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郑俨的陪伴,胡太后多天以来心里才稍微平静下来。但是,这种平静没有多久,就被打乱了。就在朝廷被叛乱的军队纠缠得焦头烂额的时候,又传来了南梁军队入侵东豫州的消息。东豫州刺史元庆和奋力抵抗,一边派人到朝廷告急。胡太后在心里恨不得立刻把南梁的皇帝萧衍千刀万剐了。“这个该死的南蛮!”她在内心恶狠狠地骂道。
自从北魏政局发生动荡以来,南梁就在萧衍的纵容和授意之下,在北魏的南部边疆淮河上下游持续不断地骚扰,似乎是想要把这潭浑水搅得更浑,他们好趁机得渔人之利。他们频繁地攻陷北魏的城池,设置成自己的郡县。就在一年前,他们不仅重新占据了淮河下游的寿春城,还把淮河上游的义阳三镇重新占为己有。北魏自从孝文帝宣武帝以来苦心经营的南方战略一下子被损毁殆尽。那些处在南梁和北魏夹缝之中生存的氐羌部族隔岸观火,首鼠两端,现在趁机一哄而起,反叛北魏。北魏政府虽然左支右撑,无奈前有叛军,后有南梁,加上孝明帝即位以来的政治衰败,财政困难,人才困乏,终究还是左右挨打,日见其蹙。
更叫胡太后生气的是,这些天里,就像是平地起风云,京城里纷纷流传着高道穆冤屈的谈论。这样的抱冤之声传到胡太后的耳中,她也颇为郁闷:自己怎么当初就糊涂到这样的地步呢?在人才极度困乏,国家战乱频仍的时候,却无缘故杀害官员,这实在是不应该。郁闷归郁闷,她却是有口说不出。天下皆知那是自己下的命令,她又向谁去解释呢?她一连好几天都没有单独召见李神轨,目的就是想要叫他自己反省一下。
李神轨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一听到南梁来犯,他立刻就向胡太后请命出征。胡太后一看,过去的也就过去了,还能怎么样呢?现在国难当头,还是先解决这个要紧。所以,她就答应了李神轨的请求,派遣他去教训一下不知深浅的南梁军队。她盘算着,凭借李神轨的神勇,几个南蛮子,应该不在话下。
就在她准备签字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徐纥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胡太后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于是把笔放在一边,懒懒地说:“兹事体大,容我再考虑一下。”
徐纥微笑着说:“陛下,李将军为朝廷拼力流血,刚刚平息元鉴的叛乱,还没有来得及休息,又怎么好接着鞍马劳顿呢?”胡太后这才听出来了,一边的李神轨本来心中抱怨徐纥多事,这个时候也听出来了:相对于元鉴,南梁的军队和将领那可是非比寻常,假如一旦失利,那李神轨的前途可就暗淡了。现在他正巧平定了元鉴的叛乱,朝廷完全可以借此大力褒奖。所谓一胖遮百丑,即使高谦之事件的影响一时半会过不去,时间稍长,也就不了了之了。胡太后呵呵地笑了,心里想到:“还是这小子脑瓜好使,南梁军队可不是元鉴那几个草包可以比拟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呵呵”她不觉笑出声来。她这一笑,李神轨就心领神会了。胡太后看见他笑,愣了一下,问道:“你笑什么?”李神轨打着腔调说道:“徐大人也太小瞧微臣了,能够为国家出力,是臣的荣幸,这点辛苦算不了什么。”胡太后一听这话,也打着腔调说道:“将军忠心可鉴,只是朝廷怎能不体恤大臣呢?将军还是休息时日,另有差遣。”李神轨知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于是赶紧顺坡下驴,回家休息去了。
最终,朝廷派遣元显伯前去救援。胡太后照旧和几个情人追欢逐乐,全然不去理会这些烦心的琐事。十几天之后,她就听到了她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东豫州失守。刺史元庆和举城投降南梁,救援的元显伯被打得落荒而逃。消息传到京师,大臣们颇为震恐。胡太后正在饮酒,闻听此消息大惊失色,手中的酒杯跌落粉碎。她气急败坏地吼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人,都能做什么!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只知道投降,逃跑。哈哈,真是好大臣!真是好将军!”其实,这样的结局,应该是早已经预料得到的。元庆和也算是元魏宗室,此人巧舌如簧,却胆小如鼠,一有动静,只想到保全自身,哪里还顾得上江山社稷,赤胆忠心!东豫州处在北魏和南梁的边境地带,安排刺史应该全面考虑。然而,在北魏朝廷内忧外患接连不断的情况之下,人才的选拔却由于当初停年格的颁布而停滞不前,这样的局面下,北魏朝廷但求有人可用,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根本顾不上用人是否得当。派遣元庆和这样的庸才担任一方军政要务,岂有不败之理!
怨恨归怨恨,生气归生气,这样的谩骂和诅咒并不能阻挡南梁的军队进一步入侵。就在北侵东豫州的同时,萧衍又派遣领军曹仲宗和东宫值閤陈庆之以及寻阳太守韦放前去攻打北魏的渦阳(今安徽境内)。胡太后简直气疯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派谁前去征讨?哪里调兵?何处遣将?当初先祖们马上争取天下,现在呢?却没有人能够领兵打仗,对付一群水生的鱼虾!
胡太后懒懒地坐在矮榻上,她此刻头脑昏沉,身体疲倦。本来昨天夜晚和徐纥郑俨二人一夜纠缠纵欲,早已经精疲力尽。早晨起来,正想和情人小酌几杯,可是,照旧得要处理这些繁琐的政务。“真不知道要这些大臣们做什么!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你们做什么呢?”看着眼前的大臣们,她在肚子里恨恨地寻思道。可是,即便她恨得牙根痒痒,她也不能把满朝的文武百官全部杀掉啊。就他们母子两个,坐着一个空壳的朝廷,哪还有什么滋味!
她身后的小侍女给她轻轻地揉着肩膀。胡太后不时地皱着眉头,偶尔说一句:“再使点劲!”。
此时就看见徐纥走了进来,说:“晋阳有奏章。”
胡太后一愣:“晋阳?尔朱荣难道又有什么事情?”胡太后有些生气,这个家伙,自己不过是收了他一些钱财,就要三番五次来满足他的一些狂妄的想法。先是想要驻兵晋阳,因为有徐纥郑俨在一边说好话,自己答应了。后来他又要送自己的女儿进宫,因为有元略的面子,自己也答应了。现在他又想怎么样?还想怎么样?
徐纥把奏章呈了上来,胡太后匆匆看了几行,一声冷笑,摆了摆手,大声说道:“别,还是叫他安心守在晋阳。朝廷就是不去南征,也不能用他。”
胡太后一直对尔朱荣这个契胡酋长怀着深深的猜忌。不,不仅仅是她,是整个朝廷。想一想也是,这家伙有什么呢?他的祖父们不过就是为皇帝养马的小部落酋长而已。可是,到了他的手中,竟然好像要腾达起来。国势的衰败和混乱好像竟然给了这个家伙了不得的机遇,他在几次小战争之后,竟然也堂而皇之地组织起了不少的人马,召集了许多的亡命英雄。这些人中,有以前北魏的一些低级军官,有代北的一些部落酋长,还有一些曾经参加反叛国家活动的异端分子。这些人竟然都能够投靠到尔朱荣那里去,而他竟然毫不含糊地照单全收。最可气的是,他竟然不管不顾朝廷的尊严,好像掐准了朝廷不敢拿自己怎么样,私自扣押肆州刺史,叫自己的一个叔叔代理肆州刺史。哼!他这是想要做什么?稍微有一点实力,就这样张狂,就这样不把朝廷放在眼中,以后要是真的发达了,那还了得!前些时间叫他驻扎晋阳,那是看在他所进贡的钱财的面子上,这已经算是给他足够的恩宠了,现在却得陇望蜀,想要登堂入室了!
虽然胡太后的心思,底下站立的三四位大臣都一清二楚,但是,总不能就这样回复吧?官样文章必须做足了,才不至于叫这个家伙挑出刺来。胡太后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毕竟,他还驻兵晋阳,万一翻脸,朝廷连北撤平城的机会也没有了。她平息了一下怒火,缓和了一下情绪,慢慢说道:“就这样回复吧,晋阳守护事关国家大计,非有力者不能当此重任,叫尔朱荣将军安心守护,不得擅离职守。”这样说话,才算是滴水不漏,也正好安抚那个契胡狂悖的野心。
处理完了这件事情,她又好像心不在焉地问身边小宦官道:“皇帝这几天都在做什么呢?”小宦官幸亏是心思伶俐,不然真没法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他知道自己不能实话实说,但是也不能实话假说,于是清楚地回答:“皇帝陛下圣躬如初”。一听见他这句回答,底下的大臣和侍卫们全走在腹内暗笑,就连胡太后都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她回过头来看了看这个小宦官,心里寻思道:真是个聪明的小子。不过这个问题还真不好直来直去地说。她于是又问道:“听说前两天皇帝发诏书,征召马头山的僧稠大师进京宣讲佛法,现在有回信了吗?”小宦官说:“僧稠禅师拒绝了。”胡太后说:“这是第三次了吧?”小宦官回答道:“是第三次了。”胡太后呵呵一笑,心里说:这个老和尚真是好大的架子。既然不愿意进京,那就在山沟里好好呆着。不过对于这位大德高僧,佛陀禅师的得意弟子,修行禅法的传奇人物,自己实在不好多做任何评论。
胡太后所谈论的这位僧稠大师,祖籍辽宁。自幼攻读经史,被征为太学博士。他的才学和口才都是一流的,所以讲解的儒家五经受到极大的欢迎。不料他因为世事混乱,年仅二十八岁,就遁入空门。传说他在一次修行的时候,每天只吃一顿饭,九十天才吃掉四斗米。睡觉只在一块石板之上,不设床铺,修行完后,身上的衣服都深深嵌在肉中。他在坐禅的时候,可以达到这样的境界:即使猛兽也以为他是一具死尸,而不会去伤害他。在当世高僧之中,禅学的精妙,没有人能够企及。所以,胡太后和孝明帝早就想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高僧,也好给自己的佛教信仰增加一点分量。但是,就是这位僧稠大师,三次被征召却迟迟不肯前来,还回复说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叫自己在马头山为天下苍生修道吧。这样的高僧,真是有点古怪。所有的人都这样想。假如是他们,不要说皇帝三召,就是哼哼一下,他们也会立刻跑过来。那可真是享受不尽的荣华富贵啊。达官显贵不说,你看看京城中大寺院中的那些方丈高僧们,哪一个不是富得流油?哪一个不是金银满箱?偏偏这位穷和尚就会惺惺作态!
胡太后看了看身边的人,朗声说道:“看一看吧,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区别!别热趋之若鹜,这位大和尚却偏偏坚持自己的修行,真是叫人敬佩!”周围的人赶紧低下头,仿佛被看穿了心思一般诚惶诚恐。胡太后接着说:“就以皇帝的名义,给这位大师送去一些赏赐物品吧。不要忘了,回头再跟皇帝汇报一声。免得有些人又闲言碎语,说我牝鸡司晨,乾纲独揽!”
此时的孝明帝其实根本不关心母亲所做的这些,也不想关心。他自从被元顺一番劝说以后,苦苦思索了好几个晚上。他想着自己应该振作,应该力挽天下狂澜,也成为像祖父一样的圣明之君被天下人称颂,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天下人耻笑。他把这件事情翻来覆去地想,想到自己都有些疲惫倦怠。此时,平季扭动着肥胖的身子,悄悄走了过来。伏在皇帝耳边说了一句话。孝明帝的精神一下子振作起来。他低声而有力地说:“赶快叫大师进来!”
不一会儿,跟在平季身后,走进来一位胡僧。黝黑的脸色,高大的身材。眼光之中闪烁着狡黠。他一走到皇帝面前,立刻笑容满面。大声说道:“恭贺陛下。”孝明帝听见他这样说,也笑容满面,立刻问道:“难道是新药制好了?”胡僧笑着说:“都是陛下的精诚所至,我一连制造了许多年,都不能成功,直到现在,遇见了陛下,才真是因缘巧合,终于大功告成!”这个老僧人的话中,很显然有些谄媚的味道。
一听见说新的壮阳补给药物炼制成功了,孝明帝立刻精神抖擞起来。他的冥思苦想本来就是飘渺虚幻的空中楼阁,现在,不但这些冥思苦想早已经被风吹散,就是那番想要成为明君圣主的豪情也彻底抛到爪哇国去了。什么圣主明君,什么后世身名,人生苦短,还是及时行乐吧!古诗中不是说: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对待自己何必那么苛刻呢?该及时作乐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呢?他听到母亲给僧稠大师送去赏赐物品的消息之时,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一句知道了,也懒得怕说。挥了挥手,把前来报告的小黄门赶出去。仍然津津有味地听这位西域来的胡僧给他传授壮阳御女的秘诀。
小皇帝不到二十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所以好色纵欲也不能过分责怪他。何况他自幼生长在深宫之中,在女人堆里泡大,现在又被那么多妃嫔围绕,就好像是烈火干柴,想叫他克制,那简直是痴人说梦。他虽然只有十九岁,但是后宫的嫔妃已经有十几个女人了。皇后胡氏是胡太后娘家的堂侄女,容貌倒还说得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年轻的皇帝一点也不喜欢。在她的面前,他连半分男人的情欲也提不起来。胡太后也不过分干预皇帝的宫闱私事,她只要自己家族的女人永远占据后宫的最高位置,就足够了。左昭仪胡氏也是胡太后的堂侄女,整天就知道和皇后在一起嘀嘀咕咕,或者向太后打一些小报告,真是无聊透顶。尤其是她那高耸的颧骨,年轻的皇帝一看见,就感到恶心。这样的人物,一点天生的风流也没有,真不及一个美少年还能叫人心神荡漾。他在内心鄙薄地想道:这样的人也能算是一个女人?可是竟然做了大魏朝天子的左昭仪!真是可笑至极!五个嫔中,有琅琊王绍之的女儿王氏,体态还算可以,就是浸淫于文章,一说起话来,就是子曰诗云,惹人厌烦。尔朱荣的女儿,倒还可以,就是有些过于厉害了。整天穿着窄袖衣服,在宫里射箭。枕席之间的那种热烈,虽然叫皇帝迷恋,可是孝明帝总感觉她的身上缺少一点什么。
在这些妃嫔之中,他最喜欢的,是充华嫔潘氏。这个女子生长的娇小玲珑,柔若无骨。白嫩的皮肤好像一掐能够掐出水来,乌黑的长发好像瀑布一样,柔顺亮泽。她的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竟然像玉石一样的剔透,似乎无时无刻不在说话。在年轻的皇帝看来,这个女人的一颦一笑,简直就是勾魂摄魄。尤其是她缓缓步行的姿态,简直就像微风摆柳一样,婀娜多姿。最叫人迷恋的,是她在床上的那份温柔和激情,好像是水与火的神秘融合。简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材质才做成了这样的可人儿,真叫人难以放下。每一次,年轻的皇帝都是大汗淋漓,精疲力尽,但是,内心里的搔痒,却依旧蠢蠢欲动。他真恨不得自己就这样天天和她融为一体,天天这样鱼水交欢。可是,最近他的身体却出现了小麻烦,那是每个男人都不愿意遇到的麻烦。几天以来,他总感觉自己心有余而力不足,明明被欲火焚烧的浑身瘙痒难受,但是,胯下那玩意就是不肯合作。
“陛下春秋正盛,这点小事,不足为虑。”这个胡僧在衣袖里拿出一盒药丸,递给孝明帝,一边低声说道,“现在有了新和成的药剂,陛下只要按时服用,自然筋骨健壮,精力充沛。一夜十次,不在话下。但是,开始服药的前七天,不能再有房中之事。”听见他这样说,孝明帝心里想到,七天以后,那可就是功德圆满,要真是这样,七天就七天,不就是小小忍耐一下而已。他于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一定会遵照吩咐。胡僧接着说道:“这种药剂性情刚猛,一天只能服用一剂,假如服用两剂,也还不算太要紧,若一天服用三剂以上,就会有性命之忧。”孝明帝听到这里,脱口而出:“难道会和汉成帝一样精竭而亡?”胡僧郑重地点点头,说:“所谓的药剂,补益身体,强健筋骨是自然之理。陛下切记老僧的话,慎重,慎重!”年轻的皇帝听见他特意嘱咐,当然不会掉以轻心。性命攸关,若没了性命,那里还谈得上什么云情雨意,朝欢暮乐。年轻的皇帝现在早已没有了六镇叛乱初期的焦躁和忧愁,他也根本不去关心前方的将士们的衣食住行,进退胜败。更不愿意去理会母亲的所作所为,一切都随他们去吧。他这样告诉自己。他现在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情欲和能够满足自己无尽欲望的这几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胡僧退出皇帝的寝宫,想要到西角门上出宫,刚转过永道,来到一个拐角,不提防后面扑上来几个小宦官,用大麻袋往他身上一套,几个人把他绑了个结结实实,像一个大包裹一样,紧接着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可怜的老和尚,刚开始还大喊大叫,拼命挣扎,等到后来,就逐渐没有了气息。两个小宦官抬着匆匆地走了,剩下的几个赶紧泼水打扫现场,努力不留下一丝痕迹。这一切,尚在寝宫的皇帝根本就没有想到,也根本没有看到。
前去救援涡阳的费穆和元昭仍然和南梁的军队互相僵持着。元昭刚带领军队刚来还没有立稳脚跟的时候,就遇到了南梁陈庆之二百人队伍的迎面打击,因为出乎意料,北魏五万人的队伍,自己先慌乱了阵脚。幸亏南梁二百人只是绕了一个呼哨,骚扰一下,就回去了,加之北魏人马众多,损伤不大,但在气势上已经输了一局。陈庆之等人带领军队背对着涡阳城安营扎寨,元昭和费穆二人就在他的对面驻扎下来,把军队分为十三营。试图和涡阳城中的军队联手,对南梁进行前后夹击。
南梁的将领们也看出了这一点。他们也知道自己远道而来,在北魏境内已经骚扰一年有余,这次的战斗,一定要迅速解决,不然,粮草亏空,将士疲惫,又前后受敌,那一定会是凶多吉少。陈庆之是南梁武帝萧衍的宠臣,虽然只是一个读书人,但是,在领兵打仗上,却又很精明,有心计。这一点,连梁武帝萧衍都不住地夸赞。
就在北魏的军队,以为万事大吉的时候,却又遭受到了南梁军队的意想不到的偷袭。又是这个陈庆之,率领一群敢死队,在一个夜晚,衔枚而出,顺利地拿下了其中的四座军营,涡阳城守城将领投降。韦放派遣三十名投降的士兵分别到其余的九个营寨去报信,陈庆之率领军队,敲锣打鼓,高声呐喊,一拥而上。夜色正深,不辨敌我,加上没有任何防备措施,北魏的军队早已经被吓得失去了魂魄,只有丢盔弃甲,狼狈逃窜。南梁的军队,没有费多大的力气,就把涡阳城重新夺回手中。
听到这个消息是,胡太后已经麻木了,没有了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她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就沉默了好半天。她其实也很纳闷,不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什么。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当年的文明冯太后不也是一个女人,独自支撑大魏的天下吗?她的手段和能力难道能比自己强很多?自己这十几年来,辛辛苦苦为国家,卫江山,付出了多少心血,可是,这些人,怎么就一刻也不叫人消停呢?自己才不到四十岁,你看看,都老成什么样子了,眼角的鱼眼纹都多出了好几道。哎!这个国家,这个国家,我怎么样才能救你呢?
这边胡太后的担心和忧愁还没有丝毫解决的办法,那边又出了乱子。据说,任职青州刺史的元劭也想要趁机叛乱。胡太后刚刚听到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后来,朝廷中已经开始流言四起,并且愈演愈烈,说元劭想要谋叛,已经开始招兵买马,传播的是神乎其神。不由得胡太后不相信。她赶紧派遣最快的信使调元劭进京。一方面也做好了小范围的军事准备,一旦元劭抗旨,便立即征剿。好在传闻可能不实,元劭接到圣旨之后,立即赶回京城。胡太后一看,提到喉咙的心也就放了下来。但是,此时的胡太后,早已经被连年的叛乱搞得如惊弓之鸟,她对这些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既然没有确凿的证据,我不治你的罪总可以,但是,我把你羁绊在京城之中还是很容易做到的。莫名其妙中进京的元劭被任职为御史中尉,算是一个交代。而同时,他的弟弟元子攸本来在宫中伴驾,此时,由于徐纥的提议,也被转职为左光禄大夫、中书监,不再任职宫中。
元子攸被任职为中书监,其实是大松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自己再停留在宫中,会有什么样的事情发生。他陪伴皇帝十几年了,看惯了宫中的云诡波谲,也看惯了太后和皇帝之间的日益积累的矛盾。他真怕有一天,矛盾的火山爆发的那一天,这股熊熊烈焰会首先把自己吞噬。现在总算有一个机会,逃离爆炸的中心,他除了感谢佛祖之外,还能多说什么呢?何况自己的长兄也回到了京城,以后,兄弟三人又可以在一起,饮酒赋诗,和乐相处了。自从父亲死后,他们一家就低调生活,从来没有奢望能够进入权力的中心。自从上一次母亲和他谈过以后,他更是小心谨慎,生怕有一丝差错连累家人。何况这一次,他也听说了,调离兄长进京,纯粹是为了所谓的谋反之类的捕风捉影之词。既然是这样,那就更应该做出一种低调的姿态,不要去触碰最高权力阶层的忌讳。仔细一想就能明白,当年的宣武帝都敢于无视父亲孝文帝留下来的遗诏,而杀死了自己贤德的六叔元勰,现在的胡太后为什么就不敢杀死我们这些人呢?她任命兄长为御史中尉,无非是要掩饰一下本来的目的,也粉碎一下京城人们众多的议论。自己三兄弟可千万要看清形势,谨慎保身。
回到家中的元子攸,先去见过母亲李氏,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话。然后就逗弄起依靠在母亲身边的小侄子元韶。看着五六岁的孩子纯真的笑容,元子攸心中一阵难过。唉,一切都是命运。看来自己以后的首要任务,就是好好教导自己家的这个后辈了。其余的事情,一概不问也罢。虽然是这样想,但是他的内心深处,总隐约有一种骚动,积蓄得太久了,似乎立刻就要喷发出来。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克制!猛然间,他想起了什么,于是站了起来,摸了摸元韶的小脑袋,对李氏说道:“孩儿就此告退。”李氏淡然一笑:“你忙你的事情去吧,一切要谨慎行事,千万不要出差错!”元子攸答应一声,转身大踏步往外走。他三转两折,来到后花园的一座假山旁,四周看了看,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