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都是复习阶段,两个班拼成一个班,人数少了一大半,彼此也都熟悉了起来。
俞茹烟坐在陆子规后面,有不熟练的题就问陆子规,陆子规有时候怀疑,俞茹烟是不是不愿意独立思考,要不很简单的题也不会,真是这样,她是怎么考那么高的分的。不过,少男少女年纪,相互都有点好感,只要俞茹烟问了,自己就认真解答。
孙茜上初二,临到考试,也经常到初三教室问陆子规题目,每次见到陆子规,都是甜甜的叫上一声:“子规哥哥。”
“好甜哦。”俞茹烟在边上调皮的说道。“你妹妹?”
“算是吧。”陆子规回答。
“这话怎么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俞茹烟故意睁大眼睛,托着下巴,好奇宝宝一样的看着陆子规。“要不让我猜猜你两关系?堂兄堂妹,表兄表妹,或者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陆子规朝俞茹烟张大嘴巴,却没有发声。
“你说什么?”俞茹烟不解。
“G……U……N。”
“你才滚呢。”俞茹烟用笔敲在陆子规头上,陆子规作势要打回来。俞茹烟吓得双手抱头。“小女子不才,大侠饶命。”
时间过去很快,转眼到了正式中考的时候。考点设在龙舒县城,这是一座老城,最早的龙舒国所在,也是全国很少以龙字命名的城市。
龙城乡离县城三十多公里,沿霸王河下行五里,是一个村民沿河自建的小镇,叫做沙湾,连接县城和梅山镇的县道贯穿而过。俞茹烟家住在沙湾。
县道是柏油路,两车可以并道而走。
龙口生产队村民很少去县城,有些物资交换,要不在霸王河街,要不在沙湾,更远的会去青螺镇。去县城麻烦,公共汽车在沙湾很少停靠,只在青螺镇有一个小站,等上半天,来一趟车,先要买票,车票紧张的时候,挤上车没有票也会被售票员赶下来。
龙城中学租了一辆大巴,将三十多个学生送到县城,校长亲自讲话,作了一番动员,无非是大家好好考试,超常发挥,考一个好成绩,对得起家长,对得起老师,对得起学校,更是要对自己,从此跳出农门,展翅高飞。
朱老师领队,上了车,和陆子规坐在一起,问:“有信心吗?”
“还好吧。”其实陆子规这段时间没有好好学习,一方面是纠结自己怎么能控制一个合适的分数,既能不上师范分数线,又能达到高中分数线。另外一个,陆子规破天荒的失眠了,睡梦之中多次出现俞茹烟白衣黑裙的身影,风姿绰约的站在清浅河水边,河边有桃树,桃花开得正艳。有时候也出现孙茜的身影,欢快的跑到自己面前,甜甜地叫道:“子规哥哥。”
“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的考。”朱老师嘱咐,山路颠婆,三十多里,大巴车也要行驶一个多小时。就在这时,两人身后,哇的一声。陆子规回头一看,是俞茹烟晕车,呕吐了。
陆子规赶紧起身,拿出一个破袋子,和俞茹烟身边同学换了一个位子,俞茹烟呕吐完,脸色苍白,陆子规关心的问道:“没事吧?”
“黄疸都吐出来了。”俞茹烟神情萎靡的说道。“不行,我好难受,又要吐了。”陆子规伸手帮她拍后背。
朱老师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有点担心,两人情形如此,不会真的是学反映的那样,两人在谈恋爱吧。
做老师的最怕学生早恋。那种懵懂青涩的恋情最乱人心,影响学习。朱老师今年年纪不大,也刚从那个年龄过来,所以不像一些传统老师一样一旦发现学生有早恋苗头,就是找家长,这样做的结果,学生学习更差而且从此留下心理阴影。
陆子规和俞茹烟都是班上的尖子生,也是龙城中学这一届最能考上中专学校的希望。对于尖子生上中专一事朱老师本身不太赞同,但是农村中学有农村中学的特点,考核指标为考上中专计算。俞茹烟家里条件不错,不用为上高中学费发愁,但是陆子规不一样,陆家父母意思还是希望陆子规直接上中专。两人成绩都不错,只要正常发挥,中专没有问题,偶尔失误,上龙舒中学也没问题,当然,能上六安一中更好,一个是省重点,一个是县重点。
朱老师一直想找机会和陆子规谈谈,但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这么大的孩子敏感,也会适得其反。
考点在县师范学校,住宿也在师范学校,这是好事,省的从住宿地方到考试地方来回奔波,没有专车,很不方便。
陆子规一下车,竟然有点喜欢师范学校了。学校建在城郊,很大,风景很不错,教室和宿舍分开,中间有人工湖,种着荷花。夏天,荷叶婷婷,荷花翩跹,湖边,垂柳依依,湖上还有回廊,回廊上有凉亭。这么大,风景这么好,学生们纷纷感叹,见惯了建在山坡上的乡村中学,再看这里,哪里都觉得好,哪里都蕴含着文化。
大家住下,相互也没心思看书了,你到我宿舍看看,我到你宿舍看看,要不在湖中凉亭里坐坐,有人搬来西瓜,招呼大家一起吃,陆子规也吃了几块,冰凉爽口。
到晚上的时候,陆子规肚子突然有点不舒服,跑了几趟厕所都不见好转,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有人敲门,“进来。”其余人都跑出去玩了,只有陆子规一个人在宿舍。
进来的是俞茹烟,看到陆子规脸色不好,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肚子坏了。”
“啊。怎么搞的?”俞茹烟眼中满是关心。
“可能是下午吃了几块西瓜。”陆子规胃口浅,平时吃到大盐粒子就吐,菠菜也不能吃,今天肯定是贪吃了太凉的西瓜,吃坏了肚子。
“那怎么办?明天就要考试了。”俞茹烟站在陆子规床前,屋内就他两人,气氛有点微妙。
“应该没事吧。”陆子规答道。
俞茹烟不知道怎么安慰,看陆子规洗澡换下来的衣服,突然小声说道:“我去把你衣服洗了。”
“不要。”见俞茹烟把自己脏衣服装到脸盆里,陆子规突然站起身,身体发软,踉跄一下,俞茹烟伸手来扶,两人身体第一次亲密的接触到一起,都是脸色绯红,心脏怦怦乱跳。
“我下去了。你好好休息。”俞茹烟一低头,手拿脸盆,侧身走了出去。
陆子规躺在床上,脸色有点发烧。实在不好意思让俞茹烟给自己洗衣服,在农村,只有自己姐妹和父母或者媳妇能给男人洗衣服,而自己和俞茹烟,到底算什么关系呢。早恋?陆子规知道,两人应该还不是这个关系,虽然学校里有不少孩子早恋,但是,陆子规知道学习要紧。而且,陆子规知道俞茹烟家里条件不错,农村不都是讲究门当户对吗?
吾身无长物,哪敢连累佳人一起受苦啊。
就在陆子规胡思乱想之中,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原来是同宿舍的男生回来了,一个个被淋湿,进屋就纷纷牢骚。“怎么就下雨了啊,我们玩的好好的呢,那足球场真的有草坪呢。”
“下雨了?”陆子规紧张问道。
“是啊。下的不小呢。”同学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说道。
陆子规拿了一把伞就冲下来,冲到湖边,见俞茹烟蹲在湖边的青石上洗衣服,雨水已经淋湿她的后背。
陆子规在她身后撑开伞,俞茹烟回头看了一看,脸色羞红,莞儿一笑,继续低头洗衣服。
“谢谢了。”夏日晚上,有虫鸣,有雨声,气氛就像这天气一样,说不清道不明。沉默了片刻,两人同声说道。
气氛不再尴尬,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衣服洗完,俞茹烟端着盆建议去湖上凉亭坐一坐。两人坐在凉亭栏杆上,垂柳垂下细条,在两人身边轻轻浮动。
“我听说你爸你妈想让你上师范。”俞茹烟率先打破沉默。
“是啊。”陆子规一听到这个话题,有点惆怅。
“你要是只上师范,太可惜了。”
“又能怎么办?父母也不容易。”陆子规有点羡慕俞茹烟,她家里条件不错,上面几个哥哥都已经挣钱,她只要管好自己学习,不用为钱发愁。而自己,三年高中学费对于父母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和父母好好谈一谈呗。上了师范,一辈子就只能在农村了。”
“是呀,农村除了山还是山,走一天,都走不出来这个大山。而且,你看,咱们山里人家住的什么地方,这儿挖一块建个房子,那里掏一块整一块地,石头缝里能长出什么庄稼?说起来,说穷山僻壤也不公平,山本来就在那里,很完整很和谐很自然,反而是人,就像后来者打扰了这山。”陆子规怅然若失,山村人家为了生存,所占用和开发的资源就是破坏山的主体,有的地方,这几年不是塌崩就是泥石流。
“你这想法倒是好奇怪,我听我哥哥说海里有个生物就藤壶,就喜欢依附在船上,大鲸鱼身上。难道你说我们山里人家就像藤壶一样依附在山体上。”俞茹烟想法活跃。
“差不多吧。”陆子规第一次听说藤壶这个词,但是俞茹烟一比喻,觉得挺像。“你肯定是上高中吧。”
“我哥要求我最好能上六安一中,最次也要考到龙舒中学,千万不能只考到青螺中学。”六安一中是省重点中学,龙舒中学是地区重点中学,青螺中学只是一般中学,和龙城中学比,多了一个高中部。六安一中每年百分之二十能上本科,百分之五十能上大专,升学率相当不错。龙舒中学升学率约有六安一中一半,青螺中学一年能有百分之三考上大专就不错了,所以只考上青螺中学的话,基本与大学无缘,也就是完整读完中学,有个高中毕业证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