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然为了摆脱马祺祺姑姑的无聊唠叨,就找马祺祺谈心,希望马祺祺住校,好省出来回走路时间,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冲刺中考。
过了这几天,马祺祺的气消了许多,就勉强答应了唐嫣然,和唐嫣然住在一起。
就在马祺祺住下的第一个晚上,唐嫣然在洗澡的时候,晕倒在卫生间里。马祺祺哭喊着找来宿舍管理员,把唐嫣然扶到床上,穿上衣服;然后,宿舍管理员又打电话给阚梅花,把唐嫣然送到医院,看了急诊。
医生也没诊断出什么结果,只是说唐嫣然可能过分劳累造成的,先吊几天药水观察观察。
夜里,医生就给唐嫣然打了点滴。第二天,唐嫣然感觉好多了,就提出回学校,医生要她再住一天,唐嫣然不肯,医生就提出给唐嫣然吊了一瓶药水,让唐嫣然回学校了。
马祺祺看到唐嫣然身体这么差,想回家去住,让老师省点心,但是又一想,如果自己离开,老师再出现晕倒的情况,不是很危险吗?就把回家住的念头打消了。
回到学校,阚梅花要唐嫣然休息一天,准备把唐嫣然的课安排给别人上。可是,唐嫣然坚持要自己上,说不能耽误孩子们。
唐嫣然去课堂上课了,班里的孩子们早已准备好自己的欢迎仪式。宗正风出钱买了一束康乃馨,由江雪纯作为献花人。江雪纯一身正装,站在教室门口,躬身把花寄给唐嫣然,并用清脆的声音说:“唐老师,我们全班同学祝您安康!”教室里一阵掌声,然后齐唱《老师,你是我的阳光》:
寒夜,我被挂在西方的天边上
是您在晨曦
用光芒将我温暖
春寒,我颤抖在阡陌的边沿上
是您在晨曦
用光芒让我绽放
迷茫,我徘徊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
是您在晨曦
用光芒指引方向
教室里,让唐嫣然激动又慌张,她急忙捧着鲜花走上讲台,示意大家停止歌唱。当歌声停下来时,她感动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今天,这是课堂,我们抓紧上课吧,不能造成坏的影响。”
课后,唐嫣然追问献花、唱歌是谁的主意,才知道,马祺祺希望能在同学面前表达对唐老师的感谢,就向江雪纯借钱,而江雪纯知道宗正风从零食中省下不少钱,说是可以从宗正风借钱。宗正风听说是要感谢唐老师,就主动拿出零花钱买了鲜花,作为全班同学的心意,同学们都赞成。鲜花买来后,大家才知道鲜花很贵,兰雨雯提出大家凑钱,不能让宗正风一个人出钱,宗正风说:“大家凑钱给我,不是瞧不起我吗?我家不缺这点散金碎银。”江雪纯接上半开玩笑地说:“宗正风这个家我替他作主一次,大家不用凑了,宗正风家有钱,是不在乎这一点儿。宗正风花钱是消灾的,上次他把别人弄倒了,人家做个CT,宗正风赔了二百多呢。”说得大家哄堂大笑,把宗正风说得十分尴尬。就这样,一场大戏就开演了。
唐嫣然知道真相后,弄得哭笑不得,批评不是,不批评也不是。后来,唐嫣然想了一个办法,就是给宗正风买了一套中学生生版中国古典四大名著。宗正风拿到书,十分羞涩。之后,宗正风对江雪纯说:“唐老师敲了一下我的软肋。”江雪纯嘲笑他说:“人家王八写字王八认,你是王八写字王八不会认,不教育你教育谁?”说得宗正风哑口无言。
离中考不到十天,学生们在紧张学习之余,纷纷准备毕业纪念册相互留言。唐嫣然知道后,就给学生们做思想工作,不提倡大家搞这些,要把精力集中在学习上,大家多是一个乡里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谈不上离别,强说愁没有意义。但是,学生们哪里能听进去呢。不光相互留言没有停下,居然每人准备了一张明信片给唐嫣然送来毕业留言。宗正风不好意思一个人单独送给唐嫣然,非要江雪纯陪同不可。唐嫣然接过明信片,看见上面的图案是一朵鲜艳的菊花,字迹却不像宗正风写的,内容更不会是宗正风能表达出来的,就问道:“这张有没有弄错呀?”
江雪纯在一旁笑弯了腰,说:“唐老师,我保证,字是他自己写的。他练了一个多月,就练这几个字,还让我打过。”
唐嫣然看着宗正风窘迫的样子,也笑了。
“我是风霜,您是金菊。因为有我,您才芳香。”唐嫣然读着上面书写的文字,狐疑道,“这是什么意思?”
宗正风回答道:“我给您添了好多麻烦,不知道怎么表达,求马祺祺帮我写的。她写的正是我想要说的。”
唐嫣然收敛了笑容,正经地说:“你也要原谅我,平时老是批评你。”
“您不批评他,我们学校上空的天就要通了,会天天下雨的。”江雪纯又嘲笑起宗正风来。
唐嫣然顿时觉得自己如果能静下心来梳理这个班级大大小小的事情,作一些总结性的思考,一定会出一本有价值的教育学书籍,给更多的老师提供教育借鉴。
而马祺祺给唐嫣然的不是明信片,而是自己在一张A4纸上绘制了一塘荷花,一个女孩站在塘边,右手持一颗红心,面向太阳,除了落款“祺祺”外,没有其他文字,让唐嫣然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中考之后回到学校,唐嫣然张罗着送马祺祺回家。马祺祺显得十分伤感。马祺祺知道,她将离开唐嫣然老师,以后能在一起的机会很少,而且,自己几乎无依无靠,可以说是孤苦伶仃,她不知道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
唐嫣然觉察到马祺祺的心态变化,故作轻松地对马祺祺说:“这场战斗结束啦,你以后在家好好睡几天,养好身体,去迎接另一场战斗。”
“我真的战斗累了,不想再战斗了。”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祺祺,不要泄气。”
“姐,这个暑假,你找个男朋友,让他陪我俩一起欢乐一个暑假,行吧?”
“你想做电灯泡?”
“嘿嘿,我是个小小灯泡,没有光,照不到你们俩的。”
唐嫣然也被马祺祺说笑了。唐嫣然刮了一下马祺祺的鼻子,认真地说:“现在送你回家,行不?”
“外面还在下雨呢,就赶我回家。是不是要我赶快走,好让男朋友来呀?”
“别贫嘴,好吧!回家还是不回家,你说。”
“回,回。一定回。说真的,我好像一个无赖,赖在你这儿几年了。”
“以前我愿意你赖在这里,现在,我好像想你飞出去。”
马祺祺张开双臂,做出“飞”的样子,然后开始收拾行季,装了满满两个拉竿箱。
唐嫣然和马祺祺一人拉着一个拉竿箱,在小雨中慢行。这一连四五天都是小雨天气,空气中已经没有灰尘的气息了,只有青草味儿在空气中荡漾。
大约走了一半的路,马仁秀骑着电动三轮车来接了。见到唐嫣然和马祺祺在小雨中步行,马仁秀责怪道:“你们俩也太心急了吧,我说过我来接你们,你们怎么步走呢?”
“唐老师说她不到我家吃饭,只把我送到楼梯口就回学校,所以,我们就没等了。”
“那哪行呢?唐老师付出那么多,我们总得表示一下心意,不然,别人会说我们不知道感恩。”
唐嫣然用眼睛余光瞄了一下马祺祺,见马祺祺的脸色阴沉下来,怕她又要责怪姑姑虚伪,就笑着说:“我是老师,照顾好学生,是应该的,是应该的,用不着感谢。没什么要感谢的。”说完,唐嫣然把自己手中的拉竿箱放在一边,伸手把马祺祺手中的拉竿箱拎过来,放到三轮车上。马仁秀见状,赶紧过来把唐嫣然放在一边的拉竿箱拎起来也放到三轮车上,然后对唐嫣然说:“唐老师,你和祺祺一起上车。”
唐嫣然连忙说:“不了,不了,我回到学校还有别的事情。祺祺啊,你长大了,听姑姑的话。”
马祺祺低声地回应着:“唐老师,再见。”
唐嫣然看到马祺祺眼睛里闪着泪光,就哽咽了,也泪水湿润的眼眶,于是,转身快步向学校方向走去。唐嫣然不敢回头,她怕马祺祺看到自己伤感的脸和泪水。
估计三轮车已经拐了弯,马祺祺不会看到自己,唐嫣然才停下脚步,回身看看马祺祺前往的方向,让泪水恣意地流淌。
唐嫣然自己也十分莫名,为什么自己会如此的脆弱。这泪水,是伤感?还是激动?在与马祺祺两年的相处中,唐嫣然见证了一个青春少女的毁灭与重生,自己也在她的毁灭与重生中筋疲力竭。
现在,唐嫣然觉得,应该是一切都结束,从此,肩上千钧的担子终于卸下了。
唐嫣然再回转身子向学校缓缓走去。
这时,天光放晴。没有走几十米,唐嫣然看到一只蜻蜓从眼前飞向旁边荷塘的方向,就想起马祺祺送的那幅画儿,就踏上小径,踩着满径的草儿,慢慢走到荷塘边。
满塘都是绿色。绿色的荷叶上,水滴在上面滚动着,一阵风吹来,荷叶一弯腰,滴水便跳进水塘里,没有了踪影;青色的莲蓬直挺着,像孩子们举起的小拳头,不时摇晃着;路边的浊水流进水塘,渐渐扩散开来,遮蔽了水中荷叶的影子,把荷叶衬托得更绿了。
郁郁的荷塘并没有给唐嫣然带来愉悦,唐嫣然想起这两年来遭遇,反而抽泣起来。
一塘的浊水,青翠的荷叶,青涩的荷花骨朵,雨后在荷叶和花骨朵上跳跃的水珠,它们是在庆贺摆脱暑热吗?那只蜻蜓去哪里了?为什么不立在荷叶上?
唐嫣然久立荷塘边,渐渐感觉到阳光的灼热,看看脚下的浊水消失了,便脱下凉鞋,下到水里折一蓬荷叶顶在头上。水的清凉让唐嫣然周身感觉轻松许多。唐嫣然舍不得离开,就摆好凉鞋,坐在上面,双脚放在水里。脚静静地放在水里,小鱼儿便过来轻轻啄着唐嫣然的肌肤,微微的痛感让唐嫣然紧张又舒适。
鱼儿逗着唐嫣然开心,唐嫣然却心不在焉。她的思绪穿越时空,拾来一个个孩子稚嫩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