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十五分钟,一辆警车停在李老圩中学的大门口。唐嫣然带着马祺祺来到大门口,喊醒保安,又要出门。保安很怀疑唐老师这一夜反常的表现,就站在保安室里,伸头向外张望,他发现唐嫣然带着马祺祺上了警车,十分惊诧,就战战兢兢地给校长钟小石打电话。
唐嫣然不知道保安给校长打了电话,带着马祺祺来到派出所做笔录,并交出了证据--那个红色内裤。还没有做完笔录,值班警察就接到警察高警官的电话,询问唐嫣然出了什么事。
高警官是李老圩中学的法治副校长,今天晚上不值班,钟小石打电话给他,想了解唐嫣然出了什么事,他也吃惊,就查了一下值班表,所以就打来了电话。
值班警察简单地作了回复,继续做笔录,唐嫣然还是不知道这事已惊动了校长。
唐嫣然到派出所里才知道警察们多么不尊重自己,竟然像审理犯人一样对待自己,似乎有点后悔报警。她在想:“警察们会不会也这样对待马祺祺呢?马祺祺能接受得了这样的审讯式的问话吗?”
唐嫣然做完笔录,被带到值班室等待马祺祺。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像一个犯人被拷在椅子上,目光不断在墙上、墙下扫描着,制度啦,规章啦,流程啦,警械啦,心里还是慌慌的。她从来没有在这样的场合下呆过,也没有被这样对待过。
马祺祺被带到值班室时,唐嫣然赶忙起身,问道:“祺祺,你没事吧。”
“嗯,没事。”
唐嫣然起身,正要带马祺祺离开值班室,一直在值班室陪着她的一个女警察对唐嫣然说:“唐老师,您稍等。”
唐嫣然又坐到原来的椅子上,马祺祺挨着唐嫣然身边的椅子坐下来,女警察倒了两杯开水给她们。唐嫣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让走,也不敢问。但是,现在的她,心里轻松多了,感到有些疲倦,开始打起哈欠来。她转了一下身子,把马祺祺搂在怀里,好让马祺祺在自己怀里休息休息。马祺祺这时也放松了,静静地在唐嫣然的怀里,听着唐嫣然均匀的心跳。但是,马祺祺没有磕睡,她睡不着,她有太多的心思在压着她的心。
约莫又等了二十多分钟,宋云雯被带到值班室。唐嫣然见到宋云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觉得宋云雯才是罪犯,她应该得到严厉的教训。
宋云雯见到唐嫣然,只轻轻地说了三个字:“唐老师。”既像是打招呼,又像自言自语。这时,唐嫣然才想起来打招呼,就站起来,说:“宋大姐好。”
这时,一位说话像是所长的警察对陪着唐嫣然的那位女警说:“你和小李把他们三位送回去。”又对宋云雯和马祺祺说:“放心回家吧,焦则卿已经归案了。”
警察陪伴,警车护送,马祺祺和宋云雯被先送回家里,然后唐嫣然被送回学校。
到了大门口,唐嫣然下了警车,就看见保安室灯火通明,有点意外。刚到门口,保安室的门开了。唐嫣然往里面一看,钟小石、副校长阚梅花、安全中心主任蒋国强坐在里面,很纳闷。
见到唐嫣然,阚梅花上前搂住唐嫣然:“嫣然,你没事吧。”
唐嫣然一下子哭了,哭得那么伤心,那泪水,简直就是决堤的洪水。唐嫣然的泪水里有着刚才的羞辱和委屈,有着刚才犹豫和决绝的煎熬。在马祺祺面前,唐嫣然一直坚持,她不敢有丝毫怯懦的表现,她要鼓励马祺祺,要马祺祺能坚强。现在,马祺祺不在面前,她崩溃了,彻底地崩溃了。
钟小石问道:“马祺祺怎么样了?”
唐嫣然这才勉强止住哭,回答道:“她妈妈带她回家了。”
蒋国强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吓人。”
钟小石没让唐嫣然回答蒋国强的问题,马上插话说:“不早了,别说了。阚校长,你晚上陪陪唐老师。”
这时,大家才发现,外面已经有了曙光,就各自回家。阚校长陪伴着唐嫣然回到学校单身宿舍。唐嫣然洗漱完,和阚梅花一人坐在一个床头,没有睡意。
阚梅花一再催促唐嫣然睡觉,唐嫣然还是不想睡觉。这一夜的场景不断地在眼前浮现,一遍,一遍,又一遍。
一大早,钟小石一个人坐在小会议室里,他在等待其他与会人员的到来,他觉得,这事后续还会有许多工作要做,可能还会出现其他情况,必须做一个研判。
本来,钟小石希望唐嫣然能睡一会儿,就通过QQ告诉阚梅花:“等你们俩开会,一定要唐嫣然能睡一会儿才行。”所以,阚梅花叫唐嫣然睡觉,而唐嫣然睡不着,一直到早晨七点半左右,唐嫣然稍稍迷糊了半个小时。八点整,上课的铃声响了,唐嫣然惊醒了,爬起来就下床。阚梅花说:“别急,你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你洗漱一下,我俩去吃点东西,然后到小会议室去。”
唐嫣然这才停下来,找了一下鞋子,慢慢地下床洗漱,然后吃了早饭,急急地到了小会议室。
唐嫣然向领导们汇报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经过,阚梅花想说唐嫣然做事有点唐突,应该先向学校汇报。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她担心现在的唐嫣然可能心里承受的压力不小,指摘可能会让她承受更大压力。大家看着阚梅花吞吞吐吐说话的样子,都面面相觑。钟小石打断了阚梅花的话,说:“这事情大家都知道了,不要宣扬。宣扬出去,对孩子、对孩子的家庭都不好。唐老师,这两天你多休息,课,可以让教务处安排一下,调整好了再补上来,好吧。”
唐嫣然低声说:“我行,我行,不用休息。”
钟小石说:“如果不行的话,就别硬撑。”
唐嫣然说:“行,没事。”
钟小石说:“好的,有什么事情,别自己杠,可以告诉我们,大家一起分担。现在,你去忙你的吧。我们还讨论讨论其他事情。”
唐嫣然站起来,一边道谢,一边离开小会议室。
唐嫣然回到自己办公室,发现万花朵的妈妈许雨柔坐在自己的办公椅子上,就问:“许大姐,您什么事?”
许雨柔站起来,笑着说:“孩子的病历搞好了,麻烦老师给她办理休学手续。我想让孩子休养好,医生说,治疗不能半途而废。”
“是的,是的。”唐嫣然说,“孩子的身心健康要紧。我帮您找教务处办理。你把病历给我好了。”
唐嫣然接过许雨柔手中的病历,询问万花朵在家情况,告诉许雨柔:“孩子在家要按时吃药,能看书就看看书,不行的话别强求,督促孩子锻炼锻炼身体。”
“好的,好的。谢谢老师关心。”
许雨柔忽然转换了话题,说道:“唐老师,别怪我多话。马祺祺现在病情怎么样啦?”
“啊,马祺祺?她家里不太关心孩子,没有多大变化。”
“唐老师,我多话了,她的家庭,我知道,乱哟。”
“啊,怎么乱?”
“宋云雯这人,熟悉她的都知道,轻浮,无知。她害了自己孩子,还害了我家万花朵。”
许雨柔说起了宋云雯与焦则卿的事情来。
马小垒受不了宋云雯天天吵闹,一气之下,外出去打工了,让岳母来家帮忙照看孩子。那时候,宋云雯还没有找工作,有母亲忙家务,就有时间出去打麻将。家里经济拮据,麻将打得很小,但是,还是输多赢少,欠了许多赌债。
赌场上什么人都有,什么心思的人也都有。很快,宋云雯的窘境被人看出来了,看出她窘境的就是侵害马祺祺的那个男人,他叫焦则卿。焦则卿本是一个游手好闲之人,满嘴高谈阔论,油腔滑调。焦则卿的妻子是个烂老好,诸事不问,任他在外吃、喝、嫖、赌,胡作非为。
或许这就叫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麻将桌上,焦则卿摸着宋云雯的纤手,开着荤素玩笑,一百二百借钱,宋云雯渐渐失去了原则,迷失了自我。在一个盛夏的夜里,麻将打到三四点钟,有一个人输不起了,说是上个卫生间,结果跑回家了,麻将打不成,这三个人也散了。可出门没走几步,焦则卿把宋云雯拉回麻将室,悄悄做起男女之事。从此,两人便勾搭成奸。
宋云雯开始是不让焦则卿到自己家里去的,生怕女儿知道。等到女儿上学后,中午在学校就餐,孩子又能自己洗漱,宋云雯不需要母亲帮忙,让母亲回家去了,家里没有其他人碍手碍脚,宋云雯就默许焦则卿出入家门,甚至配了钥匙给焦则卿。
一段时间后,没有知道宋云雯不知怎么想的,四处找工作。终于到一家食品厂打工。食品厂在供货季节,宋云雯需要上晚班,实行三班倒。宋云雯自从有了工作,倒班,偶尔打牌,与人偷偷摸摸,哪有时间照顾孩子。
“你们都知道这事?”
“知道啊。大人逃难的逃难,风流的风流,可怜的孩子迟早要出事。”从许雨柔的说话口吻中,唐嫣然知道,许雨柔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大事,也没有透露一丝信息。
唐嫣然听了许雨柔一番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许雨柔看着唐嫣然忧心忡忡的样子,又换了口气:“自家的孩子不心疼,让别人也无可奈何,是吧。”
这话提醒了唐嫣然,阚梅花说班里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不要到班级去了,她不知道马祺祺来学校了没有,就对许雨柔说:“许大姐,我还要到班里去一下,你等等我再说。”
“唐老师,你有事,你忙吧。我没事了,走了。”
唐嫣然从窗外发现马祺祺的位子空着,就走到旁边给宋云雯打电话。唐嫣然哪曾想到,这一个电话就捅了一个马蜂窝。
唐嫣然电话拨通了,宋云雯似乎从睡梦中醒来,先是迷迷糊糊,后是雷霆大发:“唐老师呀,怎么干涉我的家庭事情啊!你怂恿孩子报警,你叫孩子以后怎么做人?你叫我以后怎么出门?你到底操的是哪门子心呀?你有没有脑子啊?”
一连串的反问,唐嫣然呆若木鸡。唐嫣然被宋云雯骂得无言以对,泪水夺眶而出。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哪了,为什么做母亲想的和自己想的就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