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螺镇到万佛湖六十多里山路,山路十八弯,遇到大坡上行四五里,下坡六七里,坑坑洼洼,不好骑行。
俞茹烟力骑行到一个大弯的地方,对面突然窜出来一辆农用车,农用车冒着黑烟横冲直撞过来,俞茹烟躲闪不及,连人带车栽到路边的沟里,沟有一丈多高,俞茹烟哎吆一声惨叫,半边身子不能动弹。几个同学手脚忙乱的把她从沟里抬起来,马上送到就近的龙河医院,有人跑到打大坝通知陆子规。
陆子规心急如焚,不知俞茹烟伤的怎么样,同学也是说不清楚,陆子规冲下大坝,找到自己借来的自行车,翻身跨上车座,被同学叫住:“你去哪?”
“找俞茹烟。”陆子规回头说道。
“你知道她在哪?”同学问到。
关心则乱,陆子规真不知道俞茹烟现在在哪,就是想第一时间找到她。
同学说俞茹烟可能被同学送到了医院,陆子规打听了一下龙河医院在哪,就直接骑了过去。一进医院,就看到俞茹烟痛苦的蹲在医院院子的桂花树下,脸色煞白。
“查出来哪里受伤了吗?”陆子规急切的问道。
“肋骨移位了。具体原因还不知道,等片子出来。”俞茹烟老老实实的回答,几句话时间,豆大的汗珠又从脸颊上滚落下来,她咬了一下牙,试着从地上站起来。
陆子规扶起她,扶她到花坛坐下。“没事,有我呢。我带你回去。”
俞茹烟嗯了一声,温顺的说好,眼睛瞟过陆子规,低声问道:“你不会怪我吧。我让你来秋游的,我自己又不小心摔倒了。”
“怪你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陆子规轻轻拍拍俞茹烟后背。安慰道。
这时候,同学把俞茹烟拍的片子拿出来,看到陆子规,笑了一下,说:“医生说,第三第四根肋骨移位了。问是在这里治疗还是回家治疗。”
“有什么区别吗?”陆子规问。“我还是去问医生吧。”
医生看到陆子规,冷淡地说道:“你这孩子是傻还是怎么了?肋骨都移位了,还问严不严重。再严重一点,肋骨断了,内脏都会受伤,那这姑娘一辈子就毁了。在这里治,先交三百块钱,办理住院,需要一个礼拜时间,然后回家静养一个月,影响不大。”
陆子规听说差点伤到内脏,身上也是冒出一声冷汗,又听说需要三百块钱,自己身上有三十多元,找所有同学凑凑,也差不多能凑出来,但是需要住院一个礼拜,这里离学校太远,不方便。
陆子规转身出门,却被医生叫住。“拍片子二十八元,先交了。”陆子规交了二十八元拍片子钱,身上只剩两块钱了。转身到院子,对俞茹烟说了医生的意思。
“那可不行,一个礼拜,这事我不敢让我父母知道呢。再说一个礼拜,也耽误学习啊。”俞茹烟现在有点后怕,这要是让父母知道肯定责怪自己,再让大哥知道,又要骂自己疯丫头。“我们回学校吧,青螺镇也有医院。”
“你能坚持吗?”陆子规担心俞茹烟身体,能否坚持到青螺镇。
“只要你带我回去,我就不怕。”俞茹烟虽然疼,但是有陆子规在自己身边,内心安定。
陆子规扶着俞茹烟坐上自行车后座,自己双腿从前面上车,歪歪斜斜的出了医院。风吹过发梢,俞茹烟坐在车子后边,身体不稳定,但是又不敢用手搂住陆子规的腰。
山路难骑,陆子规咬紧牙关,一骑就是十几里路。
“累不?”俞茹烟问。
“还行。”陆子规回答,遇到一个小坡,陆子规弓起身体,用力踩踏脚板。
“要不,我下来走,你推着上坡?”俞茹烟看到陆子规吃力的样子。
“不行。要快点回去,送你去医院看看,我才放心。”陆子规态度坚决。“痛吗?”
“还行。”俞茹烟龇牙咧嘴,能不痛吗?而且这种痛随着麻木消退,越来越厉害。
“你也挺厉害的,肋骨差点断了,还能咬牙坚持不哭。”陆子规骑到小山坡上面,掂着脚尖撑在地上,稍微喘一口气。
“我哭,让你笑话我啊?”看到陆子规后背衣衫湿透,转头的那一刻,脸上豆大汗珠滚落下来,伸手从裤兜里掏出手帕,给陆子规擦汗。
两人很少这么亲近过,陆子规本能侧过脸,不让俞茹烟擦汗。俞茹烟却是倔强的伸过手。陆子规只好将脸停住,让俞茹烟把脸上汗珠擦了。
一时间,气氛有点凝固。陆子规低声说道:“坐好了。”
“嗯。”俞茹烟试探的靠在陆子规背上。小声问道:“你看过圣经吗?”
“什么意思。”下坡路,风呼呼刮过面颊。陆子规控制车速,更是尽量避开路面的坑坑洼洼。
“说女人是从男人肋骨做的呢。那你说,我移位的肋骨到底是我的,还是上辈子哪个人抽给我的?”俞茹烟悠悠的问道。
陆子规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六十里山路,一人骑行都是艰难的事。陆子规带着俞茹烟,为了不耽搁时间,遇到小坡,陆子规都是不让俞茹烟下车,而是奋力踩上去,遇到下坡,陆子规也是不敢走快,还要避开坑坑洼洼,让俞茹烟少受颠婆。这一路走下来,陆子规累的筋疲力竭,好不容易到了青螺镇医院,俞如烟身上只有一百多元,陆子规又去找同学借钱,凑够三百多元医疗费,医生开药,重新固定绷带。
医生本来也是要求住院,经过俞茹烟哀求,医生同意可以不住院,但是每天要来复查换药。到了晚上,陆子规把俞茹烟送到学校门口,说:“你在宿舍行吗?”
俞茹烟摇一摇头,说:“不行。”
“那怎么办?”陆子规也不知道,自己不住宿,即使住宿了,男女宿舍分开,自己也没法照顾俞茹烟。
“你要陪我。”俞茹烟咬着压,低头说道,虽然面色羞红,但是态度坚决。
“可是?”陆子规为难了。到了高三,父母也知道学习任务重,不太要陆子规帮助干农活。
“我一个亲戚家就在学校边上,他出去打工了,钥匙在我手上。我们去那住。”俞茹烟想了一想,说道。“从中午到现在还没吃饭,你至少要给我煮一碗面条吧。”
陆子规只好同意,俞茹烟亲戚家就在学校围墙外面,房子和其他人家连在一起。进了屋子,简单的一张床,一副桌椅和一些锅碗瓢盆。俞茹烟朝着屋梁噜一噜嘴,轻声说道:“咱两声音小一点,隔壁老太太事情特多,稍微声音大一点,就骂人。”原来这房子和隔壁房子并没有完全分隔开,屋子中间的墙没有砌到顶,这边说话那边听得清清楚楚,那边一点动静这边也是听得分明。
陆子规答应一声,让俞茹烟坐到床沿,自己烧水煮面,简单的白汤挂面,陆子规吃了一大碗,俞茹烟却是只吃了一点点。收拾碗筷的时候,俞茹烟要来帮忙,陆子规拦住。“你好好养伤。”
俞茹烟看着陆子规轻手轻脚的忙来忙去,有点过意不去,但是也有一点幸福的样子。
夜很快黑了下来,陆子规收拾完碗筷,准备回家时,俞茹烟却躺在床上睡着了,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呓语。“痛死我了,别走……”
陆子规有点手足无措,和俞茹烟算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屋,而且隔墙有个特事多的老太太,离学校又这么近,要是传出什么动静,那会造成很多误解。
要是走吧,俞茹烟没人照顾,自己又确实不放心。
陆子规在走与不走之间纠结,俞茹烟却是翻了一个身,压到受伤的肋骨。一声压抑的惨叫,陆子规赶紧走上前,俞茹烟脸色苍白,痛的死去活来。“子规,我,我痛死了。”俞茹烟终于忍受不住这锥心的痛,眼泪哗哗的流了出来。“你可以坐过来,让我靠一下吗?”俞茹烟楚楚可怜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