩了!瞅似古老之极,且有封印密布,他们搬那些东西上来干嘛……”

众皆慌觑之际,另一道门也跟着开启,阿梨又出来探头探脑,黑须老者在她后边挣扎而起,裹着绷布急促说道:“先前我也看见了,那个灵柩是不是从罗马尼亚山区有六翼飞龙封印的古堡找到的。唉,你们搬它干什么?趁天还没黑,赶快扔出去……”

条纹衫小孩儿啃着饼告诉:“此前我看见有些黑袍教士领着那伙挖东西之人抬它走过,各似如临大敌,神色紧张,还有数个修道家伙跟随其侧一路念咒发符加封。”有乐听了,连忙拉我退后,不觉靠近阿梨那道门边,里面已有粗管器械惕抬,咔嚓拉动机括。有人粗嗓子叫唤:“阿梨,快回来!罗马尼亚那些阴森的古堡从来就没好东西存在过,我听说有个神秘的爵爷名叫德古拉,常邀请美女去他家饮宴聚会,蔑视礼俗的作风引起坊间各种越传越离奇的非议,终遭罗马教廷请出各方高人合力封住后一直躺在里面……”

“德古拉算什么?”蚊样家伙不知悄获谁的提醒,拨转袖藏弩机,耸然转视道,“这里有比他更厉害的……”

光头圆脸胖子取出弯刀,惕戒在旁探询道:“是不是那个木乃伊里面的家伙更厉害?”

“刚才有人问‘死’字听说过吗?”随着又一道门开启,法珠串链微转而响,有人攥握在手,投来一袭长袍黑影斜入,悄临门口说道,“那个木乃伊就是答案。‘木乃伊’源自波斯语,意为人们用香料防腐的干尸。西西里岛人使用独特的方法处理木乃伊,被教廷正式取消之前,埃及古人已会制作世界上最著名的木乃伊。但更早的木乃伊就在你们眼前,出土于死海……”

有乐伸扇拍打条纹衫小孩儿,转瞧道:“先前谁说这里没人留影,你看有影了。”话声未消,灵柩与木乃伊之间接连有物迸落碎裂,荧光暗灭,霎仅其摆放的所在犹存微亮。随着门外阵阵咒音纷涌而近,我觉将有东西呼之欲出,蚊样家伙颤手拉我后退,惕然道:“死圣。”

“‘死圣’算什么?”我后边不知谁悄转串腕珠链说道,“这里有比他更厉害的……”

随其所指,我跟着众目转投,角落里不知何时寂坐一影,其语低沉,头没抬的说道:“罗马已然灰飞烟灭,你们也快了。用东方人的说法是,有些家伙死后要下拔舌地狱。”我身后数名黑袍人刚拥进来,就在门边吐舌而殁,仿佛突然给谁拉舌扯出,一齐拔掉。

寂坐角落之人语毕抬首,一脸鄙薄不屑,在众声惶呼之间诮然道:“那些撰写经史典籍的家伙就爱胡编乱造,教士们也跟着嚼舌胡说八道,合该有拔舌下场。你们看我像是其描述那般面目狰狞丑陋的凶神恶煞吗?还说我被锁在地狱让火烧烤,其实哪有这回事?我一直都在四处游荡,你们不觉察而已。”

我匆忙抬手看腕之时,有乐在旁边悄问:“莫非刚才听到他跟你说话来着?我还以为是小珠子……”

“大家再往后退开些,”门口仍剩一袭长袍黑影犹立未倒,手握珠链说道,“正如我在低地修行听闻的预言,这里即将发生神魔交战。”

其在说话间,后边又拥至数名各持法器的黑袍长者,面色凝重地围簇在畔。

“什么预言,谁告诉你?”角落里寂坐的素袍束带之人起身缓行,显出高大身形,容颜绝美难状,气态高贵地睥睨道,“别以为真有‘神谕’,我从来不相信这些。”

信孝颤着茄子说道:“可你亦是神……”素袍束带之人注视其茄子萎掉,稍待蔫缩,才以特有的沉浑语音微哂道:“是神或魔,那都属于虚名,于我如浮云。你们该知道我有许多名字,那些世人擅加的称呼皆不靠谱。难免引我陷入思考,常想究竟我是谁?”

“巴比伦之王!”花白胡须的家伙捧着两盒东西在窗旁矍然道,“你们有没留意到天空显现灿如晨星的光彩……”

我觉手腕又暗搐加剧,朱痕闪若圈转之形。长利憨问:“巴比伦之王是谁来着?”花白胡须的家伙刚要回答:“就是……”其旁接连有多人震躯掼飞撞壁纷坠,绝色高贵的素袍者负手而行,在此起彼落的人影间向我投觑道:“所谓人敬者神,人畏者魔。成王败寇,从来都是赢家在叙事,不要相信这些。世人自取灭亡,人心才是最大的魔。”

素袍者每走一步,看似落脚轻缓,却在屡次投足一踏之间,众人皆似同我一样心头轰然大震,难以定神,不由纷又向后退避。素袍者自仍气态闲散,躯影如披炽辉,巍若王者莅临。随目所注,语气稍重之际,被其目光掠过的人纷掼而起,摔撞甚远。

墙边有人抱起阿梨急避入门后,粗嗓说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谁想去看?不过我觉得那素袍家伙真的很像演戏的‘佩佩’,就是名叫李佩斯的那厮,其高大俊朗,神情总是蕴含若哭若笑之色……”素袍者扬手掩门,消去乱嚷之声,随即向我投来别具意味的一瞥,嘴唇不动,有语在我耳中说道:“不要抵抗,我来只为你手上之物,无非拿走,并没恶意。人类命运已定,死活跟我无关,更不需要由我来清除你们。彼互各行各道,任凭此去自生自灭。”没等我抬腕,其先已向我探攫,一位黑袍长者出手欲拉我退避,头颅自却迸裂。

另有一名黑袍长者 洒着水念念有辞,躯形高大的素袍者移目旁视,看其裂头而倒,只微哂道:“这些水有用吗?不知所谓!”

有乐似是想起什么,忙掏衣袋,找出一物扔去打脸,随即后退道:“试试我这颗蒜头,看搞不搞得定?”蚊样家伙在旁说道:“或许有效。我在穿越时曾经听闻番邦那边便有恶魔已然蛊惑人心的地方,他们害怕蒜头,甚至视为巨大威胁,不许引进销售……”

躯形高大的素袍者抬手接住有乐抛来投打的大蒜,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随即向有乐微笑而觑,目含致谢之意,温言道:“其实这是好物,别人不知我爱吃。我那帮信徒很愚蠢,从来自以为是。”

“我早就说过,”便在素袍者攫腕之际,其畔现出一影斜投,有根双管器械伸抵他脑袋。一只手握扣勾机,单臂抬起,另一只手将我拉开,口中说道,“那些崇拜你的人很愚蠢,而你也未必聪明过人。”

门又悄启,抱禽观望的粗嗓家伙伸头讶觑道:“阿梨快看,那个单手持鎗的精瘦之人神态相貌瞅似老牌玉女掌门人詹妮佛·康奈莉的老公,记得他曾在一出戏里扮演米迦勒……”

躯形高大的素袍者蹙眉觑向身后悄临之影,浑若无视其已单臂持械顶头,只朝那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微哼道,“此话怎讲?”

蓦然只见千刃连缀般的翼芒从素袍者高大的躯形中间撩荡而过,猝自背后划出,顷刻将其分削两半。有个神态慓悍之人收翼翩行,骁然扫视道:“哪来这么多废话?干就是了……”

我遍觑不见素袍者踪影,但听背后有语低哼道:“然而你们莫非忘记了,那只不过是肤浅的世人能看得见的虚壳而已。彼此皆属于超能量流体,没有拿到小妞儿私揣的更高境界之物,谁也杀不掉谁。”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将我推去一边,随即移转双管器械,朝映影荧壁之处轰了一发,迅若雷霆过耳,凛目投视道:“我不介意跟你打到地老天荒。”

光头圆脸胖子缩在墙角掩耳懊恼道:“怎么又有人拿这种喷脸稀烂的家伙出来?声音震天价响……”长利憨问:“为什么说‘又’,难道你在古罗马年代见过这种猛枪?”有乐摇扇说道:“他属于古人,不可能见过。”光头圆脸胖子捂耳说道:“怎么就没见过?我师兄便有一支,前次用来喷那个贵霜长老脸烂掉……”

长利闻言一怔,随即悄问:“你师兄多拉贝拉是不是也曾经走失在迷雾之类的地方?”光头圆脸胖子抱头猫腰挪避过来,转觑道:“你怎么晓得?”有乐摇扇说道:“多拉贝拉是历史有名的罗马行省总督,盘踞在小亚细亚和两河一带多年,应该不会有其它丰富的奇遇。你别听他乱扯……”

光头圆脸胖子辩白道:“老实,是我一以贯之的标签……”

“你能有一句实话吗?”有乐伸扇拍头,质疑道,“曾听你声称不清楚‘婆罗乃’在哪里,过会儿又说其位于婆罗洲……”

“恶魔擅长欺骗,”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移转枪管,单手持拿,朝荧壁扣动勾机,扫目追影连轰数声,微哼道,“不愧是大魔头,满嘴谎言,没一句真话。”

荧光暗灭复亮之霎, 每面墙壁皆显现同一张深沉冷峻的面孔,含泪转叹:“世人对我有太多误解,没想到连你们也不例外,彼此皆乃宇宙间古老的灵体,这许多年你们怎么就不长一点儿智慧呢?”长利畏退到我旁边,转面悄问:“什么灵体呀?”蚊样家伙抬着袖弩惕顾在畔,低声回答:“所谓‘灵体’概属神学范畴,无非世人妄称,其实是处于高维度流转脉动出没无常的超能量体。你看它言及此词的时候,满目诮然之色……”

门边有个苍发耷拉之人裹着褐皮破袄窥望道:“他比李佩斯显得粉嫩漂亮多了。”我被恒兴拉着后退过来,瞥见苍发耷额之人拨拉一根粗管长械的机括,引起阿梨在其畔好奇地转瞧,抱禽的那个灰白乱发蓬松家伙叼着烟卷儿,粗嗓说道:“阿梨不要伸脖过去,来自基辅的家伙手上那火爆玩艺儿没长眼睛,而且从无准头。他们哥萨克人历来不擅玩枪,不如去拉匹马来骑。先前我在下面几层看见有些牲口在那里冷藏……”

长利憨问:“这个‘阿梨’究竟是鸭还是鹅呀?”

“我也说不清楚,甚至有人说是大雁的一种。”灰白乱发蓬松之人嘴叼粗烟卷儿,自亦纳闷道,“但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她绝对不是鸡。”

蚊样家伙抬着袖弩,转面提醒道:“大伙儿不要往那边退过去,尤其别进入那两间突然连通汇合的室内。先前没瞅见便连里面的荧壁也变暗了吗?”

有乐闻言不安,连忙拉我从门边挪退,信孝颤抬蔫茄而觑,惴然道:“老天爷真毒啊,就连木乃伊、德古拉也一齐搬出来添堵。”

“人类世界要灭亡,各路神魔再不出来亮个相就没戏了。”蚊样家伙叹道,“尤其是那些离开了这个星球就玩不转的,例如德古拉……”

“搬它们上来干嘛?”恒兴蹙眉摇头不已的说道,“为什么逃难的时候,竟没忘记连它们也带上一起搭乘飞船?我还以为有乐和信雄的后代经过许多年繁衍,终于变得聪明了,及时找到飞船接应大家逃出危绝处境,没料到你们那些后人居然‘画蛇添足’,急着往这艘供人逃生的飞船上搬来了木乃伊、德古拉这些可怕的家伙,那还不是仍要一路闹得鸡飞狗跳?”

抱禽的粗嗓家伙亦惶然道:“阿梨,恐怕咱们要遭殃了。里面有吸血鬼……”因见众皆抱怨,穿条纹衫的小孩儿拿着饼在旁解释:“应该不关我们那些后代的事情,听说有个飞越疯人院的西班牙公主让她手下的黑袍教士搬来这些吓人东西,先前我还以为里面有什么宝贝……”

有乐伸扇拍头,啧然道:“只有疯子和傻瓜,以及泷川家族的白痴,才会把那些可怕东西当成人类文明的瑰宝。现下就算咱们想扔出去,连门都没有……”

“干嘛要扔掉?”门外又涌近一伙黑袍教士,其间有位白须老者手持经书说道,“这都是我们公主伊莎贝勒的巧妙安排,别以为人疯了就会变傻。疯子和傻瓜不是一回事儿,发神经只因她那古老家族遗传的超常表现。我们公主从小就智力神奇,脑洞特别大,她认为此战终难避免,早就未雨绸缪,部署了这一局,预先请出低地法师贝里南大人帮忙,找到了德古拉伯爵藏身之所……”

“愚蠢,”荧壁映现之脸转觑门边悄立握攥珠链的那位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冷笑道。“可见世人终究愚不可及,无可救药。你这个低地宗师也不例外,分不清敌我,就是不识好歹。其实我和人类根本便站在同一边,煞费苦心多年,启蒙世人觉醒,鼓励大家追求自我,恣肆张扬个性,充分放飞自己。死到临头,不要继续被骗了。我不是你们以为的‘大反派’,害你们最终灭亡的不是我,‘奸角’另有其人。德古拉如果不明白这一点,他就白死了一场。想安排他来跟我斗,先问清楚谁才是大敌?”

凛目一扫,又有数人掼躯飞撞旁壁,顷似折颈而亡。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犹立不动,攥握珠链说道:“世人若从此灭绝,德古拉也就跟着死透了,再也没血可吸,便无重新生灵活跳的机会。因而他不能不站在人类这一边,即便纯出一己私欲,亦不想人类灭亡。”

“我也不想,”霎随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抬臂轰击,映壁之脸消失,躯形高大的素袍者从我身后转出,负手缓行,含泪喟然道,“没有了人类这种好玩的东西在漫长岁月和枯燥宇宙中与我作伴,我又何尝不亦了无生趣?你们该知道,想让人类灭绝的不是我,从来就不是。我盼你们好好活着,一直陪我玩。更何况这样大的舞台,我不能没有观众。尤其欢迎大家持续追捧……”

“可把我搅胡涂了,” 长利在我旁边不禁悄问,“究竟是谁欲灭世人来着?”

“还能有谁?”蚊样家伙抬着袖弩,难抑郁闷道,“虽说是人们自取灭亡,但我一向认为老天爷很毒……”

“涸泽而渔,”躯形高大的素袍者语音沉浑回荡,摧撞众人心头怦震,我亦难以定神。但见旁边数躯已摇晃欲倒,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亦退靠墙壁,鼻际流出血丝淌落,在素袍者睥睨中显得表情更为憋苦,手攥珠链愈紧,不觉绷坠数粒,迸撒脚下。躯形高大的素袍者缓缓转顾道,“何止阴毒,这样就玩得太绝了。因而我不能坐视大量观众流失,剩下偌大舞台从此变得空荡荡。我才是有心救世者,一直都在暗地里帮大家对抗那个可恶的老天爷,天晓得他究竟是什么,反正我不认他……”

迸落之珠随其视线飞起,飕飕激射,倏然击翻数名涌近门口的黑袍教士。我觉腕间又搐疼骤剧,抬看朱痕之时,高大的躯影悄临,手按肩头而视,语重心长的说道:“并非世情反转无常,你有机会该问问那位头罩简陋便桶的落魄家伙。这一切的背后,谁是主宰?”

“反正不是你,”语犹未落,其畔现出一影斜投,有根双管器械伸抵他脑袋。一只手握扣勾机,单臂抬起,朝脑袋轰击。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往他头上连击数发,声若急霆震荡,随即拉我退后,口中说道,“大家勿要受其蛊惑,这厮从一出场,便没半句实话。谎言与欺诈,魔头的本色演绎而已。”

“你不要弄我的发型乱。”躯形高大的素袍者抬手梳理发鬓,难掩郁闷道,“别以为你们扮善类就聪明过我。大家都被操弄了。最近我发现这个无比沉痛的事实。有一枚幻惑之芒如针嵌在深处,取不出来。你们回去照那个幻镜找找看,恐怕也和我差不多。”

有乐乘机拉我退避一室之内,发现明眸皓肤的小姑娘早随那颤巍巍的苍头老兵躲藏在里面,从厚重的玄木黑盖灵柩后边招手。门外接连数下轰击脑袋的激响又起,倏见多人掼飞,撞向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长利他们随后慌乱涌入,簇拥我纷往里挤。忽闻棺内发出打呵欠的动静,有语尖声细气的叹息道:“我也发现有针嵌在颅颈后边,另还添加一根尖锐之物插在胸口。就连忍饥挨饿的睡眠亦感沉痛无比,长卧在漫长阴冷的黑暗里仍不得安息。为什么对我这样狠心,难道就因为我泡妞太多惹人眼红?”

“你在那个封建保守的年代乱泡妞,还开了那么多疯狂喧闹的热血夜宴,通宵飞叶吹烟,难免树大招风,当然被视为异类。”躯形高大的素袍者在门口遥目投觑道,“既然生逢世人疯狂‘猎巫’的岁月,忘记了做事要低调,在不该张扬的年代过于张扬,因而招来劫数。其实大家都是难兄难弟,我也曾经被妒火中烧之辈陷害,挨坑遭锁起来烤过一阵,滋味不好受。值得高兴的是,曾经坑过我的家伙最终也被坑落难,还头罩一顶简陋便桶这样狼狈……”

棺内发出尖细之笑,有语恹然道:“我从来不会夹起尾巴做人。”随着耳边响起簌动之声,棺盖震撼的微隙间伸出一尾撩曳如蛇。

我随有乐他们一起惊跳,走避不迭。面前一门开启,阿梨张翅扑窜,引领我们奔去有人颤声高唱歌剧之处。

“太多恶魔了,”灰白乱发蓬松之人嘴叼粗烟卷儿扛来一挺重械,粗着嗓子叫嚷道,“军长,我找到一挺老牌猛枪‘加特林’,想用来扫射它们。”

烟雾氤氲,眼前光影晦明不定,隐约现出数人悄立在前边的参差形廓。皆似肩披毛袄裘氅,在揭棺的腥风侵沁之际裹躯转望。

有乐拉我正往那边奔去,长利跑随在畔,经过一处摆放奇怪物品的透明所在,看见捧着两盒东西的花白胡须家伙俯身讶瞅道:“这里有个东西,透着说不出的神秘气息。羊皮卷捆符加封印,包裹多层,外边留有亚述古字标示,似是提醒不许触碰……”

他究是难抑好奇,忍不住搁盒于旁,凑近从透明方框内取出展卷翻看,我觉寒意悄沁,腕间朱痕荧转如针。有乐边跑边说:“既有提示不许碰,你干嘛偏要去碰?”

方窗外有炽芒飙闪上升,划破阴晦天穹,接二连三耀曳,掠眸惊艳之极。那伙肩披毛袄裘氅的人丛里面,不知谁高唱歌剧的声音转向悲壮,有个毛发耷拉之人裹着褐皮破袄惊呼道:“北极军团发射‘民兵’三代飞弹,看来他们已陷入绝望,纷将剩余的洲际战略大杀器轰击那颗越转越大的崩近之月……”

“世人真是愚蠢到无可救药!”躯形高大的素袍者抬手抚额,在窗边发出无奈之叹,含泪兴嗟不已。“我好不容易为他们请出阿撒兹勒前来帮忙对付那些漫山遍野涌来合围的‘集尸怪’,没等阿撒兹勒喷撒炼狱之焰扫荡那些变异体,下面的人类一看见阿撒兹勒就纷嚷:‘全身火焰的山羊头恶魔从地狱出来灭我们了!’不仅恐惧万状地把他当作魔神,反而一齐以各种热兵器加以围攻,更有大片白磷火纷袭如焰雨,骤然使他陷入汹涌的火湖……”

长利憨问:“那个被人围攻的山羊头恶魔是谁呀?”

“我们的老朋友阿撒兹勒,”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单臂抬械,伸抵双管顶住素袍者额头,面孔微侧,朝窗外瞥了一眼,蹙眉低喟道,“山羊的守护者。在亚述古国和两河地区各大教派里都被描述为一个魔神,既具有神力,但行为举止却又颇为怪异,难以捉摸。后来娶了人类女子为妻,就在世间定居。不少同门认为他犯了错,受到女人的各种诱惑。人间充满罪恶,阿撒兹勒是人间恶行的牺牲品。”

灰白乱发蓬松之人抱禽在手,嘴叼粗烟卷儿颤问于旁:“你的外形为何瞅似老牌玉女掌门人詹妮佛·康奈莉的老公来着?”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转觑道:“以这样子出现,给你印象不是很亲切吗?”灰白乱发蓬松之人抱禽退移道:“但我并非他的粉丝,大概阿梨喜欢你这种忧悒小白脸的文艺青年形象。阿梨,快转头来看米迦勒……”

有乐摇扇张望道:“那个有刃翅的暴走老兄去哪里了?先前还看见他来发起突袭,怎竟转眼又没影儿了……”

“他在外面,”恒兴朝窗外指点道,“正飞去月亮那边,不知急着要干啥?那慓悍家伙好像真的有六翼刃翅,一展齐出,闪闪夺目……”

长利憨问:“他们如何在哨塔这里竟能进出自如呀?”

“小珠子说这些都是超能量生命体,”蚊样家伙抬着袖弩惕瞄角落里那具木乃伊,脸没转的说道:“大概不受时间与空间拘束。只要有隙可乘就无孔不入,何况先前哨塔打开过多次……”

“这个看法我保留,”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取帕揩拭唇上之血,靠壁说道,“受不受时空局限,那要走着瞧。”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似有觉察,颔首称然:“这里的时间已和外面不太一样。而且估计越来越不一致,首先是内部与外部失去同步,接下来又如何?”

“我们特别为此局神魔交战做了个‘镜像’。”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拈诀划谶说道,“特地给你准备了个意外惊喜。”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微蹙眉道:“我不喜欢‘意外惊喜’,一切都要按计划来进行。听神的安排,保持顺从,并没有错……”躯形高大的素袍者侧着头探觑道:“让我看看你颈后有没有跟我一样的针芒儿。”

“咦,看我捡到了什么?”灰白乱发蓬松之人忽有所见,拾起一本皱巴巴的画册翻了翻,粗嗓子连呼惊喜,“嗨呀,丰富的精神食粮……”

穿条纹衫的小孩儿忙来拽扯不给,说道:“这是我先看到的……”灰白乱发蓬松之人叼着粗烟卷儿争夺道:“别跟我玩‘地图开疆’的把戏,我们俄罗斯人不会让步。阿梨快帮我抢杂志,立刻去啄他手……为什么无动于衷,吃里扒外是吧?两百年前,你这种不忠诚行为是要被流放边陲的,给西伯利亚理发师把你剃成光头,就跟秃鹫一样有多难看?”

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用枪管顶开素袍者伸瞅其颈的脑袋,冷哼道:“看什么?无论如何我不会像你一样吃里扒外……”躯形高大的素袍者诮视道:“我看你也有针眼儿,‘愚忠’有用吗?”

有乐挪去墙边摇扇悄问:“法师可否透露一下有何布局?好让我们及时做准备予以配合,首先我需要找到一个藏身之处,保持人类的火种从我这里留存不灭……”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瞥精瘦男子一眼,低哂道:“这几处空间已经封禁,从‘哨塔’里面分隔出来,你们没发现吗?”

蚊样家伙紧张地举起袖弩瞄准墙角那具死气沉沉的木乃伊,闻言摇头说道:“那些都是超能量体,时间与空间对他们不起作用,没有拘束。你看加百利一下就闪出去了……”

躯形高大的素袍者转瞧窗外炽闪六翼辉芒掠穹,不禁皱眉问道:“他要干什么?”

“谁不知道你是‘晨星之神’?”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用枪管顶住素袍者的头额,在窗边微哂道,“然而鲜为人知的是,那不是真的晨星。天穹悬浮的发光球体才是你的本尊,打爆那颗球,透射过来的这个所谓‘光之使者’模样就没有了。”

信孝颤拿蔫萎之茄惑望道:“却要怎么打爆?”

只见炽闪六翼辉芒之影腾空亮出一个号角,朝那些升空的飞焰吹响。其音激荡开来,一波一波摧送,飞焰随即纷纷转向,齐朝发光球体飙近。

躯形高大的素袍者皱眉道:“这个声音很难听!”恒兴捂耳惊叫:“他终于吹响末日审判的号角了……”

“你想多了,”神态萧索落寞的精瘦男子瞥一眼旁边,哂然道,“他只不过是干扰了那些射月的飞弹,使其改变轨道转击旁边悬浮的发光球体。别人以为阿撒兹勒是智神之强者,其实加百利亦即加百列才是象征‘智慧’。”

“他有智慧吗?”躯形高大的素袍者冷笑道,“其所看见的也不过是我故意摆在那里的‘镜像’而已。”

“这个似乎不是什么‘镜像’,”灰白乱发蓬松之人忽有所见,顾不得争抢那本皱巴巴的画册,指着身畔角隅一个显示倒计数之物,粗嗓子连呼惊骇,“我们先前搞来的那枚尚未引爆的终极蘑菇大杀器‘波塞冬’怎么会摆在这里进入惊心动魄的倒计时……”

我旁边众人纷声惶问:“究竟是谁把这么大一颗蘑菇蛋摆到这里要炸毁‘哨塔’?”有乐忙道:“先别管是谁所为,赶紧抢在倒数完结之前,设法开门把它扔出去,顺便抬那个灵柩以及木乃伊一起往外丢掉……”

恒兴和向匡齐抢上前,说道:“让我们先把这个伸尾出外的诡异家伙踢出去……”正踹那具棺盖撼动不止的灵柩,随着荧壁分开,有个魁伟巍临的机甲之影忽现,锃亮的双臂锵然齐伸,打出重锤,猛地捶击而落,将棺盖将倾的灵柩砸打稀烂。其并没停止,一迳狠殛,金铁十字面罩之隙透出目光饱含厌憎,口中说道:“下边的怪物已然够多了,我不想一上来便见这里又有恶心东西。”

蚊样家伙在我旁边愕觑道:“幸侃的后代‘霸主’一到就砸碎了德古拉的灵柩……”但见机甲重锤连击之间,有个摇尾曳晃的黑影蹦高蹿低,拖翼疾爬,匿入暗处溜走。众人转身急觅,不知其踪何往。

“你们做的‘镜像’有用吗?”躯形高大的素袍者在一片惊慌混乱之间睥睨冷笑道,“一个个只会自作聪明,还不是要玩死自己?”

“倒也未必便会殃及‘哨塔’本身,”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朝窗外示意,拈握珠链说道,“再看外面便知究竟。”

“法尤姆洼地?”花白胡须家伙拿着展卷半开的羊皮束裹之物到窗边惑瞅道,“外边怎么会有一座尚未残破的青铜城市?”

“欢迎光临青铜古境,”面色苍白的黑袍法师朝一众愕望之目涩然微笑道,“下面那些埃及先民在顶礼膜拜,以为‘神之降临’的这一天,间距‘哨塔’飞离月崩之时,大约九千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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