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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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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11/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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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白》连载

第一十四章 过桥

(一)一天夜晚

多天前来的雨,不紧不慢,一直落到黄昏,匿进树叶间歇息去。

洗净的夜空,婉然逸出一轮月明,在浮躁的路灯之上,玉润晶莹,玲珑剔透。这样夜晚,这样月色,让人心柔软宁静。周羚拉开窗纱,白蔷薇样的月光,弥漫进来。周羚被这月光冲洗,显得更娇艳可爱,她跌坐沙发里,像瓣丁香落下去,无声无息。她蒙胧了眼,尽那一天的光华奔进客厅,与微明的壁灯混合了,一俗一雅两种光,银粉金尘,覆落在秾艳地板、矮柜酒瓶、博物架钧瓷和电视墙与墙上面一帧《寒江雪》木版雕刻上。是的,这客厅布置得既俗气又有些清雅,周羚坐在那儿,简直就是一件合谐不过的摆设,融了进去。累了。她闭目养神,好容易来这么一个宁静的夜晚,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她陡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与袁遂德结婚这多年,一天到晚,忙碌宾馆杂事、家内私事,乱七八糟,很少能有平静淡泊的时候。想想这多年,身心像旋转不止的陀螺,不断被抽着、打着,没有停息。是什么抽打自己呢?更多是别人的眼睛,为让别人看着自己活得多好多荣耀,可是之外呢,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袁遂德五十多岁老头子,粗鄙浮浅,庸俗不堪。我的爱情,我的青春哪去了?一行泪,溢出她的眼眶。周羚觉得委屈、不值、可怜。忙死忙活,为了啥。死老头子,夜夜在外嫖宿不说,行为举止还干瘪、乏味,这日子过着有何乐趣!钧瓷开片声,间或响起,一声一声心裂的声音,忽然让她有些难受。周羚欠了欠身子,努力将不好的思绪摆脱去。可是,不能。还好,她有了小沈。可小沈,比起袁遂德来,没有地位不说,没有钱不说,还有女朋友。我与庆东什么关系?清醒时刻,她深以为耻。不能再这样了。突然,周羚想起前些天,庆东要她帮忙搞套工作关系的事来,能帮他这忙吗。他要工作关系弄啥?莫非想往官场钻。他一高中生,弄套假档案进官场,还算捷径。

帮!反正帮他总比帮别人强,再说这事,垂手而得,干吗不卖个人情。夜,业已深深了。袁遂德晚饭前打电话说有应酬回来晚些,眼看看十点过多,还是不见影子,又不知疯哪个臭X那儿去了,周羚起来走进卧室,刚躺下来,忽听见门响。周羚翻了个身,睡去。袁遂德一只枯索的手伸到她脸上,她恨恨打下,“还知道回来?”袁遂德悻悻地说:“往后再不敢喝了,真顶不住了!”

“狗改不了吃屎!”

“吓,说那是啥话!”袁遂德拉亮壁灯,“老袁我年龄能改,身体真是吃不消。”说罢,低垂下头,直往外空酸水。

周羚起身,转到客厅去,倒杯热水给他。

“她们都是图我的钱,还是老婆对我好。”

“就不要这张脸了!”周羚说,“整天就知在外面吃吃喝喝,家里事一点都不管,这烂摊子我快撑不住了!”

袁遂德打了个酒嗝,一时间,满房间酒食气,袁皱起脸陪笑,道:“你想我愿意喝这辣水子,还不是为你,为咱这个农家院。”

“少说这话,糊弄谁哩?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的勾当,是吧?”

袁遂德脱去衣服,往床上一钻,周羚只穿件裤衩,双手托着乳房跑进客厅,歪进沙发上睡去。

袁遂德没法,骂了句,横倒在床上,一时间百般思念起裴艳,左右睡不下去。这次,周羚有些怨枉袁遂德了。袁真是去与南大街支书喝酒,商量征地来扩充农家院的事情。袁遂德不欠女人,更不想惯坏了周羚,她跑她的,他不再往客厅去。关键袁遂德还有个毛病——如果脑子里有哪个女人,做那事也必得是这女子,否则,他不能的。周羚一直没有孩子,起开始袁想周羚可能与前妻一样,是个不下蛋母鸡,可在外边养的几个好,也是久长不见动静,便知是自己没能耐,从此再不抱怨她去。没孩子的男人,绝少有责任感,袁遂德心又花,更是荒淫无度,放纵享乐。有时,玩腻了,发烦,就想抱养个孩子,周羚不愿意,也就搁下了去。这时,他倒是突发奇想,何不认艳艳为干女儿,这样一来,来往非但可以明正言顺,还正好收买一下庆东这孩儿的心,一举两得。岂不知他妻子周羚,此时也在为怎样才能与沈庆东便捷来往,又不被人议论而煞费苦心呢。两人各怀心思,辗转不眠。

“手下恁多人,你只不过是管理管理嘛。”

“恁多人是不假,有几个出真心帮忙料理的。”周羚忽想起庆东的事,话头就往上面扭,“话说回来,咱这个私营店靠啥收拢人心。”

“能干的,长工资嘛。”

“小沈那孩儿能干,工资也长上去了,前儿听说坪山要挖他去,答应给他转户口,还许了一个好前程。”

“小沈这孩儿靠得住,也是个人材。”袁遂德说,“咱也得给人家帮些实事。”

“倒是有一件,他给我提过多时。”周羚看一眼袁遂德,说道:“没与你商量,我没答应他。”

“啥事儿?”

周羚就将沈庆东想整套人事档案,将来找个工式工作的要求说了出来。

“帮人等于帮己!”不料,袁遂德竟满口应允。

(二)突然变故

连续三四天,沈庆东没去农家院。多次打手机,关机,周羚很是纳闷,说不来就不来,又不请假,难道不干了?或者跳槽啦?即便是跳槽,也要来给我言一声啊!这年轻人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原托付他去办理土地使用证的,可好,几天来,人影儿都不见,要等他这瓢水添锅,早饿死了!周羚一早嘟哝着,气囊囊地招呼服务员小玉去一趟西关街看看他沈庆东到底干啥吃的、有啥想法,“见到他就说我说了,如果再这样旷工,缴了钥匙回家算了。”周羚旋开办公室门,一脚踢得敝开,扭着头对一边站着的小玉嚷。小玉怯怯应了,转身下楼,不一忽儿,竟回来敲开周羚的门,笑嘻嘻地说,周总,沈部长来了。

他人呢?

在策划部里安排工作呢,他说,他一会儿上来向您汇报。

周羚将手中铅笔竖起,往老板桌上轻轻一顿,知道了,你下去吧。

小玉回身,轻手轻脚走去。

周羚抬眼一直望着小玉,小玉出门拐弯不见了,忽看到走廊外那株大桐树,正悠悠然然飘落下一片叶子。周羚心头一紧,又是秋天了,心里便油然泛起一层莫名的伤感!——其实,这份淡淡哀伤,几天前,周羚就已有了的。她想自己老了,不然沈庆东为何这多天不来呢?厌倦了?嫌弃了?周羚一念及此,便对农家院年轻女服员有几近于疯狂的忌妒。女服务员中变数小玉出落得标致、水灵,周羚就对小玉格外眼红,总摆出盛气凌人的架式,指使小玉干这干那,稍有不顺,便往狠里数落她吵她。只有在这气急败坏的数落中,周羚才会感觉一丝舒心与快意。这回,本来周羚还想拿小玉来出口几天不见沈庆东的恶气,谁料,沈庆东竟已来了。周羚心里奔涌出一股暖意,愉悦起来,然而面上,却还没放下以往冷冰冰严肃的态度——想想小玉这女孩子无端受我刁难,也真够委屈的,赶明儿多补偿些,周羚想,一瞥眼,看见沈庆东已经站在门边了。

“周总——”沈庆东还像往常一样,每每来至周羚办公室门口先喊官称。

“进来吧。”周羚声音粘甜,庆东便明了房间没其他人,“羚姐,想死我了!”庆东转身进去,轻掩房门。

周羚从老板椅里飘起来,一双眼,柔柔暖暖朦胧了,“不信你,少跟姐瞎说。”

庆东走过去,双臂绕起她。

她微闭起眼睛,轻“呃”了声,一股热乎乎的香气,扑拂庆东一脸。庆东凑嘴进去,她半吐舌头,他吃住了。周羚双手滑下去,捧住庆东下面,一扭头,从庆东嘴里挣出来,“是不是叫姐给忘了。”

庆东也不吭声,撩起她的衣襟就去解腰带。

周羚一别身,蹲下去,轻轻逗出庆东那东西,用嘴噙住。庆东汇出双手,抚弄周羚脸颊。一会儿事毕,周羚去洗手间回来,庆东软软陷进沙发里,轻合双眼。每次两人见面,总克制不住先做这事儿,正经事却留在了后边,而偏偏沈庆东是只要做完这事,心里便起厌烦,甚至还有些恶心,恨不得马上逃离去,一刻也不想呆在周羚旁边的,但这次他不能走,还要有话说。

想啥哩?周羚问。

哦——没,没想啥,庆东慌忙睁开眼睛,只是有些乏,歇会儿。

周羚拧庆东一眼,微微笑起来。

羚姐,裴艳不许我来上班了。

为什么?周羚警觉地看他一眼,道,是不是她发现了。

她能发现什么!庆东头往沙发上一靠,又合起了眼。

庆东认为周羚是故意打麻糊眼儿,明明知道他这样说是要将她的军呢,她却顺水推舟,硬不往给他办档案的正题上说。

的的确确,裴艳是不愿意沈庆东再到农家院来。

不过原因倒不是知道了庆东与周羚的私情,而是缘于袁遂德欺负了自己,而沈庆东还在他手下干活,不是太没志气了吗。裴艳就给庆东沤了几天气,说拉棍要饭,也不许庆东再往农家院当什么狗屁策划部长!但沈庆东现在是铁了心要走“打红旗反红旗”的路子,力争借袁的势力,做强做大自己,然后报仇不晚。自然,他这心思无法、也根本不可能向裴艳完全坦白,就苦水往自个肚里咽,好声好气安抚裴艳好多天,好坏才说通了。

周羚看沈庆东的态度,明白八九分,走过去抚抚沈庆东的头,“姐一定会帮你的,不就是想转户口、到国家行政单位上班吗,这好办!”

话刚说完,办公室门“忽”被推开了。

裴艳怒气冲冲地闯进来。

周羚一惊,忙笑了说:“咋,小两口儿这样亲呀,一会儿也离不开,庆东刚来就撵来了。”

裴艳也不搭腔,过去一把捞起庆东的手,“你到底还要不要脸啊?!”

庆东慌慌站起,周羚的脸也惊得刷白!难道,刚才发生那一切,都被裴艳偷看到了么?

(三)妇唱夫随

裴艳二话没说捞走沈庆东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农家院上下议论纷纷。闹得周羚与袁遂德很是担心。

周羚担心裴艳知晓了她与庆东私情,招摇出去,会丢尽脸面;袁遂德则担心裴艳一时想不开,状告了他,要是那样,他袁遂德在阳城就没法混了。这天,吃罢晚饭,二人各怀心思,又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坐在客厅沙发里,东一句,西一句闲扯。袁遂德拿着遥控器,一壁说话,一壁不住换台,要搁往常,周羚早说烦死了,起身就会去卧室。卧室另有台电视,两人看不到一块儿,她便来卧室,半倚床上,拣自己爱的轻松剧来看。然而今晚,二人皆有些心虚,害怕东窗事发,袁不停换台,周羚手托下巴,有一搭没一搭应和他。突然,裴艳披散头发,从门外闯进来。裴艳边走边指着她的鼻尖又哭又骂,又撕又扯。周羚一躲闪,猛地睁开眼睛,原是一场梦。她偷眼看了袁遂德一眼,起身倒了杯茶,回坐沙发上说:

“前一段,说要给庆东那孩儿办工作手续的,咋不见动静?”

“正琢磨要给他办哩,哪想这孩儿也靠不住!”

“我看他是闹点情绪。”周羚叹了口气,“原本想随他闹去,但咱现眼下不是等用人吗,他这一走,好像咱两口不容人,不仗义似的。”

“那就还给他办了?”

“我看办比不办强些,再说,也费不了多大事儿”

袁遂德一直害怕沈庆东脑子热,将他那点子事给抖露出来,正想给他些好处堵嘴,也就装作很勉强样子,答应了。

第二天,袁遂德亲自开车去襄城。

十点半钟,袁遂德住进襄城宾馆。这宾馆原是该县委招待所,改为涉外宾馆,并由私人承包后,气派自是与过去不同,单看看停车场中那一排排轿车,便知生意兴隆了。袁给别人办假档案已不是一次两次,轻车熟路,电话打一通后,便有个胖乎乎,秃顶的人敲门进来。

“这小事还劳遂德哥亲自跑一趟,电话里叫名字年龄说说,办好了,给您送去就成了。”

“我这不是趁机会来见见隆昌老弟嘛。”

房间里没别人,两人一阵嘻嘻哈哈之后,袁遂德从皮包里掏出一个信封推给那个叫隆昌的。

“您这是弄啥?”那人执意不收。

“沈庆东那孩子的一点心情。”袁遂德又塞过去。

“还让我见不见遂德兄了?”

“你不收下,就不见你了!”

就这样,一场交易达成,袁遂德驱车回阳城时,已是黄昏时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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