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哈尔滨的大街,仿佛走在了异国他乡,洋楼洋车洋人成了哈尔滨的主色调。各国各种肤色的人成了城市的主角,蜷缩在墙角的中国人,贴着马路伢子走路、谨小慎微的中国人似乎成了异域的怪种。不管是哪国人都要尽量躲着点,和他们产生纠纷,难受的只有中国人。衙门的人会用短棍指着你的脑袋质问你:没事闲的,招惹洋人干啥!
在哈尔滨闲逛的几天里,把爷三人就曾和一个洋人发生些口角。原因是一个醉鬼洋人撞在了马显的身上,还拎着马显脖领要揍人。几个人拉扯开,衙门的公差将把爷三人臭训了一顿,摆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式,甚至说和洋人打架“有损国体和国际声誉”,把爷塞给那个公差一块大洋,脸上长着黑毛痣的公差掂量着一块大洋不语。把爷又塞了一块,黑毛痣这才站直了腰,一脸正气地为把爷说了句话:“没事了走吧各位,说起来这些洋人也是真鸡巴欠揍,各位走好了。”事情这才算不了了之。
过后把爷骂了马显两句:“出门在外,凡事忍着点,咋还是那个驴脾气!”马显说:“把爷,你也看到了,那个洋鬼撞得我,还要打我,这还有公理吗?这还是咱大清的地界吗?”把爷哑言,猩红着眼珠子闷头走路。
嘴上叼着骆驼牌香烟的美国佬,穿着吊带西裤,古怪而偏执,不论你说什么,他们都会双手一摊,双肩一耸,表现出完全的不屑,似乎只有他们说的话办的事才是这个世界最正确的事。
屁股上背着个花布枕的日本女人毫不掩饰地在大街上碎步前进,边说边笑,她们走路的样子很滑稽,微撅着屁股弓着腰,时刻显出谦和的姿态。
穿着最一本正经的是意大利佬,燕尾服,黑礼帽,似乎随时都有盛大的宴会要参加,随时都能站在台上吼出一曲世界最强音的歌剧来。
英国佬是世界的老大,老大便会有老大的样子,他们高贵的脚是不能轻意沾染上灰土的,他们出门便是洋车,要不就是豪华的马车,马车跑起来,马脖颈上的铃铛叮当乱响,似乎在告诫挡道者:识相的赶紧滚蛋!
俄国人在这座城市里的就太多了,不过俄国人和那些长得差不多的“外国人”很容易区别,手里拎着酒瓶的醉鬼,醉倒在躺椅或露天大道上呼呼大睡的非俄国人莫属。他们嗜酒如命,如果把女人和酒让俄国佬去选,女人会被列在后面。如果你觉得俄国爷们实在不知道怜香惜玉,实在不像个爷们的话,那么你可以去问问俄国的女人,她们也会支持俄国男人的选项,因为她们也把酒排在第一位,男人次之。
法国人都是泡妞的高手,哈尔滨给了法国男人施展身手的舞台,哈尔滨的夜总会是如此之多,妖艳的舞娘是如此的多情。装着红酒的高脚杯和法国男士勾魂摄魄的眼神是漂亮女人逃不过的情劫,在款款的音乐声中,法国男士身上香水的魔力在空中弥漫,女人们都心甘情愿地被这种“毒药”迷惑,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三人一身灰土地进了丽春楼的门,老鸨子笑脸迎客。老鸨子可不敢瞧不起衣裳不整看似土鳖的乡下人。这些人肩上搭着褡裢,一张嘴就是大碴味,一说话土得掉渣,但褡裢里有货,全是叮当乱响的家伙,那是大洋碰撞大洋发出的悦耳金属声,这也是世界上最好听的金属声,没有之一。
把爷落座,掏出一把大洋推到老鸨的桌前,把爷客气地说:“请照着这个价选三位姑娘。”
老鸨子笑得那个甜,将牙花子全龇在了嘴外,把爷咳了一下,不再去看老鸨惨不忍睹的那张脸。那张老脸的褶子用八匹马大概也拉不直了,脸上纵横的沟壑用胭脂全部塞了进去,无奈一说一笑间褶子大开。苍白的脸上似被千刀万剐,让人直想作呕。老鸨子尖着嗓子向近在咫尺的姑娘们喊话:“仙桃,雪儿,玉娘出来招呼三位大爷喽。”
三位姑娘上场,个个容貌不凡。马显康存厚早已按捺不住在摩拳擦掌,均谦让着让把爷先选。把爷挥挥手,二人不再言语,各领了一个钻进别屋,剩下个叫玉娘的姑娘。
闺房合上,玉娘道:“这位爷如何称呼?”把爷道:“咱就是一个木把。”玉娘好生机警,马上道:“玉娘定会将把爷伺候好。”要服侍着给把爷宽衣解带。把爷掏出几枚大洋给她,“去,给咱弄些酒菜来,陪咱喝杯酒唠唠嗑。”玉娘笑道:“小女遵命。”不多时酒菜齐备。玉娘给把爷斟酒。把爷连喝三盅,眉头仍是紧锁。小心探问:“看把爷似有烦心之事?可否给小女子说说,也可排解心中愁闷。”
三杯热酒下肚,把爷的话多起来,玉娘一直含情脉脉盯着把爷。把爷将这些年走南闯北的事简略地说了说。说到关键处,尤其是那些血雨腥风的杀伐之事,把爷总是轻描淡写地说过去了,可是玉娘的心绷得越来越紧,眼前这个黑瘦的老头并非等闲之辈,肃然起敬。把爷对玉娘也颇有好感,这些年里一些苦闷的话没人诉说,尤其没有个女人倾诉,如今一股脑倒出来,心里痛快了不少。
把爷喝了不知多少杯酒,玉娘倒上,把爷便一饮而尽。把爷有了些醉意,问玉娘此处洋人来得可多?玉娘道:“自打洋人像驴毛一样多了起来,丽春楼来的多半是洋人。”把爷冷笑,现出一双鹰眼,将手中酒盅捏成几瓣。玉娘惊叫:“把爷好手劲。”玉娘看了看把爷的手,原想哪里划伤,要去找药来敷。不曾想把爷的大手毫发无损。把爷嘎嘎大笑,“咱这双手就是一双干活的粗手,刀子钝些都扎不进去。”玉娘哧地笑出声。玉娘也陪把爷饮了几盅酒,此刻脸色娇艳,楚楚动人。把爷伸手将其揽在怀中。玉娘嗲声道:“把爷,您轻些,弄疼人家了。”把爷道:“咱问你,你的身上趴过多少洋人?”
玉娘勾住把爷的脖子,喷着香气嘻嘻笑说:“我爷爷说,洋人就是没进化好的猴子,身上全是厚厚的毛。贞烈的女子被日了都跳井寻死,怕生下带毛的牲口。”把爷嘎嘎大笑。玉娘接着说道:“把爷不信可以问老鸨,这丽春院有多少姑娘接洋人的客,唯独我玉娘不接,给座金山也不接!”玉娘摇晃着玉腿,在把爷的身子上纤颤,越显玲珑可爱。
把爷听这话为之一振,真乃奇女子,也是性情中人。
玉娘和把爷似乎有无尽的话可说,“我爷爷还说,男子汉大丈夫坐怀不乱乃真英豪。这若换成别的男子,早就猴急着做那事,把爷您让小女子好生佩服。”
把爷道:“实话跟你讲,咱已经十年没碰过女人了。”
玉娘惊问:“这是为何?”
把爷轻叹口气:“咱亡命天涯,脑袋栓在腰带上过日子,有今儿没明儿的,岂能连累好女子。”
“那逛逛妓院有何不可?”
“咱这人天生怪癖,外人眼中无所不做无所不能,但咱还真怕女人的泪窝子,时间一长,便生感情,若自身放不下,害了自身,若两人均放不下,便害了两人,所以一了百了,索性不去。咱知身陷妓院中的女子均是苦命之人,何必害人害己。既是带兄弟们出来尽兴,若不来趟烟花之地,显得不伦不类,不近人情。”
玉娘眼里全是崇拜之色,“好一副侠肝柔肠,凭把爷胸襟,当此乱世,可以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
把爷淡然一笑,“咱斗大的字不识一筐,要说重情重义咱不推让,若说能成什么大事全是胡说,咱自知没有那个才华。”
玉娘忽然板起脸孔,“那把爷就忍心害小女子,小女子若是喜欢上把爷可如何是好?”
把爷被她击中要害,顿时阵脚大乱,显得局促不安。如若不说,谁又能将眼前这个腼腆的干瘦老头与历经生死的豪杰联系在一块儿。
玉娘咯咯笑,连忙道:“小女子在逗把爷开心呢,把爷不必认真,放心,玉娘沾不上把爷,把爷也不必想着玉娘,出了此门,你我便各不相欠。”
把爷似乎仍在紧张。玉娘帮把爷更衣,猛然看到背后的十一道鞭痕。已然听了把爷体罚兄弟便体罚自己一鞭的故事。心中生出更多的敬仰。那十一道鞭痕若起伏跌宕的山脊,比起那么多后背刻虎刻龙的图案生生多了“情义”二字!
玉娘想象着把爷会怎样地翻江倒海。可是,她想错了。把爷竟是如此的温柔以待,那种天人合一的感觉,是一种爱的感觉,与器官无关。那种爱如在云端,如升极乐世界,美妙无法言说。
玉娘搂着穿戴整齐的把爷,不让他走。玉娘道:“把爷,睡过小女子的人多了去了,你是最狠的,你睡到我骨头里去了。”
把爷明白她所指,没有作声。
玉娘道:“把爷,日后你咋睡咱大清的女人,我无话可说,英雄好汉哪能可着一个女人睡,那可真是少了英雄豪气,但有一样,咱得有骨气,咱大清英雄的骨血不能淌进洋女人的肚子里去。”
把爷说:“你这话听着新鲜。”
玉娘小鸟依人般偎倚在把爷的怀中,“小女子身子骨轻贱,可这话不轻贱,句句肺腑。”
把爷轻轻拍了拍玉娘的肩,算是应声。
“玉娘就是身子贱,如果玉娘是个干净身子,真想为把爷生儿育女。”
把爷推开玉娘,似乎推开了儿女情长。把爷说:“好了,咋又提这茬了。咱干得是有一天没一天的营生,咋能有后?”
玉娘泪珠闪闪,“把爷,小女子心疼你啊,这样的好男子绝了种,咱大清国可又少了一个有血性的好儿郎。”
走出丽春楼,马显还在兴奋地回忆仙桃,“仙桃稀罕死人了,我敢说咱翠烟楼的姑娘没有一个有她白的。”
康存厚走路都要虚脱了一般,嘴角带着美美的得意之色,笑着斗了半天嘴。
两人舞玄了半天,说得口干舌燥,期待把爷也吐出几个字来,也说说玉娘。可是把爷眉宇紧锁,两只鹰眼现出不可捉摸的冷光,吓得俩人没敢多问。
大街上有拉小提琴的洋女人,引来不少人围观。洋女人五官分明,皮肤白皙,非常漂亮。她的身前放着打开的装小提琴的琴盒。琴盒里面有不少外国人使用的纸币和大清国的铜钱。在他们围观的时候,有一些人还向琴盒里扔着零钱。
马显问把爷:“这女人是干啥的?”把爷道:“这是外国要饭的。”
“外国人可真逗。”马显咧着大嘴笑。
“人家那叫优雅。”康存厚白了马显一眼。
把爷向琴盒子里扔了一块大洋,引来围观者一阵唏嘘声。洋女人停下拉琴,躬身抱以一笑。这时一个脏兮兮的男孩抓起琴盒子跑向巷子里,速度之快令人咋舌。事发一瞬,拉琴的听琴还没有反应过来。
把爷大叫了一声:“追!”仨人撒腿追去。七转八回,围追堵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追上了脏男孩。脏男孩抹着鼻涕和把爷对吵:“我抢的是洋婆子的钱,关你们屁事!”
马显挥起巴掌,“小鸡巴孩子,咋说话呢,看我抽你!”把爷拦住马显,盯着脏孩子说:“洋人也有好坏之分,那个洋婆子就是个乞丐,你抢了她的,她就得挨饿了,你可以讨吃的,但不能当贼!”脏孩子根本听不进去把爷的说教,横冲直撞着顶撞把爷。一旁的马显康存厚气得直跺脚,要不是把爷左右拦着,真能扇死这个有眼无珠的小兔崽子。把爷似乎毫不在意脏孩子的叫骂,还掏出一块大洋给脏孩子,“把琴盒子给咱,这块大洋给你。”脏孩子又抹了抹鼻子,不甘地松开琴盒子。他大概也意识到对方人多势众,那样子似乎在说,如果就你一个干瘦老头,我能弄死你!
把爷让马显去还琴盒子,和康存厚在一处酒庄等他。
马显原路折回,抱着琴盒子还给拉提琴的洋女人。洋女人看着失而复得的琴盒子和琴盒子里一个铜子不少的钱币,竟然喜极而泣,哭得梨花带雨惹人疼怜。一时间弄得马显手足无措。洋女人哭够了便笑了,走过来紧紧拥抱了马显。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马显像个英雄被人欢呼。洋女人对马显说了好几声谢谢。出乎马显的意料,洋女人竟然会说大清国的话。
把爷和康存厚在酒庄点了酒菜,酒菜齐备,由热转凉,再热了又凉。把爷坐不住了,生怕马显又惹出事端来,便叫康存厚去寻。这时,马显一脑门子汗水地跑进酒庄。把爷教训马显:“咱让你给那个洋婆子送趟琴盒子,又没让你小子跟人家睡觉过日子,你咋用那么长时间?”康存厚在一旁幸灾乐祸嗤嗤地笑。
马显却没有乐,他额头上的汗滴又沁出来,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身体虚成那样,总之脑门子上的汗一直在淌。把爷和康存厚在大块朵颐,马显却看着美味佳肴发愣。
把爷干了一碗酒,没用正眼瞧他,“有话要说吧,说吧!”
马显就站起身子,随后通地一声跪在把爷面前,又当地一声给把爷磕了个头。马显说:“把爷,我求你成全我和瓦莲京娜。”
“你小子想退伙?”把爷的筷子停下来。
“正是!”马显还跪伏在地上。
“退伙”是山场行话,先说了“入伙”就好解释退伙了。水泊梁山的故事无人不知,那些走投无路的英雄投了梁山,便写进了梁山好汉的“座位名册”,从此只认宋江扛把子这一个老大,和老大一条心!进山场当木把也是如此,并非你想当就当,不想当拍屁股走人。想当,得拜山把头、入“木把名册”,从此生是山场的人,死是山场的鬼。不想当时,须说出个名目来,经山把头许可,再将木把名册的名字划去,这才算正式退伙。
康存厚一听马显要退伙,险些把吃进去的酒菜吐出来。指着他鼻子怒问:“马显,你他娘的没喝就多了,你唱得这是哪出啊?你在说啥?”
把爷用鹰眼翻着马显,“说说吧,到底咋回事?”
马显耷拉着脑袋,不敢正眼看把爷,细声道:“那个拉小提琴的洋女人是个俄国人,名字叫瓦莲京娜,她是俄国一个穷苦人家的孩子,孤身来到哈尔滨,也是为了谋条生路。她的长相你们也看到了,单凭她的长相,混进俄国的上流社会也不成问题,可瓦莲京娜不甘堕落,她宁可站着饿死,也不跪着要钱,白日里她在街头卖艺,夜间在一家俱乐部拉琴,全靠一双手挣干净的钱。我与瓦莲京娜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恍若已认识三生,就在刚刚,我们已经私订了终生,铭誓,此生要在一起,生死不离。”
这一通话说下来,惊得康存厚掉了下巴,他甚至掐了掐自己的脸,怀疑自己做了梦,一掐生疼,也不像个梦啊?
啪啪啪——
把爷拍起了巴掌。“好啊,咱的兄弟有出息,出了趟门,就把三生的婆娘找回来了,而且还是个洋婆娘,这趟门出得值,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康存厚瞪着碗大的眼珠子问马显:“就这么会功夫,就把人家老底都揭了,你可真行!”
马显跪在地上,直起身子回把爷的话,“把爷,我和瓦莲京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我要留在哈尔滨,不回山场子了,请把爷成全我们这对苦命的人。”
噗——
康存厚这一口酒全喷在了马显脸上。
“你等等,你说你跟瓦莲京娜已经有了夫妻之实?”康存厚哆嗦着嘴唇对把爷说:“把爷,您听这小子,吹得没边没沿,满嘴胡咧咧,我看这小子是撞邪了,咱得给他找个会看的祛祛邪病。”
把爷看着虚汗不止、精血快被吸干的马显说道:“咱信你的话!”
康存厚看了看把爷,被把爷的话惊住了。
马显简述了他和瓦莲京娜的故事。
原来,马显和瓦莲京娜聊得十分投机,瓦莲京娜便约马显去她的住处坐坐。她就住离拉琴不远的一个客栈里。进了客栈的房间,瓦莲京娜就勾住了马显的脖子,那又酥又白的胸将马显挤得透不过气来。瓦莲京娜说:“我要用我的身体报答我的恩人。”马显从妓院出来没多久,腿还软着,但经不住这样香艳的诱惑,让人扫兴的是,身体力从不心。马显只能发出男人最悲壮的哀叹。瓦莲京娜露出迷人和善解人意的微笑。她说:“别急,我的恩人,让我帮你。”
马显的身体电击般痉挛。他哪里享受过这样的待遇和美妙。他简直幸福的要死了,如果让他以现在的幸福去换取死亡,那么他可以立马去死。须臾间,马显恢复了一个男人的勇猛。在京娜这个优秀的演奏家的指挥下,他死去的身体又活了过来。
康存厚佩服把爷,心想把爷也真是沉得住气,若是换了他是山把头,早上去擂几个大嘴巴,将马显抽醒。如若真是那样,把爷也就不是把爷了。
把爷气定神闲,早已收起略显惊诧的面孔,甚至带着笑意对马显说:“咱不怀疑你对瓦莲京娜的真诚,也不阻挡你和瓦莲京娜的幸福,只有一样,咱要看到瓦莲京娜对你同样的真诚,如果你们心在一处,那咱给兄弟道喜,咱褡裢里的这些银元,除去路费,剩下的都给你俩置办婚礼!”
马显泪流满面,当当当地给把爷磕头,说了一堆再生父母之类的话。
当夜,把爷略施小计,便让“妖人”自现原形。
夜幕降临,俱乐部热闹起来,各界名流各种肤色的人鱼贯而入,这其中不乏商贾高官美女帅哥。
乐声响起,俊男靓女纷纷涌入舞池翩翩起舞。
美女小提琴手拉得如痴如醉,忘却自我。忽然,她闻到一股奇异的男士香水味道,她睁开陶醉在音乐里的美眸。眼前出现了一位风度翩然的法国美男。美男向美女小提琴手伸出邀请的手势,美女受宠若惊,将双手捂在樱桃般的小口上。美男用闪着电光的眼睛频频向美女小提琴手放电。美女小提琴手终于放下了她衷爱的小提琴,华丽转身,变成舞池里最惊艳的舞娘。
法国美男还坐在吧台前品着法兰西红酒时,迎面走过来一位穿着朴素但嘴里叼着粗大雪茄,气质不凡的干瘦老头。
干瘦老头吐了口烟圈,对法国美男说:“这位先生,今晚的夜色这么美妙,没有美女陪伴,不免有些遗憾啊。”
法国美男耸耸肩笑了,真是个幽默的东方瘦老头,法国美男转动着灵活的眼珠,说:“这里到处是美女,只要我想要。”法国美男说出一口流利的中国话,从法国美男付给黄包车车费说不用找零了的那一刻,干瘦老头知道了他会说中国话,而这正是干瘦老头要寻的猎物。
“看见那位拉小提琴的美女了吗?他让咱的一个朋友很伤心,咱想让咱的朋友更伤心一下,不知先生有没有这个本事?”
法国美男很聪明,眼珠灵活地转,“小事一桩,不过我不喜欢做我不喜欢的事。”
“呵呵,你会喜欢的先生。”法国美男的手里一沉,张开手掌,手里已经多了一撂银元,足有十枚。“交个朋友。”干瘦老头吐着优雅豪横的烟圈。
法国美男将手中的红酒一饮而尽,躬身道:“很愿意为您效劳,中国有句俗话,为朋友两肋插刀,如果您有兴趣,可以一直追踪我的足迹,我保证那个美女整晚都会窝在我的怀里。”
“你真是个通情达理的绅士,咱敢保证你会越来越帅!”
一切如把爷所料,把爷连小半只雪茄都没有抽完,法国美男就将小提琴美女带出了俱乐部,他们上了一辆黄包车,消失在哈尔滨多情的夜色中。
这一幕,把爷让马显看了个够。把爷说:“要不要跟上去,看看他们去了哪里?”
马显无力地缩在把爷的脚下,鼻涕哭出老长。把爷一脚踢翻了马显,骂他:“没出息的东西,你不是想退伙吗?山高水长,咱现在就准了你,你要是个站着撒尿的爷们,就该说话算数,给咱笑着滚蛋!”
马显猛然醒了,又哭又笑死乞白赖地磨着把爷,悔说自己让鬼迷了心窃,以后必踏实做事做人,再不敢胡思乱想了。
把爷用鹰眼扫他,“咱看你小子是狗难改吃屎!”
康存厚也在一旁圆场求情,把爷的火气渐渐消了。挥挥手示意算了。把爷闷头点燃了那大半只雪茄,心中长叹:咱不怪你对美色动心,男人莫不如此,咱只怪你一条,那便是见色忘义!咱只怕你日后也毁在女人手里!
回扎兰屯的路上,康存厚磨着马显讲洋婆子。“看在兄弟替你求情的份上,说说洋婆子到底是个啥样子?啥滋味?和咱大清的女人有啥两样?听说洋婆子那个地方长得是黄毛毛,真的假的?”
马显说:“看你那个鳖样,我就不说,憋死你。”
康存厚龇牙笑,“你要对兄弟说了,兄弟给你洗一个月的臭脚丫子。”
马显眼睛一亮,伸出两个手指,“两个月。”
“一个半月。”
“成交。”
马显便有的没有的说了一大堆淫词秽语,说得康存厚直淌口水。康存厚骂他:“你个狗日的,可真有你的,艳福都被你小子占了去了。”
马显说:“讲真,睡那个洋婆娘是真舒服。只有一样,睡洋婆娘不像是男人在睡女人,倒像是男人被女人睡。”
“这是个啥说法?”康存厚又被吊起胃口,拨拉着他的膀子让他快说。
马显无不得意地说:“洋婆娘比男人主动,教你弄各种花活儿,你知道,男人泄了那股子精气就告饶了,可是洋婆娘不管你那一套,还不依不饶,弄个没完没了。”
“狗日的马显,你小子有能耐,这辈子没白活,就是现在死了也值了!”康存厚说这话时又淌了一串长长的哈喇子。
马显露出诡笑,又给如公狗般发骚的康存厚泼上一瓢热油:“你说得这话不假,咱自己的婆娘虽然也油亮光滑,但充其量是条不会动的死鱼,而洋婆娘就是那大河里的蛟,会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