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意外

晚上，韩大川四人喝酒，酒辣又没有菜，这酒喝的就没滋没味。韩大川让脑栓子去自己屋里翻出几根雷管，晚上一起炸鱼，作为下酒的佐菜。

雷管这东西属于危险品，当时虽然没有违禁，但是也不是寻常百姓可以触碰到的东西。脑栓子家床底几十根雷管整整齐齐排着，这些都是韩大头、韩大川当生产队长时候开山炸石偷偷摸摸积攒下来，留着自家炸鱼用。这几十年时间，一边积攒，一边炸鱼，到现在还剩二三十根。

雷管威力巨大，一根雷管就可以掀翻一座房子.韩大川自己怕死，怕家里用柴禾烧锅造饭或者自己抽烟一不小心烟火掉落引起爆炸。脑栓子脑子不好，觉得雷管这东西是重要物资，藏在自己家里就是一笔财富，又觉得这是和韩大川表露忠心的事，所以就把雷管整整齐齐的放在自己那张破床下，闻着火药味睡得踏实，岂不知自己就是躺在一座火药桶上。

脑栓子拿出三根雷管，将雷管往桌前一推，自鸣得意的说：“大川，看我这雷管保存的好吧。你担心潮湿失效，我都用油纸包了。”

三人赶紧将他手推开，喝道：“拿远点，没看到我们抽烟吗？”

“脑子不好。”韩大川骂了一句，安排二狗子和三驴子去处理孙九爷家的贝母，恶狠狠的交待：“手脚麻利一些，拔的一棵不剩。我就不信，龙口生产队还有人跟我们作对后有好下场。”又让韩小马从后屋找来一截导火线，让韩小山韩小海收拾碗筷，让女人洗锅，说等鱼回来，要重新炒菜喝酒。

天上无月，星星挤在一起，银河璀璨，韩大川斜披一件衣服，踢踏一双拖鞋向大河边走去，脑栓子拿着雷管和装鱼的网兜紧跟在后。

霸王河前段时间干涸，最近下了几场雨，河水又充溢起来。韩大川找了一处正对村庄的河潭，在边上琢磨。“大川，去黛山村河潭，那里鱼多。扔三根雷管下去，至少能炸十几斤鱼。”

“没脑子，那是黛山村管辖，我们这一大晚去炸鱼，炸的鱼还有我们的份？”黛山村是龙口生产队河岸上边的村，村民剽悍，对自家范围的山林、河潭等资源看护的紧。龙口生产队因为林地少，偶尔在他们辖区砍一点柴禾也被他们抢夺回去，有时候还要挨一顿打，就不用说让别人在他们河潭炸鱼了。韩大川在龙口生产队就像一只大螃蟹，横着走，但是一出生产队，也就怂的狠，更不敢和民风剽悍黛山村的村民斗。

脑栓子韩大栓咧嘴傻笑，嘴里直叫可惜。

韩大川吸完一支烟，给雷管接上导火线，用烟头点着，扔到水里，半天没有声响，问道：“骂你巴子的，你不说雷管保存的好，没有受潮吗？怎么点不着。”

韩大栓也是莫名其妙的不知缘由，自己拿了一根雷管，装上导火线，用烟头点着，看着导火线呲呲冒烟，快要引燃雷管的时候扔到水里，因为引线离雷管太近，一入水，也是熄灭。

“你脑子被门夹了啊。扔的这么迟，导火线都被水熄灭了。”韩大川看韩大栓不熟练，骂了一句。

“我下去捡回来。”两个雷管沉到水底，又飘上来，韩大栓准备下水去捡。

就在这时候，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抓坏人的叫声，声音清脆。

韩大川拦住就要下水的韩大栓，说：“等一会。”

叫声时断时续，韩大川向山岗看去，看到两个黑影向这边跑过来，料定是韩大河和韩大庆，又听不远的村庄有躁动，感觉不好，估计是韩大河和韩大庆办事不力，贝母没有拔成反而被人逮住了。韩大川做贼心虚。

看到水中漂浮的两个雷管就要向河下游飘去，催促韩大栓赶紧下河将两个雷管捡回来，韩大栓来不及脱衣服，纵身一跃，狗爬着将两个雷管捞回来。

“看看为什么不响。”韩大川没有接韩大河凑过来的雷管，反而退后一步。

“还冒着烟呢？怎么就不响？”韩大栓手中各拿一个雷管，其中一个完全没有动静，另外一个雷管上面导火线还剩一小节，拿出水后滋滋的冒烟。韩大栓将雷管凑到嘴边吹气，吹了一刻，烟冒的更大，有火星亮起。“大川，没灭，还能用。”韩大栓喜出望外的叫到。

“赶紧扔了。……”韩大川感觉有危险。哪知道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声，然后眼前爆出一股耀眼的火光……

“啊。”韩大川被一股气浪冲击，差点躺倒水里，等稳起身，眼前一幕让他胆战心惊。

韩大栓扑倒在水里，衣衫破碎，手脚已经不太完整，只剩一些血管和身体相连，整个潭水变得通红。韩大川瞬间明白出了什么事，吓得脸色煞白，慌张叫到：“大栓子，大栓子，你他妈的没事吧。”就要冲过去拉他起来，哪知道刚到身边，又是突然一声爆响，然后，河潭里冲起一股冲天水柱，水珠落下时，韩大栓身体已经破碎不堪。原来是韩大栓另一只手的雷管被动爆炸。

啊。韩大川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跌坐在地。

听到爆炸声，韩大河，韩大庆加快步伐，向大河边冲来，他们以为韩大川和韩大栓炸鱼成功，准备过来捡鱼。到了河边，见到韩大川跌坐在地，河潭里漂浮着一些零碎的东西，星光下看不真切，他们还以为是鱼，问道：“大川，脑栓子呢，他到河潭底捞鱼了？”

韩大川脸色煞白，突然暴跳起来。“骂你巴子的，鱼，鱼，你们一天到晚干啥啥不行，就知道吃，吃，喝喝……”

到了近前，两人终于看清河潭里漂浮的是什么了。顿时紧张，也是不知所措。“炸死了，真的炸死了？”

不远的村子里，噪音涌动，先是听到陆子规和孙茜的喊叫声，陆家几个大人出来，陆浩至和陆浩贵担心陆子规有事，手中拿了家伙向山岗上冲去，看到陆子规和孙茜没事，放下心来。陆子规和孙茜小嘴叭叭的将事情经过说了，陆浩至心有余悸，瞪了陆子规一眼。“就你小子逞能，这黑灯瞎火的，真要被他们发现了，你们小命都有危险。”

然后，就听到河潭里两声炸响。陆浩贵嘟嘟嘴：“又他妈的炸鱼了。当年我就觉得队里雷管少了，那石头都是我们用铁纤撬得的。好处却被他们贪了。”

“那不是好东西。咱们农民踏踏实实的把庄稼弄好，有口饭吃比什么都强。”陆浩至心思单纯，看重土地，把土地种好了产出好庄稼，就是农民的本份。分产到户后，主粮够了，杂粮和蔬菜不缺，家里一块菜地，从春到东，都有，要想开荤，山上的，家里养的都不缺，到河里炸鱼，危险也不值。

“三哥啊。你这观念也该变变了。整天都是‘三十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土地对你吸引力就那么强。”老小陆长水不定性，整日在家种地也不踏实，陆子长陆子存两个侄子到苏州之后，一天真能挣好几块钱，心里也是蠢蠢欲动。

“我要真有三十亩地，那一年还不种出一万斤水稻啊。除了交公粮，自家吃的，至少能卖好几千斤，不卖的话放在家里粮缸，心里也踏实。”陆浩至对种地千般喜欢万般着迷。

几人边往家走边闲唠嗑，突然，听到河边的惨叫，那叫带着哭腔。“大栓子啊，你可不能死啊，你的腿呢，你的手呢。”

“不好，出事了。”陆浩至停下脚步，看向河边。“我们也去看看，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管他呢，出事才好。”陆长水对韩家几个人不感冒，这些年，没少被他们欺负。

“不能见死不救，乡里乡亲的，不能光记仇。”陆浩至凛然说道。率先迈开步子向大河边走去。

“老三啊，你就是心软。让你当生产队长不干，现在他们出了事，咱们不笑话就不错了，干嘛还要去帮忙。”陆浩贵也不以为然。

“一码归一码。吃百家米养百家人，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还不至于生死相向。我们过去看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陆浩至不为所动，让老四陆长水将陆子规和孙茜送回家，从家里拿过床板，去河边帮忙。

陆浩至和陆浩贵走到河边，就见三个人围着一团破破碎碎的身体。“怎么了？”陆浩至问韩大川。

韩大川此刻六神无主，见到陆浩至，就像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浩至啊，你要给我做主啊，韩大栓炸鱼炸死了。”

“死了？”陆浩至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看到众人都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走到残碎的身体边，那具身体很不完整，主体还在，只连着一只腿，另外一只腿和两只手只有血管和身体相连，脑袋模糊，已经看不清五官。陆浩至强忍住恐惧，附身用手在鼻子那里摸了摸，说道：“还有一点气，赶紧送卫生院。”

韩大河和韩大庆就要抬起具体，被陆浩至拦住。“等天水拿床板来抬，现在一动，人还能有好吗？”

“听浩至的，你们别瞎几把乱动。”韩大川此刻完全遵从陆浩至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