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嫣然总是要拒绝靳伟伟的求爱,是因为她觉得靳伟伟直爽中又有点夸夸其谈,这样的人往往不够实在,会不会时过境迁,对自己做不到始终如一呢。
虽然唐嫣然十分坚决地拒绝靳伟伟,但是,靳伟伟还是执着地隔三差五地给唐嫣然打电话约会,唐嫣然总是这事那事地拒绝。一天傍晚,靳伟伟又给唐嫣然打电话,唐嫣然无可奈何,只好答应在李老圩中学西边的凤凰湖公园见面。或许,唐嫣然心里,还想再尝试相处一下。
月色朦胧,凤凰湖公园沉浸在花朵绽放的喜庆氛围中。人们穿着单薄,行走徐缓,语声随意。唐嫣然和靳伟伟混在人流中,默默行走到一片月季林。唐嫣然伸手从低处树枝上折了一朵紫红的月季,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说:“真香。”
靳伟伟笑着说:“你有点自私了,公园的花朵可不能折的。”
唐嫣然的脸上微微泛出粉红,带有歉意地说:“是的,太喜欢了,没有忍住。”
靳伟伟又打圆场说:“这片月季林好大面积,挺好的,少一朵不影响大局。”
唐嫣然有点骄傲地说:“城市里没有这么好的公园。刮西风的时候,我们在学校也能嗅到月季的清香。”
靳伟伟问道:“你们学校划到城区几年了?”
唐嫣然略略思索了一下,说:“六七年了吧。”
靳伟伟感叹道:“发展还是有点慢,没有繁华的迹象。”
唐嫣然有点儿不高兴,说道:“喧嚣有什么好?平淡才是生活的真谛。”
靳伟伟没有再争论下去,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夜钓的人。好久,他才找出话题:“我们沿着湖边走,看看那人有没有钓到鱼儿。”
这一提议引起了唐嫣然的兴趣。二人踏着鹅卵石铺成的小道,慢慢走向钓鱼人。
钓鱼人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头儿,一边吃着烧饼,一边盯着水面。水面上闪着粼光,似乎是鱼漂在动。
靳伟伟提起钓鱼人的鱼护,里面有不少鲫鱼,都不大。靳伟伟问道:“叔叔,这里面没有大鱼吗?”
“有啊。”钓鱼人随口说,“这湖一直没有干,肯定有大鱼。”
“您钓到过大鱼没有?”靳伟伟又问,“您喜欢吃鱼吗?”
“小的时候,没有饭吃,喜欢吃。”钓鱼人说,“现在有饭吃,就不喜欢吃鱼了。”
“您不吃鱼,还这么用心钓鱼。”靳伟伟有些不解,“您家里的人喜欢吃鱼吧?”
“他们吃,也说不上喜欢。”钓鱼人说,“我钓鱼,是老来的生活,一种生活乐趣。”
唐嫣然戳了一下靳伟伟,说道:“钓鱼是运动项目,运动使人长寿。”
钓鱼回头向唐嫣然笑了笑说:“唐老师说的对,人老了,应该享受生活了。或许就有一天早上,人就起不来了。呵呵。”
听那老人叫自己“唐老师”,唐嫣然有点惊异,忙问道:“您老人家认识我?”
钓鱼人停了好久,叹了一口气,说:“你是我外孙宗正风的班主任,我早就认识你了,可能你不认识我。说起我那外孙,我是一肚子气。我那丫头太惯孩子,我那女婿,又太看重钱。我看,他们是要把孩子给废了。宗正风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我都知道。”
原来,这钓鱼人是一位退休教师。他原本没有什么文化,只有小学毕业。那时,村里的小学没有教师,他便成了一位民办教师。可他只能教到三年级数学,或者是四年级语文,这当然是他刚做民师的时候。后来,他一边教,一边学,语文是能教到毕业班,数学也还只能教到四年级。上世纪八十年代,民师开始转正,由于转正考试成绩差,最后一批才转正为正式教师。转正后,他只教了三年半就退休了,退休工资足够他和老伴生活了。一生从教,他虽然清贫一辈子,但是,有许多有出息的学生,退休生活也不寂寞。唯一让他揪心的事情,便是外孙宗正风不愿意学习,总担心他不走正道。但是,外孙毕竟是人家人,他说服不了女儿女婿,也就只能假装轻松悠闲了。
唐嫣然听钓鱼人提起宗正风,头又大了,连忙对钓鱼人说:“打扰您了,打扰您了。”说罢,便独自离开。靳伟伟看到唐嫣然快步走远了,赶忙跑过去。
唐嫣然和靳伟伟走到月季园,先后在石凳子上坐下来休息。坐了一会儿,靳伟伟说:“石凳子好凉,那边有长木椅子,我们去那边坐坐。”
唐嫣然也同意,跟着靳伟伟走到长椅子边,又坐下来休息。
靳伟伟问唐嫣然:“宗正风是个捣蛋孩子吗?”
唐嫣然说:“什么样的孩子才叫捣蛋孩子?他没有心思学习,又不孬,总要找点事情干呀。”
“有的孩子就是坏种子,没法教。他会常常弄出纰漏?”靳伟伟关切地问道。
唐嫣然想说宗正风与江雪纯谈恋爱、与人打架的事情,又一想:“我与靳伟伟还不那么熟悉,说这些也不妥。”
于是,唐嫣然敷衍道:“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孩子不算坏。”
或许是月季花香有激发荷尔蒙的作用,靳伟伟坐了一会儿,有些冲动,便靠近唐嫣然,搂住唐嫣然欲亲吻。唐嫣然没有防备,被靳伟伟的举动吓坏了,她猛然推开靳伟伟,站起来,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迅速地走开了。
靳伟伟坐在椅子上,看着唐嫣然走开,有点后悔自己的轻浮,又有点不明白,年轻男女做点这样的动作,也不应该这么大的反应。
靳伟伟掏出手机,给唐嫣然打电话,唐嫣然拿出手机,看是靳伟伟的电话,便挂了电话,继续快步回学校了。
一路上,唐嫣然感觉到空气里夹杂着灰尘,十分刺鼻;气压似乎很低,让人沉闷,甚至窒息。
在唐嫣然的内心深处,有着一丝丝的恐惧。
在高中的时候,唐嫣然暗恋班里的篮球队长侯晓军。每次篮球比赛,唐嫣然都是鞍前马后的给球队做服务,给侯晓军拿衣服,递矿泉水,可是,侯晓军总是不冷不热。有一次,在操场上,唐嫣然给侯晓军递矿泉水,喊了侯晓军三声,他居然装着没听见,径直去拿衣服,然后绕了一圈,回到教室去了。唐嫣然留意到,在场的女生们面面相觑,内心似乎在嘲笑自己。高考之后,侯晓军考上名牌大学,再也不给唐嫣然回信息了。
在大学读书时,凭着亭亭玉立的身材,娇好的面容,唐嫣然身后有许多追求者,但是,唐嫣然十分中意大一时的班长、大二时当了学生会副主席的彭心雄。彭心雄对唐嫣然也有意思,于是,两个人有过不少的花前月下。在大二时,唐嫣然生日那天,彭心雄给唐嫣然过了生日,唐嫣然很高兴。两人便一时冲动,在校外一家小旅馆开了间房。可是,彭心雄很快有了保研条件,就慢慢疏远了唐嫣然,令唐嫣然心灰意冷,从此,对待恋爱就十分谨慎。
之后,面对众多追求者,唐嫣然都不太满意,又有恐惧心理,就都没有圆满的结果。靳伟伟算是比较执着的追求者,唐嫣然曾经想,如果他能坚持追求,就答应他,和他好好相处一段时间。可是。靳伟伟对教育、对孩子们的认识让她不敢苟同,便生出厌烦情绪。在没有十分投缘的情况下,靳伟伟这一个轻浮的举动让唐嫣然感到害怕,心生拒绝之意。
唐嫣然回到学校后,给靳伟伟发了一条消息:我俩志趣不合,你不要再找我了。愿你幸福快乐。
这条消息,靳伟伟没有回复,自此,二人就没有再交往了。
没有靳伟伟的回复,唐嫣然却反复地思量自己决定的正确性。靳伟伟果然是个花花公子,如果不拒绝他的轻浮,结果可能会像和彭心雄一样。靳伟伟作为绿色通道引进的人才,肯定有他的才能,但是,自己很普通,或许过于保守,跟不上时代。但是,唐嫣然总是告诫自己:做一个普通人,做一个传统女性,树立一个正派形象,做一个能身教的老师。
没有恋爱纠葛,唐嫣然一心扑在工作上。班里几个比较特殊的学生成了她教育实践的种子。教育学,教育心理学,那些书上说的天花乱坠,可是,到了这些学生跟前,理论都失灵了。唐嫣然这个结论,是在试验之后得出的。万花朵在家休养效果比较好,但是,班里其他学生没有她的家长那么重视,那么有经济基础;马祺祺情绪时好时坏,情绪好的时候就回家和妈妈一起过,情绪不好时候,就缠着唐嫣然,晚上和唐嫣然一起睡一张床;宗正风总是与江雪纯纠缠不休,今天爱,明天不爱的,其实就是过家家。这些事情,让唐嫣然觉得比谈恋爱不轻松。她多次找到蒋国强反映问题,蒋国强总是让她找钟小石,钟小石又让她找阚梅花,阚梅花又让她找蒋国强。这似乎成了死结。
唐嫣然面对这些孩子,心存同情和喜爱,绞尽脑汁,却没有收到预想的效果,自己觉得神经衰弱更严重了。偏头痛、眩晕让她打不起精神,整天精神恍惚。于是,唐嫣然把每天服的氟桂利嗪的剂量加大了一点,似乎有效果。
一天早上,马祺祺哭着来到唐嫣然的办公室,说昨天晚上,妈妈宋云雯被警察带走了,她被社区干部送到姑姑家生活。唐嫣然听说后,十分震惊,又觉得宋云雯早晚会有这一天。于是,唐嫣然没有询问更多情况,紧紧搂着马祺祺,安慰她好好学习,大人的事情不要担心,管好自己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