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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你走吧，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车开出很远了，章梅梅看到送别的人们还在向她招手，她在心里呼唤着：“我爱你们，陆丰人！”
1
章梅梅飞也似地跑出了天悦公司，冲进了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她知道陈天宇肯定会来找她，但她不愿意再见到他了，更不愿意听他解释。不知走了多远，梅梅觉得双腿是那么沉重，她感到好累好累。于是，她迷迷糊糊地走进了附近的一家旅店。一进房间，她就一头扎在床上，把脸埋在被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她感到自己的心被冻住了，而脑子里却像一盆火在燃烧。“这到底是怎么了？一直这么爱自己的天宇，怎么一下子就移情别恋了呢？”她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她看见的陈天宇和以前的那个天宇哥是同一个人。
她在心里不停地自问自答：
“以前的感情是假的吗？”
“不像呀！”
“他会同时爱上几个女人吗？”
“不知道，但是毅民肯定不会。”
她怎么会栽在这里呢？这是她最柔弱的地方。自从毅民牺牲后，她从来没有再爱过别的男人，尽管她身边有很多追求者，但是，她的心是封闭的。如今，好不容易才打开了心门，没想到……泪水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流。
“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先是碰到那个女骗子，然后在车上遇见小偷，现在又看见自己心爱的人去拥抱别的女人。天宇他变了，再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天宇哥哥，他是一个坏男人、坏男人……”
梅梅的思绪越来越乱，不知什么时候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外面已是朗日清风、天高云淡。她恢复了精力，感到大脑清醒了，心情也平静了。
她告诫自己：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我要怀着喜悦的心情去迎接新升的太阳。那些伤心的事就让它随风飘逝吧，陈天宇他不值得我爱，我要将他从我心里拔掉，我要把他彻彻底底地忘掉。
她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只要有决心成功，失败永远不会把我击倒！我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我要赶回淡水去，那里正在装修。我要把全部的精力放在工作上，我相信只要我认真努力，就会开花结果，可是爱情好难说。”
淡水的装修终于结束了，章梅梅看着宽敞明亮的口腔门诊部，看着整齐地摆放着六台崭新的牙椅，心中充满了欢喜。
章梅梅就要离开碣石了，她宴请了智囊团所有的朋友和翁所长一家，但梅梅没想到的是，翁晓明带着陈天宇来了。陈天宇微笑着对她点点头，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告别宴开始了，章梅梅举着酒杯对大家说：“今天，我特意把大家请来，薄备酒菜向各位表示我的谢意。我在碣石整整待了四年，这是我人生中难忘的一段时光。感谢在座的每一位朋友，在这四年里你们教会了我很多，给了我很多帮助，让我羽翼丰满，现在我终于要飞了。我知道，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我不可能这么顺利地到淡水立足。我再一次感谢族长，感谢大家。”说完，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族长对梅梅说：“我以前是最瞧不起女人的，但是现在我收回以前的观点。我对章医生佩服极了，说她是女强人嘛，好像有点贬意，我给她送个名，就叫她‘女能人’吧。”族长的话刚一落音，大家立刻响应起来。
“对，章医生是名副其实的女能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事业发展得这么快，她自己进步也很大。”
“她刚来的时候呀脾气可大了，我们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结婚没有，有孩子没有，她理都不理我们。我问她：‘你是不是不爱说话？’她说：‘你们提的这些都是别人不愿意回答的！我告诉她，我们这儿的人不在乎问这些。’没想到她吼了一句：‘我在乎！’说完，端着饭碗气冲冲地走了。我们都被她吓了一跳，心想：这是哪儿来的女人啊？怎么那么傲气，那么大脾气呀。”
“阿梅脾气可犟了，每次打完饭就端回家去吃，后来还是我们主动跟她和好的，咱不能跟女人一般见识呀，是不是？我说好啦好啦，你坐下吃饭吧，我们不问了，她这才肯坐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后来我们慢慢就熟了。这几年，阿梅在我们的帮助下改变得很快，可以说是飞速进步，她现在比刚来时提高了很多啊。” 这位老干部边说边比划，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章梅梅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有那么厉害吗？”
“我们这里有很多外地人，没有一个像章医生这样受欢迎的。我相信，你到淡水也一定会干得很出色的。”
陈族长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阿梅呀，以后我们这些人就不在你身边了。你要学会独立地分析问题、解决问题了。遇事你千万要冷静，不要偏激，不要急躁。”
徐先生对她说：“阿梅啊，我把这些年你抽的签给你做了一个总结。”说着就递给她一个红色的纸贴，上面有用黑水笔写着的密密麻麻的字。“阿梅啊，只要你能做到心境平和，你就会有神态意识，你一定会有鹏程万里的一天。此贴你要好好留着，将来会有验证。还有，以后你就不用找我了。”
“为什么，徐先生？”梅梅吃惊地问。
“以后你就知道了，天机不可泄露太多。缘生缘起、缘消缘落，所以，我们一定要珍惜缘分，珍惜与身边人的缘分，珍惜与天、地、物之间的机缘，留个美好的回忆吧。”
章梅梅万万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徐先生，第二年徐先生就病逝了。
程老师对她说：“阿梅啊，以后你如果遇到什么过不去的坎，一定要告诉我们。”他拍拍自己的胸脯又说：“你记住，我们这些老兵还是有用的！”
章梅梅听了不禁眼眶一热。她被老人们的质朴和善良感动了，她站起来说：“我非常感谢你们这么多年对我的帮助。在我创业的路上，能遇到你们，我感到好幸运。”
“阿梅啊，你客气了。我们这些退休干部能遇到你这么好的医生，能一起为老百姓干点事儿，发挥一点余热，这让我们感到自己还有用。在你那个小院里，我们谈天说地、谈古论今，非常快乐，是你给我们的退休生活增加了很多色彩，我们也很感谢你。”
2
宴会结束后，翁晓明请章梅梅到他家来一趟，她明白肯定是陈天宇要跟她解释那天的事情，碍于翁所长一家的面子，她万般不情愿地去了。
到了翁所长家，只见翁晓明和陈天宇正坐在客厅里。看见章梅梅进来了，陈天宇上前拉她的手，被梅梅一把甩开。
“你这个人脸皮太厚了，我要是你呀，做了亏心事就自己躲得远远的。”
“我没做什么亏心事，梅梅，你要相信我，要珍惜这个缘分啊。”
“你跟吴媚去讲缘分吧！”
“梅梅，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呢？”
“什么？我不讲道理？你跟别人都抱在一起了，还说我不讲道理？”梅梅涨红了脸气愤地说。
“哎呀章医生，一个拥抱你大惊小怪什么，在国外这是很正常的现象啊，他还做了其他什么了吗？”翁晓明在一边打抱不平。
“梅梅，你错怪我了，你听我把那天的事儿给你解释清楚……”
章梅梅愤愤地大声吼道：“我不听，哼！你对别的女人也会付出同样的感情，你这个人可以同时爱上好几个女人！”
“不准你侮辱我！”陈天宇大声吼道。他终于发火了。
章梅梅从来没见过陈天宇发这么大的脾气。望着他那气得发青的脸，她心想：以前他不是这样的，她那熟悉的天宇哥哥从来不会对她发脾气的，不管她怎么刁蛮耍赖他都不会生气、不会发火的，她一下子感到天宇变得陌生了。
章梅梅好像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里，心想：我们还没有结婚，也许自己只是他众多女朋友中的一个，现在好多男人不都是这样吗？加上这么多年来我们生活在不同的圈子里……梅梅感到不太了解他了。于是，她的心情越发难过，沮丧的情绪不断袭来。
她哽咽着说：“天宇，你不用对我发这么大的火，我也不必这么在乎你。是啊，国外不是讲什么性自由吗？你走吧，去过你的潇洒自由的日子去吧。你优秀你的，我才不稀罕呢！你走，走得远远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陈天宇的脸由青变白，声音颤抖着说：“没想到我用一生来爱的女人就这样不理解我。天啊，我在北大荒和国外时天天都想着你，我回国后第一个想找到的就是你，可你，你的心永远留给了赵毅民，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
梅梅喊道：“是的，毅民比你强多了！ 他不会像你这样，嘴上说多么爱我，可又抱着别的女人！”
陈天宇气得浑身发抖：“你，你，好吧，我走！”说罢，他摔门而去。
翁晓明见状也急了，他对着章梅梅喊道：“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你真的不知道他有多爱你吗？”
“什么？抱着自己的女下属还说爱我，还说是正常现象，你们是一丘之貉吧！”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说了！”翁晓明转身追赶陈天宇去了。
陈天宇铁青着脸坐在车上，章梅梅刚才说的话，句句像刀子一样剜着他的心。翁晓明安慰着他：“哎呀，天涯何处无芳草嘛，又不是天下女人都死光了就她一个，你就多找几个女朋友给她看看！”
陈天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就出损招吧，她就是这样看我的，那不就被她说中了？你没听到，她把我说得那么恶心！”
翁晓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个拥抱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来，这丫头死心眼儿，咱别理她。”
“她说的那句话刺痛了我。也许她就爱她那牺牲了的丈夫，从来没有爱过我，她的心好难暖过来。”
“所以说嘛，咱不爱她不就得了，还是那句话，天涯何处无芳草。”
“你给我闭嘴！你以为说爱就爱，说不爱就不爱了吗？你以为感情就那么容易培养出来吗？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成为爱人吗？你知不知道我对她的爱早已经深入骨子里了。”
翁晓明看了看陈天宇，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洁癖，爱情的洁癖！没想到我们堂堂的董事长还是个情种啊，你们北方人把死心眼的人称为‘轴’，我看你们俩呀，都‘轴’到一块儿了！”
陈天宇苦笑了一下，没有接他的话。
“哎，我问你，你到底爱她啥呀？”
“我爱她大方爽快，活泼开朗；爱她能吃苦耐劳，有着极强的自我学习能力。她温柔又有激情，在她没有刁蛮耍赖时还是很柔情的。我最爱她骨子里透出的那种高贵和正气，和她在一起，我感到内心很安宁，不孤独。”
翁晓明拖着长音，翻着白眼讽刺道：“是啊，男人娶了她不会堕落，孩子有了她都会成为好孩子，是吗？哼！看看刚才她那厉害的样子，我看哪，她最适合去当压寨夫人！”
陈天宇终于被他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刚才那股怒气和怨气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真想不到翁晓明还这么逗。
“奇怪了，既然她这么好，你又那么爱她，为什么你要扭头走了呢？你知不知道，你的冲动离去，使你失去了和解的机会。我要是你呀，就厚着脸皮，慢慢做她的工作，等她的火发够了，再慢慢地跟她解释。”
陈天宇回想起和梅梅在云南度过的那些甜蜜的日子，想起在她面前发的誓言：不管你对我怎么刁蛮无理，我都爱你，都会原谅你。我做到了没有？陈天宇开始责备自己：我刚才为什么那么冲动呢？梅梅是从军营里走出来的，她爱憎分明，有着军人刚正不阿的性格特质，我为什么不能耐心地跟她解释清楚就摔门而去呢？
陈天宇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但他同样有着优秀男人共有的弱点：骄傲和爱面子。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这样对待过他，他不会在女人面前低头，即便是对梅梅，这个自己深爱着的女人。他的骄傲差点把他的爱断送了。
陈天宇想起以前也曾经失去过她。在大学里，他身边有太多的姑娘爱慕着他、追求着他，有的美丽动人，有的才华横溢，他在这些花丛中确实飘了起来，错过了向梅梅求爱的时机。现在，难道由于他的骄傲将再一次失去她吗？
陈天宇不停地问自己：是要面子还是要爱？说几句软话难道就那么难吗？与其说最爱梅梅，不如说是最爱自己。陈天宇第一次感到自己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唉！我的高傲决定了自己将来不是一个好丈夫。”他感到深深的自责和心痛。
陈天宇回到公司后，没有一天不想念梅梅，也没有一天是快乐的。可他不能再去找她了，因为梅梅已经不愿再见他了，如果自己硬去找她，只会让她更加反感。
陈天宇决定找周莉莉帮忙。他拨通了周莉莉的电话，告诉莉莉他和梅梅之间的误会，请她一定帮忙向梅梅解释清楚。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周莉莉急切地问道。
天宇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
“哦，就是在电话里说话娇滴滴的那个女人吗？天宇哥哥，既然你让我帮助你，你就要诚实地回答我的问题，你跟那个女人确实没有任何关系吗？”
“哎呀莉莉，你怎么也不相信我呢？”
“好了天宇哥哥，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会尽力地帮助你，你先搞清楚梅梅在淡水的地址，然后我去找她。”
“好的，我打听到了就告诉你。”
3
梅梅宴请的智囊团朋友们，第二天又回请她，就这样请来请去，一连请了几天。梅梅对他们说，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们到此为止吧。
就要离开碣石了，章梅梅竟有了几分不舍。她在这里创业，在这里成长，还将从这里起飞。这四年里她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一个是寂寞，一个是劳累。寂寞使她有时间认识自己、反省自己，劳累使她离梦想越来越近。在这里，她创造了一种独特的方式给自己充电，就是把古代圣人和名人的智慧不断输进大脑，化解困惑，为将来的事业打下了很好的思想基础。
章梅梅抽调了一半人员到淡水的口腔门诊。她在心里呼唤着：再见了碣石，我永远忘不了你。
临行前，许多被她治好的病人赶来送行，桂林村的村长带着华仔一家和渔民们也来了，他担心地问：“章医生，你走了后，如果我们这儿又有受伤的病人怎么办？”
“放心吧村长，你可以告诉卫生院的卢院长，他会通知我的。”
送别的队伍浩浩荡荡，人们送了一程又一程。陆丰人的热情与豪爽，深深地感动着章梅梅。她记得族长曾经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只要好好地为老百姓服务，他们都会记住你的。
是的，她一个普普通通的医生，能得到老百姓这样的爱戴，她感到由衷的欣慰。以前在部队也得到过不少的奖励和荣誉，但此时此刻，她得到了老百姓最难得、最珍贵的褒奖——口碑。
车开出很远了，章梅梅看到送别的人们还在向她招手，这个场景让她好感动并深深地刻印在她的心里。她在心里呼唤着：我爱你们，陆丰人！
汽车一出碣石，天空乌云密布。顷刻间，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急速地落下来，敲打着玻璃窗，迸出团团水花。章梅梅隔窗向外望去，只见天地之间灰蒙蒙的，大雨就像瀑布般向她扑来。
由于暴雨，路面打滑，再加上又是混行车道，来往的车辆很多，交通事故频频发生。前面的车一个急刹车，后面的车就一辆辆地追尾。梅梅看见一辆载着钢筋的大货车，长长的钢筋伸出车厢外几米。突然一个急刹车，钢筋直插进了后面车辆的驾驶室里。大家立刻被这个可怕的场景惊呆了，人们议论纷纷，这辆车上的司机肯定是当场死亡。
一路上车祸不断，有的是汽车追尾，有的是碰车、翻车，一个个的惨景让章梅梅他们心惊肉跳。就这样，汽车在暴雨中走走停停，缓慢地向着淡水的方向行进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