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皇宫,太极殿。
北魏群臣听说章武王元融被杀的消息,都震惊失色。又听说广阳王元深竟然按兵不动,一个个义愤填膺。在朝堂之上,纷纷指责元深包藏祸心。大家正在议论的不可开交的时候,就听见一个人高声说道:“我看未必!”这一声,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回头一看,原来是御史中尉郦道元。郦道元是范阳涿郡人,他博学多才,他在孝文帝的时候,就因为执法清正,被提拔为治书侍御史。他在去年刚刚率军讨伐叛乱的徐州刺史元法僧,返回京城后,被任命为御史中尉。他这个人刚正耿直,执法严明,刚正耿直。担任各州刺史的时候,都是威猛执政,现在任职御史中尉,更是竭尽全力,打击豪强。所以,一些权贵们对他很不满意,但是因为皇帝的信任和他历来的名声,也是拿他无可奈何。五十多岁的郦道元对高坐在朝堂上的胡太后和孝明帝说道:“我和广阳王从来没有交情,但是我敢断定,广阳王必定不会辜负朝廷。对于一个领兵打仗征战在外的将领来说,我们不能够仅凭猜测就构成其罪。大家七嘴八舌,说广阳王想要谋反,证据在那里?理由是什么?”
听他这样一说,有一些人似乎有感觉有些道理,于是又纷纷议论起来。仆射元顺此时站出来说道:“郦道元说得有道理,元深多少年来,对大魏朝忠心可鉴。屡次率兵征战,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所以,我们不能仅凭猜测,就断定他有没有谋反之心。大家安静一下,听一听郦中尉的剖析。”
郦道元看了看众人,说道:“郦道元自从任职御史中尉以来,自信执法严肃,没有偏袒过任何人,对于元深,也同样秉持公道。这一次出征,广阳王的确带着爱子,但是,仅凭这一点来断定他要谋反,那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前些时间,章武王的奏章,已经为此事进行汇报澄清,也可以证明元深携带爱子并非为了谋反。所以,大家大可不必再纠缠这个事情。第二,元深若想谋反,为什么兵强马壮的时候不采取任何行动,却要在一败涂地的时候才想起来要反叛朝廷?他前面有定州刺史杨津的严密监视,后面有葛荣大军的虎视眈眈。他即使带领着残兵败将有所谋划,在这样的大雪天里,他们连自己的衣食住行还不能解决,又怎么能够有机会聚众谋反呢?”
元徽对郦道元的侃侃而谈很是不满,他长吸了一口气,对郦道元说道:“诸位的意见多是猜测之词,是一点没错。可是郦中尉的这些话,听起来也不过是一些推测之词。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仅凭推测来下结论。谁能够保证元深没有二心?谁又能够保证元深的确有二心?”他这样一说,众人立刻安静下来。心里都感到诧异,明明元徽对元深恨之入骨,可是现在竟然出人意料地说出这番话。看来的确是不能听信外边的谣传,城阳王果然顾全大局,还是能够在公众场合表现出一个大臣的心胸和能力。听见元徽的这番话,胡太后更是心中窃喜,看来,自己和小皇帝在其间所做的调解工作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看来这个人对元魏的社稷还是耿耿忠心。她平静地问道:“那你说说看,应该怎么办?”
元徽回答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可以一试。”众位大臣一听见他这样说,越发安静下来,一个个竖起耳朵,想要听一听城阳王的高见。胡太后连忙问道:“什么办法?赶紧说来”元徽说:“我听说广阳王身边有一个谋士,叫做于谨,才三十四五岁的年纪,但是胆识过人,谋略超群,算是元深的左膀右臂。这个人,诸位也一定都有所耳闻。据说元深前年征讨六镇叛乱的时候,就是这个于谨在旁边出谋划策,所以朝廷大获全胜。假如广阳王对朝廷有二心,那一定是这个人鼓动的。”
对于于谨这个人,胡太后也略有所闻。这个人胆识超群,读书不多,最喜欢《孙子兵法》。他青年时代整天在家乡闲散悠游,别人劝他出去做官,他却回答说:“州郡级别的官职,我不屑于去做,三公级别的官职还差不多,但是需要等待适当的时机。”就是这样一个志大才疏的狂妄之徒,多半可能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而做出冒险的举动。胡太后在内心冷笑一声,回过头来问元徽说:“于瑾?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想起来了,就是当年那个夸口要做三公的人?”
元徽回到说:“是。就是此人。这个人不但胆识过人,口才也很好,关键是还有勃勃的野心。所以,我建议陛下不妨就在此人身上做文章,试一试元深。”
胡太后连忙问道:“怎么试?”
元徽缓缓回答说:“于谨既然是元神的心腹,必然是参与谋划所有的事情。陛下不妨以朝廷的名义,张贴告示,重赏缉拿嫌犯于谨。若是于谨肯来,那就证明元深没有二心,假如于谨不肯来,所有的一切都昭然若揭了。”
听见元徽的意见,包括郦道元在内的所有大臣,都不再言语。胡太后于是立即派遣中书省的官员公开张榜,重金缉拿嫌烦于谨。
她吩咐完毕,看了一眼丹墀下面稳坐着一直沉默不语的高阳王丞相元雍,说:“丞相以为如何?”高阳王此时好像才从睡梦中醒来,连忙说:“一切全凭陛下做主!”胡太后慢慢说道:“国家危难的时候,叔父先抛下泉石之志,还是勉为其难,帮助一下我们孤儿寡母,高祖有灵,也会感谢叔父的一片赤诚。”元雍连忙回答:“如太后所言,臣不敢不尽心。”
元深带着诸位将领士兵一路奔跑,因为是大雪天,积雪十分难行,他们好不容易来到中山城外的一座破庙内安顿下来。因为刚刚打了败仗,又死了一员副帅,整个队伍一片惨淡的气象。他们停下来以后才知道,那些叛贼并没有继续追赶朝廷的大军,只在身后呐喊了半天,然后就向别的方向撤退了。这又是为什么呢?元深百思不得其解。
在破庙内,元深和于谨相向而坐,其余的几位,都在一旁不远不近地坐下,都是忧心忡忡。广阳王眉头紧锁,一言不发。许久,他才恨恨地用拳头砸了一下大腿,说:“几个月前,我领兵出征的时候,哪里会想到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呢!现在章武王战死,我就是有一千张嘴,恐怕也打消不了朝廷的猜疑!”
于谨说:“我看未必!”
元深听他这样说,叹了一口气,说:“难道你还有什么好的法子?”
于谨说:“很简单,只要我去了洛阳,一切都会明明白白。”
“洛阳?”元深愣了一下,又连忙说,“那可不行,现在朝廷张榜拿你,你这不是自投罗网?”
于谨轻轻一笑:“朝廷明明知道我就在大军之中,又何苦多此一举,张榜拿我呢?这纯粹就是敲山震虎,试探而已。如果我不去洛阳自首,他们就会以为我挑唆大王谋反属实,到时候,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净大王的冤屈。所以,我必须去洛阳,把一切说清楚。”
元深叹气说道:“还能说得清吗?太后倒是不糊涂,但是也架不住那些小人成天教唆,挑拨。我生怕他们会借故杀了你!”
于谨说:“这一点,大王不必担心。只要有说理的地方,我就不怕他们。我倒是担心大王,我走之后,和杨津交往时,一定要谨慎再谨慎,叫他明白你的一片赤诚,还有不得已的苦衷。只要能进的中山城,大王和士兵们就算是有了暂时的依托。那时候,什么都好办了。”
元深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心中十分感激,感激他在这样艰难的时刻,心中仍然挂念自己的安危。他勉强笑了一笑,说:“杨定州几朝老臣,深明大义,想来不会有太为难我的地方。”
于谨说:“但愿如此!我也不再停留,尽快回到洛阳,说明情况,昭雪冤屈,也好尽快叫朝廷救援大王!大王千万保重!”
听完他的这句话,元神的眼泪立刻流了下来。他的心中有一种感觉,似乎他们二人此生也不可能再相见了。于谨看见元深流泪,也哽咽着说:“大王千万珍重!”说完,走出营帐,策马飞驰而去。
于谨走后,广阳王带领着自己的队伍,来到中山城下,向杨津求援。叛军的确如先前所探,已经撤离中山城,移动到瀛洲去了。所以朝廷军队这一路之上,还算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障碍和拦截。但是来到中山城下,杨津给他们的答复却是,不许他们进城。先暂且在城外安歇。杨津还算不错,派人送过来一些粮食和衣服。算是解决了燃眉之急。广阳王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虽然名义上还是朝廷的大军的统帅,但是这次被偷袭的惨重损失以及章武王元融的惨死,自己实际上已经是败军之将,戴罪之身。再加上朝廷方面各种关于自己不利的传闻,作为一个地面被围困的孤城的守卫官员,杨津对自己有所防备,那也是人之常情。
元深返回小破庙里,一边前思后想自己这么多年以来的所作所为,所有经历,一边不无感慨地对自己说。当初,自己随从李崇北伐,在李崇的背后搞了许多小动作,终于把他搞回了家。这一次,没想到自己却被平时根本看不上眼的元徽搞得如此狼狈!好一个元徽!他在心里咬牙切齿地骂道。眼前浮现出那张猥琐的小人嘴脸。就是这个小时候整天流着哈喇子,流着长鼻涕的元徽,竟然把自己逼到了绝境!呵呵,元深在心里苦笑了一下。真是天道循环,报应不爽啊!
一连几天的大雪,封住了所有的道路。一阵寒风吹来,雪花飞舞着盘旋落在寺庙的大殿中。元深打了一个冷颤,他的面前,已经架起了一大堆柴火。几个亲兵正在旁边的火堆上,挂着烧饭的家伙什,在为自己的长官烧汤。毛谥坐在火堆的另一侧,他不说话,只是不时地用眼睛观察者自己上司的面容,似乎想要从中寻找出一些什么。
“我又派人去找杨刺史了”他忽然开口说道。
元深已经没有丝毫的惊讶,他面无表情的转过头来,看了看毛谥,说:“还没有答应?”
毛谥低下了头。元深知道,这已经是答案了。但是,他仍然感觉,在这之后,应该还有一些什么。于是,好一会,他才问道:“他们是怎么说的呢?”毛谥脸上的为难,验证了元深的所有猜测。他苦笑了一下,淡然说道:“这么说来,杨定州已经相信那些传言了?”他并不希望毛谥会肯定答复自己,毕竟,作为的部下,他还要顾及一点自己长官的尊严。
没料到毛谥竟然肯定的回答说:“是”。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元深却听得明明白白。一时之间,所有的委屈一并涌上心头。他猛地站立起来,大声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真相呢?”毛谥一言不发。看见他这个样子,元深更是怒火上升,他高声说:“一切,你都看在眼中,你说,我要是想要反叛,早就那么做了,何苦落到这种地步,还要被人污蔑?可怜我对大魏朝的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天地可鉴!”他的声音是如此之大,一旁休息的将领和士兵们都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主帅,不知道他这样激动究竟是为了什么。
毛谥恭敬地站起来,解释说:“我也向他们告知了前前后后,可是,杨刺史仍然是心怀犹豫。”听见他这样说,元深反倒安静下来,他长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杨定州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换做是我,也要这样做,可是,我的不白之冤,究竟要向谁诉说呢?”毛谥看见主帅的情绪缓和下来,于是向前一步,建议说:“你看这样大的雪天,叛贼一时半会也难以行军。我们不如就安心此处休养,等到事情稍微有些眉目,再行商议。”元深看了他一眼,走上前去,紧握住毛谥的手,慢慢说道:“也只有这样了。现在只剩下了你我二人,相依为命,彼此千万不要相负才是。”毛谥见他这样说,也不觉内心一阵凄凉,想一想也是,大军自从出征以来,处处受阻,事事不顺,现在又在这里损兵折将,真是前有追兵,后无退路。以后的情形,真是难以预料。他哽咽着回答说:“将军且请放心,火海刀山,属下定不相负。”
中山城内,杨津刺史府。
杨津和毛谥进行了又一番对话。
“你的意思是章武王主动请命打前锋?”
“是。”
“那么,叛贼为什么偏偏包围了章武王,却没有发现紧随其后的你们?”
一阵沉默之后,毛谥说道:“雪太大,根本辨不清方向。何况我们最后也被包围!”
“你的意思是偶然的因素?”
“或许是吧,我也说不清。”
“你们的斥候也没有发现敌人的动向?”
“应该没有。”
“你们知道敌人的先头部队所在吗?”
“知道。那里灯火通明。对了,据说还有短笛的声音。”
“还有短笛的声音。难道敌人的一些举动你们就没有人有所怀疑?”
“没有。”
“作为行军打仗的将领,你们应该想到敌人这种出乎寻常的举动是否有其他意义。”
“可是我们的确没有想到,只当是敌人的幼稚和轻狂。”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
毛谥突然感觉这话中有一点不对劲,于是就问道:“难道杨公有所发现?”
杨津笑了一笑:“只是猜测,不能算是事实。最起码有一点是事实,敌人的短笛,就是辨明方向的信号。”
毛谥恍然大悟,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可是,这和拒绝他们进入中山城又有什么关系呢?
杨津沉默了一会,接着问:“谁先提出来,要到中山城?”
“广阳王。”
“那么,敌人恰巧在这时候就向瀛洲转移。多么巧合!”
毛谥的脸立刻胀得通红,他结结巴巴说道:“敌人也可能使畏惧朝廷虎威,所以,才要向瀛洲转移。”
“叛军真的是惧怕吗?”杨津轻声问道。毛谥听出来他话里的意思,立刻说道:“你这样说,纯属猜测!”
“可是我有理由。”杨津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
“广阳王可没有理由这样做。”
“不,他有理由这样做。”杨津微笑了一下。毛谥立刻明白了,他是说朝廷中的传言。可是,那也仅仅是传言。
“我再问你,广阳王为什么没有派兵援救章武王?”
“敌情不明,他要顾全大局。”
“也是。可是我要把这理解为他本来就是有意要除掉章武王呢?”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全军之中,只有章武王可以替代他。”
毛谥沉默了。杨津这句话倒是真话,假如朝廷要拘捕广阳王,那么,接任他的,只能是章武王。
杨津缓缓说道:“杀死了章武王,他就可以控制全军。”
“他本来就是全军统帅”
“不,是两码事。”
“可是广阳王也受到了敌人的攻击!”
“呵呵,假如那能够叫做攻击的话!你行军打仗,可曾见过喊而不追的进攻?”
毛谥沉默了。杨津又问道:“叛军为什么只进攻章武王,不进攻广阳王?”
“应该是实力不够吧!”
“可是你们明明已经开始溃败了!他们为什么不追?”
毛谥又沉默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叛军没有追赶他们。那个时候,对他们而言,那可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看到面前这位军官尴尬的模样,杨津温和地笑了一笑。
“假如我现在教你们进城,你能够保证中山城的绝对安全吗?”
毛谥没有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于是用眼光询问着杨津。杨津一字一句说道:“我说得更明白一点,我可以放你们进城,可是假如广阳王真的通敌,中山城的安全又如何保证?”毛谥本来想脱口而出:不可能。但是,话未出口,他就犹豫了。他在和杨津的交谈中,逐渐梳理了一下广阳王连日以来的言行举止,越来越感觉事有蹊跷。尤其是他今天握着自己的手,要盟誓的时候的一样感觉,至今还徘徊在心间。
“你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年轻人,凡事都要以国家设计为重,而不能兼顾私人感情。现在这种局面下,我只能先保中山城,这是我唯一的选择!”杨津看着他,和蔼地说道。毛谥正要解释什么,杨津一摆手,说:“可能我这样说,你会感觉不太舒服,但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你慢慢思索吧。”
毛谥这是第二次见到杨津了,连着两次的感觉都一样。这个老头,就像是父亲一样慈祥,但是言谈行事又谨慎机敏。尤其是在见到他穿着粗鄙的衣服,和士兵们一起吃着难以下咽的糠菜的时候,毛谥就感觉到了这个老人独特的人格魅力。就在要告辞退出的时候,他又说了一句:“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他没有说完,杨津立刻笑了:“什么事情呢?你说说看。”他知道,这个年轻人还有一些埋在心里的话,想要对自己说。
“昨天傍晚,叛军那边派来一个人,给元深送来一封信”
“一封什么样的信?”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难道你没见?”
“见了。广阳王专门叫我看了,但是我看不懂!”
“为什么?”
“因为上面只画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
“一些莫名其妙的符号?”杨津疑惑了,忽然他又笑了,“这样的小把戏,也在这里搬弄!”东汉末年,曹操挑拨韩遂和马超的时候,用的正是这一手。现在叛军竟然也用这一手,应该说明元深是清白的。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那个送信的使者呢?”
“那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农夫,他收了钱财,所以充当送信人。”
“广阳王把他放了?”
“放了”
杨津听见这句话,舒了一口气,可是内心突然又有莫名的疑惑。自己现在四面无援,一切千万要小心行事。万一,万一,这只是一个双簧戏,中山城几个月以来的防备可就功亏一篑了。他沉吟了好半天,才对毛谥说:“我还是不能叫你们进中山城,但是我可以资助你们一些粮食。边走边看吧!说不定到时候,朝廷就有决断!”
渤海高氏府内,高乾兄弟正在听探子禀报定州战况。他们没有料到朝廷的军队,就这样不堪一击!高乾沉默了许久,才说到:“定州危在旦夕啊!难道孝文帝的天下,真的要亡了?”坐在他左边的是一个三十六七岁的书生,气质儒雅,面貌俊秀。他冷笑一声:“汉魏以来,谁家的天下不曾亡?”高乾叹了一口气,看了他一眼:“二弟,你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呢?”这个书生,就是高家的老二高慎。
坐在高乾右边的高昂大声说道:“二哥说话,总是打哑谜。你们就直接告诉我,中山城,我们还救不救?”高慎又是一声嗤笑:“你看看你,又开始脑子发热了。”高昂一看二哥批评他,小声嘟囔道:“我怎么发热了?前面不明明说好要救援的嘛。”高慎一字一句说道:“那都是没有定性的事情,当然可以再变。”高乾挡住又要还嘴的高昂,说道:“你听一听你二哥怎么说。”
高昂有些窝火地嘟噜着嘴。高慎笑着说:“老三不要着急,有的是你打仗的机会。只是在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高乾点点头,表示赞同。高昂一看,嘟噜着的嘴也慢慢缓和下来。坐在高慎右边的是他们最小的弟弟高季式,他大约有二十来岁,瞪着一双大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几个哥哥。他知道,这里没有他插嘴的机会,所以看到三哥急躁,也只是笑了笑。
高慎说:“自从小皇帝登基以来,十几年里,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烂到骨子里去了,没有大手段大谋略的人根本就收拾不了。就算是曹操重生,恐怕也是举步维艰。为了区区一个中山城,我们为什么要搭赔上自己家族的荣华富贵?”
高季式听二哥这样说,有些糊涂了,他小声问道:“可是假如朝廷亡了,我们那里还有富贵?”
听见年少的弟弟这样说,高乾首先笑了。高慎笑着说道:“你这话,可真是孩子话。汉魏以来二百多年,只有灭亡的王朝,哪里有灭亡的家族呢?就说我们高氏家族,祖先以前出仕后燕,奠定了百年家业。后燕灭亡了,我们的荣华富贵,难道有一丝的损失吗?不要说大魏朝,不管他谁坐天下,都要依靠我们这些门阀士族,地方豪族来统治这些贱民,治理这个国家。这就是二百多年来从南到北天下的通理!”
高季式恍然大悟:“这就是说,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首先要考虑自己家族的利益!”高乾和高慎对小弟弟的悟性点头赞许。性情急躁的高昂也算是转过弯来。高慎幽幽地说:“一个国家灭了,别人可以再建一个,我们的家族一旦覆灭,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即使到了九泉之下,又有什么面目再见列祖列宗呢!”
高乾咳嗽了一声,说道:“所以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积累物资,保全自己。然后观察形势,再做决断。假如河北真要易主,我们也只好顺势而为。假如这些叛贼无所作为,到时候,我们再协助朝廷军队消灭他们!只祈求祖宗保佑,保佑我们家族百年的基业,不要毁于一旦!”
高慎说道:“我抽时间,再到赵郡拜访一下李元忠,看看他有什么高见。”
高乾说:“我们还是两手准备,对于叛贼,暂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只要不来骚扰我们,我们且不要耗费自己的力气。你抽时间去看李元忠,我想抽个时间到京城去一趟,查看一下风声和动向。”
高昂大声说道:“三郎这几年还算是顺风顺水,可是他太年轻了,能帮得上我们什么忙?”
高乾轻声说道:“三郎最近才被封为长乐王,以后在人前,不要三郎三郎的叫。要称呼殿下!”
高昂呵呵一笑,搔搔脑袋说:“要叫殿下,我知道。只是感觉这么拗口!”
高慎说:“他虽然年轻,却老成持重。小小年纪,能够在胡太后的眼鼻子底下,混到现在,那就足以证明这个小子有两把刷子!”
高乾不紧不慢地说道:“元魏天下,必定还要大乱。这个年轻人,素有壮志雄心。朝廷之中,我们就把宝压在此人身上,赌一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