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秀才出口成章,闲暇时喜欢给木把们讲奇闻野史,更愿意讲上下五千年。韩秀才说:“自盘古开天地,古今中外,上下几千年,只有老子的道德经说出了世间玄妙。道德经开篇明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这么讲,没几个能听得懂得,但木把们习惯龇着黄牙、裹着烟袋、眯着细眼听韩秀才滔滔不绝的讲东西,哪怕他讲屙屎屙尿也能讲得有滋有味出神入化。韩秀才开讲堂,已经不是听与听不懂的事,实在是不可或缺之项,融入木把枯燥的山间生活。
木把们发现,倘若你细细地听韩秀才讲,甭管他讲的是啥,哪怕你听不懂,但你只要耐着性子静下心来听,你就会有收获,你就会睡得踏实,你就会心安,你就会在干巴巴的日子里活出个水灵灵的滋味来。
比如他说人生在世就是一场修行,在哪里修行,在什么位置修行都无所谓,关键是你要在你的位置上真心修行。修行的结果决定了你死后上天堂、下地狱或者再入轮回之道。当然这个轮回之道又讲人世间的轮回和牲畜的轮回道。
那么如何在你的位置上修呢?韩秀才又从道德经里给出答案:“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他用一晚上的时间讲了这个道法自然的玄妙天机,木把们听得如痴如醉。韩秀才的演讲恰如战国时期韩娥的歌声“余音绕梁而三日不绝”!
有木把问:“你总讲老子,可是学堂里的娃娃学的都是孔子,说孔子才是圣人。”
韩秀才道:“你说对了,老子不是圣人,孔子是圣人,但老子是孔子的师父,是圣人中的圣人。孔子讲得教化于人,老子讲得孕化万物。”
把爷是韩秀才的忠实听众,实话实说,把爷在韩秀才的影响下,顿悟了世间的许多大道与真理。把爷蜷缩在大帐的角落里,细细咀嚼着那慢条斯理实则振聋发聩的圣人教化。听到动情处,把爷的眼泪不知不觉淌了满面。他自言道:“是啊,做人这一场盛大的修行实在是太不易了。”
白驹过隙,十年弹指而过,把爷已然鬓角霜白,又有多少兄弟生离死别。十年间因犯山规受过鞭刑的十二人,被处死刑二人。虽在情理之中,但在意料之外的是,十年间竟然有八个朝夕相处的兄弟死于山场之中,或死于倒木之下,或劳累过度喷血而亡,或葬身于棕熊之口。
人生无常,生死转瞬之间。死了的一死百了,死不了的生不如死。木把郭荣是整个山场中体质最棒的人之一,按他自己的话讲能干活能吃能喝能拉能睡。凭着一身力气娶了小镇当地一个农户家的女子。由于家就在小镇,所以把爷让这样的木把起早来贪晚走,不必强住大帐。
郭荣力大无穷,每日哼着小曲进山,哼着小曲跑回家。一脸春风得意,羡煞了多少兄弟。
木把们发现,郭荣几乎天天回家去住,但是干起活来仍然生龙活虎。按说天天缠媳妇的男人应是腰腿松软才对,所以兄弟们怀疑他一天天往家跑都干了点啥?不像是回去跟媳妇亲热,倒像是卯着劲地去捉奸。
兄弟们就调侃他:“郭兄弟,你天天往家里奔,可也没见你干活吵吵累,这倒是奇怪了,白天放大木头,晚上耕那耕不坏的田,你这身子骨是铁打的,还是回家睡凉席啊,到底嫂子让不让你钻被窝啊?”
哈哈哈——
兄弟们嘎嘎大笑。
郭荣眯着小眼,比比划划地说:“这不是跟你们吹啊,你嫂子那身子那个白,那个大奶子那个大啊,那大屁股日起来甭提多舒坦了。你们倒说说,我能省着那婆娘!这么跟你们说吧,每天必战三百回合。”
木把们放木头的间隙就愿意听这号荤嗑,有人急着问:“快说说,你和嫂子是咋日的?”
郭荣大嘴一咧,无限光荣地笑说:“你们想听,跟你们叨咕叨咕也无妨,这男人要想在女人面前硬气,那底盘得硬,底盘不硬,说话不如个屁!”
“倒是说说,咋个硬法?”
“要想将命根子练得如铁似钢,就得用冷热交替法加以锻炼刺激,连续百日不可间断,百日后自然修成正果。”
“正果”两个字引来兄弟们哄笑,在兄弟们的记忆里,“正果”这样的词句只能从韩秀才的嘴里说出,从郭荣的嘴里说出来显得过于滑稽,看来韩秀才开始出徒了,后继有人。
木把马显追问:“如何个冷热交替法?”
郭荣兴致上来,叨上一袋旱烟,边吧唧烟袋边说:“要将新打上来拔凉的井水不停地浇在命根子上,随后再将温热的水浇在命根子上,如此反复,每日一次,百日后可将铁棒练得冷热无惧伸缩自如。”
马显笑道:“这么说兄弟已经练成如铁似钢了,可否让兄弟们开开眼界?”
郭荣笑骂:“你个狗日的东西,想见俺的铁棒不难,将你婆娘奉上,保准让你看个够。”
哈哈哈——
兄弟们奸笑作一团。这之后有好信的就留意郭荣,果见午休时他的大红裤衩支起一顶高高的帐篷。又见他撒尿时手伸向裤裆的深处似乎才够得到那个东西,掏出后便呲,压力甚大,哗啦啦一大片,像马呲泡尿那么多。兄弟们下意识地瞧瞧自己的裤裆,顿觉惭愧,于是一个个摩拳擦掌暗下决心,鬼头鬼脑地四下张望后,趁人不注意便将冷热水浇到那东西上,乐此不疲。有些傻兄弟掌握不了火候,以为淋冷水越冷越好,淋温热水越热越好,将一碗滚烫的水淋向那个东西,烫得鬼哭狼嚎,“小鸟”顿变“熟鸟”。
帐篷里天天折腾这点事儿,热心程度超过了听韩秀才讲学。韩秀才蹙起眉头,把爷心领神会,也受够了一干人的胡闹,便大骂了一场,一个个收起淫邪的嘴脸,重新变成了灰头土脸。
经此一事,郭荣的地位显著提升,有事无事都有兄弟围着他唠闲嗑,以便在他那里取到“真经”。不论郭荣在哪里讲荤嗑都有个个子不高、身体精瘦的人在旁边听,听得津津有味眉开眼笑。这个人是新来的木把,年方十六,本名没人记得,都叫他的绰号“小桌子”。
郭荣有时龇起黄牙笑骂他:“你个小鸡巴崽子支楞着耳朵偷听啥,让韩秀才知道了,以为是我教唆你学了坏,再不许偷听,滚一边去!”
小桌子人小嘴上功夫可不差,撇着嘴和郭荣叫板:“谁是小崽子啊,俺见识的不一定比你少!”
郭荣和众人嘎嘎大笑,“你个小鸡巴崽子,说说看,都见识过啥样的?”
小桌子哼了一声,“那就让你开开眼,长长见识,川妞浪,徽妞骚,山东妞奶子大,江浙妞屁股挺,直隶妞皮肤嫩,一掐能出水。”
众人嘎嘎大笑,笑出了眼泪。
郭荣道:“你个小鸡巴崽子,小嘴吧吧的,说得像真事,就跟你尝过一遍似的。”
小桌子扬着脖,一副斗胜了架的大公鸡模样,“那是当然,这是俺的经验总结。”
又是一阵没头没脑的嘎嘎大笑。
小孩子的话没人在意,只当笑料就过去了。这个孩子刚来时把爷就通体打量了遍,走道打飘,面色发黄,眼圈暗黑,一副肺痨之相,显然是纵欲过度而致。不过嫖妓的可能性不大,应是手淫过度而致。这样的体力摆弄大木头显然不行,把爷就把他安排在厨房,给韩秀才打下手。
晚饭后的“讲经道场”非韩秀才莫属。
白天在山场干活,没边没沿的山场成了郭荣讲荤嗑的“道场”,这些荤嗑给枯燥乏味的伐木工作带来一丝笑料和亢奋,兄弟们的苦累也随着嘎嘎的笑声飘散了。
谁能想到郭荣这样一个叫人开心的活宝竟然被大树拍了。把爷带队将人抬到穆郎中的茯苓堂。穆郎中使出浑身解术,最终保全了郭荣的性命。无奈伤得太重,腰部以下没有知觉。把爷奉上大把银元,穆郎中摇头拒绝,抱拳道:“把爷,郭兄弟的伤与钱无关,你就是拿出一座银山来我也无力回天,若能治,你分文不予,我也必救无疑!救人病患,实乃在下的本分。”“那么可有一线恢复的生机?”把爷仍不死心。
“把爷,你若这样讲,那就看郭兄弟的命里造化了,回家静养吧!”穆郎中抱拳不送。
那时起,郭荣便瘫在炕上吃喝拉撒。这样的日子不是人过的日子。到哪算是头?郭荣几次想死,可还有一男一女一双可爱的儿女,都未成人。郭荣披头散发地哀叹,攥在手心里的刀子当啷掉在了地。
郭荣这个家里的顶梁柱倒了,没有收入,他的女人严春芳搂着两个孩子抱头痛哭。郭荣没想到的是,把爷仍差人每月送来两块大洋。这可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
送银元的是小桌子,患难见真情。郭荣拉着小桌子的手,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诉委屈和无奈。郭荣让媳妇炒菜,让小桌子吃了饭再走。盛情难却,小桌子只能吃了再走。郭荣说:“小兄弟,平常无事便下山来坐坐,俺的家便是你的家。”小桌子便答应下来,隔三岔五来家里坐坐,可并不是白吃白坐,家里的重活累活趁着天黑也一准能干完。这和往日在山场连根枝丫都扛不动的小桌子判若两人。郭荣心生感激,让媳妇炒菜温酒。小桌子也不客气,连吃带喝,有时竟躺在他家的炕上睡下了。严春芳便去两个孩子的屋里睡。郭荣和小桌子两个大男人一高一低打着呼噜。
屋里头多了一个男人,日子似乎光鲜起来。严春芳死灰的眼里又露出光亮来。郭荣查觉到不妙,问女人的脸咋这般发骚般的红烫?
女人愠怒骂他:“你见天躺在炕上不动擎吃擎喝,你下地去干活试试,看脸红不红烫?”
郭荣嘿嘿地傻笑,又百般哄着女人开心。
不过郭荣还心存疑虑。
一天,男娃娃对他说:“爹,你躺在床上不热吗?”
郭荣笑道:“看我娃多彪,爹咋不热,看不着爹直淌热汗啊。”
男娃娃:“爹你还说彪,你才真傻,淌汗就脱了衣衫啊,看俺桌子叔多会凉快,睡觉了脱得光光的。”
郭荣大吃一惊,厉声道:“俺娃,你在哪里见你桌子叔脱得光光的?”
男娃娃眨巴着大眼睛,“下屋啊。”娃娃说得下屋其实就是另一间类似仓房的小板房,平时放些杂物。小桌子帮着干活,有时便在小板房里乘凉休息。
郭荣寻思:莫非自己想多了,一个男人在板房里脱得精光睡觉有何不妥?在大帐里兄弟们有几个睡觉不是脱得精光的?这么想想,倒也想得通。可是他从窗子望过去,分明看见自己的女人也进进出出小板房。一种不良的预感袭遍全身,他的全身哆嗦起来,甚至连不好使的下半截身子也跟着一起哆嗦。他咬着后牙槽吐出四个字“引狼入室”!悔得直用拳头哐哐砸脑门子。
郭荣也交了几个好友,有去看他的木把兄弟,便偷偷将小桌子干下的龉龊事说了。让其捎话的是他最信任也是把爷最信任的红人王羽,王羽听说了此事,脸由红转白,气得呼呼直喘粗气,王羽谨慎地求证:“兄弟,这事可不敢乱说,你得有实证。”郭荣哭叽尿嚎地说:“王大哥,这事兄弟敢乱说,俺能拿屎盆子扣自己头上?俺虽然没有抓到,可是娃娃看到了,俺也感觉得到,那个贱女人这阵身上总是透着一股骚气,以前……唉……”
王羽挥手,“别说了兄弟,放心吧,那个兔崽子作死咱成全他,我回去就把话带给把爷。”
回去见把爷,王羽开口便问:“把爷,山规第五条,无家室的木把,可嫖,但不可奸淫良家妇女。违者鞭十,再犯处死。这条山规可算数?”
把爷眼珠子一横,立现鹰眼,“净说那个屁话,咱山规定下了是闹着玩的?不论是谁,犯山规者必须处置!”
“把爷,小桌子勾引有夫之妇,而且勾引得还不是别人,是自家兄弟郭荣的女人,少说也得有几回了,你得给兄弟做主,按山规处死小桌子。”
让王羽没想到的是,把爷一听这事,方才还现出原形的鹰眼竟变成了猫咪般柔和,全无了杀气。莫非把爷生了恻隐之心,毕竟小桌子是他最疼爱的一个小孩子,在处死小猴子以后,把爷性情似乎有了变化,每每见了孩子都情不自禁去稀罕得摸两下,还给不认识的孩子买糖果吃,还为不认识的叫花孩子抱打不平,弄得本镇名人黄爷的公子手骨断裂。把爷意料之中的是,隔日黄爷带着人马风风火火的冲上山来。把爷就是这样的人,怕事便不惹事,惹事便不怕事。自己做下的事自己出面解决,喝退拿着掐勾抬杠虎视眈眈的兄弟们,让兄弟们全部闪到一边,谁也不准插手。可不曾想到,黄爷见了把爷便深深鞠了一躬。
“把爷,谢谢您教诲孽子,老朽今日专程来拜谢把爷。”
把爷双手抱拳,低首道:“岂敢,在下之前不知是黄爷的公子,还望恕罪。一人做事一人当,今日黄爷想如何处置在下,在下绝无二话。”
黄爷双目含泪,抱拳道:“把爷若出此言,折煞死老朽,孽子的母亲早年过世,老朽便有失管教,无度溺爱,以至于孽子胆大包天,到处横生事端。长此以往,恐怕会干出伤天害理之事,老朽得知把爷出手教化孽子,方才幡然醒悟,感激涕零。遂上得山来跪谢教化之恩,并带薄礼,一并向把爷和众兄弟们负荆请罪。老朽在此表态,待下得山去必惩戒孽子,让其迷途知返,重塑人生。”
黄爷并非戏言,回去后当着四里乡亲的面教化儿子。黄公子的一只废手缠着纱布吊在肩膀上,耷着头跪在黄爷的面前,黄爷的手里攥着一把耀眼的尖刀。黄公子哆哆嗦嗦瞄着尖刀,吓得魂不附体。一旁的家奴做好拦截的架式,如若黄爷挥着刀子扎向黄公子,那么家奴将誓死夺下黄爷手中的刀。黄爷无不感叹地说道:“我儿做错了事,责不在他,那是为父的失职,这是罪一。”
噗哧——
手起刀落,旁人还没有看清过程,黄爷的腿上已经扎进一刀,随着尖刀拔出,血珠飞溅。众人吓得大叫,胆小的紧忙闭了眼睛。
这一手,黄公子万万没有想到,家奴们也蒙了。黄公子嘶声大叫:“爹,儿子儿子知错了,您老这是要干啥?”
黄爷不管不顾,面虽狰狞,但并不看刀眼窜血,似乎流血的人不是他。黄爷接着说:“生而不教,如同兽类,这是罪二!”
噗哧——
黄爷的尖刀又向另一条大腿上猛地一扎,仍旧血珠飞溅。
“爹——”黄公子已经喊变了音,当当当地伏地磕头,像鬼一样嘶叫,“儿错了,儿痛改前非,儿重新做人……”
“明知我儿有错,却一味姑息纵容,这是罪三!”黄爷的刀子再度挥下,黄公子跪行着扑上去,用那只好手死死抓住黄爷的手腕,狼声嗥叫:“爹,儿向您保证,自此悔改,再若做出忤逆之事天打雷劈!”
暴君杀人,圣者诛心!
黄爷是真有招啊,让一个人肉疼,不如让他心疼。这一手下来将黄公子治得服服帖帖。把爷闻听此事,发出无限感叹:“黄爷威武,黄爷的家业保住了!”
之前王羽觉得就是把爷肚子里的一条虫,把爷的肠子有几道弯,有多长,摸得是门清。可眼下,却似乎猜不透把爷的心思了,按理他听说小桌子胡来这件事应该雷霆震怒,但实际却是春风化雨,看不出一丝威怒。王羽觉得可能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就煽风点火似乎亲见小桌子和有夫之妇乱来的事渲染了一番。把爷这次有些怒了,对王羽道:“莫乱说话,这事咱知道,是咱让小桌子这样干的!”
王羽的眼睛瞪得有饭碗那么大,“把爷,我没听错吧?是您让小桌子干的?”
把爷扶着王羽的肩让他坐下,“兄弟,这个事咱跟你叨咕一下。郭荣兄弟倒下了,他家的顶梁柱也就倒下了,他的家现在啥样子你心里最清楚。郭荣吃喝拉撒全由女人照料,地里的活屋外的活无人打理,更难的是还有两个未成人的儿女。虽然咱按月发他两块大洋,但这两块大洋还不够郭荣的药钱。兄弟你想想,这样的日子能长下去吗?这样下去,那两个可怜的孩子不得头上插草被卖了吗?事情出了以后,咱夜里睡不着,想着怎样才能给这一家人找个活路。咱思来想去,唯有给他的家找个拉帮套的男人这一条路可行。可找谁好呢?找外人咱又不放心,只能找咱自家兄弟咱放心。你可能想问,那咋派个嘴上没毛的小孩子去做这件事?咱告诉你,小桌子是小,但只要走进咱这大山里,肩膀头与咱平齐的都是兄弟,小桌子转年也十七了,已经是个男人了。本来咱也没想过找小桌子,是他主动找的咱。他跟咱交了实底,你还不知道吧兄弟,小桌子是背着人命跑路出来的!”说到这,王羽的心下一凉,眼前闪过一丝血腥。
把爷接着说:“所以小桌子说,他这辈子也不能有后,只能四海为家,只能飘着,活一天算一天。他不跟那个女人有后,还有可能对那两个孩子好一些,咱就是这样想的。还有,咱帐下的兄弟倒是不少,我私下里也打探过几个靠得住的但没有女人的兄弟,你猜如何?没有一个应声的,当然这也不怪兄弟们,谁愿意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思来想去,咱就觉着小桌子最合适了,所以安排他时常去郭兄弟家走动走动,咱告诉小桌子不能胡来,不能心急,让他们之间慢慢磨合,老话讲人熟为宝,都熟识了,有了感情,也就好过一些。”
王羽这才明白,把爷还是那个把爷,为了兄弟,把爷可真是用心良苦。“拉帮套”对于见多识广的王羽并不新鲜,王羽知道,在辽阔的东北大地,不知有多少家庭靠着拉帮套存活了下来,虽然这是血淋淋的事实,但这也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这时韩秀才现身,把爷和王羽的对话他听得明明白白,把爷最初的想法也是征得了韩秀才的同意。韩秀才仰天长叹,生发出一段感慨:“人就是这样,到啥地步说啥话,韩信不忍胯下之辱何以成千古名臣!一代君王勾践何尝想到沦落为阶下囚,如果他不卧薪尝胆,何以再创越国的无限辉煌!当然郭兄弟自然与这些历史名人无法相比,不过对于郭兄弟,眼下维系他这个家庭也只能如此。”
王羽双手抱拳,谢了把爷,又谢了韩秀才。随后便将话转给郭荣,当然话不便直说,他便拐着弯说:“小桌子也是咱的自家兄弟,你身子骨还没养好,他能帮衬一下便帮衬一下。”
郭荣急着说:“王大哥,那个兔崽子压根就没安好心,他——”
“好了!”王羽抢过他的话,大声喝斥他:“糊涂,郭荣,你是英雄一世糊涂一时啊,你这个家现在是个啥样?你拖儿带女的谁愿意帮衬你?小桌子肯念兄弟之情拉你一把,你不烧高香,你还起什么刺头!”
那时郭荣才醒悟,半晌无语,王羽拍拍他的手,安抚道:“把爷让你安心静养,闲事莫操,养好身体才是正事。”这一句闲事莫操已经挑明了一切。郭荣仰望着天花板,一行浊泪从眼角淌下……
这些话,门帘外的女人听得真真切切,当然听见这些话的并非她一人,还有手牵着手的小桌子,两人脉脉含情,听得心惊肉跳。
事情挑明了,就如撕开了窗户纸,两人便没有了顾虑。便不用再在小板房里偷偷摸摸。小桌子和女人一起动手,将原本两个孩子的一间屋用木板做了隔断。这样女人和小桌子就有了一个属于他俩的“二人世界”。
在板房的时候,女人就躺在小桌子并不宽阔的胸膛上问过他:“你第一次来俺家送工钱,俺就感觉你的眼神不对劲,你的眼珠子直往人家的奶子上盯,盯得人心口乱蹦。”
小桌子露着白牙憨笑。
女人问:“俺比你大了好多,快赶上你娘岁数了吧?你到底图个啥?”
小桌子说:“俺就想看看你的身子白不白?”
女人扑哧笑了,羞得脸红,指着小桌子的鼻子笑骂:“你个挨千刀的,没安好心眼。”
眼见着女人和小桌子将自己的“窝”间隔好,郭荣的心里像扎了无数个洞。他又嗥叫了一声:“这以后的日子可咋过?”
女人一开始并不同意在主房中又间隔出一个间来,本来不大的土房,活生生间隔成了三间,其实和一间并无太大的区别,相当于用布帘子分隔开一样,只是掩耳盗铃的糊弄人。木板隔断也并不隔音,小声说话隔断那边的人也听得真真的。他们要在那个小间里睡,弄出声音,那边的两个孩子就得听得真真的,虽然远一些但同在一个屋子里支楞着耳朵的郭荣也一定听得真真的,这叫女人接受不了,不如在那个小板房里自由自在,有时到了尽兴的关口也可以喊叫出来,挪进屋子里来无论受罪尽兴就只能变成哑巴。
小桌子跟她摆明道理:“天气一天天转冷,马上入冬了,总不能在那个四面透风没有火炉没有炕的板房过冬吧。等熬过这一冬,明年开春就盖个新土房,两人搬进土房住,彻底与那个土房隔离。”
女人勾着小桌子的脖子说:“心尖尖,俺现在是你的人,俺听你的。”
小桌子搬进了土房,别提多惬意,他有了一种男主人的感觉,怀里搂着身子肉肉的热烫的女人,美得找不着北。有家有女人这才是人过得日子。他的动作粗野起来,女人憋着气,只用鼻孔呼吸,女人勾着他的脖子一遍遍在嗓子里哼哼,小桌子知道女人在哼唧啥,她在叫心尖尖。小桌子的动静更加粗野,声音很大,隔断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女人怕了起来,勾住他的脖子在耳边呢喃:“心尖尖,小点声,别叫我男人听见。”小桌子的火噌地冒出来,黑暗的夜里射出两道喷火的光,“现在我是你男人,你心里倒装着他,你让我小声,我偏要大声。”女人怕了他了,勾紧他的脖子,笑着哄他:“心尖尖,你可真是个孩子,心疼死个人了。”女人紧紧抱紧小桌子,任他满脸满身的热汗横流。小桌子筋疲力尽地下来,仰在炕上。女人将被子盖在他泥鳅一样光滑的身上,“心尖尖,莫受了风,慢慢来,日子还长着哩,俺的身子就是你的,管够。”小桌子受不了女人的挑逗,逞能地又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