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下放
一
时光美好,往事更值得憧憬。寸间光阴,履如云,其实人生是那样的短。蓦然回首,人生几秋,不过弹指一挥间。
惊觉岁月忽己晚,那些不忍放手,铭刻于心的,最终都变成了风景。
我不想知道时间的价值,因为是那样的痛,岁月是过客,逝去是旅客,抓住今天,明天自然宝贵,你若需要时间,还得勤酌再造。
时光是一首诗,如一条潺潺的长河,缓缓流淌,载着一叶扁舟,悠悠荡漾,划过千百年的岁月,穿越千万里的原野,用一种梦的姿态,悠然自得地诠释着尘世故事的情怀,与万物相拥入怀,与风月热恋铭心。
把活着的每一天看作生命的最后一天。“海伦·凯勒”的这句名言给了我们什么启发?
过往最值得留念,更需珍惜的是美好明天。因为黄金也买不来时间;人生一世往事最值得留念,更需珍惜的是美好憧憬的明天。
从六十年代落地生根到落叶归根,这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太多,用心去感悟,真是觉得一个字“累”。
每当回想起来,这样的心情,我曾经有过几回,有被人伤过心,有为人流过泪,这也许只有自己知道。现在的我已经感觉有些疲惫了,原来生活不是早年流行唱的《美酒加咖啡》。
这些天,我烧掉了几十年来所写的日记,本以为烧掉的是不堪回首的往事,却未曾想往事历历在目,依旧铭刻在脑海之中,一个人开花,一个人花落,四十多年从头到尾无人问津,即使走在浩瀚茫茫人海之中,每一步迈出的都是寂寞,每一步跨出的都是孤独!
当思绪被外物勾起,任由往事在脑海中显现,这只是一种怀旧的方式,但至少能让我释怀。忆起当年的人和事,甚至,还可寻觅到那些往事的留痕,去细细的想,细细的看。
那些年少的趣事是那样青涩,不管是多么荣耀的时刻,还是悲痛欲绝的日子;不管是平凡而不能在平凡的事情,或是刻骨铭心的东西……这一切的一切在今天提起都有没多大关系了。
其实,人生也就是一场短暂的旅程,有健康,有生命,这,对于我来说才有所谓拥有的时光。都说时间就是金钱,但钱却买不来生命健康与快乐。
有时候我在想,我的一生就像秋天里的一片落叶,伴着时光快乐的生长,即便叶落归根,落在地上,什么都不想的时侯,那至少还躺在地球上。
有时候我静下心来想,往事总是在不经意的闲愁里爬上心头,年少轻狂,漂泊闯荡,人虽未倒,却满身是伤,经历了是是非非,看透了对对错错,如今只想平平常常。
往事有太多的酸甜苦辣,经历了岁月风霜,如今的我已不再醉少轻狂,忽然间发现往事是上天赐予我奢侈的礼物,它满当当充斥我的生活,牵引着我的行为,指明我前进的方向。
我不相信命运如何,也不去与因果争辨,因为那是一种徒劳, 生活对你,对我,都绝对公正。但我的往事让我忘记,如果有来世,我将选择往事与你同行。
一生中,数不清风吹了多少年,道不明雨下了多少遍。
位于陕南秦巴山间的古镇水乡被风雨摇出一个个从60年代开始的故事。发生在陕南汉江边,一个千年古镇,如今叫后柳水乡的地方,名字有点拗口,简称为古镇水乡吧。她是一个让我魂牵梦绕的地方。
整个镇方圆几百米,用不快不慢的脚步,半个多小时便能从镇西到了镇东,从镇南到了镇北。这个镇的一个个传奇却不是经历风雨变革,而是生活在这块土地的人们!
这个古镇牵挂住一代又一代人的心,年年如此,说到人,先从我出生地说起。记忆里,这个古镇,80年代不到一万人。不知为什么,如今,我回到这里,生活里的一切就明朗起来。但非要说出,却好像无从说起......
这个古镇不大,有了水,则有了灵气。就有了依水的古镇,就有了流水的生活,就有了如水的性格。在古镇,我把一些杂草,红薯藤当作的亲人,它们暂时不当我们的粮食,只作为古镇水乡的一个标记。
古镇码头的一处小柴房,在杂草、红薯藤的边上,有一个出售汉江游船票,鲜榨果汁店小商亭,他们说里面的东西都是我的发小王明的。古镇的风貌,属于王明的东西,已经在这里生了根,而属于我的庄稼和柴房。
60年代,国家政策调控,我和王明两家人被下放到一个叫牛石川村的地方。一说起“下放”,人们一般都会说起1968年开始的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也会提及1969年开始的全家“下放”。
从那时起,我和王明的生活,让风感到了异样,让雨感到了别扭。
“下放”的当天,穿过古镇中坝河,一路向东南方向,经过一道梁叫马宗梁,翻过一道川,拐进一个山坳,不到十里的山路,却让我把时光走退了几十年。山坳里的牛石川村是一个拉屎不生蛆的地方。全村56户,300来人。
“下放”是那年秋天,我和王明都才几岁。两家人一路翻过牛石川的最后一道山梁,王明被他的父亲背着原本正在小憩,突然猛地一惊——一路负重王明的父亲脚步竟然轻快起来。
“停下!”他匆忙喊道。然而还是晚了,待他转身回望,满眼只剩深深浅浅的绿,他终归还是错过了最后看一眼贪恋一路的彩林。正遗憾间,他又叹一口气,却又睁大了眼睛——远处一江两河环绕,一抹粉红花墙勾勒出一座古镇画卷。
“那就是……后柳水乡了?”无需同路人回答,江中点点白帆已然告诉他答案。后柳水乡虽小,扬一益二。远在秦巴山水之间的后柳水乡,地僻东南,却水路通四方,贸易繁荣,成就了一座天下艳羡的小家碧玉的江南。有一位让后世称颂的台儿庄敢死队长王范堂,也由此开始了与古镇的不解之缘……
正在这时,王明在父亲背上吵闹着肚子饿了。王明的母亲催促说“天黑前还得赶到牛石川村呢!”
一行人放开脚步,向牛石川村方向走去。
牛石川村属于穷乡僻壤,传统的农耕劳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典型的贫困村。一段时间后,我开始懂事了,也慢慢发现“下放”是怎么回事了。
﹝2﹞
下放到村的当天,生产队长孙秃子简单介绍了村里情况。安排我家住房门前,破烂的院墙,朽木板栅栏大门,院子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两间没有粉刷的平房黑嘛咕咚的。
母亲问了一句“还有别的住处吗?”孙秃子说“没有了。”这时的父亲,没有发言。
走进院子,隔壁还住着一个面色黑瘦叫的黑娃的单身汉,他正在台阶上剥玉米粒,虽是九月份天气,身上还穿着一件破絮的棉袄。
黑娃见有人来,眼中闪出惊奇的目光。但看清来的是我家6人,目光中又不由流露出掩藏不尽的神色。黑娃有气无力地问“你们是找谁的?”
父亲回答说“我们全家都下放到这里了!”
我心里想着王明一家,等父母把家安排好后我就去找王明了。
王明一家被安排在生产队的保管室,那时候每个村都有一个储藏粮食的保管室。
看了王明一家比我家安排的好,保管室房屋高大宽敞。后来,我才知道,我家当年被评为地主,王明家被评为贫民。
牛石川村生产队壮劳力不多,隔壁的黑娃那时26岁。
黑娃虽人不起眼,看似貌不惊人,个头,一米六的样子,体格强健,面孔黝黑。
那时候,农村是大生产、大锅饭,队里劳动是工分制。分满劳力、半劳力,根据季节种植庄稼收后,按工分配生产产品。
黑娃18岁时在生产队里就是满劳力,不到25岁,他取到牛石川村的村花刘美丽。
可好景不长。第二年,刘美丽与黑娃过了刚满一年多的甜蜜,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
“下放”三年,回想那日复一日的痛苦煎熬,总想写点什么,告慰刘美丽在天之灵,但,每次提起笔来,总是一种心酸和不争气地溢满眼眶,使我无法写下去。
几年前我去牛石川村探望黑娃的时候,黑娃一直单身,胡诌一首小诗,略表无尽的恩情,但思驽笔秃,难表万一。
刘美丽,典型的农村妇女。村里妇孺皆知。她的勤劳远近闻名,她的勤俭四乡皆知,她的能干让人佩服。总之,除了她生来有点微胖外,在我的眼里,人如其名,她就是无暇的美玉,罕见的美人。
刘美丽原本是牛石川隔壁村的,她的一生,是实实在在清苦短暂的一生。
刘美丽在几岁的时候就失去了自己的妈妈,那时候她的爸爸还很年轻,便娶了她的新妈,她只能跟随自己的奶奶生活,十七岁的时候被随意许配给一个叫何易财的人,是孙秃子外侄。
那时起,刘美丽的噩梦开始了,孙秃子是生产队长多次对她非礼。
何易财知道后,刘美丽开始被何易财歧视虐待,稍有不慎就会被殴打,甚至扬言打死也不会有人替她申冤。
终于,刘美丽与何易财离婚了。
逃离这个苦海的时候,身上带着抽屉里翻出来的一大把硬币总共0.5元,走啊走啊,走到和她从小玩到大的王晓慧(比她大1岁左右)家里,被劝其回娘家,又一路步行相当于流浪,回到到了家乡,经人介绍认识了牛石川村的黑娃。
与黑娃生活的重担并未减轻,当年年成不好。为了填饱肚子,刘美丽想尽了办法。南瓜叶、红薯藤、芭芭草、榆树皮、麸皮……都是她和黑娃常吃的“副食品”。
那个缺衣少食的年代,刘美丽计划着两人的生活,别人家把计划的粮食半个月吃光,她和黑娃硬是撑着吃一个月,重重的生活压力使她连小孩都不敢要。
饥荒岁月过后,刘美丽的节俭一如既往,对于粮食的珍惜几乎到了成癖的程度,吃粥的时间很多,红薯粥、菜叶粥、红豆粥,吃得最多的是菜叶粥,偶尔是半粥半饭——在米煮至半熟时捞出一部分放在竹箪里搁到蒸架上与架子下的粥一起煮,下饭的菜通常是自己腌制的红艳艳的“萝卜”,有时候,会炒上一蓝边碗腌菜肉,那就是少有的“美味”了,要是看见有豆腐或者肉,那就是过年啦!
吃是这样,穿呢,也很简单,那时我虽然才几岁,但我看到,刘美丽一整年就没有穿过什么新衣服,一年四季都是那件带花的粗布上衣,一条黑色长裤,一双黑色圆口布鞋。直到她离开人世也没改变。
一年多的生活,刘美丽与黑娃恩爱有加,他们勤劳持家,几个月的时间家里生活有了改观,本想着与黑娃准备第一个孩子,却又又一次噩梦在她身上降临。
一个夏日的夜晚,黑娃去镇上帮人盖房赚钱。孙秃子知道黑娃不回家,提前躲在黑娃家。
刘美丽在地里忙活一天,黄昏到家简单吃完饭,烧好洗澡水脱光在木脚盆洗澡又被孙秃子强暴了。说来也是巧了,就这次,刘美丽怀孕了。黑娃为生活奔波,一个多月没回家。回来时见刘美丽呕吐便问其原由......
黑娃知道这事后也没过多责怪刘美丽,因为他太爱刘美丽了。哪知这反倒让刘美丽心里不是滋味。
黑娃找到孙秃子要讨回公道,哪知道孙秃子还找来几个壮劳力把黑娃爆打的鼻青脸肿不说,还扬言要把他们小两口赶出村去。
刘美丽无法忍受屈辱,偷偷喝下墙角用来驱蚊子的一小瓶敌敌畏。
抢救无效,刘美丽魂归故里,撒手西去!每念及此,黑娃就热泪横流,痛断肝肠。
刘美丽英容犹在心,呼天不应声,呜呼哀哉,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