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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陆长水拿过来床板，几个人小心翼翼的将残存的韩大栓挪到床板，几人合力把床板带到卫生院，卫生院大门紧闭，叫了几声，李医生开门，看到床板上的韩大栓，冷哼了一声：“人都炸成这样，抬到我这里管什么用？”
“李医生啊，你行行好，救救大栓吧。他还没娶媳妇呢。”韩大川低声哀求。
“你想什么呢，人都这样，还想着媳妇。”李医生冷眼看了韩大川一眼。乡村卫生院都是赤脚医生，医术并不高，也没有什么医疗器材，平时看一个感冒，发烧的，还凑合，像这样的重伤，可救不活。
“李医生，你是咱们公社唯一的医生，你好歹给看看。”陆浩至在一边恳求。
李医生对陆浩至印象稍好。回屋拿了一些纱布，胡乱塞到伤口严重地方。说道：“我们卫生院就这条件，人炸成这样。你们想救，赶紧去青螺镇，就是青螺镇也不见得救得活，最好去县里，血要是没流尽，或许能救得活。”
陆浩至招呼一声，几个人抬着床板出了卫生院，要去青螺镇，公社卫生院坐落在五龙村，公社大院所在地，离青螺镇八九里山路，几个人脚步踉跄，到了青螺镇卫生院，已经是十一多点，出来一个医生摸了摸韩大栓鼻息，摇摇头，说道：“赶紧抬到县医院，说不定还能留一条命。”
青螺镇离县城三十多公里，抬过去，天亮了。韩大川问医生。“有救护车吗？”
“你以为你是公社干部？还有车。”医生讥讽一声，擦了擦手，不再搭理几个人。
“怎么办？浩至。”韩大川求救的看着陆浩至。
陆浩至摇一摇头，叹息一声。“看来只能这样了。我也没有法子。”
韩大河韩大庆扑通一声跪倒医生面前。“求求你，救救我们大栓吧。”
医生将韩大河抓住白大褂的手甩开。“你们这些人强人所难，我有什么法子。”
几人木呆呆的看着躺在床板上，已经分不清五官的韩大栓。另外一个女医生看到这样，走过来试一试鼻息。说了一声：“算了吧，人已经不行了，赶紧抬回去准备后事。”
韩大栓的丧事从简，简简单单的准备了一口棺材，韩大河几个人在凤立洼孙九爷家贝母地不远的地头平整了一块地，垫上石头将棺材放在上面，外面用草包了。
农村当年丧葬习惯人死后不是马上入土，而是做成这样的坟丘子，三年后重新移棺入土。韩大栓属于惨死，又无后代，本来不要这样麻烦，直接入土最好，但是韩大川估计心里惭愧，还是要求一切按照程序来。只是韩大栓棺材上山的时候，韩大川被派出所抓去问话，问来问去，都是韩大栓自己要炸鱼的，失手将自己炸死，派出所最后将这起事件定性为意外，将韩大川关了几天就放了回来。
发生了这件事，韩大河韩大庆再也不敢去弄孙九爷家的贝母，那仅剩下来的贝母得以成熟。可惜孙九爷身体越来越差，医者不自医，孙九爷这些年帮助乡里乡亲做了不少好事，治好了不少人，但是临到自己，病却是越来越严重。家里能干活的只有女人，但是女人干事墨迹，除了给孙九爷熬熬药汤，再给孙茜洗洗涮涮，就没有什么精力去地里干活了。
眼看着贝母成熟，孙茜只好背起背篓去采贝母，孙茜力气小，半天能挖一小块，有时候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新包的坟丘子，吓得大气不敢出，偷偷的溜回家，又被母亲骂了一顿。
陆子规陪着孙茜采完贝母，又到秋季开学了。
乡中学离家不远，跨过一条河，到龙城乡公社就是。87年，公社名称改为乡政府，龙城公社中学就变成了龙城乡中学。
初中分三个年级，每个年级两个班，每个班五十多名学生，是龙口乡十个村的唯一初中部学校，竞争激烈，好在陆子规一直努力，脑子聪明，每次考试都是班上前五名。比他早上学的韩小海留级三年，现在和陆子规一个年级，每次考试依然是倒数。老师有时候实在教不了他，奚落到：“你这脑袋瓜啊真是比石头还硬，再简单的知识怎么就和你说不通。你看看人家陆子规，你们一个队的，人家天天考正数第一，你天天考倒数第一。”
韩小海学习不行，蠢得像个木头，但是脑袋记仇，经常被老师拿自己和陆子规比，心里愤恨不已，但是又不敢明面上和陆子规争吵，就暗地里使坏，趁人不注意时候将陆子规书和笔藏了，或者将陆子规做好的作业本给撕了。
陆子规知道是韩小海干的，等放学时候，躲在竹林，看到韩小海背着个书包晃悠悠的过来，一下子窜出来，冲着韩小海面颊就是一拳。韩小海比陆子规大三岁，个子也是高了半头，要是正面冲撞，陆子规不是韩小海对手，陆子规突然袭击，韩小海也是没有准备，被陆子规一拳把鼻血打了出来。
“我让你偷我书，我让你撕我作业本。”趁韩小海走神时候，陆子规又是乓乓两拳，韩小海眼冒金星，嘴里喝骂，要揍陆子规，陆子规却是脚下使了绊子，抽身就走。
当晚，陆子规吃完饭辅导自己妹妹和孙茜作业，韩大川女人领着哭哭啼啼的韩小海和拖着鼻涕的韩小山到了家门口。女人在门前夸张的叫到：“凤英三婶啊。你看你家子规把我家小海打的，流了一碗鼻血，眼睛也看不见了。”
陈凤英拽出陆子规。“你怎么打人啊？”作势要打，陈凤英实际上舍不得打自己儿子，但是被人家上门兴师问罪，怎么样也要做做样子。
“他偷我笔和书，撕我作业本。”陆子规辩解，然后瞪了韩小海一眼，韩小海吓得躲在他妈后面，韩小山却是咧嘴傻傻一笑。“我要吃鸡蛋。”
孙茜和陆子规小妹陆子柔一起走出来，极为不屑的看着韩家兄弟两个，小声嘀咕：“来骗鸡蛋吃的。”
陈凤英苦笑一声，将家里五个鸡蛋拿出来。“他婶，真不好意思啊，我会教育我家子规的，这几个鸡蛋你拿回去，给小孩补补。”
女人接过五个鸡蛋，带着韩小海韩小山走了。
“他们就是骗鸡蛋的。”陆子规不甘心。
“你还说，都你惹的祸。准备卖了鸡蛋交电费的，现在好了吧。你们也别想吃鸡蛋了，晚上没电也别做作业了。”陈凤英心疼几个鸡蛋，瞪了陆子规几人一眼。
转眼，孙茜也上了初中，在陆子规辅导和她自己努力下，孙茜和另外一个女孩在年级轮流第一和第二，这让整个学校的老师都很意外。这龙口生产队不大，倒是出了两个学习的好苗子。
这几年风调雨顺，粮食收成不错，但是让陆子规困惑的是无论家里如何忙碌，也就是吃得饱，钱还是紧张，要交电费，要交农业税，自己学费赶上要交农业税的时候，就得延后，几次被老师点名，弄得他心情烦闷。家里平时也吃不上荤菜，养的鸡要留着下蛋买了换成油盐。早几年，陈凤英农忙之余，家里养了一头老母猪，每年下崽，乡亲们多是赊账，几年下来一算账，粮食搭进去不少还不挣钱，索性把老母猪卖了，家里活钱收入更少。
又到交学费的时候，陆子规和陆子柔加在一起七八十块钱，这可是一大笔钱，陆浩至和陈凤英愁眉不展，陆子柔叹息一声。“要不我不上学了，钱留着给哥哥。”
“那不行，你是女孩子，你不学习将来干什么？”陆子规反对，这几年，因为家里缺钱，姐姐已经没有上学了，出门打工，妹妹不能再不上学。
“你是男的，老陆家希望。”妹妹希望陆子规好好学习。
“你们都要上学。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你们读书。”陈凤英不同意，陈凤英小时候家里穷没有上学，吃了不少不认字的苦。
“说得容易，砸锅卖铁，能卖什么钱？”陆浩至眉头紧锁说道。
“我明天将家里蚕豆、芝麻收拾一下，上街卖了，至少能卖三四十元，实在不够，再卖两只老母鸡。”陈凤英掂量了一下自己的家底。
街市在青螺镇，有天然温泉，几百年的老街，青石板铺路，两边二层木质小楼都是临街商铺，既能住人也能做生意。陈凤英第二天一大早就背了两大包蚕豆和芝麻，又拎了两只老母鸡，到晚上的时候回来，很欢喜的坐在桌边，数了数，一共八九十元，还给两个孩子各买了一个点心，油炸大饺子。
89年，陆子规初中将要毕业，有两个选择，一是直接上中专，两年后毕业就是商品粮户口，能挣工资，另一个是上高中，再考大学。
中专分数线略高，以龙城乡中学每年的升学率，陆子规直接考上中专没有问题，但是整个龙舒县也就一所师范中专，毕业后出来分配为小学教师，陆子规有点不太愿意，班主任也觉得以陆子规的成绩只上师范学校有点可惜。
但是陆浩至却是希望陆子规上中专，可以给家里省点学费，又能吃上商品粮，而且两年之后就能挣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